1
代码复仇夜
电脑屏幕幽幽的光,映在林薇毫无血色的脸上。
键盘旁边,半杯凉透的速溶咖啡和一堆捏扁了的能量饮料罐,无声地诉说着又一个通宵。
她修长的手指在机械键盘上飞快地敲击,发出清脆的嗒嗒声,像一场冰冷而高效的独奏。屏幕上,黑色的命令框里,绿色的代码如同瀑布般飞速滚落。
最后一行代码输入完毕。
她深吸一口气,食指沉重却又决绝地,敲下了那个代表着执行的回车键。
【复仇女神程序已启动…】
【目标数据加载完毕…】
【全网监测节点部署完成…】
【等待触发指令…】
一行行系统提示冷漠地弹出。
林薇向后瘫倒在电脑椅里,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不是因为兴奋,而是因为一种巨大的、几乎要将她压垮的疲惫和…空洞。
结束了。
长达三个月的蛰伏、策划、编码,所有前世今生的恨意,都被她浓缩进了这一行行冰冷的代码里。
剩下的,只需要等待。
她转动椅子,面向窗外。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这座庞大的城市正在苏醒。楼下早点摊的油烟味隐隐约约飘上来,带着一股廉价的、却生机勃勃的人间气息。
而她所在的这间不到十平米、堆满了服务器和线缆的出租屋,却像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冰冷巢穴。
林薇抬起手,看着自己这双因为长期敲代码而指节分明、甚至有些苍白的手。
就是这双手,前世为那个人渣,那个如今光芒万丈、被千万粉丝呼喊为神明的顶流巨星——楚风,编写出了最初的数据分析算法。
那套算法,精准地捕捉了粉丝的喜好,分析市场风向,为他量身定制了温柔学霸、音乐才子、深情男友的人设,助他一路从校园歌手站上顶峰。
结果呢
换来的不是承诺的署名权和报酬,而是一纸偷换概念、将她打成骚扰跟踪狂的律师函,一场精心策划、让她身败名裂的网络暴力,最后,是那栋冰冷写字楼天台呼啸的风。
她至今还记得楚风当时看她的眼神,温柔皮囊下全是冰冷的算计和轻蔑：林薇,你的代码很好用。但你要明白,舞台是属于明星的,程序员只是幕后的工具而已。工具用完了,就该安静地呆在工具箱里,别出来碍眼。
重活一世,她躲了起来。躲开了所有认识的人,切断了和过去的联系。
她不需要站到台前,不需要嘶吼着去辩白。
她是程序员。
程序员的复仇,当然要用代码来完成。
她编写了复仇女神。
2
数据风暴起
它不创造,只挖掘和分析。它会安静地潜伏在数据的海洋里,像一条顶级掠食者,耐心地等待着那个猎物的信号。
而那个信号,就是楚风今天中午12点,即将在全网发布的全新数字单曲——《风吟》。
楚风团队提前半个月就开始疯狂造势,通稿吹嘘这是楚风沉淀三年,倾注心血的原创之作,必将重新定义华语乐坛流行风向。
多么可笑。
那首歌的旋律核心,是她上辈子无意间在他电脑里听到的一首北欧小众民谣,原作者是个早已病逝、无人问津的音乐人。楚风不过是把它重新编曲,填上了矫揉造作的词句。
而所谓的沉淀三年、深情创作,更是天大的笑话。
复仇女神会撕碎这一切。
它会在他最巅峰的时刻,用最冰冷、最无可辩驳的数据,把他从神坛上拉下来,踩进泥里。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林薇煮了包泡面,机械地吃完。味道尝不出来,只是为了补充体力。
她甚至还有点困,昨晚熬得太狠了。
11点55分。
她坐回电脑前,打开了十几个不同的监测窗口。有各大音乐平台的实时数据榜,有社交媒体热搜榜,有粉群聚集地的论坛……
她像一个即将进行远程外科手术的医生,冷静地检查着她的手术台。
11点59分。
她能想象到此刻外面的世界是如何沸腾。楚风的粉丝们一定守在各个屏幕前,疯狂刷新,等待着她们的神明降临新作。
而她的小屋,安静得只能听到服务器风扇运转的低鸣。
12点整！
《风吟》准时上线！
几乎就在同一瞬间,所有监测窗口的数据开始以恐怖的速度飙升！
【QQ音乐新歌榜第一！】
【网易云飙升榜1000%！】
【微博热搜楚风新歌爆！】
【风吟好听空降热一！】
粉丝的狂欢开始了。
啊啊啊哥哥杀我！这是什么神仙旋律！
原创音乐人楚风！牛逼！
听哭了！太有才华了！
数据女工们动起来！刷起来！让哥哥看到我们的排面！
各种溢美之词和夸张的emoji瞬间淹没了各个平台。
林薇甚至看到了几个眼熟的粉丝ID,前世曾经冲在最前面,用最恶毒的语言诅咒她、人肉她。
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静静地看着那疯狂滚动的数据流,像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热闹。
歌曲上线第五分钟,各大平台的销量、播放量纪录纷纷宣告破纪录。通稿已经迫不及待地发了出来,标题一个比一个夸张。
楚风的名字,光芒万丈,如日中天。
3
真相撕裂时
就是现在。
林薇在冰冷的命令框里,输入了第二个指令。
【执行第一阶段：旋律抄袭举证。】
屏幕上一个进度条飞速加载完成。
【指令已确认。开始自动发布。】
下一刻,国内最大的音乐讨论论坛耳蜗上,一个注册不到一小时、头像空白的三无小号,发布了一个标题再普通不过的帖子：
【技术讨论：偶然听到楚风新歌《风吟》,这旋律是不是和一首老歌很像】
帖子内容没有任何情绪化的指责,只有冷静到极致的技术分析。
一楼直接贴出了《风吟》副歌片段与那首北欧民谣《Northern
Light》副歌片段的频谱对比波形图。两个波形几乎完美重合！
下面附上了两段音频的无损试听链接,以及那首北欧民谣的原始发行信息（作者,发行时间）,比楚风的创作早了整整十年。
帖子最后,用加粗字体写道：相似度初步算法分析约为92%。欢迎技术讨论。
这个帖子一开始淹没在粉丝的狂欢中,但很快就因为内容过于硬核和惊悚,被几个乐评大V转发。
卧槽！这波形图……实锤了啊！
这特么叫像这根本就是一模一样啊！
《Northern
Light》！我听过！超级冷门但超级好听！原作者好像已经去世了……
楚风‘原创’重新定义原创
粉丝们瞬间炸了,疯狂涌入帖子,有的辱骂楼主造谣,有的开始洗地说是巧合、致敬,但面对那两张几乎叠在一起的波形图,所有的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
舆论开始出现第一道裂缝。
林薇面无表情地看着论坛流量飙升,帖子被迅速搬运到微博、豆瓣等平台。
她没停手,输入了第三个指令。
【执行第二阶段：人设崩塌举证。】
【指令已确认。开始数据爬取与分析整合。】
这才是复仇女神的核心功能。
它早已按照她的设定,悄无声息地爬取了楚风及其所有已知绯闻对象、站姐、后援会管理层在过去几年所有社交媒体上发布的信息（微博、ins、小红书等）。
包括带地理位置的图片、模糊的时间线索、同款衣物饰品、甚至是被粉丝忽略的背景细节。
此刻,程序正以惊人的速度进行交叉比对、时间线梳理和图像分析。
几分钟后,一个更加惊人的长图帖子,由一个类似的空白小号,发布在了最大的八卦论坛兔区。
标题极为耸动：【大数据不吃瓜算法告诉你顶流楚风的深情时间管理术！】
帖子点进去,没有任何文字描述,只有一张信息量巨大的长图。
长图以清晰的时间轴形式,罗列了过去三年楚风的公开行程和私密时间点（通过航班信息、酒店定位、偶遇照片等推断）。
而时间轴上,平行地展示了至少五位不同女性（包括一位当红小花、一位富二代粉丝、他的专属化妆师等）在同一时间段内,发布的带有相同地理位置、同款物件、甚至背景窗帘都一样的巧合照片。
程序还用红色圆圈标注出了所有可疑的细节,并用算法生成了清晰的关系图谱。
铁证如山,一目了然。
如果说抄袭还只是事业危机,这个帖子,直接核爆了他的整个人设！
我瞎了……这时间线,他是在搞接力赛吗
同时谈五个还有一个是粉丝吐了！
那个背景窗帘！和化妆师自拍里的一模一样！锤死了！
哥哥不是说他单身很久了吗不是说他忙于创作没时间恋爱吗
算法做的图……这特么怎么洗！
全网彻底炸了！微博热搜榜前十瞬间被相关词条屠榜！
楚风
抄袭
楚风
塌房
楚风
时间管理大师
粉丝群内部开始崩溃,大粉试图控评却被海量的路人嘲讽和实锤贴淹没。广告商官博开始疯狂删除与楚风相关的宣传微博。
林薇看着屏幕上的一片混乱,就像看着一场由她指挥的交响乐,正在如期走向最高潮。
她拿起旁边的凉咖啡,喝了一口。真苦。
最后一步。
她输入了最终指令。
【执行最终阶段：全网推送并@相关方。】
【指令已确认。开始自动推送及邮件发送。】
复仇女神开始执行最后也是最致命的操作。
它将那两个包含了所有实锤证据的帖子链接,以及整理好的证据包,通过无数个虚拟账号,自动、精准地@给了所有官媒、警方官微、娱乐纪检委、各大广告商、电视台、节目组……
同时,加密的举报邮件也已经发送到了相关监管部门的举报邮箱。
做完这一切,林薇关掉了所有的监测窗口。
房间里重新恢复了安静。
只剩下一个黑色的命令框,和一行不断闪烁的系统提示：
【复仇女神任务序列执行完毕。所有指令已成功送达。】
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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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静静地坐在椅子里,听着窗外隐约传来的城市噪音。
没有想象中的狂喜,也没有解脱的痛哭。
只有一片巨大的、虚无的平静。
她仿佛被抽离出了这个世界,以一个绝对旁观者的视角,看着那场因她而起的风暴在远处疯狂肆虐。
而她这里,风平浪静,只剩下一台冰冷的机器,和一行任务完成的提示。
她拿起手机,屏幕亮起,无数个新闻APP的推送疯狂弹窗,标题全都围绕着那个名字。
她面无表情地划掉所有推送,然后点开了外卖软件。
有点饿了。
今晚,她想吃顿好的。
比如,楼下那家烧烤店的烤鸡翅,得多加点辣。
她放下手机,最后看了一眼那行冰冷的代码。
然后,她移动鼠标,光标悬停在了那个红色的【删除程序】按钮上。
复仇完成了。
那么,复仇女神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她的手指,轻轻按下了鼠标左键。
鼠标左键按下。
屏幕上弹出一个冰冷的确认框：【警告：此操作将永久删除复仇女神程序及所有相关数据,是否继续】
林薇的手指没有一丝犹豫,再次点击【是】。
进度条飞快地走完,屏幕上所有复杂的界面、命令框瞬间消失,恢复到最普通的电脑桌面壁纸——一片宁静的星空。
桌面上干净得仿佛那三个月的疯狂编码从未存在过。
屋里服务器风扇的低鸣声似乎都小了一些。
呼……林薇长长地吐出一口憋了不知道多久的浊气,整个人像被抽掉了骨头,软软地陷进电脑椅里。
成了。
真的成了。
没有想象中的激动雀跃,反而是一种巨大的、几乎让她窒息的空虚感猛地攥住了她。心脏那块儿,像是被挖走了一大块,嗖嗖地透着冷风。
前世被逼到天台边缘的绝望,重生后每一个咬着牙敲代码的深夜,刚刚那半小时席卷全网的风暴……所有画面在她脑子里混成一团,嗡嗡作响。
她瘫了足足有十分钟,才被胃里一阵尖锐的抽搐唤回神。
饿,饿得前胸贴后背。
她挣扎着爬起来,摸到手机,点开外卖软件。手指划拉着屏幕,烤翅、烤茄子、烤馒头片……一样样加进购物车,结算的时候,在备注栏狠狠敲下：多加辣！多加辣！往死里加！
她需要点刺激的、滚烫的东西,把心里那股冰冷的空虚感压下去。
下单成功。
她丢开手机,趿拉着拖鞋走进狭小的卫生间,打开水龙头,用冷水猛地冲了几把脸。冰凉的水刺激着皮肤,让她稍微清醒了一点。抬起头,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眼圈泛着乌青,眼神里是浓得化不开的疲惫,还有一丝……茫然。
大仇得报,然后呢
她之前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复仇上,从没想过然后。
窗外,城市的喧嚣隐隐传来,还夹杂着不知道哪家窗户里爆发出的一声惊呼,似乎是在讨论刚刚发生的惊天大瓜。她的世界却异常安静。
洗完脸,外卖还没到。她坐回电脑前,鬼使神差地,又点开了微博。
热搜榜前二十,几乎全被楚风相关词条血洗。
楚风抄袭
爆
楚风塌房
爆
楚风
时间管理大师
爆
心疼楚风粉丝
广告商终止与楚风合作
楚风工作室声明（后面跟着一个鲜红的假字标签）
她随手点进那个所谓的工作室声明,通篇废话,避重就轻,只强调尊重原创,对劈腿丑闻只字不提,评论区早已沦陷,被嘲讽和骂声淹没。
粉丝还在负隅顽抗,但声音已经微弱下去,更多的是脱粉回踩的,哭天抢地,感觉自己几年青春喂了狗。
林薇面无表情地滑动着屏幕,看着曾经把她踩进泥里的人如今也被更大的浪潮吞没,心里却泛起一种奇怪的麻木。
好像在看一场别人的热闹。
门铃响了。外卖到了。
她放下手机,跑去开门。外卖小哥递过来一大袋烧烤,香气扑鼻。
谢了。林薇接过袋子,关上门,迫不及待地打开。
烤翅焦香,辣椒粉撒得厚厚的,看着就过瘾。她咬了一大口,滚烫的油脂和辛辣的味道瞬间在嘴里炸开,呛得她眼泪都快出来了。
爽！她吸着气,又狠狠咬了一口。
就着这塌房大戏下饭,胃口居然意外地好。
一顿风卷残云,吃完最后一口烤馒头片,她满足地打了个饱嗝,心里的那股空落落好像真的被这顿高热量的垃圾食品填满了一点。
她把垃圾收拾好,准备继续回去当她的网络幽灵,看看还有没有新乐子。
4
逃亡生死线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突然尖锐地响了起来,不是普通的铃声,而是一种她特意设置的、极其刺耳的警报声！
林薇浑身一僵,手里的垃圾袋差点掉地上。
这个铃声……是她给自己另一个秘密服务器设的！那台服务器独立运行,只做一件事——监控所有试图追踪复仇女神程序源头的网络活动！
它被触发了！
她猛地冲回电脑前,屏幕上一个红色的警告窗口正在疯狂闪烁！
【警告！检测到高强度、多源点逆向追踪！】
【溯源等级：国家级！】
【触发掩体协议！】
【执行倒计时：10…9…
8…】
林薇的心脏骤然停跳了一拍,背后的寒毛瞬间立了起来！
国家级！
怎么可能！
她对自己的技术有绝对自信,复仇女神的所有操作都通过层层跳板和虚拟节点完成,抹除得干干净净！就算楚风团队雇了顶级的网络安全公司,也绝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摸到她的警报线！更别提达到国家级的强度！
电光火石间,一个被她忽略的细节猛地砸进脑海！
那首北欧民谣《Northern
Light》！原作者早已病逝,无人问津……但那种级别的冷门歌曲,它的原始发行信息、频谱数据,怎么会那么容易被她的程序抓取到甚至清晰完整得不像话！
就好像……是有人特意准备好了,放在那里,等着她去拿一样！
复仇女神……从一开始,就不仅仅是在为她复仇
她成了别人手里的刀！
冷汗瞬间浸透了她的后背。
屏幕上的倒计时还在无情跳动：【…
3…
2…
1…】
【掩体协议执行完毕！所有虚假诱饵链路已激活！核心服务器物理隔离启动！】
屏幕上所有的红色警告瞬间消失,电脑主机关闭,旁边那台一直低鸣的副服务器也咔哒一声,进入了彻底的物理断网静默状态。
小屋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林薇坐在黑暗里,只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撞击着耳膜。
她中计了。
或者说,她被人当枪使了,还顺便替人背了口可能压死人的大黑锅！
对方利用她搞垮楚风,而她现在,成了明面上唯一的凶手！
是谁
谁有这么大的能量谁的局能布得这么大目标到底是楚风,还是……她这个天才程序员
无数的疑问像冰锥一样刺进她的大脑。
突然——
砰！砰！砰！
粗暴的敲门声猛地响起,砸碎了夜晚的寂静！
开门！物业检查水管！一个粗犷的男声在门外吼道。
林薇的心脏猛地提到嗓子眼！
物业检查水管大半夜的！
她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后,透过猫眼往外看。
外面站着两个穿着深蓝色工装的男人,戴着帽子和口罩,帽檐压得很低。其中一个手里拎着一个巨大的工具箱,看起来确实像那么回事。
但林薇的心却沉到了谷底。
她看到了他们工装袖口下露出的——军用级战术手表！以及他们站立的姿态,那完全是训练有素的警戒姿势,绝不是普通物业员工！
而且,她这老破小公寓,物业什么时候这么负责过
敲门声更重了,几乎是在砸门：听见没有！开门！不然我们找开锁的了！
跑！
必须立刻跑！
林薇没有任何犹豫,她猛地转身,甚至来不及拿任何东西,直接冲向厨房的方向——那里有个老旧的服务阳台,隔壁阳台离得不远,以前为了救跑出去的猫,她试过爬过去！
就在她冲进厨房的瞬间！
嘭——！
一声巨响！房门被某种暴力直接撞开！两个物业人员如同猎豹般冲了进来！
目标不在客厅！
检查卧室！
林薇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她手脚并用地爬上阳台栏杆,冰冷的触感让她打了个激灵。楼下是黑黢黢的巷子,高度让她眩晕。
她深吸一口气,抓住隔壁阳台的栏杆,猛地荡了过去！
身体砸在隔壁阳台的防盗网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在阳台！她跑了！
身后传来追兵的怒吼。
林薇顾不得疼痛,爬起来发现隔壁这家没人！她徒劳地摇晃着通往室内的玻璃门,锁死的！
完了！
追兵已经冲到了她刚才的阳台,冷冷地看向她,手里似乎拿出了什么工具。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吱呀——
身后通往楼道的老旧防火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了一条缝。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了出来,精准而迅速地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林薇吓得差点叫出来！
一个压得极低的、清冷的男声在她耳边响起：
想活命,就别出声,跟我走。
那只手的力量大得惊人,几乎是把她整个人从阳台栏杆上薅了过去。林薇一头撞进来人怀里,一股淡淡的、像是消毒水混着旧书页的味道钻进鼻子。
嘘！男人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
林薇的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大脑一片空白,求生的本能让她死死咬住嘴唇,没让自己叫出声。
身后,那两个假物业已经翻到了隔壁阳台,工具撬动防盗网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抓着她手腕的男人没有丝毫停顿,拉着她闪进防火门后的楼梯间。这里没有灯,只有安全出口幽绿的指示牌散发着微弱的光,勾勒出男人一个模糊的轮廓——很高,偏瘦。
他动作快得惊人,拉着她不是往下,而是往上跑！
老旧的水泥楼梯在他们脚下发出空荡的回响。林薇几乎是被拖着走,肺里的空气像被榨干了一样火辣辣地疼。
他们……会听到……她喘着粗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就是要他们听到。男人的声音冷静得可怕,跟上！
跑到顶楼,又是一扇沉重的防火门。男人摸出什么东西在锁眼里一捅,咔哒一声轻响,门开了。门外是天台呼啸的风和整个城市铺天盖地的霓虹。
他把她拉上天台,反手将防火门关上,又从旁边拖过几个不知道谁扔在这儿的破花盆,死死抵在门后。
这……这能挡住他们林薇扶着膝盖,喘得话都说不利索。
挡不住。男人言简意赅,走到天台边缘,从一堆杂物后面拖出一个……滑索装置钩子牢牢地固定在水泥桩上,绳索另一端消失在对面那栋稍矮一些的居民楼天台。
过来,穿上。他把一个简易安全带塞给林薇,语气不容商量。
林薇看着脚下几十米的高空,夜风吹得她腿肚子直转筋：我……我恐高……
男人终于回头瞥了她一眼。光线太暗,看不清具体长相,只能看到一副黑框眼镜和格外清晰的下颌线。
两个选择：摔死,或者被后面那些人抓住。你猜哪个更痛快
这话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林薇的恐惧。她想起那两个人破门而入的凶悍,打了个寒颤,手忙脚乱地开始套安全带。
男人帮她检查了一下卡扣,然后把自己的也扣好。
听着,过去之后,立刻解开通绳跑。楼下巷子口有辆没锁的黑色电动车,钥匙在车筐里。骑上它,一直往东,第二个红绿灯右拐,有个‘青春网吧’,去厕所最里面那个隔间等着。语速极快,指令清晰。
那你呢
别管我。走！
他几乎是用蛮力把她推下了天台！
啊——！失重感猛地袭来,林薇的尖叫被风硬生生堵回喉咙里。滑索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城市的光影在脚下疯狂掠过。
几秒钟后,她重重地撞在对面的天台围栏上,撞得七荤八素。手抖得跟帕金森一样,好不容易才解开安全扣。
她回头望去,对面天台上,那个男人还站在那里,防火门似乎已经被撞开了,黑影晃动,似乎有短暂的打斗声传来,接着一声闷响,好像有什么重物倒地。
然后,她看到那个男人也利落地扣上滑索,朝着她这边滑了过来。但他刚滑到一半,对面天台突然响起一声压抑的、类似消音器处理过的枪声！
林薇的心猛地揪紧！
男人身体似乎晃了一下,但很快稳住,加速滑了过来,落地时一个踉跄,单膝跪在了地上。
你没事吧林薇赶紧冲过去。
快走！男人声音嘶哑,猛地站起身,推了她一把,按我说的做！快！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濒临极限的焦灼。林薇不敢再耽搁,扭头就往楼下冲。老居民楼的楼梯又窄又陡,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了下去。
冲出楼道,果然在巷子口看到一辆黑色电动车。她手抖得差点握不住车把,插了好几次才把钥匙插进去。
拧动电门,车子窜了出去。夜风刮在脸上,她的大脑却一片混乱。
他是谁为什么救她那些人到底什么来头还动了枪！这他妈已经不是简单的明星塌房了,这是要命啊！
她不敢回头,拼命往东骑,第二个红绿灯右拐,果然看到了一个闪着俗气霓虹灯牌的青春网吧。
她把电动车随便往路边一扔,冲进网吧。里面烟雾缭绕,全是敲键盘和打游戏的叫骂声。她低着头,快步穿过大厅,一头钻进了女厕所。
最里面的隔间。她锁上门,背靠着门板,双腿一软,直接坐在了冰凉的地砖上。
直到这时,恐惧才后知后觉地、排山倒海般涌上来。她浑身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牙齿磕得咯咯响。
刚才发生的一切,像一场光怪陆离的噩梦。天台滑索、枪声、那个神秘的男人……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无比煎熬。厕所里偶尔有人进来,冲水,洗手,离开。每一次门响都让她心惊肉跳。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十分钟,也许半小时。
隔间的门被轻轻敲响了。
林薇猛地一颤,屏住呼吸。
是我。门外传来那个熟悉的、略显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她颤抖着手,打开门锁。
男人闪了进来,迅速反手关上门。隔间空间狭小,两人几乎贴在一起。林薇这才看清他的样子。
很年轻,看起来不到三十岁,戴着黑框眼镜,脸色有些苍白,长相很普通,属于扔人堆里找不着的那种,但那双眼睛却异常冷静,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
他的左手捂着右臂,深色的外套洇湿了一小片,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你中枪了林薇倒抽一口冷气。
擦伤。他眉头都没皱一下,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比U盘稍大一点的黑色金属盒子,塞进她手里,拿好这个。除非见到‘教授’,否则别给任何人。
教授什么教授这到底是什么那些人是谁林薇握着那冰冷的盒子,像握着一块烙铁。
没时间解释。他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语速极快,听着,林薇。你不是倒霉,你是被选中的。‘复仇女神’只是个测试,你通过了。
林薇如遭雷击：测试！
不然你以为,凭你一个人,真能那么容易扒出楚风背后资本的那些核心黑料真能轻易躲过第一波追踪男人扯了扯嘴角,像是在笑,但眼里毫无笑意,我们只是借你的手,掀了桌子而已。现在,桌底下的人跳出来了。
厕所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似乎有人走了进来。
男人眼神一凛,猛地推开林薇,低声道：从窗户走,隔壁是条死胡同,翻墙出去,右转一直走,有个‘老兵修车行’,找老板,说‘鹰巢丢了雏鸟’。
说完,他一把拉开隔间门,主动走了出去。
外面立刻传来几声压抑的惊呼和打斗声,还有重物撞在隔板上的闷响。
林薇心脏狂跳,没有任何犹豫,手脚并用地爬上洗手池,推开那扇积满油污的气窗,咬着牙钻了出去,重重摔在外面的死胡同里。
她顾不上疼痛,爬起来就往前跑,找到那堵矮墙,翻过去,果然看到一家已经打烊的修车行,门口挂着老兵修车的牌子。
她扑到卷帘门前,拼命敲打。
过了一会儿,旁边的小门打开一条缝,一个穿着工装、满脸油污、眼神锐利的光头大叔探出头,警惕地看着她。
林薇喘着粗气,几乎是哭着喊出那句暗号：鹰巢……鹰巢丢了雏鸟！
大叔脸色猛地一变,迅速拉开小门将她拽了进去,然后飞快地关上门反锁。
屋里堆满了轮胎和零件,充斥着机油味。
怎么回事大叔声音低沉。
林薇惊魂未定,语无伦次地把经过说了一遍,掏出那个黑色的金属盒子。
大叔接过盒子,仔细看了看,脸色变得无比凝重。他走到一台老旧的电脑前,插上盒子,屏幕上飞快地滚过一串串代码。
几分钟后,他猛地一拍桌子,骂了句粗口：妈的！果然是‘清道夫’！他们动真格的了！
他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一部老式按键手机递给林薇：丫头,你摊上大事了。楚风那小子屁都不是,他背后的人急了,要灭口。救你那个人是‘守夜人’的,这盒子里是能要那些人命的东西。
我现在该怎么办林薇声音还在抖。
等着。大叔走到后院,开过来一辆破旧的皮卡,我送你去找‘教授’,只有他那儿暂时安全。
皮卡在夜色中疾驰,最终停在市郊一个看起来像是废弃工厂的地方。大叔带着她七拐八绕,走进一个地下掩体。
5
黎明守夜人
里面别有洞天,到处都是屏幕和机器,一个穿着中山装、头发花白、气质儒雅的老者正背对着他们,看着主屏幕上复杂的网络拓扑图。
教授,人带来了。大叔恭敬地说。
老者缓缓转过身,目光温和却极具穿透力,落在林薇身上：林薇同学,受惊了。
林薇看着他,突然觉得有点眼熟,猛地想起来了！这是她大学时只在开学典礼上见过一次的、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计算机学院老院长,秦教授！
教、教授是您……
秦教授微微一笑：‘复仇女神’的代码,写得很有灵气,但也留下了不少痕迹。是我们帮你扫的尾。
林薇瞬间全明白了。从她重生开始编写代码,到她能轻易拿到那些核心数据,再到今晚的被追杀和被救援……她一直在一个更大的局里！
为什么是我她问,声音带着一丝苦涩。
因为你的能力,更因为你的‘干净’。秦教授走到她面前,楚风背后的资本,利用流量和算法操控舆论,进行非法交易,甚至涉及国家安全。我们盯了很久,但他们隐藏极深。需要一把足够锋利,又不会被他们注意到的‘刀’来破局。
他指了指那个黑色盒子：你拿回来的东西,是关键证据链的最后一块拼图。现在,轮到我们了。
秦教授走到控制台前,按下了一个红色的按钮。
整个掩体里所有的屏幕瞬间亮起,无数数据开始流动。
启动‘净网’协议。所有目标,实时监控,证据链固定,收网！
屏幕上,一个个红色的名字和头像被锁定,对应的犯罪证据被罗列出来。警方、国安、网信办……多个部门的联合行动同步展开。
林薇看着屏幕上那些曾经高高在上、操控一切的名字一个个变成灰色,被标注已控制,仿佛看到了前世逼死她的那股巨大阴影,正在被一只更强大的力量,无情地碾碎。
没有轰轰烈烈的爆炸,没有街头枪战。这场战争,发生在无声的数据流里,结局却同样彻底。
天快亮时,行动基本结束。
秦教授走到林薇面前,递给她一个新的身份证和一张机票。
事情告一段落,但你的身份已经暴露。换个地方,换个身份,开始新生活吧。
那您呢林薇接过东西,心情复杂。
我们我们继续守着。秦教授笑了笑,看着屏幕上逐渐升起的太阳,黑夜永远不会消失,所以总得有人醒着。
大叔开着车,送林薇去机场。
路上,她看着窗外复苏的城市,忽然问道：那个救我的……‘守夜人’,他怎么样了
大叔沉默了一下,叹了口气：‘影子’他没事,受了点伤,撤退了。干我们这行的,都这样,藏在影子里。
送到机场出发层,大叔拍拍她的肩膀：丫头,以后好好的。写点好代码,比如……帮人抢抢票什么的,别瞎搞了。
林薇噗嗤一下笑了出来,笑着笑着,眼眶有点湿。
她点点头,拎着简单的行李,走向安检口。
飞机起飞,冲上云层。
林薇看着下方越来越小的城市,想起重生以来的种种,想起那个天台呼啸的风,想起代码运行的绿光,想起烧烤的辣味,想起滑索下的霓虹,想起那个救她的人冰冷的眼神和温热的血……
她打开随身的包,里面放着秦教授给她的新身份,和那个屏幕已经碎裂的旧手机。
她掏出旧手机,开机。无数条关于楚风彻底崩塌、其背后资本被连根拔起的新闻推送弹了出来。
她划掉所有推送,打开一个加密的笔记软件,迟疑了很久,然后慢慢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输入：
【新算法构想：基于深度学习的社会舆论情感模拟与正向引导可行性研究…】
写完标题,她关掉手机,靠在舷窗上,闭上了眼睛。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她脸上,暖洋洋的。
代码没有善恶。
但写代码的人,有。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