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遗忘的深渊
医院的走廊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味,冰冷而肃穆。我守在重症监护室外,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合眼,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月牙形的血痕。
门终于开了。
主治医生摘下口罩,脸上带着疲惫却宽慰的笑容:顾太太,顾先生醒了,生命体征稳定。这真是奇迹。
巨大的狂喜瞬间冲垮了我紧绷的神经,眼泪夺眶而出。天知道我这三天是怎么熬过来的,看着他浑身插满管子被推进去,感觉整个世界都塌了。顾深,我的丈夫,我们在回家路上遭遇严重车祸,他为了保护我,重伤昏迷。
我现在能看他吗我声音颤抖,几乎语无伦次。
可以,但时间不要太长,他需要休息。而且……医生顿了顿,斟酌着用词,脑部受创比较复杂,你们要有心理准备。
我当时完全沉浸在他还活着的喜悦里,自动忽略了后半句的提醒。
我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冲进病房。顾深半靠在病床上,头上缠着纱布,脸色苍白,嘴唇干裂。但那双总是盛满锐利和深沉的眼睛睁开了,虽然有些涣散,但确实是睁开了。
阿深……我扑到床边,小心翼翼地握住他没有输液的那只手,贴在自己脸颊,泪水滚烫,你吓死我了……你终于醒了……
他看着我,眼神里是纯粹的陌生和一丝被打扰的困惑。他慢慢抽回了手。
这个动作让我一愣。
阿深
这时,病房门被推开,得到消息的顾家父母和他的特助林哲急匆匆赶来。
小深!我的儿子,你总算醒了!顾母带着哭腔扑过去。
顾深的目光转向他们,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在努力辨认,然后迟疑地、沙哑地开口:爸……妈他的声音虚弱,却清晰。
顾母喜极而泣,连连点头:哎!是妈妈!认得就好,认得就好!
顾父也红了眼眶,重重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林哲上前一步,恭敬道:顾总,公司近期的重要项目都已经按您之前的指示暂缓处理,请您安心休养。
顾深看向林哲,点了点头:林哲,辛苦你了。虽然气力不足,但那语气神态,分明是惯常的老板对得力下属的态度。
他记得父母,记得特助。
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我再次抓住他的手,强迫他看向我:阿深,那我呢你还认得我吗我是沈清啊!
他看着我,那双曾经对我流露过无限温柔和爱意的眼睛里,此刻只有全然的迷茫和疏离。他仔细地、困惑地端详着我的脸,仿佛在记忆库里努力搜索,最终却一无所获。
他摇了摇头,声音因为虚弱而轻微,却像一把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我的心脏。
抱歉,他说,请问……你是哪位
第二章:全世界都知道,唯独忘了我
病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顾母脸上的喜悦僵住,顾父皱紧了眉头,林哲也露出了错愕的神情。
小深,你胡说什么呢!顾母最先反应过来,急忙拉着我的手臂,把我往顾深面前推了推,这是清清,你的妻子沈清啊!你们结婚两年了!
妻子顾深的眉头皱得更紧,他再次看向我,目光里充满了审视和难以置信,仿佛无法理解这两个字怎么会和我联系在一起。他摇了摇头,语气肯定:不,我不记得我结过婚。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怎么可能搞错!顾父声音沉了下来,清清是你自己选的媳妇,婚礼办了,证也领了!你好好想想!
顾深却露出了疲惫而烦躁的神情:爸,妈,我很累。我的头很痛。我不认识她,请让她出去。
请让她出去。
这五个字,礼貌又冰冷,彻底将我拒之千里之外。
我踉跄着后退一步,浑身血液都凉透了。医生赶了过来,进行初步检查后,将我们叫到办公室。
顾先生的情况属于局部性选择性失忆症(Partial
Selective
Amnesia),医生解释道,大脑在遭受重创后,作为一种保护机制,可能会选择性地遗忘某些特定的人或事。很遗憾,他遗忘的范围,目前看来,似乎只围绕着他的太太沈清女士。
只忘记了我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飘,整个世界都变得不真实起来。
从目前表现看,是的。他记得父母家人,记得朋友同事,记得自己的身份和事业,甚至记得一些生活细节,但所有与您相关的记忆,仿佛被单独抹去了。医生语气带着同情,这种情况很罕见,但确实存在。可能是车祸瞬间,他保护您的强烈念头与创伤叠加,导致了这种极端的结果。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医生办公室的。
回到病房外,隔着玻璃,我看到顾深正在和林哲低声交谈工作上的事,逻辑清晰,语气虽然虚弱,却已然带上了他惯有的决策者口吻。他甚至记得一周前某个并购案的细节。
他记得全世界,唯独忘了我。
婆婆拉着我的手,眼圈红红:清清,你别往心里去,医生说了,这只是暂时的,会想起来的……
公公也叹气:是啊,这小子就是欠揍,等他好了爸帮你教训他。
他们的话是温暖的,却无法驱散我心底的冰寒。我看着里面那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他曾是我最亲密的爱人,此刻却用看陌生人的眼神看我。
巨大的荒谬感和疼痛几乎将我撕裂。
第三章:熟悉的陌生人
顾深恢复得很快。身体机能逐渐好转,大脑除了关于我的那片空白,其他区域运作正常。
他出院回家了。
我们的家,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共同生活的痕迹。玄关的情侣拖鞋,客厅的合照,阳台一起种的花,书房里我给他买的书,卧室梳妆台上我的护肤品,衣柜里我的衣服穿插在他的西装之间……
这一切,对现在的他来说,都变成了闯入者留下的陌生痕迹。
他站在客厅中央,看着墙上那幅巨大的婚纱照,照片里他搂着我的腰,低头吻我的额头,笑得温柔而真挚。
他看了很久,然后指着照片里的我,问跟在身后的林哲:这个女人,到底是谁为什么我家到处都是她的东西
林哲尴尬地不知如何回答,只能看向我。
我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顾深,这不是‘她’,是我。我是沈清,是你的妻子。我们一直住在这里。
他转过身,用那种探究的、带着隐隐不耐的目光打量我:沈小姐,对吗我父母和林哲都跟我说了。但我没有任何关于你的记忆。基于目前的情况,我认为你继续住在这里并不合适。
我的心像被狠狠揪紧,痛得几乎无法呼吸。他叫我沈小姐,他说我住在这里不合适。
这里也是我的家。我坚持着,声音却忍不住哽咽。
法律意义上或许是,他语气公事公办,但就我个人感受而言,我无法接受一个陌生人分享我的私人空间。我希望你能暂时搬出去,或者,我为你安排酒店
顾深!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眼泪终于决堤,你怎么可以……
小深!顾母闻声从厨房出来,听到这话气得不行,你怎么跟清清说话的!这就是你的家,她哪儿也不去!要出去也是你出去!
顾深面对母亲的怒火,抿紧了唇,眼神里闪过一丝懊恼,但更多的是固执的不解。他似乎无法理解为什么所有人都要逼他接受一个陌生人。
最终,在父母的强烈施压下,他不再提让我搬走的事,但却彻底划清了界限。
他让佣人把主卧里我的东西全部搬到了客房,仿佛要彻底抹去我存在的证据。他避免和我待在同一空间,吃饭时如果我在餐厅,他就会端去书房。偶尔不可避免的碰面,他也会立刻移开目光,像避开什么令人不适的东西。
data-fanqie-type=pay_tag>
夜里,我躺在客房的床上,听着隔壁主卧的动静,眼泪浸湿了枕头。曾经相拥而眠的温暖被窝,如今冰冷彻骨。我们成了住在同一屋檐下最熟悉的陌生人。
第四章:痕迹与证明
我不甘心。
我不相信我们之间那么多深刻的过往,那么多浓烈的爱意,可以说没就没了。
我开始笨拙地、近乎偏执地试图向他证明我们的关系。
我拿出厚厚的婚纱相册,一页页翻给他看。你看,这是我们在马尔代夫拍的,你说那里的海水像我的眼睛一样蓝……这是我们在教堂宣誓,你紧张得手都在抖……
他瞥了几眼,眼神毫无波澜,甚至带着一丝尴尬:照片可以合成。而且,我不认为我会说那种话。他合上相册,沈小姐,做这些没有意义。
我找到我们恋爱时的聊天记录和短信,那些腻人的称呼,琐碎的分享,急切的思念,白纸黑字,清晰可见。
他看完,只是冷静地分析:从信息密度和内容看,当时‘我’可能处于一种非理性的情感狂热期。但这并不能证明现在的我需要对此负责。
我播放手机里存的视频,是他去年生日时,我偷偷录下的。视频里,他从背后抱着我,下巴抵在我发顶,看着窗外的烟花,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清清,谢谢你来到我生命里。今年、明年、以后的每一年,我都要你陪我过。
病房里,他看着视频里那个深情款款的自己,眉头紧锁,脸上不是感动,而是……一种近乎羞耻的困惑和排斥。他关掉视频,语气冷硬:那不是我。至少不是现在的我。不要再给我看这些了。
每一次尝试,都像亲手拿起一把锤子,将我们曾经美好的过去砸得粉碎,同时也将我自己的心砸得千疮百孔。
他不仅忘了,他甚至否认那段感情,否认那个爱过我的他。
这比单纯的遗忘更残忍。
他的事业版图没有因为车祸而停滞太久。很快,他开始在家处理公务,视频会议,电话不断。他依旧是那个运筹帷幄、冷静果决的顾总。
我看着他工作时专注的侧脸,那是我曾经最迷恋的模样。可如今,这份魅力只让我感到无边的绝望。他的世界如此庞大而完整,事业、家人、朋友……一切都在正轨,唯独我,成了多余的那一块,被轻易地、彻底地剥离了出去。
有时,我会不小心听到他和朋友打电话。
对方似乎问起了我:深哥,你老婆怎么样了听说恢复得不错
他走到阳台,声音压低,带着几分烦躁:别提了。像个幽灵一样在家里晃悠,整天试图让我相信我们曾经多么‘相爱’。可笑,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不会吧你真一点都不记得沈清了当年可是你死心塌地……
不记得。而且,我现在对她……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没有任何兴趣,甚至觉得有点困扰。
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慢慢滑坐到地上,用手死死捂住嘴,不让呜咽声溢出。
困扰。
原来我对他的爱,我所有的坚持和痛苦,于他而言,只是困扰。
第五章:裂隙微光
尽管顾深表现得冷漠又排斥,但生活在一个屋檐下,总有些无法完全割裂的瞬间。
一天傍晚,他突然毫无预兆地发起高烧。车祸后的身体毕竟虚弱,伤口可能出现了感染。家庭医生赶来打了退烧针,叮嘱需要物理降温,密切观察。
公婆年纪大了,熬不住夜,佣人也毕竟不够细心。这个任务,自然而然落在了我身上。
我端着一盆温水走进主卧。他烧得有些迷糊,躺在床上,眉头紧蹙,嘴唇干裂,失去了平日里的冷硬,显得有些脆弱。
我拧干毛巾,轻轻擦拭他的额头、脖颈、手心。动作小心翼翼,带着无法掩饰的心疼。
他似乎觉得舒服了些,紧蹙的眉头微微舒展。
恍惚中,他忽然极轻地呓语了一声:水……
我赶紧端起温水,小心地扶起他一点,将杯沿凑到他唇边。
他闭着眼,就着我的手喝了几口。喝完,他没有立刻躺回去,脑袋无意识地在我肩头蹭了蹭,像一个寻求安慰的孩子。这个依赖的小动作,是他失忆后从未有过的。
我的心脏猛地一跳,几乎要停滞。
阿深我试探地轻声唤他。
他没有回应,又陷入了昏睡。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温情,只是高烧产生的错觉。
第二天清晨,他退烧了,清醒过来。看到我趴在床边睡着,手里还抓着已经变温的毛巾,他明显愣了一下。
眼神里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不再是全然的陌生和排斥,似乎有那么一点点的……困惑和动容
但当我醒来,对上他的视线时,那点微弱的波动迅速消失了,他又恢复了平日的疏离。
昨晚……麻烦你了。他生硬地道谢,语气客气得像对护工。
没关系。我垂下眼,掩住心底的失落。
还有一次,餐桌上有一道清蒸鲈鱼。他下意识地夹起最肥美的鱼肚肉,习惯性地要往我碗里放。筷子伸到一半,他猛地顿住,似乎被自己的动作惊到了,眼神里掠过一丝茫然。然后,他迅速将鱼肉放回了自己碗里,全程没有再看我一眼。
我却看得分明。那是他过去的习惯,他知道我爱吃鱼肚肉,总是会把最好的部分留给我。
身体的本能,似乎比他的大脑更记得我。
这些细微的瞬间,像黑暗中零星的火花,短暂地亮一下,又迅速熄灭。它们不足以唤醒他的记忆,却足以点燃我卑微的希望,让我在绝望的深渊里,还能抓住一丝不肯放手的坚持。
也许,他并不是完全无动于衷。
也许,deep
down,
他并没有完全忘记我。
第六章:她的归来
就在我靠着那一点点微弱的火花艰难支撑时,一个不速之客的到来,彻底将我推入了冰窖。
苏晚回来了。
苏晚,顾深的初恋女友,也是他曾经爱得轰轰烈烈、几乎到了谈婚论嫁地步的女人。当年他们因为家族矛盾和激烈争吵而分手,苏晚负气出国。这件事,曾是顾深心里一道很深的伤疤,直到遇见我,他才慢慢走出来。
这是我知道的版本。
她直接找到了家里。
那天,顾深正在书房开会,是我开的门。
门外的女人一身优雅的香奈儿套装,妆容精致,气质卓然。她看到我,微微一笑,笑容无懈可击,眼神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你好,我找顾深。我是苏晚。
我当然知道她是谁。心里猛地一沉,有种不好的预感。
顾深听到动静出来,看到苏晚时,他明显愣住了。
苏晚的眼圈瞬间就红了,声音哽咽,带着无尽的思念和委屈:阿深……我听说你出事了,立刻就从国外回来了……你还好吗
顾深看着她,眼神复杂。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下意识地先看了我一眼。
我紧张地攥紧了手。
我没事了。最终,他对苏晚说道,语气虽然不算热络,但比起对我的冰冷,已然温和了太多,进来坐吧。
苏晚熟门熟路地走进客厅,仿佛她才是这里的女主人。她自然而然地坐在了顾深旁边的沙发上,开始关切地询问他的伤势,回忆着过去的一些趣事——那些我没有参与的过去。
顾深听着,偶尔会回应一两句,甚至极淡地笑了一下。
那笑容,刺痛了我的眼睛。
我发现了一个更可怕的事实。
顾深他……记得苏晚。
他记得他们的过去,记得他们一起留学的事,记得他们之间的争吵和甜蜜!
他的失忆,精准地抹去了关于我的一切,却完好地保留下了关于苏晚的记忆!
苏晚的出现,仿佛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顾深记忆的某个闸门。他开始和她频繁联系。电话,信息,甚至一起出去吃饭。
他对她,是熟悉的,是能够自然相处的。
面对我时的那种困惑、排斥和陌生感,在苏晚面前,荡然无存。
我听着他在书房里和苏晚通话,语气是失忆后从未有过的放松甚至……温和。
我看着他对苏晚露出笑容,那是我努力了多久都无法再得到的。
巨大的不公平感和绝望几乎将我淹没。
为什么
为什么偏偏忘了我
为什么还记得她
难道在他潜意识最深处,苏晚才是他真正无法忘怀的人,而我,只是一个可以轻易被抹去的替代品
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啃噬着我的心。
第七章:订婚宴上的刀光
在苏晚若有似无的推动和顾深自己的默许下,周围的人似乎开始默认了他们关系的回归。
毕竟,比起他这个来历不明、让他感到困扰的妻子,那个他曾经深爱过、如今也依旧记得的初恋,显然更值得信赖,也更适合站在他身边。
连公婆的态度都变得有些微妙和迟疑起来,他们再心疼我,也无法强迫儿子去爱一个他不认识的人。
直到有一天,顾深直接向我提出了离婚。
沈小姐,他语气平静,像在商讨一个商业项目,我认为继续这样下去,对彼此都是一种消耗。我们之间的婚姻关系,基于我目前的状况,已经名存实亡。我愿意在经济上给你足够的补偿,希望你能够签字。
他说得条理清晰,合情合理。
而我,只觉得眼前发黑,浑身冰冷。
他要彻底斩断我们之间最后的法律联系,为了谁为了苏晚吗
我不同意。我听到自己嘶哑的声音,固执得可笑,顾深,我们是夫妻。
那只是过去式。他冷漠地打断我,现在的我不认可。
争执间,苏晚来了。她自然地站到顾深身边,挽住他的手臂,像是在给他支持,也像是在向我宣示主权。
沈小姐,她开口,声音温柔却带着锋芒,阿深现在需要的是静养,是轻松的环境,而不是被一段他根本不记得的关系绑架。如果你真的爱他,是不是应该放手,让他选择让他觉得舒服的生活
好一个为他好!
我看着他们并肩站在一起的样子,男的英俊,女的貌美,宛如一对璧人。而我,活脱脱成了一个死缠烂打、阻碍真爱的笑话。
最终,我不知道这场闹剧是怎么结束的。我只记得顾深看我的最后一眼,充满了不耐和决绝。
几天后,在一个商业晚宴上,我听说了顾深要和苏晚订婚的消息。
心死如灰,大概就是那种感觉吧。所有的坚持都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我甚至没有力气再去质问什么。
那场盛大的订婚宴,我还是去了。像自虐一样,穿上他曾经夸赞好看的裙子,独自前往。
宴会厅衣香鬓影,觥筹交错。顾深和苏晚站在灯光璀璨处,接受着众人的祝福。他穿着高级定制的西装,神情一如既往的淡然,苏晚依偎在他身边,笑靥如花。
多么登对。
没有人记得角落里的我,那个法律上还是他妻子的女人。
就在司仪宣布订婚仪式开始,顾深准备为苏晚戴上戒指的那一刻——
异变陡生!
一个服务生打扮的男人突然从人群中冲出,手持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直直朝着顾深刺去!面目狰狞,嘶吼着:顾深!你逼得我家破人亡!去死吧!
一切发生得太快,周围的人全都惊呆了!
苏晚发出一声尖叫,下意识地往后退去。
而那一刻,我的身体比大脑更快地做出了反应。
几乎是本能,完全来不及思考。爱了他这么多年,保护他已经成了刻入骨髓的习惯。
我离他并不近,但我用尽了平生最快的速度冲了过去,毫不犹豫地挡在了他的身前。
就像他们告诉我,车祸时他保护我那样。
噗嗤——
利刃刺入皮肉的闷响,清晰得可怕。
剧烈的疼痛瞬间从胸口炸开,温热的血液汹涌而出。
时间仿佛被慢放了。
我感觉到顾深的身体猛地一震。
我抬起头,想最后看一眼他的脸。
却正好撞上他惊恐万分的目光。他的脸色煞白,嘴唇颤抖,那双向来冷静的眼睛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骇和失控。
他猛地一把推开那个行凶者,紧紧抱住我倒下的身体,声音嘶哑破裂,带着我从未听过的恐惧和绝望,脱口而出:
薇薇——小心!!!
薇薇。
是苏晚的小名。
原来,利刃穿胸而过的瞬间,都不及他脱口而出的这两个字,更能将我置于死地。
第八章:记得所有人,唯独忘了我
世界在我眼前迅速褪色,声音变得遥远而模糊。
胸口的剧痛似乎都麻木了,只剩下心脏深处那一片被彻底碾碎的冰凉。
薇薇。
他喊的是苏晚。
在生死一瞬,他下意识担心、想要保护的人,是苏晚。
他甚至没有认出为他挡刀的人是我。
或者,他看见了,但在他混乱的认知和本能里,沈清这个妻子,远远比不上他记得的、深爱过的薇薇重要。
我被迅速抬上救护车,混乱中,似乎有很多人在尖叫、奔跑。
剧痛和失血让我意识涣散,但顾深那声绝望的薇薇小心,却像魔咒一样,死死钉在我的脑海里,反复回响,比任何物理上的伤害都更致命。
再次醒来,是在医院。
又是熟悉的消毒水味道。
胸口被厚厚的纱布包裹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监测仪器规律的滴答声。
过了一会儿,病房门被轻轻推开。
是顾深。
他站在门口,脸色依旧苍白,眼下有着浓重的青黑,西装外套不见了,衬衫上还沾染着已经干涸的、暗褐色的血迹——那是我的血。
他看着我,眼神极其复杂,充满了震惊、困惑、愧疚,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茫然。
我们就这样沉默地对视着,空气沉重得让人窒息。
很久,他才艰难地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为什么……为什么要那么做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很累,累得连一句话都不想再说。所有的爱意、委屈、不甘和痛苦,在那一刻,似乎都被那一声薇薇彻底浇灭了。
我闭上眼,不想再看他。
他却一步步走到床边,声音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颤抖:他们都说……说你是我妻子。说我们很相爱。说我出事的时候,也是你……
他顿住了,似乎无法继续说下去。
我依旧闭着眼,泪水却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落,没入鬓角。
对不起。他哑声道歉,这三个字苍白无力。
你记得苏晚。我忽然开口,声音微弱却清晰,没有一丝情绪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他沉默了,默认了。
你记得你父母,记得林哲,记得公司所有的事,记得你的初恋情人……我慢慢睁开眼,看向天花板,一字一句,轻得像叹息,却重得能砸碎人心,顾深,你记得所有人,对不对
他僵在原地,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缓缓转过头,目光终于落在他脸上,那目光里空茫茫的,什么也没有了。
你只是忘了我。
你唯独,忘了我。
这句话,像最终审判,重重落下。
顾深的瞳孔猛地收缩,脸上血色尽失。他像是第一次真正意识到这个事实的残酷性,身体几不可查地晃了一下。
他记得全世界,唯独遗忘了那个曾经深爱他、他也曾深爱过、并最终为他挡了两次刀的妻子。
这不仅仅是一场意外,这是一场针对我一个人的、极致的残忍。
第九章:再见,陌生人
我没有死。
那刀离心脏偏了几毫米,我侥幸活了下来。
但有些东西,在那声薇薇出口的瞬间,就已经彻底死去了。
身体在缓慢恢复。
期间,顾深每天都来。他不再提离婚的事,也不再带着那种排斥和冷漠。他试图照顾我,像最开始我照顾他那样,动作却笨拙又迟疑。
他有时候会看着我出神,眼神里是剧烈的挣扎和困惑。他似乎在努力地想想起什么,但每次尝试,都只会让他头痛欲裂。
他甚至开始主动问起过去的事。
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我第一次吻你,是在哪里
你最喜欢我送你什么礼物
如果是以前,他肯这样问,我大概会欣喜若狂。
但现在,我只是平静地、简单地回答,像是在复述别人的故事,心里再也掀不起一丝波澜。
太晚了。
当他选择在订婚宴上站在苏晚身边,当他脱口而出那个名字,一切就都已经太晚了。
我的心,已经被那一声呼唤,彻底杀死了。
苏晚也来过一次,带着昂贵的补品和显而易见的尴尬与愧疚。
我没有见她。
她和顾深之间如何,我已经不在乎了。
出院那天,天气很好。
顾深来接我。他帮我办好手续,拿着我的东西,跟在我身后。
回到那个曾经充满回忆,如今却只剩冰冷和尴尬的房子。
我径直走进客房,开始收拾我寥寥无几的行李。
你要做什么顾深站在门口,声音有些发紧。
顾深,我拉上行李箱的拉链,转过身,平静地看着他,我们离婚吧。
他脸色一白:我……我不是……
你不是不想离了吗我打断他,笑了笑,笑容里没有一丝温度,但我想了。
对不起……我知道我……他语无伦次,眼里充满了红血丝,给我点时间,也许我会……
会不会想起来,已经不重要了。我看着他,眼神清澈而决绝,我不需要了。
爱和等待,都是消耗品。
在我最绝望、最需要他的时候,他给的只有遗忘、排斥和另一个女人的名字。
我的心,已经在那场订婚宴上,被他亲手杀死了。现在活下来的,只是一个想要离开的躯壳。
保重。我拉起行李箱,从他身边走过,没有回头。
清清!他猛地抓住我的手腕,抓得很紧,声音里带着一丝恐慌,仿佛预感到了某种永恒的失去。
这是我失忆后,他第一次叫我的名字。
可惜,太迟了。
我轻轻地、坚定地掰开了他的手指。
他的手指修长有力,曾经给过我无数次的拥抱和温暖,如今,只剩下冰冷的触感。
再见,顾深。
再见,我的陌生人。
我拉着行李箱,走出了这栋装满爱与痛、记忆与遗忘的房子。阳光有些刺眼,我微微眯起眼,深吸了一口自由的空气。
胸口还在隐隐作痛,但我知道,它会慢慢愈合。
就像我的心一样。
虽然会留下永久的疤痕,但终究,不再会为他疼痛了。
他记得所有人,唯独忘了我。
而如今,我也终于,决定忘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