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姜宇抬起头，雨水和泪水混在一起，从他苍白的脸上淌下。
他想说什么，却被一声剧烈的咳嗽打断。
我看着他，没有开门让他进来的意思。
这个家，从把我推出去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没有他们的门了。
“你说的这些，都和我没关系了。”我的声音穿过雨幕，落在他耳中。
他愣住了，不敢相信地看着我。
“姐你不能这么狠心”
“狠心？当你们把奶奶的玉佩从我这里夺走，送给余薇的时候，你们想过奶奶吗？”
“当你们为了脸面，要把我从族谱上除名的时候，你们想过我吗？”
“姜宇，路是你们自己选的。”
我往后退了一步，准备关上门。
他好像预感到了什么，猛地向前膝行几步，伸手想要抓住门框。
“姐！别！我错了！我们都错了！”
“现在说这些，晚了。”
木门在我面前合上，将他的哭喊和哀求隔绝在外。
门外，雨声更大了。
我靠在门板上，听着外面那个男人从哀求变成咒骂，最后声音渐渐被风雨吞没。
怀里的墨墨用头顶了顶我的下巴，发出安抚的咕噜声。
我抱着它，转身走回工坊深处。
窗外风雨飘摇，屋内灯火通明。
我的个人首展，如期举行。
展厅选在了市中心最负盛名的艺术馆，宋奇先生为我争取到了最好的档期和位置。
开幕当天，人潮涌动。
媒体记者、艺术评论家、刺绣专家、还有许多慕名而来的刺绣爱好者，将整个展厅挤得水泄不通。
我的作品，被精心布置在展厅的各个角落。
而最中央的位置，留给了那幅《山神》。
画中，一只通体乌黑的猫蹲踞在古老的樟树下，它的身形介于神性与野性之间，背景是层峦叠嶂的深山，绣线勾勒出的雾气在山间流动。
许多人驻足在这幅作品前，发出声声赞叹。
我站在人群边缘，宋奇先生在我身旁，低声为我介绍着来宾。
就在这时，入口处传来一阵骚动。
我循声望去，看到了余薇。
她今天打扮得格外隆重，一身香奈儿套装，身边簇拥着好几个人，其中一个我还认得，是国内小有名气的艺术品鉴定师。
她穿过人群，径直向我走来。
她身后跟着的记者立刻将镜头对准了我们。
“姜荷，恭喜你啊。”余薇的脸上挂着虚假的笑意，“真厉害，刚拿了个国际奖项，就办起了个人展。”
她清了清嗓子，拔高了音量。
“只是，我今天来，是想请教一下。”
“你这些作品的灵感，究竟是来自哪里？”
她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尖锐。
“据我所知，我们姜家有一套祖传的宫廷绣图样，从不外传。而你展出的这些作品，在针法和构图上，都与我家的传家宝，有着惊人的相似。”
她说完，对着身后的鉴定师使了个眼色。
那个鉴定师立刻上前一步，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
“各位媒体朋友，各位来宾，”他高声说道，“我姓王，是一名艺术品鉴定师。余薇小姐不久前委托我，将她家族收藏的绣品图样进行了数字化保存。”
他将平板举起，屏幕上显示出几幅高清的图样照片。
“大家可以对比一下，这些由余薇小姐提供的祖传图样，和我身后姜荷小姐展出的作品，可以说如出一辙。”
展厅里响起一片哗然。
记者们的闪光灯开始疯狂闪烁。
宋奇先生的脸色沉了下来，他上前一步，想要说什么，被我伸手拦住。
余薇看着眼前的混乱，嘴角的得意已经压抑不住。
“姜荷，你能解释一下吗？”她步步紧逼，“你是不是窃取了本该属于我的东西？”
她说的，是那套图样。
她是在指控我，偷了她的东西，才有了今天的成就。
我看着她那张因为兴奋而微微涨红的脸。
看着她以为自己胜券在握的模样。
我平静地拿起身边的话筒。
“余薇，你说的没错。”
我的话让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余薇自己。
“这些作品的针法，的确源自姜家的传承。”
余薇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她正要开口，却被我接下来的话打断。
“但你可能不知道，任何一门真正的技艺传承，都有母本与摹本之分。”
我转身，走向展厅后方一处被绒布遮盖的展台。
“母本，是技艺的源头与核心，是不可复制的灵魂。”
“而摹本，是后辈学习时临摹的范本，形似而神不似。”
我伸手，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一把揭开了那块绒布。
绒布之下，是一个恒温恒湿的玻璃展柜。
展柜里，静静地躺着一叠泛黄的图纸。
那是我在奶奶的画卷夹层里发现的，宫廷绣的母本。
“这是我奶奶，上一代宫廷绣传人，留给我的东西。”
我指着图纸右下角那个独一无二的朱红色印记。
“每一代传人，都有自己专属的印记，这是技艺传承的铁证，无法伪造。”
“而你手里的那些，不过是我奶奶当年，随手画给学徒练习用的摹本罢了。”
我顿了顿，目光扫过脸色煞白的余薇，和那个同样僵住的王姓鉴定师。
“用摹本，来指控母本的继承者是小偷。”
“余薇，你不觉得可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