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纱店里，水晶灯亮得刺眼。
沈允儿提着裙摆旋转，层层白纱像雪崩，脸上洋溢着甜蜜。
记者的长枪短炮对着他们闪成白昼，裴之临却低头盯着手机，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季家小院的实时监控”
画面里，沈清婉坐在藤椅上削苹果，突然刀刃一滑，指腹冒出一粒血珠。
“嘶。”
很轻的一声。
裴之临的呼吸却跟着一滞，血珠像从他心里渗出来。
他抬手跟秘书发信息：“创可贴，十分钟内送到。”
秘书狂奔而去，裴之临仍盯着屏幕，一动不动，片刻都舍不得离眼。
另一边的婚纱店，沈允儿发现他又走神，娇嗔地摇他手臂。
“之临，你在想什么？”
他抬眼，目光像刚从冰窟里捞出，嘴角却勾起温存的弧度：
“在想你穿哪套敬酒服最美。”
沈允儿红了脸，没注意到他另一只手在手机屏幕上反复摩挲。
那里，沈清婉正把失败到塌陷的舒芙蕾倒进垃圾桶，面粉蹭在她鼻尖，像只沮丧的小猫。
季时川笑着伸手去擦，她仰起脸，笑得比烟花还亮。
裴之临喉结滚动，指关节“咔”一声脆响，手机边框被捏到变形。
很快，助理发来一条偷录的短视频。
沈清婉伏在洗手池边咳得直不起腰，指缝里全是猩红。
季时川从背后抱住她，掌心一下一下顺着她背。
画面无声，却比任何尖叫都刺耳。
裴之临看到这一幕，二话没说，在暴雨里飙车四十公里，雨水像石子砸在挡风玻璃。
车在季宅外熄火，他摇下车窗，点燃一支烟。
火光在雨里明灭，他仰头看二楼那盏昏黄的小灯。
沈清婉就在灯下，却与他隔着一整条银河。
烟烧到滤嘴，烫到指腹，他浑然不觉。
最终，他把烟摁在掌心，皮肉发出“滋”的一声。
疼，却比不上喉咙里那股灼烧感。
裴之临想冲进去，却怕她看见他这副狼狈。
原来“近乡情怯”四个字，也可以用来形容恐惧。
婚礼倒计时三天，裴之临把请柬做成整版广告，投放在城市最显眼的三块巨幕。
“裴之临&沈允儿
世纪婚礼”
落款是他亲笔签名，龙飞凤舞，像一道战书。
夜里，他匿名寄出那只礼盒。
里面是沈清婉亲手画却被沈允儿抢走的婚纱原稿。
卡片上只有一句：“原稿归还，愿你穿上它，只是为我。”
可是次日清晨，裴之临却在监控里看见沈清婉把设计图折成纸飞机，对准垃圾桶，轻轻一投。
纸飞机在空气里划过一道弧线，“啪”一声坠入肮脏的果皮里。
裴之临对着屏幕笑，笑得胸腔震动，眼尾却红了。
沈允儿半夜惊醒，听见他在梦里喊“婉婉”。
她光脚跑到书房，扑进他怀里，哭得浑身发抖：
“如果婚礼当天沈清婉出现，我就从二十八楼跳下去！”
裴之临靠在椅背，指间雪茄燃了一半，灰白的烟灰摇摇欲坠。
他抬手，冰凉的指腹抹去沈允儿的眼泪，声音低得近乎温柔：
“随你。”
沈允儿愣住，下一秒被他打横抱起，放回卧室。
门阖上，他转身吩咐司仪：
“新娘入场音乐，换成《月光》。”
那是沈清婉十五岁写给他，他却从未听完的曲子。
他低低地笑，眼底血丝狰狞：“婉婉听见，就会来的。”
仿佛只要那首曲子响起，时光就会倒流。
倒流到她还会为他哭、为他笑、为他穿上婚纱的年岁。
婚礼倒计时两天，裴之临搬进她隔壁的民宿，窗帘只留一条缝。
夜里，季时川在院子放烟花，火光腾空，照亮沈清婉的侧脸。
她仰头，眼睛里倒映着整个盛夏。
季时川忽然单膝下跪，掌心托着一枚新的钻戒。
“上次领证太仓促，补一个求婚。”
沈清婉怔住，鼻尖被火星烫得微红，眼泪却先一步滚下来。
烟花炸开的瞬间，裴之临指间的烟掉在地板上，火星四溅。
他弯腰去捡，掌心按在滚烫的烟头上，皮肉烧焦的味道混着火药味。
疼吗？
疼。
可更疼的是胸口，那里像被人生生剜出一个洞，灌满冰碴。
婚礼倒计时最后一天，裴之临坐在空荡荡的新房，面前摆着两套礼服。
一套是沈允儿的婚纱，雪一样的白；
一套是他命人连夜改好的、按照沈清婉前世尺寸缝制的鱼尾裙，裙摆缀满碎钻，像坠落的星。
他伸手去碰鱼尾裙，指尖却停在半空。
裴之临盯着屏保那张他和沈清婉在迪士尼烟花下的合照，忽然轻轻笑了。
然后他起身，拿起剪刀，对准沈允儿的婚纱。
“嘶啦！”
白纱裂成两半。
裴之临面无表情地剪，一刀一刀，像在肢解自己。
最后，他抱起那条鱼尾裙，走进暴雨。
而他站在季宅外，浑身湿透，掌心死死攥着那枚从未送出的戒指。
门内，最后一盏灯熄灭。
裴之临低声，像对空气，又像对某个再也听不见的人。
“沈清婉，这一次，换我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