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军械局配制火漆、制作印模的关键耗材,专用于御赐之物或重要关防印信的仿造!”
叶澜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和后怕,“户部账册上这笔开销出现在祭祀项下,本身位置就不合常理!数量更是远超普通祭祀需求!这东西做出来,足够伪造上百个兵符或者几十道敕书了!”
苏晚倒抽一口凉气。
“你的意思是有人贪污,或者更可怕的”
“不是贪污!贪污不会记这么一笔显眼的‘怪账’!”
叶澜眼神闪烁着精光,“这更像是有人在做账时,不小心留下了一个极其危险的破绽!一个指向惊天大案的破绽!顾昭他显然也被这个破绽惊住了!”
她敏锐地捕捉到了萧彻那一刻情绪的巨大波动。
“所以他让我们重新抄账册?”
苏晚恍然大悟,“他是想让我们找出更多破绽?还是在试探我们?”
“两者皆有。”
叶澜的小拳头握紧,“他信不过旁人,又对那账册起了疑心,索性把我们这两个看似无关、却又可能藏着猫腻的人推出去做棋子。”
“抄账册是苦差,更是钓鱼的饵。他在赌,赌我们是否真与此事无关,也赌我们会不会在抄录过程中,暴露出什么!”
苏晚听得心惊肉跳:“那我们该怎么办?”
叶澜看着桌上那本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旧账册,眼中闪过决断的光芒:“抄!不仅要抄,还要‘认真’地抄!他想要试探,我们就给他看。但同时,苏晚,咱们的机会也来了!”
“什么机会?”
“依附最强者的机会!”
叶澜嘴角勾起一丝与她稚嫩面容不符的冷冽笑意,“若我们能帮他找出这个案子的真相,揪出当年侵吞这笔白蜡、甚至可能以此谋逆的大鱼!”
“那么,我们就不再是他眼中随时可以丢弃的麻烦,而是对他有价值的盟友!”叶澜笑意越发盛了。
“价值?”苏晚有些茫然。
“对!”叶澜肯定道,“一个敢在宫中账册上留下如此隐患的人,其背后势力必然盘根错节。谁能揪出来,谁就是立下大功一件!”
“顾昭他需要功劳,需要巩固他司礼监的权势。而我们,能帮他!这就是我们的价值!”
她跳下床,走到桌边,踮起脚,拿起那本被萧彻丢下的账册,目光灼灼:“这笔白蜡,或许就是我们母女撬动命运的第一块砖石!把它抄好,苏晚,每一个字、每一笔数,都要‘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尤其是你觉得‘怪’的地方!”
苏晚看着叶澜眼中燃烧的火焰,心中的恐惧也被点燃成一丝希望。
她用力点点头,坐到了桌案前,铺开了纸笔,深吸一口气。
夜深人静,小小的居室里,灯影摇曳。
苏晚执笔悬腕,在洁白的宣纸上落下工整的墨迹,一个字一个字地抄写着那些枯燥繁复的账目。
她集中了十二万分的精神,竭力回忆着自己作为影后揣摩角色时那种对细节的极端敏感。
当她的笔尖再次划过那行“白蜡二十斤”时,手腕几不可查地微微顿了一下。
而一直靠坐在床上,闭目休息实则密切观察的叶澜,嘴角无声地翘起一丝弧度。
她们不知道,此刻在紫宸殿的另一角,萧彻并未如往常那般休息,而是独自坐在黑暗的书案后。
案上,摊开的是最新送到的,关于那个已“被控制”的老稳婆的详细供词笔录。
他手指轻轻敲击着光滑的桌面,幽深的目光穿透窗棂,望向浣衣局宫女们所在的那片排房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