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得化不开,未化尽的积雪在回廊灯笼的微光下泛着幽冷。
苏晚牵着叶澜,一路沉默,仿佛身后有厉鬼追赶,脚步仓促又僵硬地回到了那间低矮排房。
“砰!”门被苏晚重重关上,力道之大震得窗棂嗡嗡作响。
屋内的炭火早已熄灭,寒气逼人。
叶澜看着她褪尽血色的脸和眼中熄灭的光,担忧地低唤:“苏晚”
“没事,叶总。”苏晚的声音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疲惫空洞,“睡吧,没事的。”
她甚至还能挤出一丝堪称僵硬的笑意,“今晚玩的挺好的,不是吗?”
她机械地替叶澜铺好被子,自己则和衣躺在床上,面朝墙壁,蜷缩成一团。
小小的屋子里,只剩下她极力压抑、却仍细微可闻的急促呼吸声,以及窗外远处宫中上元夜宴残存的隐约喧嚣——那是刚刚还绽放在她眼前的、热闹又温馨的一切。
似睡非睡间,苏晚却猛的被敲门声惊醒。
笃笃——
不轻不重的敲门声响起,打破了屋内的死寂。即使隔着门板,也能感受到那熟悉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是萧彻来了。
叶澜猛地坐起,担忧地看向苏晚的背影。
苏晚一动不动,仿佛睡着了。
笃笃笃——敲门声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坚持,甚至染上了一丝罕见的迟疑?
苏晚依旧沉默着。
门外静了片刻,随后是钥匙插入锁孔的轻响——这间排房的钥匙,萧彻自然拥有。
“咔哒”一声,门被推开。
萧彻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依旧是那身烟青色的云锦常服,狐裘大氅在门口的风中微微摆动。
廊下的光从他身后勾勒出轮廓,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只觉一股沉沉的寒意随着他一起涌入室内。
他看了一眼床上纹丝不动的身影,又瞥了一眼坐起来、小脸紧绷的叶澜,最终目光还是锁定了那背对着他、显得格外单薄的脊背。
“苏晚晚。”萧彻声音低沉,比平时少了些刻骨的冰冷,但那份不容置疑的命令感丝毫未减,“最后一次机会。”
苏晚身体猛的一颤,继而慢慢睁开眼睛。
什么的最后一次机会?
替代陈氏,成为那花团锦簇的后妃的机会么?
“呵”
一声短促、充满冰渣般的冷笑,突兀地在死寂中炸开。
苏晚猛地翻身坐起。
动作之大,甚至带起一阵破空风声。
她直直地看向萧彻,那双曾经盛满灵动狡黠的杏眼里,此刻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种近乎癫狂的嘲弄。
月光吝啬地从窗纸透进几缕,恰好映在她没有血色的脸上。
那笑容突兀地绽开,美丽却带着令人心寒的扭曲:
“好啊,我答应你。”
苏晚笑着站起身来,缓缓几步,站定在萧彻跟前,“绊倒皇贵妃,然后你保我,住进长乐宫。”
萧彻的眉头紧蹙,薄唇紧抿,苏晚的反应让他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
他刚要开口:“本公并非”
“闭嘴!”苏晚厉声打断他,声音因激动而嘶哑,“顾昭!收起你那套虚伪的把戏!不就是想把我推到妃位吗?不就是想看我搬进那座用贪墨和民脂民膏堆起来的销金窟长乐宫,好做你固权路上的踏脚石吗?好啊!”
她的喘息越来越急促,胸口剧烈起伏,那笑容却一直凝固在脸上,诡异得可怕:
“我已经答应你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呢,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