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雪连下三日，押送沈家女眷的槛车队在官道上艰难前行。沈昭云被铁链锁在囚车一角，手脚早已冻得青紫，却仍死死攥着怀中那支染血的骨笛——那是十三郎临死前留给她的，笛尾刻着“赤凰”二字。
槛车外，赵无恤骑着马，时不时扬鞭抽向囚笼，冷笑道：“沈家女眷还当自已是金枝玉叶？到了北疆军营，你们连狗都不如！”
沈昭云垂眸，舌尖抵着上颚，强迫自已咽下喉间的血腥气。她的喉咙仍灼痛难忍，哑药彻底摧毁了她的嗓音，却没能摧毁她的恨。
囚车颠簸，车轮碾过积雪，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二婶郑氏蜷缩在角落，嘴唇乌紫，气息微弱。她已经三日未进水米，指尖冻得发黑，仍死死护着藏在袖中的半块玉珏——那是她夫君的遗物。
“昭云……”郑氏颤抖着凑近她，气若游丝，“若有机会……逃……”
话音未落，槛车猛地一震，郑氏的头重重磕在木栏上，鲜血顺着额角滑落。她最后看了沈昭云一眼，嘴角竟浮现一丝解脱般的笑意，随即闭上了眼睛。
沈昭云伸手探向她的鼻息——已无声息。
赵无恤见状，嗤笑一声：“死了？正好，省了口粮。”他挥手示意士兵，郑氏的尸l被随意拖出槛车，丢进路旁雪堆。
沈昭云死死盯着那抹被风雪迅速掩埋的身影，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夜幕降临，押解队在一处废弃驿站休整。沈昭云被锁在马厩里，寒风从破损的木板缝隙钻入，冻得她四肢僵硬。
忽然，她听见雪地里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她抬头，透过木板的缝隙，看到一抹修长的身影立在月光下——银制面具遮住半张脸，血玉扳指在指间缓缓转动。
北燕质子，燕无澜。
他低头看着雪地里郑氏被草草掩埋的尸l，忽地轻笑一声：“沈家女眷，竟沦落至此。”
沈昭云屏住呼吸。
下一秒，燕无澜抬眸，目光直直刺向马厩。
——他知道她在看。
他缓步走近，靴底碾过积雪的声音像毒蛇游过枯叶。沈昭云攥紧骨笛，身l绷紧，仿佛一头濒死的困兽。
他在马厩外停下，从怀中取出一物，随手丢进草料堆。
“活下去。”他的声音极低，带着玩味的笑意，“死了的猎物，可不好玩。”
待他离去，沈昭云艰难地爬向草料堆，指尖触到一枚冰冷的物件——那是一把细如柳叶的薄刃匕首，刀柄缠着赤色丝线。
——北燕死士的贴身武器。
翌日清晨，押解队继续前行。风雪更甚，女眷们冻得神志不清，有人开始低声啜泣。
赵无恤勒马靠近沈昭云的囚车，目光在她身上打量几番，忽然咧嘴一笑：“沈家嫡女，果然姿色不俗。可惜，这张脸毁了。”
他伸手探向她的面颊，沈昭云猛地偏头，齿间溢出嘶哑的低吼。
“呵，哑巴还这么烈？”赵无恤冷笑，一把拽住她的头发，将她拖向囚车边缘，“不如让弟兄们先验验货——”
话音未落，沈昭云猛地扬手，袖中匕首寒光一闪！
“啊——！”赵无恤惨叫一声，手腕被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他暴怒之下，反手一掌狠狠扇向她的脸，沈昭云被这一击打得撞向木栏，额角鲜血直流。
“贱人！找死！”赵无恤厉喝，“来人！把她拖出来！”
士兵粗暴地打开囚笼，拽着她的铁链往外拖。沈昭云挣扎着，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喘息，却仍死死握着那把匕首。
就在她被拖出囚车的瞬间，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哨响——是箭矢破空的厉啸！
一支羽箭精准地贯穿赵无恤的咽喉！
他瞪大眼睛，捂着喷血的喉咙踉跄后退，最终栽倒在雪地里。
押解队瞬间大乱，士兵们拔刀四顾：“敌袭！有埋伏！”
然而，风雪中并无伏兵，只有一队黑衣骑士如鬼魅般逼近。为首之人戴着玄铁面具。
沈昭云抬头，瞳孔骤缩——这人的腰间，悬着一柄漆黑长剑，剑柄末端坠着墨色的龙形剑穗玉佩，玉身流转着幽蓝光泽。
黑衣铁面人一把拽起她，低声道：“想活命，就别出声。”
沈昭云没有挣扎。
她被扔上一匹黑马，在风雪中疾驰而去。身后，押解队的惨叫声渐渐被风雪吞没。
雪地上，半截被血染红的骨笛静静躺着，逐渐被新雪覆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