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雨水模糊了车窗,我望着窗外飞逝的街景,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膝上的礼盒。
司机从后视镜瞥了我一眼:小姐,今晚林家很热闹啊。
我淡淡嗯了一声,没有接话。
热闹是属于他们的,而我,从来只是这场家庭剧里的背景板。
车刚停稳,我就听见别墅里传来的欢快乐曲和笑语声。
雨水此刻已经转小,我护着礼物快步走向那扇光亮的大门。
薇薇来了啊。王阿姨接过我的外套,眼神里露出一丝的同情。
连佣人都能看出的东西,我的父母却视而不见。
大厅里,楚楚被一群朋友围着,穿着价值不菲的定制礼服,笑得花枝乱颤。
母亲周雅正忙着向客人展示楚楚获得的种种奖杯。
其实大多是用钱砸出来的。
父亲林国明则在商业伙伴中周旋,偶尔向楚楚投去赞许的目光。
姐姐!楚楚发现了我,小跑过来拉住我的手,你怎么才来呀,大家都到了。
她声音甜腻,手上的力道却不小,掐得我生疼。
我太熟悉这种把戏了,在外人面前扮演亲密无间的好妹妹。
生日快乐,楚楚。我递过礼盒,我自己设计的,希望你喜欢。
楚楚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黯淡下来:姐姐又自己做礼物啊,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的。
她随手打开盒子,拿起项链看了看。
我注意到她嘴角那一闪而过的轻蔑。
哇,好别致的项链!她突然提高音量,引来周围人的注意,姐姐亲手做的呢!虽然材料看起来...简单了点。
几个女孩凑过来看,窃窃私语。
我知道她们在说什么。
去年我送的手工绘本被她们嘲笑寒酸。
能帮我戴上吗,姐姐楚楚眨着无辜的大眼睛。
我接过项链,小心地为她戴上。
就在这时,她突然向后一退,项链从手中滑落,啪的一声摔在大理石地上。
哎呀!楚楚惊叫起来,眼眶瞬间红了,姐姐你怎么没拿稳啊。
人群安静下来,目光聚焦在我们身上。
周雅急匆匆走来:怎么了宝贝呀,项链断了
她搂住楚楚,转向我时眼神冷了下来,林薇,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妹妹生日,你就不能上点心吗
我弯腰拾起断成两截的项链,心头涌起熟悉的无力感。
多少次了,这样的戏码。
是楚楚突然后退...我试图解释,但被打断了。
姐姐是不是不喜欢我过生日啊楚楚抽泣着,我知道,我占了爸爸妈妈太多关注,可是我真的好爱这个家。
父亲也走了过来,面色阴沉:林薇,又是你惹事今天这么多客人,你就不能安分点吗
我看着他们三人。
够了。真的够了。
向妹妹道歉。父亲命令道。
我握紧手中的断项链,金属边缘刺痛掌心。
十几年来积压的委屈和愤怒在胸中翻腾,几乎要冲破喉咙。
但我只是平静地说:对不起。
不是对楚楚,而是对曾经那个一次次忍气吞声的自己。
你回房间去吧,别在这里扫兴了。母亲挥挥手,像赶走一只苍蝇。
不,我直接离开。
第2章
周雅愣住了,什么
我说,我要搬出去住。
胡闹!父亲猛地一拍桌子,林薇,你翅膀硬了就因为说了你几句你要搬去哪谁允许你搬出去了
我已经成年了,不需要谁的允许。我看着他,我会自己负责。
母亲周雅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下子激动起来。
你这是什么态度我们辛辛苦苦把你养大,你就是这么报答我们的为了点小事就要离家出走白眼狼!我真是白生养你了!
她的哭诉听起来如此熟悉,每一次我稍有反抗,这套说辞就会如期而至,用孝道和恩情把我捆绑得动弹不得。
林楚楚立刻上前挽住母亲的胳膊,柔声安慰:妈妈你别难过,姐姐肯定是一时冲动她转向我,语气带着虚假的关切,姐姐,你快给妈妈道歉,别惹爸爸妈妈伤心了。外面世界很复杂的,你一个人怎么生活呀
我看着她的表演,第一次没有配合。
不用操心,我淡淡地说,我能照顾好自己。
父亲冷笑一声:照顾好自己你拿什么照顾离了这个家,你什么都不是!你的信用卡、你的生活费,都是家里给的。我倒要看看,没有经济来源,你能硬气到几时!
他从钱包里抽出一张信用卡,啪地摔在桌上。
现在道歉,保证不再犯,卡你还能继续用。否则,从今天起,家里不会再给你一分钱!
那是副卡,主卡在他手里。
他随时可以停掉它。
我曾经很害怕这一点。
害怕失去经济支持,无法完成学业,流落街头。
这份恐惧像枷锁一样锁了我很多年。
但此刻,看着那张冰冷的卡片,我突然觉得它毫无分量。
不需要了。我说完,转身走向楼梯。
父亲在我身后怒吼:林薇,你给我站住!
我没有回头。
我的房间在二楼走廊的尽头,采光最差,面积最小。
而林楚楚的房间是向阳的最大主卧,带独立浴室和阳台。
从小到大,父母都说楚楚更需要照顾、你是姐姐要让着妹妹。
房间里很简单,一张床,一个书桌,一个衣柜。大我从床底下拖出一个旧的饼干盒,里面是我攒下的钱。
数额不大,但足够我租一个小房间,支撑一段时间。
衣柜里,我只拿了几件最简单的衣物,塞进一个半旧的背包里。
最后,我从书桌最底层的抽屉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用软布包裹着的东西。
揭开布,里面是一个褪色的香囊,刺绣已经模糊,但还隐隐能看出是朵兰花。
这是外婆去世前留给我的唯一念想。她是我童年里唯一给过我无条件温暖的人。
拿起香囊时,我的指尖微微发颤。
深吸一口气,我将它贴身收好。
背上背包,我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房间,然后关上了门。
下楼时,客人都走完了,那三个人还站在客厅里,气氛僵持。
母亲仍在啜泣,父亲面色铁青,林楚楚则一脸窃喜。
看到我真的背着包下来,父亲眼神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被怒意覆盖:好!好!你要走就走!有本事永远别回来求我们!
母亲哭得更凶了:林薇,你怎么这么狠心啊!为了这么点小事就要抛弃父母
小事我停下脚步,看向他们,在你们眼里,我经历过的一切,都是小事,对吗
我指着林楚楚:从小到大,她弄坏我的作业,抢走我的玩具,撕毁我的画,每一次,都是我不对,是我要让着她。她哭了,就是我欺负她。她想要的东西,我就必须让出去。每一次,每一次都是这样。今天的宴会,只是最后一根稻草而已。
林楚楚的脸色白了白,眼泪说来就来。
姐姐,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
够了,林楚楚,你的眼泪对我没用。
我转向父母:既然这个家没有我的位置,我离开,不是正合你们意吗
父亲气得嘴唇发抖:滚!立刻给我滚!
我没有丝毫犹豫,转身走向大门,伸手拉开了那扇沉重的门。
外面的冷风夹杂着雨丝瞬间涌了进来。
你会后悔的!母亲尖声喊道。
雨幕笼罩了整个世界。
我迈出脚步,踏下台阶,走向门外漆黑的夜。
身后传来母亲更大的哭声和父亲愤怒的咒骂。
但我已经完全不在意了。
我在路边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司机师傅看了看我湿漉漉的样子和简单的背包,关切地问:姑娘,这么晚去哪
我报出一个提前看好的老旧小区的地址,然后靠在后座,看着窗外流光溢彩的城市夜景飞速后退。
那个富丽堂皇的家,被我彻底留在了身后。
新的生活,开始了。
第3章
我租下的是一间老式居民楼里的单间,面积很小,只有一扇朝北的窗,采光并不好。
墙壁有些泛黄,卫生间需要和另一户共用。
但这里干净、安静,最重要的是,它完全属于我。
用自己攒下的钱付了三个月租金后,我的积蓄所剩无几。
搬进来的第一晚,我坐在硬板床上,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心里不是不害怕的。
父亲的威胁言犹在耳,没有经济支持,我还要完成学业,生存成了最现实的问题。
但恐惧只是一瞬间。
随之涌上的是一股前所未有的决心。
第二天,我去了学校。
我的专业是平面设计,这是我从小偷偷喜欢并自学的技能,却在选择专业时被父母强烈反对。
学艺术能有什么出息不如学金融或者管理,以后还能帮衬家里。最终我妥协了,选择了他们认可的正经专业,但私下里我从未放下过画笔和数位板。
现在,没有人能阻止我了。
我登录了之前悄悄注册的设计师接稿平台。
过去几年,我利用课余时间在这里接一些小单子,赚取微薄的稿费,全部存进了那个饼干盒。
因为时间有限且要避开家人,接的都是些很简单的小项目。
现在,我可以放手去做了。
浏览着项目列表,我的目光被一个征集咖啡馆品牌形象设计的项目吸引。
奖金不菲,但竞争也很激烈,提交截止日期就在五天后。
要求是既有现代感又不失温暖,能体现社区咖啡馆的亲和力与独特个性。
一种久违的兴奋感在血管里跳动。
接下来的五天,我过着教室、图书馆、出租屋三点一线的生活。
白天上课,晚上就沉浸在设计中。
我的小房间里没有专业的工作台,我就把笔记本电脑放在膝盖上,坐在床边工作。
饿了就吃便利店最便宜的面包和饭团。
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我的处境,包括那几个算不上亲近的朋友。
我不需要同情,只需要专注。
灵感出乎意料地顺畅涌出。
也许是因为卸下了多年的心理枷锁。
在截止日期前一小时,我点击了提交。
然后,就是等待。
我继续接一些零散的小单子维持生计,但大部分时间都投入在学习和新技能探索上。
一周后的下午,我刚从便利店打工回来,手机弹出一封邮件通知。
发件人是那家咖啡馆的招标邮箱。
我的心跳骤然加速,手指有些颤抖地点开邮件。
尊敬的林薇女士:恭喜!您的设计作品在本次豆蔻咖啡馆品牌形象征集活动中脱颖而出,荣获一等奖!您的设计完美契合了我店的理念与期待…
后面的话我几乎看不清了,视线模糊在一等奖和后面那笔足以支撑我半年生活费的奖金数字上。
血液轰地一下冲上头顶,又迅速回落,带来一种近乎眩晕的狂喜和踏实感。
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慢慢滑坐到地上,手里紧紧攥着手机。
成功了。靠我自己。
几分钟后,我深吸一口气,平静下来。
回复了确认邮件,提供了我的银行账户信息。
当晚,我给自己买了一份比便利店饭团像样点的晚餐。
坐在小小的房间里,听着窗外市井的嘈杂声,吃着还温热的食物,我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自由和自立,这感觉真好。
我打开电脑,开始规划下一步的学习计划和接稿方向。
屏幕的光映在我眼中,明亮而坚定。
第4章
设计奖金到账后,我换了一处稍好一点的公寓。
虽然依旧简朴,但至少有了独立的卫浴和一张真正意义上的书桌。
我继续在接稿平台上寻找机会,同时开始系统性地构建自己的作品集。
咖啡馆的成功案例带来了小小的口碑效应,找上门的客户渐渐多了起来,报价也比之前提高了一些。
我将大部分收入存起来,只留出必要的生活费和继续学习的费用。那种掌控自己生活的感觉,踏实而充盈。
平静在一个周日的下午被打破。
我正在修改一个App的界面设计稿,手机屏幕上跳出来电显示。
是父亲打来的电话。
我的手指顿了顿。
搬出来这两个多月,这是他们第一次主动联系我。
铃声固执地响着,仿佛我不接就不会停止。
接通后,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秒。
你最近怎么样
挺好。
我简短地回答,等待着他的真实目的。
他从不浪费时间在我身上,除非有事。
果然,他很快切入正题,语气变得理所当然:楚楚这边有点事,需要一笔钱,家里最近资金周转有点紧,你先拿十万出来给你妹妹应应急。
我几乎要冷笑出声。
林楚楚需要钱
她那次生日宴会上穿的礼服恐怕都不止这个数。
什么钱我问。
父亲似乎有些不悦我的追问,但还是说了:她不小心弄坏了同学一块什么限量版的手表,人家要赔。女孩子之间,闹大了不好看。
不小心。
多么熟悉的词。
我没钱。我直接拒绝。
你怎么会没钱父亲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质疑和怒气,你省下的生活费呢赶紧拿过来!别不懂事!
我没有生活费了,我提醒他,是您亲自停掉的。而且,我说了,我没钱。
林薇!你这是要跟你妹妹见死不救你怎么这么冷血!一点姐妹亲情都不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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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妹亲情
这个词从他嘴里说出来格外讽刺。
她的问题,应该由她自己,或者你们来解决。我没有义务,也没有能力替她处理烂摊子。
你!父亲气结,电话那头传来母亲周雅隐约的插话声,似乎是在焦急地询问怎么回事。
接着,电话好像被抢了过去。
薇薇啊,是妈妈,周雅的声音带着刻意放软的哭腔,你就帮帮你妹妹吧,这次真的是意外,那个同学家里不好惹,楚楚都快急哭了,她知道错了。你就当帮爸爸妈妈分担一下,好不好你以前最懂事了。
又是这一套。
用眼泪和懂事来绑架我。
我笑出声:别来道德绑架我。
没再给她说下去的机会,我直接按下了挂断键。
世界瞬间清净了。
手机屏幕暗下去,映出我面无表情的脸。
心脏跳得平稳,没有想象中的难过或愤怒,只有一片冷硬的漠然。
他们只有在需要我付出的时候,才会想起我。
第5章
豆蔻咖啡馆的项目成了我作品集里最亮眼的一笔,为我赢得了更多关注。
一个周五的下午,我接到一家心仪已久的知名设计工作室的面试电话。
结束时,对方负责人,一位干练利落的中年女性李总监,甚至亲自送我出门,并暗示我很有希望。
下周三晚上我们有个行业内的交流酒会,不少客户和合作伙伴都会来,你也来吧,多认识些人。李总监递给我一张精致的邀请函,年轻人,多见见世面。
我接过邀请函,指尖微微发烫。
这是一个信号,更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周三晚上,我站在衣柜前。
里面没有昂贵的礼服,但我有一双会设计的手和独特的审美。
我挑了一条简洁的黑色基础款连衣裙,然后用之前剩下的丝绸边角料和一颗淘来的复古扣饰,巧妙地在领口和腰线处做了改造。
最后,自己动手将一头长发挽成低髻,略施淡妆。
看着镜中的自己,衣着算不上华贵,但得体、自信,眼神清亮。
这就够了。
酒会设在市中心一家高级酒店的宴会厅。
水晶灯璀璨,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我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李总监看到我,微笑着招招手,引我认识了几位业内前辈和潜在客户。
我和人交谈,落落大方,不卑不亢。
专注于讨论专业话题,偶尔提出的见解也能让人微微颔首。
正当我感觉逐渐融入这种氛围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刺破了周围的寒暄。
姐姐
我转过身,看到了林楚楚和我的父母。
他们三人显然也来参加这个酒会,林楚楚穿着一身明显的名牌新款连衣裙,脸上妆容精致。
父母则是一脸错愕,仿佛在菜市场看到了本应在笼子里的鸟。
林薇你怎么会在这里母亲周雅率先发难,她的目光迅速而挑剔地扫过我的全身,穿成这样也敢来这种地方
父亲林国明的脸色沉了下来,带着惯有的训斥口吻:你是不是偷偷跟来的这是什么场合也是你能胡闹的地方赶紧回去!
他们的声音不大,但在相对安静的我们这个角落,已经引得附近几个人侧目。
林楚楚立刻挽住母亲的胳膊,露出一副担忧又为难的表情。
姐姐,你是不是听说爸妈带我来参加酒会,所以才…这里真的不适合…
我平静地看着他们上演这出熟悉的戏码,甚至没有打断。
直到他们说完,周围的目光已经聚集了不少。
我才淡淡开口,声音清晰足以让附近的人都听到。
我是受维度设计工作室李总监邀请来的。
一旁有个中年男人端着酒杯朝我走了过来。
林小姐,那个豆蔻咖啡的品牌设计是出自你的手笔吧
我点了点头。
他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我家太太特别喜欢那家店,说他们的设计很有品味。他看向我父母,他们是
我笑了笑,不认识。
我父母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精彩。父亲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母亲的嘴唇张了张,却没发出声音。
他们看看那位客户,目光落在我身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林楚楚挽着母亲的手收紧了些,脸上那副甜美的表情几乎挂不住,眼神里透出嫉恨和一丝恐慌。
她身上那件价格不菲的裙子,此刻似乎也失去了光泽。
她…她那个设计…母亲周雅试图说什么,大概是想贬低那只我。
但我没给她机会。
我看向林楚楚,语气平淡无波,仿佛只是随口一提:对了,楚楚,那笔赔手表的钱,凑够了吗十万块不是小数目。
林楚楚的脸唰地一下白了。
父母的脸色也更加难看。
他们显然不想在这种场合被提起家丑,尤其是关于他们宝贝女儿的丑事。
周围瞬间安静了几分,几位旁听者的目光变得微妙起来,在我和楚楚之间来回移动。
你胡说什么!父亲压低声音,带着怒气呵斥我。
我只是关心一下妹妹。我迎上他的目光,没有丝毫退缩,毕竟,当初你们为了这笔钱,甚至打电话命令我这个被断了经济来源的人来出。我只是想知道问题解决了没有。
这句话信息量巨大,周围人的眼神立刻从微妙变成了毫不掩饰的探究和讶异。
断绝经济来源
命令被赶出去的女儿出钱给养女赔奢侈品
父母的脸彻底涨红了,那是极度难堪和羞愤的颜色。
他们第一次在我面前,在外人面前,感到了一种无地自容的窘迫。
他们赖以维持的家庭表面和谐与完美形象,被我一语戳破。
林楚楚几乎要把嘴唇咬破,低着头,不敢看任何人。
李总监发现我这里的异常,朝我走了过来。
薇薇,那边王总好像找你,我们过去一下
我顺势点头。
转身离开的瞬间,我能感受到身后那三道灼热的、混合着震惊、愤怒和难堪的视线。
看他们吃瘪,这感觉可真不错。
第6章
一个周末的下午,我去市中心图书馆查资料。
出来时,天空飘起了细雨。
我拐进街角一家咖啡馆,打算等雨小些再回住处。
点单时,我无意间瞥见窗外熟悉的身影。
我的母亲周雅,正从一家高档百货公司出来。
林楚楚跟在她身边,撑着伞,正兴高采烈地说着什么。
她们没有看见玻璃窗内的我。
我正要收回目光,却看到林楚楚接了个电话。
她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不耐烦,对着电话那头说了几句,很快挂断了。
然后,她转向母亲,脸上立刻又堆起甜美的笑容,挽住母亲的胳膊,说了句什么,逗得母亲笑了起来。
很平常的一幕。
如果不是我认出了林楚楚刚才拿出的那个手机壳的话。
那是一个小众潮牌的手工定制手机壳,价格不菲,上面有独特的火焰纹路。
一周前,我在浏览一个设计论坛时,偶然看到一个吐槽帖。
发帖人是个家境不错的女孩,抱怨她订制的、独一无二的手机壳被一个朋友不小心弄坏了,对方哭哭啼啼道歉却绝口不提赔偿,她碍于情面不好追究,心里却很憋屈。
帖子里附了张手机壳的照片,正是和林楚楚手中那个同款。
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巧合。
我拿出手机,快速找到了那个帖子,截图了手机壳照片和发帖人的部分抱怨文字。
然后,我匿名注册了一个新邮箱。
我低头操作手机,将截图发送到了母亲周雅的一个半公开的邮箱里——这个邮箱通常用于接收商场促销信息,是我以前帮她注册的,密码她早就忘了,但我还记得。
邮件内容很简单,只有截图,没有任何文字说明。
发信人匿名。
做完这一切,我喝完了杯子里最后一点咖啡,起身离开。
走出咖啡馆时,母亲和林楚楚乘坐的出租车正好从我面前驶过。
我不知道母亲什么时候会看到那封邮件,也不知道她会不会深想。或许她会以为是垃圾邮件,或许她会质疑,然后被林楚楚的眼泪和解释糊弄过去。
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怀疑的种子一旦落下,就不会轻易消失。
它会悄无声息地生长。
几天后的一个深夜,我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母亲发来的。
薇薇,今天妈看到点东西心里有点乱。楚楚她最近好像交了些不太好的朋友,花钱也有点大手大脚。你说,妈是不是太惯着她了
我没有回复。
只想等着看好戏。
第7章
日子在忙碌中飞逝。
我在维度工作室的工作渐入佳境。
从一开始的打杂辅助,到逐渐能独立负责一些小模块的设计。
我珍惜每一个机会,投入十二分的精力,经常是最后一个离开办公室的人。
李总监看在眼里,偶尔会拍拍我的肩膀:年轻人,有拼劲是好事,但也别太熬着自己。
我只是笑笑。
对我而言,这不是煎熬,是甘之如饴的汲取。
每一次挑战,每一次突破,都在一点点填补我过去那些年被压抑和否定所掏空的自信心。
机会悄然降临。
工作室竞标一个大型科技公司的全球开发者大会视觉设计项目,竞争极其激烈。
团队熬了几个通宵,提出了几套方案,但总监总觉得差了点惊艳感。
截止日期前夜,我盯着电脑屏幕上略显保守的主视觉设计,脑海里却浮现出另一个更大胆、更前沿的概念。
我知道这很冒险。
但那个念头疯狂地燃烧着我,无法平息。
深夜的办公室只剩我一个人。
我深吸一口气,打开软件,手指在数位板和键盘上飞快移动。
天际泛白时,我终于完成了。
我将自己的方案和团队的原方案并排放置,犹豫了片刻。
最终,我选择将两个方案都打包,在邮件正文中诚恳地说明这是我个人在团队方案基础上产生的一些不成熟的想法,仅供总监参考斟酌,并强调一切以团队决策为准。
收件人只选了李总监一人,点击发送。
然后,我趴在桌上,怀着忐忑的心情短暂睡去。
第二天下午,李总监把我叫进了办公室。
她脸上带着一种复杂的表情,有疲惫,但更多的是兴奋。
薇薇,她指着投影幕布上赫然展示着我的方案,你昨天发的那个,胆子太大了。
我的心沉了一下。
但是,她话锋一转,眼睛亮了起来客户刚才通过了!他们就要这个!
李总监难掩激动,这个项目,由你来做主设计助理,跟我直接对接客户,有没有问题
没问题。
第8章
项目公开后,在业内引起了不小的关注。
那份大胆而惊艳的动态主视觉被多家设计媒体转载报道,虽然最终署名是工作室,但行业内开始有人打听那个做出了惊艳方案的新人。
我并没有因此飘飘然,反而更加沉下心来,跟进项目的每一个细节落地,确保设计完美呈现。
大会举办那天,当我看到自己的设计铺满整个会场,在巨幕上动态流转,引来各国开发者驻足拍照时,一种难以言喻的成就感包裹了我。
一天,我接到一个远房表姨的电话,语气是前所未有的热络和羡慕。
薇薇啊!哎哟喂,我在新闻上看到你们那个什么大会了,搞得真大气,你爸妈真是有福气哦,培养出你这么有出息的女儿。不像我们家那个,就知道玩。
我客气地应付了几句,挂了电话。
类似的消息,开始零零星星地透过各种渠道,反馈到我这里。
我知道,它们最终,一定会传到那栋别墅里。
果然。
一个周末的晚上,我的手机响了。
是我父亲的电话。
我任由它响了几声,才慢条斯理地接起。
电话那头没有立刻传来斥责或命令,而是罕见的、几乎有些尴尬的沉默。
薇薇,那个…最近忙吗他生硬地寒暄。
挺忙的,有事
我不想浪费时间和他们绕圈子。
哦,也没什么事。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就是,前几天碰到你张叔叔,他说在一个很大的科技活动上,看到了你做的设计
嗯,工作室的项目,我参与了一部分。我轻描淡写。
你张叔叔说,报纸上都写了,是什么主、主设计他的语气里带着试探和难以置信。
团队合作的结果。
电话那头又沉默了,呼吸声有些重。
你…什么时候学的这些我们怎么都不知道…
在他们认知里,我应该是那个平庸、内向、毫无闪光点的女儿。
很久了,只是你们从来没注意过。
又是一阵难堪的沉默。
如果没别的事,我挂了,还在加班。我说。
等等!他急忙叫住我,语气软了下来,甚至带上了一丝近乎讨好的意味,薇薇,你看…你也忙了这么久了,什么时候回家吃个饭你妈她也挺想你的。
想我
是想我身上的价值吧。
不好意思,我很忙,没时间。
没等他再开口,我结束了通话。
放下手机,我看着玻璃窗上自己清晰的倒影,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冷淡的弧度。
震惊吗难以置信吗
这只是开始。
第9章
大学毕业后,工作室向我发出了入职的邀请,待遇远超应届生的平均水平。
我还参加了一个新锐设计大赛。
提交截止前夜,我最后一次检查了所有文件,郑重地点击了提交按钮。
疲惫排山倒海般袭来,但心里充满了期待。
一周后,我接到了大赛组委会的邮件,通知我成功进入决赛圈,需要准备后续的线上答辩。
狂喜之后,我立刻投入更紧张的准备工作。
然而,就在答辩日前三天,一个同在决赛圈、关系还不错的校友突然给我发来一个链接,附带一连串震惊的表情。
林薇,你快看这个,这不是你的设计概念吗
点开链接,是一个小众但颇受业内关注的设计博客。
最新发布的一篇文章,标题赫然是——《新锐设计师林楚楚提出共生未来概念,探索科技与人文的惊艳交融》。
我的血液瞬间冷了下去。
文章配图里展示的设计方案,从核心概念到视觉风格,甚至几个关键的图形元素,与我的方案相似度高达百分之九十。
只是署名,变成了林楚楚。
她甚至抢先一步,在官方决赛名单公布前,将我的创意公之于众。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愤怒解决不了问题。
她是怎么拿到我的设计方案的
我的电脑有密码,文件都加密保存…
一个模糊的记忆闪过脑海。
大约一周前,我回了一趟学校图书馆查资料,中途去了洗手间,电脑就放在桌上。
时间不长,但足够有心人做点什么。
我记得似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在附近书架徘徊,但没在意。
我深呼吸,我立刻做了三件事:
第一,联系大赛组委会,匿名举报可能存在作品抄袭嫌疑,附上我的原始设计文档的创建时间和修改记录作为初步证据——这些元数据无法伪造。
第二,我没有直接联系林楚楚或者父母。打草惊蛇毫无意义。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步。我找到了图书馆的管理员,请求调取那天的监控录像。
管理员很好说话,监控画面清晰显示,在我离开座位后,一个戴着帽子和口罩的身影快速坐到我的电脑前,插入一个U盘,操作了几分钟,然后迅速离开。
虽然遮挡严实,但我一眼就认出那是林楚楚
我拷贝了这段监控录像。
决赛线上答辩日终于到来。
按照抽签顺序,林楚楚排在我前面。
当她出现在镜头前,自信满满地开始阐述时,评委们频频点头,显然对之前博客上的预热印象深刻。
她讲得很流畅,甚至加入了一些浮夸的修辞。
但涉及到一些深层的设计逻辑和技术实现细节时,她的回答开始变得含糊、避重就轻,甚至有明显的前后矛盾。
轮到我答辩时,我能感觉到评委们的疑惑。
两个高度相似的设计方案。
我没有急于展示我的设计。
我先平静地陈述:各位评委老师,在我开始阐述我的设计之前,我想先请大家看一段视频。
我共享了屏幕,先展示了我的设计文档的创建元数据、每一次修改的自动保存记录,时间远早于林楚楚博客发布和提交作品的时间。
然后,我播放了那段监控录像。
线上会议室里一片死寂。
镜头里,林楚楚的脸血色尽褪,嘴唇颤抖,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难以置信,之前的自信荡然无存。
不…不是的!那是…她语无伦次地想辩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一位资深评委沉重地开口:林楚楚小姐,请你解释一下。
林楚楚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是姐姐她让我帮她看看的…对!是她让我帮她改进的!可能…可能后来是我弄混了。
我无语地笑了,脸皮可真厚。
我报警了,你去和警察去说吧。
林楚楚彻底崩溃了,对着镜头尖叫:
你算计我,林薇你早就知道了,你设局害我!
她歇斯底里的丑态,通过高清摄像头,毫无保留地呈现在所有评委面前。
那副总是梨花带雨、惹人怜爱的面具,彻底碎裂,露出了底下扭曲、嫉妒而疯狂的真相。
我没有再说话。
安静地退出了共享屏幕。
结局毫无悬念。
后来我得知,林楚楚被永久禁止参加该协会旗下的所有赛事,并且这件事在业内小范围流传开来,她的设计之路,尚未开始,就已经彻底断绝。
至于我的父母。
后来据一个亲戚说,那天,他们就在林楚楚身边,满怀期待地准备见证养女的高光时刻,却亲眼目睹了全程。
据说,父亲林国明当场砸了平板电脑。
而母亲周雅,第一次,没有去拥抱她哭泣的宝贝女儿,只是像被抽空了灵魂一样,瘫坐在椅子上,呆呆地看着屏幕里那个她从未真正了解过的、亲生女儿的冷静面孔。
他们完美无缺的养女,和他们一直忽视的亲生女儿。
在这一刻,调换了位置。
第10章
一周后,我接到一个陌生电话,对方自称是我父亲的助理,语气恭敬而谨慎,询问我是否方便,他们想来我的住处拜访我。
我几乎要冷笑出声。
拜访。
多么客气的词。
从前他们只会命令我滚回来。
我拒绝了:不方便,有事可以在电话里说,或者不必说。
对方似乎很为难,但还是礼貌地挂了电话。
又过了几天,我下班回家,在公寓楼下看到了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
父亲林国明和母亲周雅站在车旁,没有林楚楚的身影。
他们看起来竟有些憔悴。
父亲的眼袋很深,母亲的眼睛红肿着,像是哭了很久。
看到我,他们同时站直了身体,脸上露出一种极不自然的表情。
母亲先开口:薇薇。
我停下脚步,看了她一眼,有事
父亲搓了搓手,这个动作在他身上显得极其陌生。
我们…就想来看看你…他顿了顿,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词,你…过得怎么样
如你们所见,很好。
一阵难堪的沉默。
晚风吹过,卷起几片落叶。
母亲的眼眶又红了,泪水毫无预兆地滚落下来。
这一次,似乎不再是表演。
薇薇,妈妈对不起你。她哽咽着,几乎说不成句,我们…我们都不知道…你受了那么多委屈…我们一直以为…
以为我不懂事,以为我冷漠,以为我处处不如林楚楚。
父亲深吸一口气,接过了话头,那天之后,我们翻了很多旧东西,看了很多以前的照片。
他的目光有些恍惚,像是陷入了回忆。
你小时候也很爱笑,很喜欢画画,得第一个小红花的时候,蹦蹦跳跳地拿回来给我们看。
那些画面,于我而言,早已模糊褪色,蒙上了厚厚的尘埃。
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就只看得到楚楚的眼泪,听不见你的声音了呢父亲的声音里带着一种真正的困惑和痛苦我们…我们怎么就变成了这样的父母
我也很想问问。
母亲哭得更凶了,伸手想要拉我的手,我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她的手僵在半空,徒劳地抓了抓空气,最终无力地垂下。
楚楚她…她承认了,有很多事都是冤枉你的。
我们真是瞎了眼,昏了头。父亲用手抹了一把脸,声音哽咽,放着这么好的亲生女儿不疼,去把个白眼狼捧在手心里。薇薇,爸爸,对不起你。
他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
那个在我印象里永远威严、永远正确的父亲,此刻像个无助的老人。
我看着他们。
看着他们流泪,听着他们忏悔。
心里却像一口枯井,再也激不起半点涟漪。
太晚了。
第11章
他们的愧疚和醒悟,是基于林楚楚人设的崩塌,是基于我如今展现出的价值。
而不是基于对我过去十几年所承受的委屈的心疼。
如果我没有成功,如果我还是那个默默无闻、看似平庸的林薇,他们会醒悟吗
不会。
他们只会继续觉得我不懂事、不贴心,继续用我的平凡去衬托林楚楚的完美。
他们的眼泪,与其说是为我而流,不如说是为他们自己看走眼的愚蠢、为他们被践踏的权威、为他们可能无法挽回的损失而流。
说完了吗我平静地开口,打断了他们的痛哭流涕。
两人同时抬头看我,脸上还挂着泪。
如果说完,就请回吧。我
薇薇…母亲哀哀地叫了一声,充满了绝望。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说,语气里没有怨恨,也没有原谅,只有彻底的漠然,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了。
说完,我不再看他们瞬间灰败绝望的表情,转身走进楼道。
感应灯亮起,又熄灭。
我没有回头。
身后的世界,与他们迟来的眼泪和忏悔,一起被关在了门外。
第12章
时间又过了几天。
我开始频繁地接到各种亲戚的电话。
薇薇啊,你爸妈知道错了,哭得眼睛都肿了,毕竟是亲生父母,血浓于水,哪有什么隔夜仇呢
一家人哪有不说开的事你爸妈年纪也大了,经不起折腾,你就退一步,回家吃个饭吧。
你现在有出息了,更该大度点不是传出去说你发达了就不认父母,多难听啊。
我听着,偶尔嗯两声,不反驳,也不承诺。
等对方说累了,便客气地以还在加班为由挂断电话。
道德绑架这一套,我太熟悉了。
过去它能困住我,只因我在乎他们的看法,渴望他们的认可。
如今,这些声音再也无法触动我分毫。
他们似乎终于意识到,软的不行,得来点硬的。
一个周末的早晨,门被剧烈敲响。
门外是父亲压抑着怒气的脸和母亲哭肿的眼睛。
林薇,你今天必须跟我们回去!你这样像什么样子,让邻居看了笑话!
母亲在一旁抹泪:薇薇,你就非要逼死爸爸妈妈吗我站在门内,没有让他们进来的意思,只是平静地拿出手机。
你们有三秒钟时间离开,否则我报警,告你们骚扰。
父亲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气极反笑:报警你报!我看警察管不管女儿不孝父母!
我笑了笑,手指悬在拨号键上。
母亲慌了,用力拉父亲的胳膊。
国明,走吧。别这样,真闹到警察那里太难看了。
在我按下拨号键的前一秒,父亲猛地甩开母亲的手,指着我,嘴唇哆嗦着,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狠狠瞪了我一眼,转身大步离开。
母亲哭着跟了上去。
门关上,世界再次清净。
我知道,这依然没完。
他们不会轻易放弃挽回我这张如今能给他们带来价值的女儿。
果然,几天后,我收到一封律师函。
是父亲委托的,措辞严厉,声称我未尽赡养义务,并以恶劣态度对待父母,造成其精神严重困扰,要求我限期回家履行赡养义务并赔礼道歉,否则将诉诸法律。
我看着那封措辞可笑的法律文书,几乎要笑出声。
我是委托了一位业内以犀利著称的律师朋友,起草了一份回函。
律师函寄出后,如石沉大海。
再也没有收到对方律师的任何消息。
倒是从某个亲戚那里隐约听说,父亲气得差点高血压发作,大骂现在的律师都是废物。
经过这么几轮交锋,那些亲戚的电话也彻底消失了。
想必他们也终于明白,现在的林薇,早已不是那个可以任由他们拿捏、用孝道和家庭来绑架的小女孩了。
第13章
我的工作上有了新的突破。
我受邀参与一个国际联合设计项目,需要短暂出国交流数月。
出发前一周,我接到了父亲的电话。
薇薇,你能不能回来一趟,家里出了点事,爸爸妈妈真的没办法了。
电话里里传来母亲周雅压抑不住的、崩溃的哭声。
什么事我的声音平静无波。
公司资金链断了,好几个项目亏空了,银行在催债,房子可能也保不住了。
我静静地听着。
对此我并不完全意外。
父亲做生意向来有些急功近利,又极度好面子,过去几年为了维持虚假繁荣和满足林楚楚无度的挥霍,埋下了不少隐患。
还有楚楚,她...父亲的声音更加痛苦,她欠下了很多网贷,外面好多人找上门,她人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电话被母亲抢了过去,她对着话筒嚎啕大哭:薇薇,妈妈求求你了,救救我们家吧。只有你能帮我们了,那些要债的好凶…他们会逼死我们的。你爸爸高血压犯了,药都快吃不起了,呜呜呜…我们真的知道错了…真的错了…
我曾无数次想象过他们遭报应的场景,想象过自己会有多么快意。
但真到了这一刻,听着他们声嘶力竭的绝望,我心里却异常平静,没有波澜,甚至没有一丝怜悯。
种什么因,得什么果。
他们用十几年的偏心与昏聩,亲手培育了苦果,如今不过是到了品尝的时候。
薇薇,你在听吗你说句话啊!父亲的声音重新响起,你现在那么有本事,认识那么多人,你能不能先借爸爸一笔钱应应急或者帮你妹妹把那债还了爸以后一定还你,加倍还你。
看,即使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他最先想到的,还是林楚楚欠的债。
我轻轻呼出一口气。
我明天早上的飞机,去国外参加项目,为期半年,帮不了你们。
电话那头瞬间死寂。
几秒钟后,爆发出母亲更加凄厉的哭喊和父亲语无伦次的哀求:
薇薇你不能走,你走了我们怎么办
薇薇,爸爸给你跪下好不好爸爸求你了,我们是你的亲生父母啊!
你不能这么狠心,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他们的声音扭曲变形,充满了彻底的崩溃和绝望。
我没有再听下去,挂断了电话。
第二天清晨,出租车准时停在楼下。
我拎着行李下楼,刚走出单元门,脚步顿住了。
楼前那片空地上,父亲林国明和母亲周雅相互搀扶着站在那里,仿佛一夜之间老了二十岁。
父亲头发凌乱,眼窝深陷,西装皱巴巴的。母亲眼睛肿得像核桃,脸上毫无血色。
他们看到我,像是看到了唯一的救命稻草,跌跌撞撞地扑过来。
薇薇!
女儿!
父亲冲到我的面前,双腿一软,竟是真的噗通一声跪在了冰冷的水泥地上。
母亲也跟着瘫跪在一旁,死死抓住我的风衣下摆。
薇薇,爸求你了,救救我们。
妈妈给你磕头了,以前都是我们不对,我们不是人,你骂我们打我们都行,别不管我们啊!
小区里偶尔有居民路过,震惊地看着这骇人的一幕。
我站在那里,手里握着行李箱的拉杆,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脚边的父母。
他们衣衫不整,痛哭流涕,卑微如尘土。
曾几何时,这是我内心深处那个委屈的小女孩,最渴望看到的场景。
他们终于知道错了,终于后悔了,终于来求我了。
可当这一幕真实发生时,我心里却只有一片虚无的平静,甚至有一丝淡淡的荒谬感。
出租车司机按了一下喇叭,小心地问:小姐,还走吗
我收回目光,淡淡地应了一声:走。
然后,我轻轻但坚定地,将自己的衣角从母亲手中抽了出来。
没有再看他们一眼,拖着行李箱,走向出租车。
身后,是他们彻底崩溃的、撕心裂肺的哭求声,回荡在清晨的空气里。
第14章
登机前,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我几乎能猜到是谁。
鬼使神差地,我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是母亲周雅的声音,已经哭到沙哑破碎。
薇薇,飞机还没起飞对不对你=回来好不好妈妈求你了,我们真的活不下去了。
我拿着手机,看着前方正在有序登机的人群,目光投向窗外一望无垠的蓝天。
然后,我清晰地、平静地,对着话筒说道:
我曾经,非常渴望你们的爱和认可。
电话那端的哭泣声骤然停顿。
我继续说着,语气没有怨恨,没有激动,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但你们,亲手把它一点点打碎了,耗尽了。
我们之间的亲情,早就完了。在你们每一次偏袒林楚楚的时候,在你们每一次忽视我的时候,在你们为了表面和谐而让我委屈求全的时候,就已经彻底磨没了。
我不会原谅你们,也不会回头。
我顿了顿,给出了最后一句,也是最决绝的一句:
你们的好女儿,是林楚楚。请你们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的生活里。
说完,我挂断了电话。
然后,我干脆利落地将这个号码拖入了黑名单。
......
接下来的半年,我在国外的项目组里如鱼得水。
与国际顶尖团队的合作极大地拓宽了我的视野,我的设计理念变得更加成熟和富有国际视野。
项目取得了空前的成功,我的名字也被更多人所知晓。
期间,我断断续续从一些渠道听到关于林家的消息。
父亲的公司最终宣告破产,资不抵债,那栋承载了我无数冰冷记忆的别墅也被拍卖抵债。
他们搬到了城市边缘一个老旧的小区租房居住。
林楚楚的网贷窟窿最终还是落在了年迈的父母肩上,他们变卖了几乎所有能卖的东西才勉强填上。
而林楚楚本人,据说后来回来了,但整日无所事事,怨天尤人,与父母的关系也降到了冰点,时常爆发激烈的争吵。
曾经那个用眼泪和甜言蜜语就能掌控一切的完美女儿,终于露出了啃噬老骨的狰狞面目。
母亲周雅的身体垮了,精神也大不如前。
父亲林国明仿佛一夜之间佝偻了下去,据说偶尔会一个人坐在公园长椅上,看着别人家儿女承欢膝下,一坐就是半天。
他们的晚年,在贫瘠、悔恨和相互怨怼中,注定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