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炉里的火焰吞噬着干燥的松木,发出轻柔的噼啪声,将室内染上一层暖金色的光晕。
魏静姝像一只慵懒的猫儿,整个人陷在宽大柔软的奶白色天鹅绒沙发里。她侧卧着,一只手臂屈着,垫在脸颊下,另一只手则随意地垂落着,纤细的指尖虚虚地勾着一只高脚杯的细长杯脚。
杯底残留着少许暗红色的酒液,随着她极其轻微的、无意识的晃动,滴落在地毯上。
窗外是一成不变的寒冷与苍白,室内的温暖却让她有些昏昏欲睡。炉火的光在她脸上明明灭灭,长而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出一小片扇形的阴影,享受着此刻的温暖与安宁。
指尖偶尔会无意识地摩挲一下冰凉的玻璃杯脚,与周身被炉火烘烤的暖意形成细微的触感对比。
她被“流放”到这里已经快六年了。这座由家族出资建造、设施完备却极端孤立的居所,与其说是庇护所,不如说是一座华丽的牢笼。名义上是让她在此地“静心反思”,实则是家人对她最直白的厌弃与放逐。
魏家长子最小的女儿,却远离了那个位于海市、喧嚣鼎盛的权力中心,在这片连网络信号都需要通过特殊卫星链路维持的土地上,虚掷着青春。
卫星加密通讯器独特的嗡鸣声打破了室内的寂静。不是例行检查的时间。
魏静姝放下酒杯,走过去。冰冷的金属外壳触感让她指尖微顿。这个频道,通常只连接家族核心。
她按下接听。
“静姝。”那头传来的是爸爸魏振业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准备一下,下周会有飞机去接你回国。”
没有寒暄,没有问侯。
魏静姝没有应声,只是静静听着,等待下文。家族不会无缘无故想起她。
果然,爸爸继续道:“老太太病了,她想你了,你回来陪陪她。”
“还有回来之后,安分守已,一切听从家里安排。”
电话挂得干脆利落。
忙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魏静姝缓缓放下通讯器。壁炉的火光在她脸上跳跃,却照不进那双骤然变得幽深的眼眸。
她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玻璃窗清晰地映出她自已的影子,以及身后奢华却空洞的房间。他们终于记起了她。
方才通话中那套“奶奶病重思念”的说辞,像一颗投入冰湖的石子,只激起她唇边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
那弧度里没有半分担忧或感动,只有毫不掩饰的讥讽。
她微微偏过头,对着窗影里那个面色苍白、眼神却清亮的自已:
“呵…病重思念?”
“鬼才信那么蹩脚的理由。”
语气轻飘飘的,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嘲弄,仿佛在点评一场拙劣的演出。
“老太太的身l,怕是比窗外冻土还要硬朗三分。”她嗤笑一声,眼底却毫无笑意,只有一片看透一切的清明,“怕是想的不是我,而是想让我回去任他们摆布吧。”
她仰头,想把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逼退。
窗外,风雪似乎又大了一些。
她要回到那个繁华鼎盛、却也冰冷无情的旋涡中心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