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卡里有十万 > 第一章

一、心事重重
苏北小城,丰县。
这是个炎热的夏季,城市长久笼罩在难耐的炎热中,一切都很疲惫,也很安静,唯有办公楼外树上的蝉,还在枝叶间声嘶力竭地鸣叫。
商贸城里的气温更高,空气也更闷。此刻,总经理吕大友正独自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一边抽烟,一边眉头紧皱地盯着摊开在桌面的那份成绩单上——语文118,数学134,英语129,理综228……总分609。这是一个相当不错的分数了,可高兴不起来,反而感到头疼不已。
省城那所他儿子吕小斌梦寐以求的重点大学,今年的录取线是610分。
一分之差,天壤之别。
妻子赵梅这几天为此事竟然哭肿了眼,天天埋怨吕大友:早就让你上心、上心!你就是拖,觉得钱能搞定一切!现在好了,就差这一分,小斌要是上不了,我看你怎么办!
妻子像念紧箍咒一样天天念,念得吕大友坐卧不安,焦躁不已。他能怎么办他吕大友在丰县这一亩三分地上,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经营的商贸城是县里的纳税大户,走到哪儿都被人客客气气地喊一声吕总。
可这一分之差,却像一座无形的大山,把他所有的风光体面都压得扁扁的。那些恭维和奉承,在冰冷的分数线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钱不是问题,问题是找不到那把能打开这扇门的钥匙。尽管他托了不少关系,绕了好几个弯子,可是反馈回来的消息都含糊其辞,没人敢打包票。
就在吕大友几乎要绝望的时候,一根救命稻草伸了过来,可谓是吉人自有天象。
牵线人是省城创想天地广告公司的业务主任刘军。
这个刘军,和吕大友算是老交情了。
几年前吕大友筹建商贸城时,刘军还在另一家广告公司,帮着策划过几个挺成功的促销活动。吕大友知道,他是个脑子活络、路子很野的能人。
后来刘军跳槽到了创想天地,据说这公司背景很深,幕后老板是某实权单位李队长的公子。也正是通过刘军,吕大友才搭上了李局长这条线。
电话里,刘军十分十足把握地说:吕哥,孩子的事就是天大的事。李局这边,我帮你递过话了。关键是心意要诚,机会要抓得住。
他暗示吕大友,李队长平时雅趣不多,唯独对家乡的土烟有点念想,当然,这土烟怎么个送法,里面学问就大了。
吕大友是明白人,立刻心领神会。他不敢怠慢,精心准备了一条高档香烟——外表看是普通的苏烟,但里面暗藏玄机。
他亲手在其中一盒里,小心翼翼地塞入了一张崭新的银联卡,并在卡背面用铅笔轻轻写了一串六位数字的密码。
卡里存入了十万块钱,这是他权衡再三后认为合适的诚意。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还特意记下了卡的尾号后四位。
那天,他亲自开车前往省城。
他无心浏览高速路两边的风景,因为心里一直不踏实,总是绷着一根弦。按照刘军的指点,他在一个并不起眼的茶舍包房里,见到了那位略显富态、神情矜持的李队长
吕大友堆着笑,双手将那条烟呈上,话说得极其谦卑委婉:李队长,一点家乡特产,不成敬意。孩子的事,劳您多费心……
李队长眼皮略微一抬,目光在那条烟上扫过,鼻子里嗯了一声,随手将烟放在旁边的椅子上,既没推辞,也没表现出多大的兴趣,只是淡淡地说:老吕啊,你的情况刘军大概跟我说了。这事嘛,有难度,竞争很激烈啊。我先了解一下情况再说吧。
没有肯定的答复,但也没有拒绝。吕大友心里七上八下,但东西总算送出去了,希望的大门也算是投进了一道微光。他不敢多打扰,又寒暄了几句,便知趣地告退。
回丰县的路上,吕大友心情稍微轻松了一些,但随之而来的又是更深的焦虑和等待的煎熬。这些天,他手机一响就心惊肉跳,既盼着是省城来的好消息,又怕是什么坏消息。这种悬在半空的感觉,几乎让他夜不能寐。
二、不速之客
就在吕大友为孩子上学的事愁肠百结、坐立不安的当口,秘书小宋敲门进来,轻声通报:吕总,外面有一位《丰县晚报》的记者,叫江小五,想见您,说是有业务洽谈。
记者《丰县晚报》吕大友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心里正烦得要命,哪有心思应付这些。没看见我正忙着吗就说我不在!
小宋犹豫了一下,补充道:他说……他等了您一会儿了,看样子挺坚持的。
吕大友不耐烦地挥挥手:这种小报的记者,十有八九是来拉广告、拉赞助的。你应付一下就行了,就说公司最近预算紧张,以后再说。
小宋应声出去了。可没过十分钟,她又敲门进来,脸上带着几分为难:吕总,那个江记者……他没走,说就在外面等您有空。还说……只要几分钟就好。
吕大友一股邪火噌地就上来了。这些跑业务的,就像牛皮糖一样粘人!他本来心情就极差,此刻更是烦躁,猛地站起身:让他进来!我倒要看看他能说出什么花来!
办公室门被推开,一个瘦小的年轻人侧着身子溜了进来。他约莫三十出头,穿着一件略显宽大的旧西装,肩膀处有些塌陷,头发梳得倒是整齐,但仍然遮不住那份风尘仆仆的局促。
他一进门,脸上就堆满了谦卑甚至有些谄媚的笑容,快步上前,双手递上一张名片:吕总,您好您好!久仰大名!冒昧打扰,真是抱歉!我是《丰县晚报》的记者,江小五。
吕大友接过名片,瞥了一眼。纸质普通,设计简陋,《丰县晚报》几个字下面,记者
江小五的字样显得毫不起眼。他心里冷哼一声,果然不出所料。
他把名片随手扔在桌上,身体向后靠在宽大的老板椅里,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眼前这个不速之客,语气冷淡:江记者找我有何贵干
江小五似乎丝毫没感受到吕大友的冷淡,依旧笑容满面,语调平稳地说:吕总,我们报社一直非常关注咱们丰县商贸城的发展!您可是咱们县民营企业的标杆啊!商贸城搞得红红火火,带动就业,促进经济,真是功不可没!我们主编特意嘱咐我,一定要来好好采访学习一下……
吕大友耐着性子听了几句毫无营养的恭维,实在懒得再周旋下去,直接打断了他,单刀直入:江记者,咱们都是明白人,不必绕弯子了。你就直说吧,这次来,是需要我们商贸城赞助多少
江小五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下,显然没料到吕大友如此直接。他搓了搓手,略显尴尬地说:吕总真是快人快语!其实……也不是什么赞助。就是我们报社下期报纸,正好还有一个不错的广告版位,想着商贸城要是能支持一下,做个形象宣传,绝对是双赢……价格好商量,本来是三万的版面,给您申请了最低折扣,一万五就行……
吕大友心里一阵厌烦。又是这一套!他苦笑一下,摇了摇头,语气斩钉截铁:江记者,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真不是钱的问题。你别看我这儿摊子铺得大,但最近资金确实周转不开,各个地方都要用钱。广告的事,以后再说吧。
江小五显然不甘心就这么被拒绝,他往前凑了凑,似乎还想展开一番游说,阐述投放广告的诸多好处。吕大友没容他开口,便抬手制止了他:江记者,不用多说了。说什么也没用,眼下确实没有这个预算。
他实在不想再跟这个人耗下去,提高声音冲门外喊了一声:小宋!
秘书应声而入。
去,拿条烟来,给江记者。
片刻工夫,小宋拿来一条高档的苏烟。吕大友接过烟,直接塞到还有些发愣的江小五怀里,语气放缓了一些,但送客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江记者,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的难处我理解,跑业务不容易。但这广告的事,确实爱莫能助,咱们以后再找机会合作。今天我这里还有点急事,就不多陪你了。
说完,他站起身,做了一个不容置疑的送客手势。
江小五怀里抱着那条价值不菲的香烟,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广告没拉成,有点沮丧,但凭空得了一条好烟,又让他心里泛起一丝窃喜和满足。他脸上挤出最后一点笑容,连连点头:哎哟,谢谢吕总!太感谢了!理解,理解!您忙,您先忙!那我就不打扰了,以后有机会再拜访您!
他一边说着,一边抱着烟,几乎是倒退着出了吕大友的办公室。
三、意外之财
离开商贸城大楼,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江小五站在路边,掂了掂手里那条沉甸甸的香烟,心里的沮丧和那点窃喜交织在一起,滋味复杂。
他是《丰县晚报》的资深记者,其实也就是个跑腿拉广告的业务员。报社效益不好,工资微薄,主要就靠拉广告的提成过日子。这次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来找吕大友这位财神爷,本以为能开个张,没想到碰了一鼻子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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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这些老板,一个个都抠门得很,越有钱越抠!他低声嘟囔了一句,下意识地又摸了摸那条烟。这烟牌子他认识,市面上得六七百一条,顶他小半个月工资了。这吕大友虽然没给广告,但出手还算大方,不算白跑一趟。
这么一想,心情顿时好了不少。他把烟小心翼翼地夹在腋下,盘算着是把它卖掉换点钱,还是自己抽了享受享受。最后决定,还是自己抽!也尝尝这好烟是什么味儿。
晚上,回到自己租住的简陋单间,江小五迫不及待地拆开了那条烟的包装。透明的塑料膜撕开,露出里面十盒整齐的香烟。他美滋滋地拿出一盒,放在鼻子下深深吸了一口,似乎已经闻到了金钱的醇香。
他打开烟盒的翻盖,习惯性地用手指弹了弹盒底,正准备抽出一支来点燃,却忽然发现手感有些不对。烟卷之间,似乎夹着什么东西。
他疑惑地把烟卷全部倒了出来,只见烟盒底部,赫然躺着一张黄色的、印着银联标志的银行卡!
江小五愣住了,第一反应是烟厂搞的促销活动,放了个空卡或者是什么抽奖卡之类的东西。他捏起那张卡,仔细看了看。卡片崭新,质感坚硬,上面清晰地印着卡号、银联标识和安全码。这分明是一张货真价实的银行卡!
他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难道是吕大友……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自己否定了。不可能!人家那么大一个老板,凭什么要巴结自己这个小记者还送银行卡简直是天方夜谭!
那就是烟厂的问题封装的时候不小心把真卡落进去了这个想法似乎更离谱。
江小五拿着那张卡,在狭小的房间里来回踱步,脑子飞快地转动着。各种可能性像走马灯一样在他脑海里闪过。
他反复回忆今天去见吕大友的每一个细节。吕大友当时很不耐烦,急着打发自己走,让秘书拿条烟来……然后看也没看就塞给了自己……
突然,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击中了他:难道是吕大友搞错了这烟本来不是准备送给我的是他要用来打点别的关系的特殊礼物,结果秘书拿错了,或者他情急之下拿错了,阴差阳错地塞到了我怀里
对!只有这个解释最合理!吕大友这种人,求人办事,在烟里夹带点干货,是常有的事!
想到这儿,江小五的心跳得更厉害了。如果这卡里真有钱,那会是多少几千几万甚至……更多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一种巨大的诱惑如同藤蔓般缠绕上他的心脏。
他立刻打开自己的老旧笔记本电脑,插上银行提供的简易U盾,手有些发抖地输入了卡号。需要密码他试着输入了自己的生日、电话号码后六位,都不对。他颓然地靠在椅子上。
密码会是什么呢他盯着那张卡,翻来覆去地看。忽然,他注意到在银行卡背面签名条那个光滑的、通常不会写字的地方,似乎有用铅笔写过的极细微的划痕。他赶紧凑到台灯下,仔细辨认。
果然!那是一串淡淡的、用极细铅笔写下的数字:六个数字!像是怕被忘记,临时记上去的!
他的血一下子涌上了头顶!密码!这肯定是密码!
他颤抖着手,再次登录网银,输入卡号,然后小心翼翼地输入那六个数字。
点击查询余额。
屏幕上跳转的瞬间,江小五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停止了跳动。
当那一长串数字清晰地映入眼帘时,他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差点惊叫出声!
个、十、百、千、万、十万……
整整十万元人民币。
江小五彻底懵了,大脑一片空白,足足呆坐了一分钟,才猛地喘过一口气来。十万块!对他而言,这简直是一个天文数字,他得拉多少广告、写多少稿子才能挣到!
巨大的狂喜如同海啸般冲击着江小伍。他简直不敢相信天上真的掉馅饼了。他拿着卡,兴奋地在屋里转圈,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然而,兴奋劲儿过去之后,一种不安和恐惧渐渐浮上心头。这钱,烫手啊!这是吕大友拿去送礼的钱,自己要是吞了,万一被发现了……
吕大友那种人,可不是好惹的。
可是,难道就这么还回去到手的十万块飞了他不甘心!极度不甘心!
两种念头在他脑子里激烈地搏斗着。一夜之间,他经历了从失望到窃喜,再到狂喜,然后是焦虑和恐惧的大起大落,几乎没怎么合眼。
四、物归原主
第二天,顶着两个黑眼圈的江小五,做出了一个决定。
经过一夜的辗转反侧,他权衡利弊,觉得这钱虽然诱人,但风险太大。
吕大友能拿出十万送礼,其能量和手段绝非自己能招惹的。一旦东窗事发,后果不堪设想。
但是,就这么白白还回去,他又觉得太亏了。这可是一个天大的把柄,一个极好的机会。
他要把卡还给吕大友,但不是简单地还回去,而是要借此机会,为自己捞取最大的好处——那个一万五千块的广告合同,必须拿下!甚至,还能借此攀上吕大友这棵大树。
想到这里,他反而有些兴奋起来。他仔细地把银行卡擦干净,重新放回那个烟盒,再把烟盒塞回那条烟里,尽量恢复原状,然后揣在怀里,再次走向丰县商贸城。
再次见到江小五,吕大友的脸上毫不掩饰地流露出诧异和不快。这小子怎么又来了还没完没了了
没等吕大友开口训斥,江小五却抢先一步,脸上堆着比昨天更加恭敬、甚至带着一丝神秘的笑容,凑到办公桌前,压低声音说:吕总,您别误会,我今天来,不是为广告的事,是特意来还您东西的!
还东西吕大友一愣,莫名其妙,还什么东西
江小五不再说话,而是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那个烟盒,然后从里面抽出那张银行卡,双手捧着,递到了吕大友的面前。
吕大友疑惑地接过卡片,只随意瞥了一眼,目光就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了回去。他的瞳孔骤然收缩,脸色唰地一下变得苍白。
这卡,这卡号,这背面用铅笔写的密码,他太熟悉了。这分明就是他几天前亲手塞进烟盒里、然后专程送到省城给李队长的那张卡。它怎么会出现在江小五手里!
一瞬间,吕大友的脑子里惊雷滚滚,冷汗差点就下来了。难道李队长拒绝了派人退回来了不可能啊!昨天通电话李队长的口气虽然含糊,但并没拒绝啊!难道是中间出了什么岔子被调包了被发现了
各种可怕的猜想瞬间塞满他的脑袋,让他心慌意乱,手足无措。他努力想保持镇定,但却无法掩饰因震惊而微微颤抖的手。
江小五紧紧盯着吕大友的表情变化,心里乐开了花,知道自己这下绝对是押对宝了,戳中了对方的命门。他故作关切地、讨好地问:吕总,这……这卡没误了您什么大事吧我昨天回去打开烟才发现,吓了我一跳,赶紧给您送回来。
吕大友猛地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强行挤出一个极其不自然的笑容,连连说道:啊!没、没有!哎呀江记者!你看这事闹的,真是太感谢你了。你这人太实在了,太够意思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几乎是抢似的把卡紧紧攥在手心里,仿佛生怕它飞了。
吕总您太客气了,物归原主,应该的,应该的。江小五谦卑地笑着,话锋恰到好处地一转,那……吕总,您看昨天我提的那个广告的事儿……
吕大友此刻心乱如麻,只想赶紧把江小五打发走,好理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故作为难地挠了挠头,然后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一拍大腿:好!江记者,就冲你这人品!你这朋友我交了。广告的事,定了。我做,你回头直接去找财务办手续。
哎哟太好了,谢谢吕总。太感谢您了!您真是爽快人。江小五喜出望外,目的达成,连忙千恩万谢。
没事没事,小意思。吕大友心不在焉地应付着,匆匆把江小五送出了办公室。
门一关上,吕大友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无踪,瘫坐在椅子上,盯着手里那张失而复得的卡,后背一阵发凉。这到底是他妈的怎么回事!
五、迷雾重重
办公室里安静得可怕,只有空调发出低沉的嗡鸣。
吕大友盯着手里那张卡,感觉它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自己如坐针毡、心惊肉跳。
这张卡明明应该躺在省城李队长的抽屉里,怎么会绕了一圈,出现在一个小报记者手中
必须立刻搞清楚。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拿起手机,找到了李队长的号码。拨号之前,他反复斟酌着措辞,生怕一字不妥,误了大事。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那边传来李队长略带慵懒和不耐烦的声音:喂,哪位
李队长您好您好!打扰您了,我是丰县的小吕,吕大友……就是前几天,拜托您孩子上学那事,还给您送了点家乡土烟的那个……
吕大友的声音恭敬得近乎卑微。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似乎在回忆,然后才恍然道:哦……吕经理啊。想起来了。你孩子那个事,我这两天顺便问了一下,难度不小啊,名额非常紧张……
吕大友心里一沉,但此刻他更关心的是卡的事,连忙打断对方:李队长,孩子的事让您费心了!我这次打电话不是催问孩子的事。我是想……想问问,上次给您送的那箱烟,您打开了没有
烟李局长的语气明显顿了一下,带上了一丝警惕和疑惑,哦,那箱烟啊。还没顾上打开呢。怎么有什么事吗他的声音冷了几分。
吕大友的心跳得更快了,他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地说:李队长,您别误会!是这么回事,那箱烟里面的第一条,那个烟盒里……我忘了跟您说了,里面另外放了张卡,卡里有点小意思,是给您帮忙的打点费用……他说得磕磕巴巴,额头沁出了汗珠。
电话那头突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良久没有任何声音。吕大友甚至怀疑信号是不是断了,他紧张地喂了两声。
终于,李队长的声音再次传来,语气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似乎去掉了之前的慵懒,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原来是这样……里面有张卡呵呵,你看你老吕,这么客气干嘛行,你这事,我放在心上。这样吧,你孩子的事,我再过问一下,你别焦急。说完匆匆挂了电话。
电话打完了,可吕大友心里的疙瘩仍然没解开,反而更焦急,想再打电话给李队长,却怕引起更大误会,只好把秘书叫进来问道:昨天让你给江记者的那条烟,你是从哪儿取的
是刘主任的货。
这句话使吕大友一下子明白过来,他慢慢理了理头绪,脑子里渐渐清晰起来——
刘主任刘军,李队长的公子……
这事里的蹊跷肯定与刘军有关。可是刘军与自己是老相识,彼此之间很信任,可以说关系非同一般,当年筹建商贸城时,刘军还是智囊团人物之一呢,而且负责各项活动的策划、广告的运作、新闻发布会的召开,做的非常棒。
当时做为回报,吕大友送了一个门面店给刘军,最重要的是,他还是刘军的特殊代销商,经常为他代销各类高档礼品,至于这些礼品的来历,吕大友虽然心里明白,但从不过问,只是默默履行自己的义务:货到付款,绝不拖欠。
所以,吕大友认定:是李队长把他送的那条烟又送给了刘军,而刘军并不知道烟里的奥秘,筹齐了一箱烟后,径直送到他这里代销。
事情就这么简单。
既然这样,吕大友认为,刚才已经告诉了李队长,他知道了那条烟的内容后,肯定会向刘军追索,而刘军也肯定会要回这条烟。也就是说,这条烟最终还是应该原封不动地回到李队长手里。
于是,吕大友又重新把烟封装好,等待刘军的消息。
果然,当天下午,刘军就给吕大友打来了电话,急切地询问那箱烟的销售情况,吕大友不动声色地说:还没拆箱呢,怎么不卖了
不卖了,我有急用,明天就到你那儿取回来。
次日上午,刘军见到了他的那箱烟,心里这才踏实了。中午,吕大友宴请刘军,把江小五也叫上了。
席间吕大友暗示刘军以后多多提携和关照江小五,江小五心花怒放,把刘军奉若神明,不停地敬酒,那谦卑劲儿,连吕大友也不忍看下去了。
酒过三巡,刘军飘飘然了,拍着胸脯说:本公司我就是老大,没有我,就运转不下去,我的水平,一流的,开了广告界先河。……
江小五见火候差不多了,向刘军得出了一个要求:刘主任,我们报纸下期还有一个广告空位,你看……
给我留着,我要了!
数天后,三人又相聚了。仍然在这间酒店,依旧是些老话题。酒喝得酣畅,话聊得痛快,即将散席,江小五问刘军:刘经理啊,下期广告的事情……
刘军愣怔片刻,拍了下脑门:你看我这脑子,怎么给忘了呢,抱歉抱歉,忙坏了。见江小五失望,马上补充道:这次回去马上就办。
酒足饭饱,各自散去,刘军回了房间倒头便睡,本打算今天返回省城,可心里痛快,便计划多待一天,明天到海边玩玩。
江小五也喝大了,回到家里,也是倒头就睡,一觉到天明。醒来后,酒意全无,昨天的事情慢慢浮现在脑海里,记得最清楚的一件事,就是刘军的广告一事。本以为他这次来就能搞定,却让自己空欢喜一场。江小五想不通问题出在哪儿,感觉是自己表现不够。他决定拜访一下刘军,顺便请刘军吃个早餐。
洗漱完毕,出门打车,一会儿工夫来到刘军房间门前,可连连敲门,却无人应声。
江小五下意识地拧了一下门把手,门竟然开了。
屋里却不见刘军的影子,床铺凌乱,东西还在,拨打刘军的手机,关机。江小五料定人没走远,便在椅子坐下来,目光被床台的一张卡吸引住了,这卡怎么那么面熟呢
江小五取到到手里,不看则已,一看大感惊异和迷惑:这不是他还给吕大友的那张卡吗怎么会到了刘军手里转尔一想,又觉正常:定是吕大友送给刘军的。
江小五天生小心眼儿,此刻心里竟然愤愤不平起来:早知如此,不如当初把卡扣留得了,太便宜这个不办事的家伙了。越想越来气,随手把卡装进兜里,拨腿离去。
却说刘军,早上出去跑步,忘记锁门,回来后才发现问题严重:那张卡不见了。忙问服务员,服务员说不知道。刘军很生气:我的钱让人偷了,你们怎么没看到!监控呢,快调出你们的监控。
服务员这才惊慌起来:俺们这里没装啊。忙找来同伴,其中一个回忆说:半小时前,我看见一个子不高的男人出去了,那人很瘦,三十多岁的样子,好像不是房客。先生,需要报警吗
按说,对于报警一事,刘军应该比服务员还急,可是他的反应却很冷漠:算了,也没多少钱,不值得。
其实,刘军不是不想报警,而是不敢报。他是想让自己冷静下来,找一个更好的解决办法。
原来,刘军把烟取回去后,拆验了那张卡,竟然有十万块钱,刘军正愁赌债无处还,这笔钱太诱人了。他决定来个调包计,做了一张五千块钱的卡替换了吕大友的这张。他料定李队长不会发现其中的奥秘,因为他太了解李队长了,几乎每天都有上门进贡的,对这点损失,或许他不会追究。
此次来,本打算用这张真卡在当地取那十万块钱,却没想到,卡丢了。
谁干的刘军也想知道,但他很清楚,如果报警,一旦追查起来,鬼知道会出什么事。还是咽了这口窝囊气吧。
刘军沮丧地返回了省城。
六、原来如此
江小五拿了刘军的卡,心里一直不踏实,思来想去,感觉这是块烫手的山芋,不能留在身边。还给刘军不可能,送给别人不甘心。
江小五突发灵感,闪出一个古怪的、恶作剧的念头:把卡送给吕大友,看他怎么处理这件事。
敲开吕大友办公室的门时,吕大友正在为刘军的不辞而别犯嘀咕。
江小五把卡掏出来递到他面前,并一五一十地讲了卡的来历。
吕大友吃惊非常:怎么会是这样,刘军搞什么鬼,明摆着害我嘛。
江小五见吕大友心事重重,便试探地打听道:吕总,事情是不是很严重我能帮你什么
吕大友这才回过神来,强装笑脸说:没事没事,只是一点小误会……该好好感谢你。说罢立马通知财务,把剩余的广告费结了。
江小五满心欢喜地离开了。
江小五走后,吕大友越想越觉得此事诡谲得很,脑子突然闪出一个奇怪的念头:何不打个电话给李队长探听探听
他拨通了李队长的电话。
还没开口,李队长却先发话了,非常冷淡和苛薄:吕老板,你做事很有数啊,三千块钱,一桌酒席,够了。
吕大友有点懵,自言自语道:十万五千怎么回事是十万,怎么成了五千
十万不是三千电话那边的李队长听到了吕大友的念叨,似乎也觉得此事有猫腻,撂下一句:我查实一下,再联系吧。匆忙挂了手机。
两天后的一个傍晚,江小五下班回家,在路上接到刘军的电话:江老弟,我就在你们楼下,能不能单独出来见个面
江小五马上警惕起来:为什么要单独见咱们叫上吕经理吧。
刘军说:江老弟,别多心,我是路过这儿,把广告合同带来了。
此话让江小五动了心,牙一咬:去就去,光天化日,他能把我怎么着,何况那张卡的事情他不一定知道是我干的。
江小五如约来楼下,一眼就看到刘军向这边张望,他急步赶过去,刚走近刘军,后边蹿出两条汉子,拎小鸡似的把他挟进一辆面包车。刘军随后上了车:姓江的,拿我开涮是不是说吧,是赔我钱还是把卡还回来
江小五本想狡辩,可这阵势让他不由自主地打起了哆嗦,脑子里只闪着一句话:好汉不吃眼前亏。于是,他把偷卡、还卡的经过原原本本说了出来,刘军这才放过了他,说:今天的事儿,谁也别告诉,否则,你会有大麻烦,你们这儿到处有我的人,明白吗
刘军的疯狂是有缘由的。
就在李队长与吕大友通完电话后,李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定与刘军有关系。于是,立刻派人找刘军要那十万块钱。
刘军知道事情闹大了,忙凑齐了钱交给李队长,以为事情就此了结,不料,他又得到了一个坏消息:反腐风紧,李队为了保命,正做最后的布局,不惜任何代价除掉心头之患,刘军是第一个上黑名单的人。
刘军知道大事不好,除了逃,已经没有别的出路了。他想到了江小五。前几天他打探到了偷卡的人正是江小五,所以才找上门来。
不料,那张卡却让江小伍送还了吕大友。
刘军权衡许久,下了决心:不论使用什么手段,一定要从吕大友哪里搞到那张卡。
他拨通了吕大友的手机,约在酒店会面。
刘军赶到时,吕大友已经等在那儿了。
落坐后,吕大友开门见山、直截了当地问:遇到麻烦了吧说说听听。
刘军不得不装出悲切切地样子说:吕兄,其实你很清楚是怎么回事,还不是因为那张卡。我一时糊涂,得罪了李队长,他老人家不依不饶,非得逼我还钱。实在没出路了,来找你……
吕大友说: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吧
见吕大友阴阳怪气的样子,刘军的火有点按耐不住,说话的语气也不那么好听了:吕兄,最好把卡给我,算是帮老弟我一个忙,如果不给的话,会有麻烦的。
吕大友并不在乎刘军的威胁,继续调侃:说说看,你怎么惹恼了李队长
刘军沉默了。
吕大友这才一本正经、心情沉重地叹口气说:兄弟,咱俩都被耍了。如今我也很后悔,凭着正经生意不做,非要做你那些礼品。知道早晚要出事,却还是心存侥幸,这不是自已哄自己嘛。
刘军再也忍耐不下去了,瞪着吕大友说:说这些没用,痛快点,你到底给钱不给
吕大友摇摇头说:没钱。
刘军拍起了桌子:那我不客气了。说着扑向了吕大友。
俩人刚刚撕打了一会儿,门外冲进来了一群人,仔细一瞅,不是别人,是警察。
吕大友和刘军被拷在了一起,走上警车的一瞬间,他俩几乎同时看到了不远处一个人影:江小五,这家伙一脸得意地在那里偷着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