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镜中惊魂
一觉醒来我变成了女人,
惊恐中发现这具身体的主人似乎正被跟踪监视,
手机里不断收到别想逃你属于我的匿名短信,
而更可怕的是,梳妆台镜子上用口红写着:
欢迎成为我。
---
意识先于身体苏醒,沉滞地陷在一片暖绒绒的黑暗里。像是被厚重温沉的潮水裹挟,浮沉不定。他——林烨——挣扎着,试图撬开眼皮,却觉得无比滞涩,仿佛那两片薄薄的皮肤有千钧重。
头昏沉得厉害,宿醉般的钝痛盘踞在太阳穴,一下下敲打着神经。
不对。
他从不喝酒。
最后一个念头是加班到凌晨三点,合衣倒在公寓沙发上,连灯都没关。冰冷的皮革触感,还有屏幕上密密麻麻未调试完的代码残影。
绝不是身下这…柔软得过分的陷落感,鼻尖萦绕的也不是城市夜风裹挟的尘埃尾气,而是一种甜腻的、花香调的陌生气息。
猛地,他睁开了眼。
光线刺入,视野花了片刻才聚焦。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淡粉色的天花板,中央垂下一盏造型繁复的水晶吊灯,折射着窗外透进来的、说不清是晨曦还是夕阳的柔和光线。他猛地坐起身,厚重的丝绒被从身上滑落,带来一阵微凉的空气。
触感…不对。身体移动的感觉轻飘飘的,带着一种陌生的柔软和累赘感。他低头。
视线被一抹柔和的弧度阻断。丝绸睡裙的细腻面料下,是绝不输于他的、起伏的胸部曲线。
心脏骤停了一拍。呼吸剎住。
他抬起手,一双白皙、纤细、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的手闯入视野。指尖甚至在轻微地发抖。这不是他的手。他那双骨节分明、指腹带着长期敲击键盘形成的薄茧的手,去了哪里
恐慌如同冰水,瞬间泼遍全身,冻僵了每一寸正在异变的肌肤。他连滚带爬地跌下那张大得过分、柔软得过分的床,脚步虚浮地冲向房间一侧。
梳妆台。巨大的椭圆镜面清晰地倒映出此刻的景象。
镜子里的人,黑长发凌乱地披散着,衬得一张脸苍白失血。眼睛很大,因为惊惧而圆睁着,长睫毛不住颤抖。五官精致,甚至称得上美丽,一种完全陌生的、属于女性的美丽。
林烨抬手,镜子里的女人也抬手。他摸向自己的脸,指尖下是光滑细腻的皮肤,不再是记忆中有些粗糙的触感。他张开嘴,喉咙发紧,试图发出一点声音,却只挤出一点破碎嘶哑的气音。
不是他的声音。
镜子里的人,不是他。
他变成了一个女人。
啊——!一声短促尖利的惊叫终于冲破了喉咙,是全然女声的调子,在这过分安静温馨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他猛地后退,脊背撞上冰冷的墙壁,滑坐下去,浑身遏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胃里翻江倒海,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睡裙。
这不是梦。梦里的触感不会如此清晰,恐惧不会如此尖锐地刺穿每一根神经。
他蜷缩在墙角,过了也许几分钟,也许一个世纪,大脑才从一片空白尖叫的混乱中,勉强剥离出一丝思考的能力。他强迫自己抬起头,再次环顾这个房间,这一次,带上了审视的、近乎绝望的探究。
粉色的墙壁,蕾丝边的窗帘,柔软的地毯。梳妆台上琳琅满目,他叫不出名字的瓶瓶罐罐反射着微光。一切都精致、温馨,充斥着强烈的女性气息,每一个细节都在残忍地强调一个事实:这不是他的世界。
他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梳妆台桌面,然后定住。
一部手机。白色的手机壳,边缘贴着几颗细小的水钻。
他连爬带挪地过去,手指颤抖得几乎握不住那冰冷的机器。屏幕亮起,需要密码。他下意识地尝试了自己的生日。
错误。
他停顿了一下,一种荒谬的直觉击中了他。他尝试输入这个身体的生日——他并不知道,只是胡乱试了几个数字。
屏幕解锁了。
是她的生日。心脏沉得更深。
还来不及为这诡异的瞬利感到恐惧,手机突然在他掌心连续震动起来。
嗡嗡——嗡嗡嗡——
不是来电,是短信。一条接一条,争先恐后地涌入屏幕顶部的通知栏。
发信人:未知号码。
内容简单,却像淬了冰的刀子,一刀刀扎进他惊惶未定的神经。
睡得好吗我的宝贝。
新的一天,你还是我的。
别想试图离开。
你属于我。
永远。
冰冷的文字堆叠着,无声地叫嚣着占有和威胁。林烨的呼吸彻底乱了,冷汗顺着新生的、光洁的额角滑落。他手指痉挛般滑动,想要删除这些可怕的信息,却一不小心点开了最近的通话记录。
一长串已接和未接来电,几乎全都来自同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最近的一次通话结束时间,是昨天深夜。
恐惧有了具体的形状,像一只冰冷粘腻的手,扼住了他的咽喉。他猛地抬起头,视线惊恐地扫视着这个温馨得令人窒息的房间。窗外天色正逐渐变亮,小区里安静得可怕。
他的目光最终落回那面梳妆镜上。
刚才只顾着看脸,此刻,他才注意到,光洁的镜面上,似乎有痕迹。
他撑着发软的双腿,一步一步挪过去。
靠近了,看清了。
那是一行字。用某种鲜艳的、黏腻的膏体写在镜面正中,歪歪扭扭,却又带着一种刻意模仿流畅的笔触,像一条猩红的毒蛇,盘踞在倒映出的、他那张惨白惊惶的脸上。
口红写就的句子:
欢迎成为我。
轰的一声,林烨脑子里最后那根绷紧的弦彻底断裂。
欢迎成为我。
那五个字,猩红、黏腻,像用溃烂的血管胡乱涂抹在镜面上,每一个歪扭的笔画都散发着冰冷的恶意。它盘踞在那里,正中央,恰好横过镜中她——他——苍白失色的脸孔。仿佛一句来自深渊的宣告,一个早已写好的剧本标题,而他,林烨,这个昨天还在为代码bug焦头烂额的男人,莫名其妙地被拽上了舞台中央,扮演一个他连名字都不知道的、正被某种可怕存在觊觎着的女性角色。
胃部剧烈地抽搐起来,酸液逆冲上喉咙。他猛地捂住嘴,干呕了几下,什么也没吐出来,只有冰冷的恐惧像汗水一样源源不断地从每一个毛孔里渗出来。
逃。
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这个念头像电流击穿了僵直的身体。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冲向卧室门,手指颤抖得几乎握不住冰凉的门把手。拧动——门开了。
外面是一条短短的走廊,光线昏暗,安静得可怕。他赤着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顾不上细看,凭着本能跌跌撞撞地冲向大概是客厅的方向。
客厅同样装饰得精致温馨,米白色的沙发,铺着编织地毯,茶几上摆着插满鲜花的花瓶。一切都整洁得过分,透着一种没有人气的、样板房式的冰冷。他的目光疯狂扫视,寻找着大门。
找到了!
他扑过去,手抓住冰冷的金属门把,用力一拧——
纹丝不动。
锁死了。是从外面锁死的还是需要钥匙他慌乱地摸索着门锁,那是一种结构复杂的防盗锁,内外都需要钥匙才能开启。钥匙呢
他猛地回想起来,刚才醒来那个卧室的梳妆台上,似乎放着一个零钱罐,旁边有一串钥匙!
心脏狂跳着,他转身想冲回卧室,脚步却因为极度的恐慌而虚软,小腿磕碰在客厅冰冷的玻璃茶几角上,一阵尖锐的疼。他倒抽一口冷气,踉跄了一下,扶住沙发靠背才没摔倒。
就在这一片死寂里,一个极其细微的、不同于他粗重呼吸的声音,钻入了耳朵。
滴答。
很轻,很有规律。
像是…水龙头没关紧
不。这声音的方向…不是厨房,也不是浴室。它来自客厅靠墙的电视柜方向。
林烨猛地扭过头,视线落在电视柜上一个装饰性的复古摆钟上。钟摆静止着。不是那里。
滴答。
又一声。更清晰了。带着一种冰冷的耐心。
他的目光顺着声音向下,最终定格在电视柜下方,一个不起眼的、似乎是散热孔的位置。
那里,有一个极其微小的红点,随着那滴答声,极其微弱地、规律地闪烁了一下。
几乎同时,他握在手里的手机,又震动了。
嗡——
这一次,不是连续的信息,只有一下短促的震动,却像重锤砸在他的胸腔上。
他僵硬地、一点点地抬起手机屏幕。
未知号码。
内容只有一句话,配着一张图片。
喜欢我送你的‘眼镜’吗很衬你。(图片)
图片点开的瞬间,林烨的血液彻底冻住了。
那是一张照片,拍摄角度略微仰视,像是从低处偷窥。画面里,是他——穿着那身丝质睡裙,黑发凌乱,正惊恐万状地扑在大门上,徒劳地拧动着门把手。照片清晰得能拍到他因为恐惧而收缩的瞳孔,和睡裙肩带滑落露出的那一小片白皙肩膀。
拍摄时间,就在几十秒前。
拍摄地点,就是这个客厅。
那个红点…那个滴答声…
不是水龙头。
是针孔摄像头。有人在实时监视着他!就在这个密不透风的漂亮笼子里!
呃……一声极度惊骇下的抽气卡在喉咙里,他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甩开手机,仿佛那是什么噬人的毒虫。手机砸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一声。
他背靠着冰冷的大门,身体沿着门板滑坐到地上,双臂死死抱住自己,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牙齿不受控制地磕碰着,发出咯咯的轻响。
无处可逃。他的一举一动,每一个惊恐的表情,都在别人的注视下,成了无声戏码。
那个欢迎成为我的我…是谁
是发信息的人是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招惹来的变态还是…别的什么更无法理解的存在
巨大的荒谬感和恐惧感交织成网,将他越缠越紧,几乎窒息。他把自己蜷缩成一团,脸埋进膝盖,试图隔绝这令人崩溃的现实。丝绸睡裙的面料柔软地摩擦着他的皮肤,每一次摩擦都在提醒他这具身体的异样。
时间在死寂和那规律的滴答声中缓慢爬行。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他双腿发麻,几乎失去知觉,玄关柜子上,一个他之前没注意到的老旧电子日历,屏幕上的数字无声地跳动了一下。
同时,那部被扔在地毯上的手机,屏幕又亮了。
没有震动,没有铃声,只是安静地亮起,在昏暗的光线下投射出一小片幽蓝的光晕。
像一种无声的召唤,又像一个冰冷的诱饵。
林烨慢慢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望向那片亮光。
他死死地盯着那手机,仿佛那是一条盘踞在地毯上的毒蛇,吐着信子。理智尖叫着让他远离,可一种更深沉的、近乎自毁的冲动,却推着他一点点挪动僵硬的身体。
他需要知道。哪怕多一分恐惧,他也需要知道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这身体是谁,那个躲在暗处的杂碎到底想干什么!
指尖碰到冰冷的手机外壳时,他猛地一颤,仿佛被静电击中。他咬紧牙关,捡起了它。
屏幕还亮着,那条附带恐怖图片的信息下面,又跟了一条新的文字信息。发送时间,就在几秒前。
地板很凉,去穿鞋。左边鞋柜,第二层,白色毛绒那双。
他瞳孔骤缩,猛地抬头,视线像受惊的鸟一样扫过客厅每一个可能的角落。那个红点还在规律地闪烁着,像一只冷漠而永不疲倦的眼睛。
监视者…连这个都注意到了他赤着脚,感受到地板的冰冷
一种被彻底剥光、连最细微情绪都被审视玩弄的屈辱感混着恐惧,冲得他头皮发麻。
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回卧室,仿佛逃离那片充斥窥视的客厅就能获得一丝喘息。他砰地一声甩上卧室门,背靠着门板剧烈喘息,心脏快要跳出喉咙。
卧室里似乎安全些…吗
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再次投向那面梳妆镜。口红字迹依旧刺眼。
欢迎成为我。
他猛地扑过去,抓起梳妆台上的一瓶卸妆水,粗暴地拧开,将液体胡乱倒在纸巾上,疯狂擦拭那行字。鲜艳的红色被晕开,拉出长长的粉色污迹,像一道丑陋的伤疤,但字迹的轮廓依然顽固地残留着,仿佛已渗入镜面深处。
徒劳。一切都是徒劳。
他喘着粗气,扔掉污浊的纸巾,双手撑在梳妆台冰凉的桌面上,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必须做点什么。不能坐以待毙。
他的视线落在梳妆台抽屉上。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开第一个抽屉。
里面是排列整齐的化妆品,琳琅满目。他烦躁地退开。
第二个抽屉。一些首饰,发绳,琐碎物品。没什么特别的。
第三个抽屉,稍微紧一些。他用力拉开。
抽屉里东西不多,最上面是一本深蓝色硬壳的护照,下面压着一个棕色的牛皮纸文件袋。
他的心跳漏了一拍。身份信息!
他颤抖着拿起那本护照,深吸一口气,翻开。
照片上的女子,黑发,大眼睛,嘴角带着一丝温柔的浅笑。就是他镜子里看到的那张脸,却远比他现在这副惊惶失色的模样要宁静美丽。目光下移。
姓名:苏晚晴。
出生日期…
下面盖着几个出入境印章。最近的一个,日期是…三个月前。
他放下护照,拿起那个略显厚重的牛皮纸文件袋。封口是绕线的纸扣。他迅速解开,将里面的东西倒在梳妆台上。
几张银行账单,一些购物小票,一本薄薄的病历卡,还有…一张打印出来的照片。
照片像是从某个活动现场抓拍的,人群为背景,正中央的苏晚晴穿着一件晚礼服,正微笑着侧头和身旁的人说话,眼神明亮,光彩照人。她身边是一个穿着深色西装的男人,只拍到一个侧影,身材高大,肩膀宽阔,看不清面容。
林烨快速翻看那些账单和小票,消费记录正常,地址栏都指向这个公寓。病历卡显示苏晚晴最近一次就诊是在一个月前,原因栏写着:焦虑状态,失眠。医生开了一些安眠类药物。
所以,这身体的主人叫苏晚晴。她似乎长期受到困扰,甚至需要药物入睡。这和她光鲜的外表有些出入。
那么,外面的监视,那些短信,是针对苏晚晴的而他,林烨,一个倒霉的闯入者,恰好接手了这个可怕的局面
他的目光落回那张照片上。苏晚晴笑靥如花。她身旁那个只有一个侧影的男人…
是谁
他下意识地拿起照片,想看得更仔细些。手指摩挲着照片边缘,忽然觉得背面似乎有凹凸感。
他立刻将照片翻过来。
照片背面,用黑色的细头记号笔,写着一行小字。字迹略显潦草,和镜子上那口红的歪扭截然不同,更像是仓促间写下的。
如果他找你,去找陈警官。电:138xxxxxxx7。小心!
这行字没头没尾,却像一道刺目的闪电,劈入了林烨混乱的脑海。
他他是谁是那个监视者是照片里这个男人陈警官警察苏晚晴在向警察求助她预感到危险后面那句小心,又是在提醒什么
无数疑问爆炸开来。
但这是他醒来后,找到的第一个明确的、可能指向外部援助的线索!
一丝微弱的、几乎不敢存在的希望,像风中残烛般在他心底点燃。
他死死攥着那张照片,仿佛攥着一根救命稻草。那个电话号码,像烙铁一样烫在他的脑海里。
必须打电话!必须联系这个陈警官!
他猛地抓起手机,手指因为激动和恐惧而颤抖得更厉害,几乎按不准数字键。他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输入那串号码,心脏狂跳得快要炸开。
每按下一个数字,都感觉暗处那双眼睛的冰冷注视又加重一分。
他终于输完了最后一个数字。屏幕跳转到拨号界面。
他深吸一口气,拇指悬在那个绿色的拨出键上。
按下——
听筒里传来规律的嘟——嘟——声,每一声都像重锤,敲打在林烨紧绷的神经上。他死死攥着手机,指关节捏得发白,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揪紧了睡裙柔软的布料,呼吸屏住,全部注意力都灌注在那小小的听筒上。
快接!快接啊!
他在心里无声地呐喊,目光却不受控制地瞟向紧闭的卧室门,耳朵极力捕捉着门外任何一丝异响。那个隐藏在电视柜下的红点,像一枚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感知里。
嘟——
第四声长音过后,电话突然被接起了!
林烨的心脏猛地一跳,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他张开口,那个陌生的、属于苏晚晴的柔软声带急切地想要振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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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听筒里传来的,却不是预想中的人声。
一个冰冷、毫无感情的电子女声,平板地、清晰地响起:
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核对后再拨。Sorry,
the
number
you
have
dialed
is…
后面的话,林烨听不清了。
空号两个字,像两柄冰锥,瞬间刺穿了他刚刚燃起的那点微末希望。寒意从脚底急速窜起,冻僵了四肢百骸。
怎么会是空号照片背面的字迹那么清晰!苏晚晴仓促留下的求救信息,最关键的一环,是假的是不存在的还是一个…早已被识破并掐断的途径
巨大的失落和更深的恐惧攫住了他。他手臂无力地垂下,手机从汗湿的掌心滑落,啪地一声掉在柔软的地毯上,屏幕暗了下去。
希望破灭得如此之快,如此彻底。
他瘫坐在梳妆台前的软凳上,目光空洞地望着镜子里那张惨白失魂的脸。口红被擦拭后的污迹像一块丑陋的疤痕,横亘在影像中间。
欢迎成为我。
那行字仿佛带着嘲弄的意味,再次在他脑海里浮现。
他…找他…陈警官…小心…
碎片化的信息在脑中疯狂旋转,却拼凑不出任何有意义的图案,只带来一阵阵眩晕和恶心。苏晚晴到底惹上了什么她现在在哪里是死是活而自己,又为什么会出现在她的身体里
这些问题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理智。
不行!不能坐在这里等死!
他猛地站起身,动作太大跌倒了软凳。他不管不顾,开始发疯似的翻箱倒柜。卧室的衣柜、床头柜、甚至床垫底下,他粗暴地翻找着,寻找任何可能有用的东西——更多的线索、防身的武器、或者…钥匙!
衣柜里挂满了女性的衣物,柔软馨香。床头柜里只有一些安眠药和一本看了一半的言情小说。床垫下空空如也。
一无所获。
绝望像潮水般涌上,几乎要将他淹没。他喘着粗气,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下来,双手插入长发,用力撕扯,试图用疼痛来对抗这令人崩溃的现实。
就在这时——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金属咬合声,从大门方向传来。
极其细微,但在死寂的公寓里,却清晰得如同惊雷!
林烨的血液瞬间冻住了。所有的动作、呼吸、甚至思考,都在这一刻停滞。
有人…在外面用钥匙开门!
那个监视者那个发信息的人他…来了
恐惧像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了他的咽喉。他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瞳孔缩成针尖大小,死死盯住房门的方向。
门锁传来转动的声音,缓慢而清晰。一下,两下…防盗锁被打开了。
接着是门轴转动发出的、极其轻微的吱呀——声。
门,被推开了一条缝。
走廊里昏暗的光线投射进来,在地板上拉出一道细长的、不断扩大的光带。
一个高大的、模糊的男性轮廓,出现在门缝后的阴影里。
林烨的心脏疯狂地擂动着胸腔,几乎要爆炸。他手脚并用地向后缩,拼命想把自己塞进墙壁和衣柜之间的阴影里,减少存在感。眼睛却像被钉住一样,无法从那条门缝移开。
门被彻底推开了。
那个男人走了进来,反手轻轻关上了门。
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深色西装,身材高大挺拔,肩膀宽阔。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但逆着光,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到一个冷硬的下颌线条。
他站在玄关处,没有立刻进来,只是静静地站着,目光似乎扫过客厅,然后…精准地投向林烨藏身的卧室方向。
林烨死死捂住自己的嘴,防止那不受控制的牙齿磕碰声泄露自己的位置。他能感觉到那道目光,冰冷、粘腻,如同实质般扫过卧室的门板。
时间仿佛凝固了。
几秒钟后,男人动了。他没有走向卧室,而是脚步沉稳地走向了客厅中央。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轻微而规律的声响,每一步都像踩在林烨的心尖上。
他走到电视柜前,停下了。
林烨透过门缝,看到男人弯下腰,手指似乎在那闪烁红点的位置动作了一下。
那规律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滴答声,停止了。
红点,熄灭了。
他关闭了摄像头。
这个认知非但没有带来丝毫安全感,反而让林烨的恐惧达到了顶点。他为什么要关闭监控他要做什么
男人直起身,依旧背对着卧室的方向。他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部手机,低头操作着。
几乎同时,掉落在林烨脚边地毯上的那只属于苏晚晴的手机,屏幕倏地亮了起来。
嗡——
震动声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林烨猛地一颤,惊恐地看向屏幕。
未知号码。
内容只有一句话:
躲什么我闻到你的恐惧了。出来。
他看到了!他都知道!他甚至享受着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
林烨的呼吸彻底乱了,绝望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住四肢。无处可逃。
外面的男人收起了手机,缓缓转过身。
这一次,他的脸孔从阴影中显露出来。那是一张称得上英俊的脸,五官深刻,但肤色是一种不见阳光的苍白。他的眼神异常平静,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温和,但那种温和底下,却潜藏着一种令人极度不适的、冰冷的空洞感。嘴角似乎还噙着一丝极淡的、扭曲的笑意。
他的目光,穿透卧室门板的缝隙,精准地锁定了蜷缩在阴影里的林烨。
然后,他开口了。声音低沉,柔和,甚至带着一丝诡异的磁性,却让林烨如坠冰窟。
晚晴,他唤道,语调亲昵得仿佛在呼唤挚爱,不听话的孩子…该受到惩罚。
他抬起脚,一步,一步,不紧不慢地,朝着卧室走来。
皮鞋落在地板上的声音,被无限放大,成了催命的鼓点。
林烨惊恐地睁大眼睛,身体无法控制地颤抖,拼命向后缩,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退无可退。
那脚步声在卧室门外,停住了。
一只手,搭上了门把手。
缓缓下压。
门把手无声地转动,向下压到一个极限,停住。
门,并没有被推开。
林烨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冲撞,几乎要震碎肋骨。他死死盯着那纹丝不动的门板,眼球因极度惊惧而微微凸出,血丝遍布。每一块肌肉都绷紧如岩石,等待着那扇门后未知的、却必定是恐怖的降临。
一秒。两秒。
门外没有任何动静。没有推门,没有离开的脚步声,甚至没有呼吸声。那个男人就像一抹幽魂,静静地立在门外,保持着压下手柄的姿势。
这种悬而未决的死寂,比直接的暴力更令人窒息。它在无声地研磨着林烨仅存的理智。
然后,他听到了。
极其细微的、金属与金属摩擦的轻响。不是钥匙,更像是…某种更细小的东西,探入了锁孔。
他在撬锁不,不对!他有钥匙!他刚才就是用钥匙从外面打开的门!那他现在在干什么
一种更加不祥的预感攫住了林烨。他猛地意识到,对方可能不是在开门,而是在…做别的手脚!
恐惧压过了僵直。他不能坐以待毙!
林烨的目光疯狂扫视四周,最终落在梳妆台那沉重的大理石基座上。他连滚带爬地扑过去,用尽这具身体全部的力气,肩膀抵着冰冷的石面,奋力向前推挪。
吱嘎——
大理石与木质地板摩擦,发出刺耳的噪音,在绝对的寂静中如同惊雷。
门外的细微响动戛然而止。
林烨的心脏也随之一停。
完了。他被发现了。
他绝望地停下动作,屏息等待着门被猛地撞开。
然而,预想中的狂暴破门并没有发生。
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极轻极冷的低笑。从门缝底下渗进来,带着一丝玩味,一丝…嘲弄。
仿佛在欣赏笼中猎物最后徒劳的挣扎。
紧接着,脚步声响起。却不是走向卧室门,而是…走向了客厅深处,逐渐远去。
他走了
林烨僵在原地,不敢相信。就这么走了为什么
几秒后,远处传来大门被关上的沉重声响——咔哒。锁舌落回锁体的金属撞击声,清晰无误地表明:那个人离开了。从外面,再次将门锁上了。
劫后余生的虚脱感瞬间席卷而来,林烨腿一软,沿着梳妆台滑坐到地毯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浸透了单薄的睡裙,紧紧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冰凉的战栗。
为什么他为什么突然离开那声低笑是什么意思他在门外对锁动了什么手脚
无数疑问盘旋着,但此刻,逃离的迫切压倒了一切。
他挣扎着爬起来,再次用力将梳妆台彻底顶到门后,粗糙的大理石边缘在门板上刮出深深的痕迹。这或许挡不住那个男人,但至少能给他一点可怜的心理安慰,或者一点预警时间。
做完这一切,他几乎是扑到了窗边,猛地拉开那层精致的蕾丝窗帘——
希望,再一次被狠狠摔碎。
窗外并非预想中的街道或小区景象,而是另一面墙。一面冰冷的、没有任何窗户的、刷着灰白色涂料的实体墙。距离这扇窗户不过一米多远,形成一个逼仄的天井。微弱的光线从极高的上方投射下来,显示这至少是地下或者半地下的位置。
唯一的出口,只有那扇被从外面锁死、可能还被动了手脚的大门。
他被困在了一个精心打造的囚笼里。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没过顶盖。林烨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下去,目光失神地落在房间角落。
那个男人离开了,但这座公寓的窒息感却有增无减。空气里弥漫的那股甜腻花香,此刻闻起来更像是一种用于麻痹神经的毒药。每一件精致的摆设,都像是舞台上的道具,等着下一幕戏码的开演。
他必须知道更多。关于苏晚晴,关于那个男人,关于这一切。
目光再次落回那个已被翻乱了的梳妆台抽屉。文件袋里的东西散落一地。他爬过去,手指颤抖着,将那些纸张再次摊开。
银行账单,购物小票,焦虑症的诊断书…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逐字逐句地重新审阅,不放过任何一丝细节。
购物小票的日期…密集集中在最近两个月。而且消费地点…他仔细核对地址,发现几乎都在同一个高端商圈。
诊断书上的就诊时间…一个月前。医生签名栏:Dr.
Chen。陈医生和照片后面写的陈警官只有一个字相同。是巧合吗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那张彩色照片。苏晚晴明媚的笑容,旁边那个只有侧影的高大男人。西装革履,气质不凡。
他翻过照片,看着背面那行仓促的字迹:如果他找你,去找陈警官。电:138xxxxxxx7。小心!
他。
这个他,极大可能,就是照片里的这个男人。也是刚才那个用钥匙开门、散发着致命危险气息的男人。
而陈警官…那个空号…
林烨的视线回到诊断书上Dr.
Chen的签名上。一个荒谬的、却又在绝境中唯一能抓住的念头浮了上来。
有没有一种可能…苏晚晴仓促之下,写错了或者,她不敢直接写下医生,只能用警官这个称谓来暗示毕竟,向警察求助比向医生求助更符合常理
这个念头让林烨几乎停止的心脏重新剧烈跳动起来。
他再次抓起手机,手指因为激动和不确定而颤抖得更厉害。他打开浏览器,尝试连接网络——谢天谢地,Wi-Fi是自动连接的。
他在搜索框里输入了诊断书上的医院名字和Dr.
Chen,后面加上心理或精神科等关键词。
页面加载缓慢,每一秒都无比煎熬。
终于,结果出来了。
医院的官方页面,医生介绍栏。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金丝眼镜、面容温和的中年男医生的照片出现在屏幕上。
姓名:陈景和。
职称:副主任医师。
科室:临床心理科。
专业方向:焦虑障碍、睡眠障碍、创伤后应激障碍……
是他!诊断书上的签名就是他!
林烨的目光迅速扫过下面的联系方式。办公室电话…邮箱…没有手机号。
他记下办公室电话,没有任何犹豫,立刻拨了过去。
听筒里传来长长的忙音。无人接听。
也对,现在是…他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显示上午9点过几分,但窗外天光透过高处的缝隙,依旧黯淡得如同黄昏。这诡异的时间差让他眩晕。但无论如何,工作时间,医生可能在查房或者接诊。
他不能等。
他的目光落在那些购物小票上。高端商圈…苏晚晴频繁光顾…那个男人…
他再次在搜索框里输入那个商圈的名字,加上西装、高定、男装等关键词。
几个知名品牌跳了出来。他一个个点进去查看,目光锐利地扫过那些模特图,试图寻找与照片中男人侧影、与刚才那个西装男人气质相符的线索。
突然,在一个意大利顶级男装品牌的官方页面上,一张展示店内环境的宣传照片吸引了他的注意。
照片背景是奢华的店铺内部,一个穿着剪裁完美西装的男性模特站在中央,但林烨的目光却猛地定格在照片角落!
虽然模糊,但他几乎可以肯定——那个站在角落,正侧身与店员交谈的高大男人,就是照片里出现在苏晚晴身边的人!同样的身形,同样的发型,同样的冷峻侧影轮廓!
这家店!
他心脏狂跳,迅速记下了品牌名字和商圈地址。
就在他准备继续查找更多信息时,头顶上方某处,突然传来一阵沉闷的、有规律的敲击声。
咚…咚咚…咚…
声音来自天花板,或者墙壁内部不像是正常的管道或电器噪音,更像是一种…故意的、带着某种节奏的敲击。
林烨全身一僵,猛地抬起头,惊恐地望向雪白的天花板。
那敲击声停顿了一下,然后再次响起。
咚…咚咚…咚…
缓慢,固执,仿佛永无止境。
与此同时,脚边的手机屏幕,又亮了。
未知号码。
喜欢这个新声音吗是我们的邻居在打招呼。
他总是不太友好。不过别担心,他出不来。
就像你一样。
耐心点,晚晴。游戏才刚刚开始。
敲击声还在继续,一声声,仿佛敲打在林烨的颅骨上。
邻居什么样的邻居也被关着的疯子
那个男人不仅监视着他,还能控制或者知晓这栋建筑里其他可怕的存在他到底把自己弄进了一个什么样的地狱!
林烨崩溃地捂住耳朵,但那沉闷的敲击声和手机屏幕上冰冷的文字,却无孔不入地钻入他的脑海。
他蜷缩在冰冷的墙角,在一声声规律的敲击和甜腻的花香包围中,瑟瑟发抖。
唯一的微小希望,是那个医生的名字,和那个商圈的地址。
他必须出去。必须找到那个陈医生。必须知道苏晚晴身上发生了什么。
否则,下一次那扇门被打开时,他可能就真的永远也出不去了。
头顶的敲击声停了。
那突如其来的死寂,比持续不断的噪音更令人毛骨悚然。仿佛有什么东西屏住了呼吸,正在暗处耐心地等待。
林烨蜷缩在墙角,耳朵里还残留着那咚…咚咚…咚的幻听,心脏在胸腔里失序地狂跳,撞得肋骨生疼。他死死盯着天花板,雪白的涂料表面没有任何痕迹,但那看不见的邻居所带来的压迫感,却沉甸甸地压下来,混着空气中甜腻的花香,令人作呕。
脚边的手机屏幕早已暗下去,但那几条信息却像烧红的烙铁,印在他的视网膜上。
喜欢这个新声音吗是我们的邻居在打招呼。
他总是不太友好。不过别担心,他出不来。
就像你一样。
耐心点,晚晴。游戏才刚刚开始。
游戏…
林烨猛地闭上眼,牙齿深深陷进下唇,直到尝到一丝细微的铁锈味。这陌生的、属于女性的柔软嘴唇传来的痛感,尖锐地提醒着他此刻的处境。
他不是苏晚晴。他是林烨。一个被错误投放到这场致命游戏里的玩家,连规则都不知道。
他不能疯。至少现在不能。
那个男人——西装革履,拥有钥匙,操控监视器,知晓邻居的存在——他暂时离开了。这是唯一的空隙。他必须做点什么。
陈医生。那个商圈。
他猛地睁开眼,目光里褪去了一些惊惶,多了几分被逼到绝境的狠厉。他再次抓起手机,忽略掉那催命般的未知号码信息,手指飞快地重新打开浏览器。
他需要更具体的信息。陈景和医生的出诊时间。那家男装店的详细位置,甚至……那个男人的可能信息。
搜索市中心医院
临床心理科
陈景和
门诊时间。页面跳转,显示周四上午专家门诊。今天……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日期是周二。他还要等将近两天。两天!在这个笼子里,下一秒可能就会崩坏,他怎么可能等两天!
焦虑像火焰一样灼烧着他的神经。他退出页面,深吸一口气,试图搜索那家意大利男装品牌。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按错了两次才输入正确。
品牌的官方页面再次出现,奢华而冰冷。他放大那张带有角落男人侧影的宣传照,像素变得模糊,除了能再次确认那身形和气质与闯入者极度相似外,一无所获。没有店员信息,没有客户名单,这根本是条死路。
就在绝望再次攫住他喉咙的时候,视线无意中扫过页面底部的一小行文字:预约制服务,为您提供专属定制体验。
预约制
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闪过脑海。
苏晚晴的手机!那部白色、镶着水钻的手机!里面一定有线索!通话记录、短信、社交软件……那个男人能如此精准地掌控她,他们之间必然存在大量的联系痕迹!
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迫不及待地点开手机的通话记录。长长的列表,几乎被同一个未知号码占据,已接,未接,已拨……时间持续数月。
他点开短信收件箱。同样,绝大部分来自那个未知号码。内容从最初看似正常的问候——今天天气很好,适合出门散步,逐渐变得密集、偏执、充满控制欲——为什么不回信息我看见你了,和谁在一起离他远点。……时间越近,语气越冰冷,最后彻底变成了他醒来时看到的那种赤裸裸的威胁和监视宣告。
发件箱几乎是空的,只有寥寥几条简短回复:好的。知道了。抱歉。
苏晚晴一直在屈服。或者说,她在试图用顺从换取喘息,但显然失败了。
林烨感到一阵窒息般的难受。他快速退出短信,点开了微信图标。
列表第一个聊天框,没有备注名,只有一个简单的句号.。头像是一片纯黑。
最后一条信息来自昨天深夜。
.:药吃了么
苏晚晴:吃了。
.:很好。晚安,我的晚晴。
苏晚晴:晚安。
再往上翻,几乎全是类似单调的对话。在哪回家了。和谁一个人。拍照我看。……配合着位置共享请求,和偶尔突如其来的视频通话要求。
控制无处不在。
林烨的手指冰凉,他强忍着不适继续翻看。终于,在更早的一些记录里,他看到苏晚晴几次尝试性的、微弱的反抗。
苏晚晴:求你,别这样了,我需要一点空间。
.:你需要的是我。只有我。
苏晚晴:我受不了了……我真的受不了了……
.:你会习惯的。你永远属于我。
对话在此之后,苏晚晴的回复就变得更加简短和机械,仿佛已经认命。
林烨闭了闭眼,胸口堵得发慌。他退出这个令人压抑的聊天框,快速浏览其他联系人。家人、朋友、同事……聊天记录看起来都正常,甚至有些平淡,丝毫看不出她正身处如此可怕的境地。她把自己伪装得很好。
他的目光忽然定格在一个备注为周姐(造型师)的联系人上。最后一条信息是苏晚晴发出的,时间是一个多月前。
苏晚晴:周姐,上次你说的那个私人护理师,联系方式能再给我一下吗我觉得最近状态实在太差了,需要调整一下。
后面附了一个抱歉的表情。
下面周姐很快回复了一个电话号码和一个名字:李薇。
私人护理师调整状态
林烨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立刻记下那个号码,然后毫不犹豫地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很久,就在他以为又要无人接听时,被接起了。
喂您好一个干练、温和的女声传来。
林烨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苏晚晴的声带发出尽量平稳的声音:喂,您好,是李薇老师吗
是我。您哪位
我…我是苏晚晴小姐的朋友。她之前可能向您咨询过一些护理服务,我想帮她再了解一下具体情况。他小心翼翼地措辞。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似乎在回忆。苏晚晴小姐……哦,是的,大概一个多月前,她确实联系过我一次,简单问过一些关于压力管理和睡眠调整的方案。但我们并没有深入沟通,后来她也没有再联系我。请问您是……
她最近……情况不太好。林烨艰难地说,感觉每个字都烫嘴,她之前有没有跟您提过,比如……比较困扰她的人,或者事
李薇的声音带上了几分专业的谨慎:抱歉,这位女士,客户的具体隐私我是不方便透露的。而且我和苏小姐确实只有一次很简短的沟通,她并没有提及任何具体的人和事,只是普遍询问了如何缓解焦虑和改善睡眠。我建议,如果苏小姐现在状态不佳,最好还是寻求正规医院心理医生的帮助。
正规医院……陈医生。
好的,谢谢您。林烨哑声道,失望地准备挂断。
不过……李薇似乎犹豫了一下,补充道,那次通话,我印象里苏小姐那边背景音有些嘈杂,好像……隐约有争吵声还有一个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情绪不太好的样子。但我不确定是不是听错了,而且很快就没了。我能提供的只有这么多。
男人的声音!争吵!
谢谢!非常感谢!林烨急切地道谢,挂断了电话。
线索串起来了。苏晚晴长期处于那个男人的精神控制和监视下,她焦虑,失眠,试图寻求帮助(陈医生、私人护理师),甚至可能试图反抗(争吵),但最终失败了。而自己,林烨,在她失败后某个时间点,莫名其妙地进入了她的身体,接手了这个地狱般的局面。
那个男人知道吗他知道苏晚晴已经换了一个内核吗
欢迎成为我。
镜子上的字句再次浮现。那个男人……他期待的游戏,对象到底是苏晚晴,还是……这个占据了苏晚晴身体的、全新的、未知的玩家
一股恶寒顺着脊椎爬升。
就在这时,头顶那规律的、沉闷的敲击声,毫无预兆地再次响起!
咚…咚咚…咚…
比之前更响,更急促,带着一种不耐烦的、躁动的意味。
林烨猛地一颤,惊恐地抬头。
几乎同时,客厅的方向,传来另一种声音!
是门锁!钥匙插入锁孔,转动的声音!
咔哒。咔哒咔哒。
不是那种从容的、宣告式的开门,而是带着一种急躁的、反复尝试的扭动!
锁舌卡住了是因为他之前用梳妆台堵住了门吗
门外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然后——
砰!!
一声巨响,整扇门剧烈震动了一下!外面的人开始用身体撞门!
沉重的撞击声一声接着一声,混合着头顶越来越急促的敲击声,像一场狂暴的交响乐,瞬间将公寓内虚假的宁静撕得粉碎!
梳妆台大理石底座与门板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被撞得一点一点向室内移动。
他回来了!而且这一次,毫无耐心,充满了暴戾的气息!
林烨脸色惨白如纸,连滚带爬地向后退缩,直到脊背狠狠撞上冰冷的墙壁。双眼绝望地在那扇不断震颤、仿佛下一秒就要碎裂开来的门,和传来疯狂敲击声的天花板之间来回移动。
无处可逃!
砰!!
又一声更猛烈的撞击!门框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梳妆台被撞开了一个更大的缝隙!
一只苍白、骨节分明的手,猛地从门缝里伸了进来,胡乱地摸索着内嵌式的门锁位置!
指尖即将触碰到反锁旋钮的瞬间——
啪。
一声极轻微的电流嘶响。
客厅、卧室、所有角落的灯光,骤然熄灭。
彻底的黑暗,如同浓稠的墨汁,瞬间吞噬了一切。
撞击声停了。
头顶的敲击声也停了。
那只苍白的手,停顿在半空中,然后,缓缓地缩回了门缝之后。
死寂。
绝对的、黑暗的死寂。
只有林烨自己粗重、惊恐的喘息声,和心脏快要撞出胸腔的轰鸣。
怎么了为什么停电了那个男人为什么停了他走了
在令人窒息的黑暗里,时间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几分钟,也许只有几秒。
林烨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屏幕自动亮起,幽蓝的光芒成为这片浓黑中唯一的光源,映亮了他冷汗涔涔、毫无血色的脸。
一条新信息,来自未知号码。
内容只有一句话:
看来,有别的‘朋友’不想被打扰我们的游戏。有趣。
黑暗深处,仿佛传来一声极轻极冷的低笑。
黑暗浓稠得如同实质,压得林烨几乎无法呼吸。手机屏幕那一点幽蓝的光,是这片绝望死寂中唯一的存在,映着他惨白失色的脸,和瞳孔里无法消散的惊惧。
那条信息像毒蛇的信子,在屏幕上冰冷地闪烁。
看来,有别的‘朋友’不想被打扰我们的游戏。有趣。
别的‘朋友’是谁那个敲击天花板的‘邻居’还是……这突如其来的断电本身,就是另一个未知存在的‘手笔’
这栋建筑,这个囚笼,到底还藏着多少恐怖
那声仿佛响在耳边的低笑,是幻觉吗还是那个男人就站在门外,透过那条被撞开的门缝,欣赏着他此刻的崩溃
极致的恐惧过后,一种冰冷的、近乎麻木的绝望缓缓沉淀下来。心脏依旧在狂跳,但大脑却异常清晰地意识到一个事实:等待,就是慢性死亡。
那个男人享受这个过程。享受他的恐惧,享受这场游戏。而停电,无论原因是什么,或许……是一个变数一个计划外的混乱
混乱,意味着可能的机会。
他不能放过任何一丝可能!
林烨猛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入肺腑,带来一阵战栗,却也强行压下了四肢的颤抖。他借着手机微弱的光亮,摸索着重新站起,脚步虚浮却坚定地走向那扇被撞开一道缝隙的门。
梳妆台歪斜地卡在门后,大理石底座在地板上划出深刻的白痕。门缝里透不出任何光线,只有更深的黑暗和死寂。
他侧耳倾听。
门外,没有任何声音。没有呼吸,没有脚步,没有那个男人的存在感。仿佛刚才那暴烈的撞击和那只苍白的手,只是一场逼真的噩梦。
但他知道不是。门框上新鲜的撞痕和移动的梳妆台就是铁证。
那个男人……真的离开了因为停电还是因为这突然的干扰让他暂时选择了退却
林烨不知道,也不敢去想。他只知道,现在,此刻,门外可能是空的。
机会稍纵即逝。
他放下手机,屏幕朝上借着那点微光,用尽全身力气抵住梳妆台冰冷的边缘,咬紧牙关,一点一点地将这沉重的障碍物挪开。肌肉在这具陌生的身体里发出酸痛的抗议,但他不管不顾。
吱嘎——
摩擦声在绝对安静里显得无比刺耳。每一声都让他头皮发麻,生怕会惊动什么。
终于,梳妆台被移开了一个足够他侧身通过的缝隙。
他停下动作,再次屏息倾听。
依旧死寂。
他捡起手机,深吸一口气,侧着身子,如同影子般悄无声息地从门缝里滑了出去。
客厅同样浸没在浓墨般的黑暗里,比卧室更甚。因为没有窗户,一丝自然光都没有。手机的光照范围有限,只能勉强勾勒出家具模糊扭曲的轮廓,像一头头蛰伏在黑暗中的怪兽。
空气里那股甜腻的花香似乎淡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陈旧的、灰尘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类似金属锈蚀的气味。
他不敢大意,压低身体,手机屏幕向下扣在手心,只让极其微弱的光线透出指引脚下,每一步都踩得极轻,耳朵捕捉着任何一丝异动。
方向是大门。
路过电视柜时,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那个散热孔。
黑暗一片。那个红点消失了。监视器随着停电彻底停止了工作。
这并没有带来安慰,反而让那股被未知窥视的恐惧变得更加庞大和无形。
他终于摸到了冰冷的金属门把手。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他回忆着之前那个男人开门的方式,手指颤抖着摸向门锁——复杂的防盗锁,内外都需要钥匙。他尝试着拧动内锁的旋钮。
可以转动!但仅仅解除了内部的保险,最关键的锁体,依然需要钥匙从外部开启,或者……从内部用钥匙打开。
他没有钥匙。
苏晚晴的钥匙串,他记得在梳妆台上看到过,但刚才极度恐慌下的翻找,不知道被拨弄到了哪里。现在返回黑暗的卧室去寻找,几乎不可能,也极度危险。
绝望再次涌上。
他背靠着冰冷的大门,缓缓滑坐下去。难道真的……
等等。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门框边缘滑动,忽然摸到一处异样。
门框与墙壁接缝的腻子,有一小片是松动的,甚至有些脱落。像是被什么坚硬的东西反复撞击过……或者……撬动过
一个被遗忘的细节猛地跳进脑海——刚才那个男人在门外,没有立刻撞门之前,那细微的、金属探入锁孔的声响!
他不是在撬锁!他是在……对锁做什么手脚!
林烨的心脏猛地一缩。他立刻举起手机,将那点微弱的光对准门锁的钥匙孔。
凑近了,仔细看。
钥匙孔内部,金属锁芯的深处,似乎……残留着一点极其微小的、半透明的、类似蜡状物的碎屑
他用指尖小心翼翼地探入,抠挖了一下,指尖沾上了一点几乎看不见的黏腻。
这是……
那个男人,用某种类似软蜡或口香糖的东西,暂时堵死了锁芯他从外面用钥匙打不开,所以才那么暴怒地撞门而停电时,他或许以为是自己做的手脚成功了,导致了电路短路之类的意外,所以暂时退去查看
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那个男人不仅拥有钥匙,他还要确保外面的人打不开,里面的人出不去!他要彻底封死这个囚笼!
必须尽快找到钥匙!或者……别的出路!
他猛地站起身,也顾不上隐藏了,用手机光照亮前方,急切地想要返回卧室去寻找钥匙。
就在光线扫过客厅中央的茶几时,他的脚步猛地顿住。
光线所及,茶几玻璃桌面下,压着几张照片和明信片。之前他情绪崩溃时没有注意到。
其中一张照片,瞬间抓住了他的眼球。
那是一张合影。苏晚晴穿着一条漂亮的连衣裙,笑得依旧温婉,但眉宇间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她的身边,站着的正是那个高大英俊、西装革履的男人。
这一次,男人是正对着镜头的。
他脸上带着堪称温柔的微笑,一只手亲昵地揽着苏晚晴的腰肢,另一只手随意地插在西裤口袋里。看起来完全是一对登对的爱侣。
但林烨的视线,却死死钉在了男人的那双眼睛上。
即使在像素不高的照片里,即使在看似温柔的笑容衬托下,那双眼睛也透着一股让人极度不适的冰冷和空洞。像两颗打磨光滑的玻璃珠,嵌在了一张完美但毫无生气的面具上。嘴角在笑,眼神却毫无温度,甚至带着一种审视物品般的占有欲。
林烨感到一阵强烈的恶心和寒意。
他强迫自己移开目光,看向照片的其他部分。背景似乎是一个私人画廊或者艺术展,人来人往。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照片最边缘,一个被虚化了的背景人物上。
那是一个穿着藏蓝色制服的身影。肩章的部分有些模糊,但制服的款式……
是警察!
一个警察,出现在这张照片的背景里
林烨立刻想起苏晚晴在照片背后写下的字:如果他找你,去找陈警官。电:138xxxxxxx7。小心!
陈警官!难道不是笔误难道真的是指警察照片里这个背景板一样的人
可那个号码是空号!
混乱的线索再次搅成一团。但他没有时间深思了!
就在这时——
咔。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金属脆响,从大门锁孔里传来!
仿佛是什么细小坚硬的东西,被从内部顶了出来,掉落在门内的地板上。
林烨猛地将手机光对准声音来源。
锁孔里,那些残留的、半透明的蜡状碎屑,正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缓缓推出、脱落。
紧接着——
咔哒。
锁舌弹回锁体的声音!清脆,利落!
电子锁屏上,一个原本黯淡的红色指示灯,倏地亮起了绿色!
——供电恢复了!
几乎在灯光亮起的同一瞬间,头顶那沉闷的、令人疯狂的敲击声,也立刻随之再次响起!
咚!咚咚!咚!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响亮、急促、狂暴!
仿佛那个被断电激怒的邻居,正在用尽全身力气捶打着阻隔,想要破顶而出!
灯光大亮,刺得林烨眼睛生疼,瞬间暴露在客厅中央无所遁形!头顶是疯狂的撞砸声,面前是突然恢复正常、指示灯泛着幽绿光芒的电子门锁!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诡异!
那个堵塞锁芯的蜡状物被恢复了供电的锁体内部机制自动清除了还是……那个别的朋友做的
林烨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最原始的本能。
跑!!
他猛地扑向大门,手指疯狂地抓向门把手,用力下压——
这一次,门把手毫无阻碍地转动了!
门,开了!
门外是昏暗的走廊,空气中弥漫着老房子特有的潮湿霉味。
狂喜和更深的恐惧同时爆炸开来!他来不及思考这是否是另一个陷阱,一头撞了出去!
砰!
他反手狠狠摔上门,将那恐怖的敲击声和亮得刺眼的灯光隔绝在身后,然后凭借着求生本能,跌跌撞撞地沿着走廊向前狂奔!
赤脚踩在冰冷肮脏的水泥地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在空寂的走廊里回荡。
走廊很长,两边是其他住户的房门,紧闭着,没有任何声息,门牌号模糊不清。头顶的老旧灯罩闪烁着昏黄的光,将他的影子拉长又缩短,扭曲变形。
他不敢回头,拼命向前跑,只求尽快逃离这个魔窟,找到出口!
终于,走廊尽头出现了一个拐角,拐过去后,隐约能看到一扇厚重的、透着外界微光的单元门!
出口!
希望如同火焰般燃起!他加快脚步,冲向那扇门——
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冰冷的金属推杆时。
身旁的电梯,突然毫无预兆地——
叮!
一声清脆的提示音,在死寂的楼道里如同惊雷般炸响!
电梯厢上的数字指示灯,从B1缓缓跳到了1。
电梯门,正在缓缓打开。
一道狭长的、内部照明灯惨白的光线,投射在昏暗的地面上。
光线里,先是一只擦得锃亮的黑色皮鞋尖踏了出来,踩在了地面积年的灰尘上。
然后,是剪裁完美的深色西装裤腿。
林烨的血液,在这一瞬间,彻底冰封。脚步僵在原地,无法移动分毫。
他慢慢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
电梯门完全打开。
那个男人站在轿厢正中央,身姿挺拔,手里拎着一个便利店的塑料袋,里面似乎装着牛奶和面包。他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空洞冰冷的眼睛,精准地、毫无意外地,捕捉住了僵在单元门口、衣衫不整、赤着双脚、满脸惊恐绝望的林烨。
他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弯起一个微小的、扭曲的弧度。
像是终于找到了走失宠物的主人。
他向前迈了一步,走出电梯,声音低沉柔和,带着一丝诡异的愉悦,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死寂:
晚晴,
不乖的孩子……
该回家了。
不乖的孩子……
该回家了。
那低沉柔和的嗓音,像冰冷的蛛丝,缠绕上林烨的四肢百骸,将他死死钉在原地。血液仿佛冻结了,又在下一秒疯狂逆冲,撞击着耳膜,发出轰鸣。
男人站在电梯口,惨白的灯光从他头顶泻下,勾勒出他高大挺拔却令人窒息的轮廓。他手里的便利店塑料袋轻微晃动着,里面的牛奶盒和面包包装发出窸窣的摩擦声,与这绝望的场景形成一种荒诞的错位。
回家回到那个粉色的、布满监视器、有着疯狂邻居的囚笼
不!
林烨喉咙里发出一声破碎的、被极度恐惧挤压变调的嘶鸣,几乎是身体本能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他猛地转身,用尽全身力气扑向那扇近在咫尺的单元门!
冰冷的金属推杆狠狠撞入他的掌心,他用力下压——
纹丝不动!
推杆下方,一个不起眼的钥匙孔赫然在目!这扇门,同样需要钥匙才能从内部开启!
绝望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没顶。
身后,皮鞋踩在水泥地上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响起。
嗒。嗒。嗒。
从容,稳定,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残忍戏谑,一步步逼近。
林烨疯狂地拉扯着门把手,指甲在金属上刮出刺耳的声响,肩膀一次次撞向厚重的门板,那门却如同焊死一般,纹丝不动。冰冷的绝望顺着指尖蔓延至全身。
脚步声在他身后停住。
一股冷冽的、带着淡淡须后水气味的气息笼罩下来。
总是这么不听话。
男人的声音贴得很近,几乎就在他耳边响起,呼吸拂过他耳后的碎发。林烨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猛地向一旁缩去,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粗糙的墙壁上,惊恐地瞪着逼近的男人。
男人没有立刻抓他,只是站在那里,目光从他因恐惧而剧烈起伏的胸口,滑到他赤着的、沾满灰尘的双脚,最后落回他惨白的脸上。那眼神里的冰冷和审视,让林烨觉得自己像一件即将被拆解包装的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