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镇的集市,人声鼎沸,热浪混杂着尘土与牲畜的气味,扑面而来。
这里是天风王国边境的一隅,秩序与混乱交织,寻常百姓与高高在上的魂师,在这一天共享着同一片喧嚣的天空。
“李家小子,你这眼光也太毒了,这株‘凝气草’分明是昨夜才沾了露水的上品,你偏要按中品给价,我这小本生意还做不做了?”药摊老板苦着脸,指着一株叶片肥厚、泛着淡淡荧光的草药。
被称作“李家小子”的少年约莫十五六岁,一身浆洗得发白的麻布衣衫,身形略显单薄,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仿佛能看透人心。他叫李惊云。
“王叔,您这话就说笑了。”李惊云微微一笑,指着草药根部一处不起眼的暗黄色斑点,“昨夜露水是真,但根须已伤,灵气正在外泄,若非我今日买走,明日它就只值下品的价格。我按中品给,是敬您平日里对我娘的照拂。”
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不卑不亢。药摊老板愣了半晌,最终无奈地摆摆手:“罢了罢了,算我怕了你。拿走吧,顺便把你娘托我寻的‘清心蒲’也带上。”
李惊云熟练地包好药草,将省下的几枚铜板仔细揣入怀中,恭敬地道了声谢。他穿行在拥挤的人流里,目光却不时扫过那些偶尔路过的魂师。他们或佩戴着家族徽记,或身着统一制式的武馆劲装,行走间自有一股无形的力场,让周围的平民不自觉地避让开。
这就是魂师,吞服过武魂果实,觉醒了武魂,从此超凡脱俗的存在。
人群中忽然传来一阵骚动,几名魂师护卫着一辆华贵的马车驶过,引来无数艳羡与敬畏的目光。
“听说了吗?黑风寨一夜之间被人灭了满门,据说就是为了一颗不知真假的武魂果实!”
“嘶……真的假的?武魂果实啊,那可是能改变一生的神物,咱们这些凡人,连见都别想见到。”
“可不是嘛,一旦觉醒武魂,就能入灵火境,精神力外放,肉身强化,从此一步登天!”
零星的议论传入李惊云耳中,他眼神微动,却未停留。武魂果实的传说,对风云镇的每一个人来说,都既是遥不可及的梦,也是足以引来杀身之祸的剧毒。
他加快脚步,离开了喧闹的集市。
夜幕降临时,李惊云正走在回家的僻静小路上。晚风微凉,吹动路边的草丛沙沙作响。突然,他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不寻常的血腥味。
他停下脚步,屏住呼吸,循着气味拨开一人高的草丛。只见一名身穿学者长袍的中年男子倒在血泊中,胸口有一个狰狞的贯穿伤,气息已是游丝。
李惊云心头一紧,并未立刻上前。他先是观察四周,确认没有埋伏,才缓缓靠近。
那学者似乎察觉到了动静,艰难地睁开眼,看到李惊云一身平民打扮,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用尽最后的力气,从怀中掏出一物,塞到李惊云手中。
那是一枚果实,通体黯淡无光,表皮干瘪,像是一颗存放了太久的劣质水果。
“……拿着……活下去……”学者的声音支离破碎,带着血沫,“记住……千万……千万不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觉醒……”
话音未落,他头一歪,彻底断了气。
李惊云握着那枚毫无灵气波动的果实,心脏却在狂跳。学者的警告言犹在耳,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击在他的心上。他来不及多想,凭着一股强烈的直觉,迅速将果实贴身藏好,然后抹去自己来过的痕迹,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夜色中。
回到家中,母亲已经睡下。李惊云在自己狭小的房间里点亮一盏油灯,豆大的火光映着他异常冷静的脸。
他没有立刻拿出那枚果实,而是在脑中飞速梳理着一切。
魂师,武魂果实,灵火境……这些常识性的知识在他脑中形成一张清晰的脉络图。他只是一个平民少年,无权无势,这枚来路不明的果实,是天降的机缘,更是催命的符咒。
学者的警告,无疑证实了这枚果实的重要性与危险性。
“先入门,后谋远。”李惊云低声自语,眼神中透出与年龄不符的深沉。无论这果实是什么,提升自身实力才是唯一的出路。只有拥有了力量,才能守护自己,守护这个家。
他下定决心,将果实的存在压在心底最深处,在没有绝对把握之前,绝不向任何人透露分毫。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被他藏在床下暗格里的那枚黯淡果实,忽然自行泛起一圈圈深蓝色的旋纹,如同午夜湖面荡开的涟漪,无声地散发着一种致命的诱惑,似在呼唤他,咬下那改变命运的第一口。
那深蓝色的旋纹仿佛活物,在黑暗中静静呼吸,每一次明灭都牵引着李惊云的心神。他没有被诱惑冲昏头脑,而是更加冷静地审视着这枚果实。
直觉告诉他,时机到了。
他起身,用一块破布堵住门窗缝隙,又仔细检查了一遍藏身的密室——这是他早已为自己准备的、位于床板下的狭小地窖。确认万无一失后,他才取出那枚果实。
没有犹豫,李惊云将其送入口中。果实入口即化,没有想象中的甘甜,反而是一股冰冷、死寂的气息顺着喉咙直冲而下,瞬间席卷四肢百骸。
下一刻,剧痛爆发!
仿佛有无数根钢针在撕裂他的灵魂,李惊云的意识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拽入一片混沌的虚无之中。这里是他的识海。
在这片精神世界的中央,那股冰冷死寂的能量开始汇聚、旋转,最终形成了一个极小的、散发着幽暗光芒的微型漩涡。
漩涡成型的瞬间,李惊云感觉自己与它建立了一种血脉相连的奇妙联系。一股本能般的信息流从漩涡中涌入他的脑海——
吞噬!
它可以吞噬其他武魂的特性!
与此同时,他体内刚刚开始萌芽的一丝微弱魂力,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的溪流,被漩涡疯狂地牵引、吞噬、提纯,然后再反馈回来。这个过程带来了难以言喻的痛苦,仿佛肉身与灵魂都在被反复碾碎重组。
“吸……呼……”
剧痛中,李惊云没有嘶吼,反而凭借着超人的意志力,强行运转起一套从老兵那里学来的粗浅呼吸法。他用冷静到近乎残酷的节奏控制着呼吸,稳住即将崩溃的心神,任由那漩涡在他的识海中扎根、壮大。
不知过了多久,痛苦如潮水般退去。李惊云浑身被汗水湿透,虚脱地躺在地窖里,但他的眼神却前所未有的明亮。
他成功了,他觉醒了属于自己的武魂——一个闻所未闻,或许也是见不得光的“漩涡武魂”。
就在他准备起身时,一阵细微的交谈声从屋外传来,透过地窖的通风小孔,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
“……队长,这片区域都搜过了,还是没有线索。”一个声音属于镇上的巡夜队。
“继续搜!上面下了死命令,那枚‘失落果实’绝不能落到外人手里。任何可疑的人和事,都不要放过!”另一个声音低沉而陌生,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李惊云的心脏猛地一缩。
失落果实?毫无疑问,指的就是自己吞下的那一枚。外界的势力已经开始搜寻,危险已然逼近家门。
他透过通风孔的缝隙向外窥探,只见几名巡夜队员正簇拥着一个身穿黑衣的陌生人,挨家挨户地进行盘查,目光锐利如鹰。
冷汗瞬间浸湿了他的后背。学者的警告、神秘的漩涡武魂、外界的搜寻者……这一切都指向一个事实:他的武魂一旦暴露,后果不堪设想。
一个大胆而决绝的计划在他脑中迅速成型。
他调动心神,尝试着控制识海中的漩涡。那漩涡仿佛是他身体的一部分,应念而动,瞬间隐去了所有气息,沉寂下来,仿佛从未存在过。
李惊云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眼神变得坚定。
从今天起,风云镇只有一个尚未觉醒武魂的平民少年李惊云。至于那能吞噬万物的禁忌漩涡,将是他永不见光的最大秘密。
就在他做出决定的瞬间,门外石阶上传来一阵清晰的脚步声,最终停在了他家的门前。
“吱呀——”
他家的门环,被一只手缓缓抬起,发出了在静夜中格外刺耳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