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我站在学校光荣榜下,阳光刺眼,将榜上那个烫金的名字灼成一个模糊的笑话。我曾以为,那个位置理所当然属于我——三年如一日的埋首苦读,每一次模拟考都稳居榜首,清华大学的保送名额,是我应得的终点线。可现在,上面印着的名字是李伟,那个靠着担任校董的父亲,成绩永远在及格线徘徊的家伙。我听见周围的窃窃私语,同情的、嘲讽的、幸灾乐祸的,它们像无数根细密的针,扎进我的皮肤。他们都以为,我的人生会从这一刻起,坠入深渊。他们不知道,当一扇门被强行关上时,我早已为自己,准备好了一整片天空。
1
下面,我宣布本年度清华大学‘菁英计划’保送生最终名单……
班主任王老师站在讲台上,扶了扶他的金丝眼镜,刻意停顿了一下,目光在我们班最前排的两个座位上来回扫视。一个是我,一个是李伟。
全班同学的呼吸仿佛都在那一刻静止了,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我身上。这毫无悬念。过去三年,我的名字和年级第一这个词牢牢绑定,各项竞赛奖状贴满了教室后方的荣誉墙,多到几乎盖住了墙皮的颜色。这次的保送名额,所有老师和同学都心知肚明,不过是走个流程,为我的高中生涯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我平静地看着王老师,甚至准备好了上台发言时,该用怎样谦逊而得体的微笑了。
获得保送资格的同学是——李伟!
王老师的声音通过麦克风的放大,清晰地传到教室的每一个角落,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炸雷。
轰的一声,整个班级炸开了锅。
我脸上的微笑僵住了。
坐在我旁边的李伟,先是愣了一秒,随即脸上爆发出狂喜,他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兴奋地挥舞着拳头,接受着他那几个跟班夸张的祝贺。他挑衅地瞥了我一眼,那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炫耀和鄙夷,仿佛在说:看,你拼死拼活努力三年又怎样还不是我爸一句话的事。
我的大脑有那么几秒钟是空白的。周围同学的议论声变得遥远而模糊,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
怎么会是李伟他上次模考不是才年级两百多名吗
嘘,小声点,你不知道他爸是咱们学校最大的校董吗
太黑了吧……陈凡也太惨了,这可是清华啊!
惨什么,谁让他没个好爹呢这世道就这样。
这些声音刺入我的耳朵,却没有激起我太多的情绪。我没有愤怒,没有不甘,心中只有一片冰冷的平静。因为,这一幕,我早有预料。
三天前,我就从一个在教务处工作的远房亲戚那里得知,我的名额,已经被操作掉了。
所以,当王老师故作姿态地宣布结果时,我只是在欣赏一场早已知道结局的、拙劣的戏剧。
陈凡,你……你没事吧坐在我前面的班长林月回过头,担忧地看着我,她眼里的同情和愤怒几乎要溢出来。
我冲她摇了摇头,嘴角甚至还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
没事当然有事。但我从不是一个会把情绪写在脸上的人。
好了,大家安静!王老师敲了敲讲台,用一种我极为熟悉的、虚伪的口吻说道:大家要祝贺李伟同学。同时呢,陈凡同学也不要气馁,老师相信以你的实力,通过高考,一样能考上清华,甚至成为省状元!
他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好像我没拿到保送名额,反而是给了我一个冲击状元的机会,我该对他感恩戴德一样。
真是可笑。
我没有理会他,也没有再看一眼洋洋得意的李伟。我只是默默地低下头,从抽屉里拿出手机,屏幕亮起,上面是一封刚刚收到的邮件。
发件人是清大-张承恩教授。
邮件内容很短:陈凡同学,‘天穹’项目组经过最终审核,一致决定,正式邀请你作为核心成员加入。你的学籍问题,校方会为你处理。期待你的到来。
我关掉手机,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那口气,仿佛吐出了压抑在胸口三年的所有沉闷。
高考省状元
格局小了。
我直接站了起来。
整个教室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我身上。他们大概以为我要当场发飙,或者哭诉不公。
王老师皱了皱眉,语气不悦地问:陈凡,你站起来干什么坐下!
我没有坐下,而是拿起桌上的几本书,抱在怀里,平静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王老师,我不读了。
什么王老师愣住了。
我说,我退学。我的声音不大,但清晰得足以让每个人都听见。
这下,连李伟的笑容都僵在了脸上。全班同学都用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着我。
胡闹!王老师气得脸都红了,陈凡,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还有不到三个月就高考了,你现在退学你这是在自毁前程!
前程我轻笑一声,目光扫过他,最后落在李伟身上,被别人安排好的路,无论是金光大道还是独木小桥,都不是我的前程。
说完,我不再理会他们的反应,抱着书,径直走向教室后门。
站住!陈凡!你给我回来!王老师在后面气急败坏地吼着。
李伟和他那几个跟班堵在了门口,他双手抱胸,一脸讥讽地看着我:怎么玩不起了这就破防了没拿到保送,连高考都不敢考了废物。
我停下脚步,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
你觉得,一个保送名额含金量很高我问。
废话!那可是清华!李伟的下巴扬得更高了。
是吗我淡淡地说道,可在我看来,它还没资格,成为我的起点。
你……李伟被我这句狂妄的话噎得说不出话来。
我没再给他机会,侧身从他身边走过。在擦肩而过的那一刻,我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句:
对了,提醒你一句,你父亲给你买的这条路,似乎不太结实。回去告诉他,查查‘天芯科技’的账吧,别到时候,路没走完,家先没了。
李伟的身体猛地一僵,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他惊恐地看着我,像是见了鬼一样。
天芯科技,是他父亲公司最重要的秘密项目,一个用来套取国家科研补贴的空壳。这件事,除了他们父子最核心的几个人,绝不可能有外人知道。
我怎么会知道
我没有理会他的震惊,径直走出了教室。身后,是死一般的寂静,和王老师徒劳的怒吼。
走出教学楼,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我抬头看了一眼这所我待了三年的学校,没有丝毫留恋。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我拿出来,是林月发来的消息。
你真的退学了你疯了吗快回来给王老师道个歉!
我笑了笑,回了她一句:不用担心,我只是去走一条,更宽的路。
然后,我拉黑了王老师的电话,删除了班级群,将这张写着一中学生证的卡片,随手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
再见了,我的高中时代。
再见了,这滩我不想再搅和的浑水。
当我走到校门口时,一辆黑色的红旗轿车,无声地停在了我的面前。
车窗降下,露出一张儒雅而坚毅的中年男人的脸。
是陈凡同学吧他微笑着问。
我点点头。
我是张承恩教授的助理,奉命来接你。教授已经在实验室等你了。
我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车子平稳地启动,将身后的学校远远甩开。
车窗外,城市的光影飞速倒退。
而我的未来,才刚刚开始。
2
红旗轿车行驶得异常平稳,车内安静得只能听见微弱的电流声。我靠在柔软的真皮座椅上,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心中没有半分退学后的惶恐,反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和笃定。
开车的助理叫方平,三十岁左右,寸头,眼神锐利,从上车到现在,除了最初的自我介绍,他一句话也没多说。但这沉默并不让人尴尬,反倒有种专业带来的信赖感。
我没有问他要去哪里,因为我知道,目的地绝不会是清华大学那座游客也能参观的宏伟校门。
大约半小时后,车子驶离了市区,拐进了一条林荫大道。道路两旁是高大的白杨,再往外,便是连绵的西山山脉。这里人烟稀少,空气都变得清新起来。又开了十几分钟,车子在一座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灰色建筑群前停下。这里没有任何校名或单位的标识,只有门口站岗的卫兵和数个摄像头,昭示着此处的非同寻常。
方平下车,与卫兵交涉并出示了证件。电动伸缩门无声地滑开,车辆缓缓驶入。一进入园区,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这里不像学校,更像一个高科技产业园,几栋现代感十足的玻璃幕墙大楼错落有致,楼宇间有穿着白大褂或工程师制服的人行色匆匆。
车子没有在任何一栋楼前停留,而是直接开向了园区最深处,停在了一座山体的入口前。那是一个巨大的、伪装成山石颜色的金属闸门。
方平回头对我说道:陈凡同学,我们要去的地方在地下。里面的通讯信号会被完全屏蔽,请把你的手机交给我保管。
我毫不犹豫地将手机递给了他。他接过后,放入一个特制的信号屏蔽袋中。
金属闸门在我们面前缓缓升起,露出一条通往地下的宽阔坡道,两侧是明亮的照明灯。车子驶入,闸门在身后合拢,一种与世隔绝的感觉油然而生。
我们进入了一个巨大的地下停车场。方平领着我走向一部电梯。电梯前需要进行虹膜和指纹双重验证,方平录入信息后,电梯门才打开。
张教授在核心实验室等你。电梯下行时,方平终于开口多说了一句。
电梯停下,门一打开,一个全新的世界展现在我眼前。
这里是一片巨大的开放式空间,挑高至少有二十米,穹顶是模拟天空的柔和光幕。四周分布着一个个由透明玻璃隔开的独立实验室,里面摆满了各种我只在顶尖科技杂志上见过的精密仪器。无数根线路像神经网络一样在天花板和地板下延伸,连接着中央区域一台正在低沉运行的巨型计算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臭氧味道,混合着机器散热的温热。
这里就是天穹项目组的所在地。
几十名研究员正在各自的工位上忙碌,敲击键盘的声音、仪器发出的蜂鸣声和偶尔的低声讨论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紧张而高效的交响乐。他们看起来都很年轻,但每个人都散发着一种专注到极致的气场。
我的出现,像一颗石子投进了平静的水面。不少人抬起头,好奇地打量着我这个穿着高中校服、一脸稚气的闯入者。他们的眼神里有疑惑,有审视,但更多的是一种不以为然。
方平领着我穿过中央区域,来到一间最大的独立实验室门前。
一个头发花白,精神矍铄的老者正背对着我们,站在一块巨大的全息投影屏幕前。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数据流和一个极其复杂的芯片架构图。
张教授,陈凡同学到了。方平恭敬地说道。
老者闻声转过身来。他就是张承恩,国内半导体领域的泰斗,也是天穹项目的总负责人。他的目光锐利如鹰,仿佛能瞬间洞穿人心。
你就是陈凡他的声音洪亮而有力,没有丝毫客套,那个通过‘鸿蒙之眼’系统漏洞,给我发了三封自荐信,还顺手把我们防火墙代码优化了10%的小家伙
我点点头,不卑不亢地回答:张教授您好,是我。冒昧打扰,还请见谅。
当初,我无意中发现了清华大学内部科研系统鸿蒙之眼的一个逻辑漏洞。我没有声张,而是利用这个漏洞,绕过了所有常规申请渠道,直接将我的个人简历和几篇关于芯片底层架构的论文,投递到了张教授的内部邮箱。我知道,只有用这种方式,才能让这位顶级大牛注意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高中生。
张教授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眼神里的审视意味更浓了:胆子不小,技术也还行。不过,光有这点小聪明,可进不了‘天穹’。你知道我们这里是做什么的吗
知道,我回答得很快,‘天穹’计划,目标是研发出国产自主可控的光量子芯片,打破国外在高端芯片领域长达数十年的技术垄断。
这些信息,是我通过那次系统渗透,从一些加密的文献摘要里拼凑出来的。这也是我无论如何都要加入这里的原因。
张教授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但随即又变得严肃:既然知道,那你就该明白,我们这里不收纸上谈兵的天才。每一个成员,都必须能解决实际问题。你一个连大学都没上过的高中生,凭什么认为自己能胜任
他的话音刚落,旁边一个年轻人就忍不住开口了。他大概二十七八岁,戴着黑框眼镜,胸前的工牌上写着赵毅,逻辑算法组组长。
教授,恕我直言,让他加入项目组是不是太草率了我们现在每个人的工作都精确到秒,实在没有精力带一个高中生来这里夏令营。赵毅的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和抵触。
他代表了这里大多数人的想法。他们是来自全国顶尖学府的天之骄子,博士、博士后比比皆是。而我,一个高中肄业生,在他们眼中,无异于一个走错了片场的群众演员。
张教授没有理会赵毅,而是指了指身后的全息屏幕,对我说道:看到这个模型了吗这是我们正在设计的‘烛龙’芯片核心架构。目前,我们在进行第三阶段的模拟运行,但遇到了一个瓶颈。
他放大了一块区域的数据流图:我们的模拟数据吞吐量,始终比理论峰值低了12%。赵毅他们小组用了一个星期,尝试了所有已知的优化算法,都没能解决。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
他看向我,眼神灼灼:一个小时。如果你能找出问题所在,‘天穹’项目组,就有你一个位置。如果不能,方平会开车送你回学校,参加你的高考。你的人生,不会有任何损失。
这不仅仅是一场考试,更是一场立威之战。我清楚,如果我不能在这里证明自己,我之前所有的努力和看似潇洒的退学,都将成为一个笑话。
我不需要一个小时。我平静地说道。
全场哗然。赵毅更是嗤笑一声,抱着双臂,准备看我怎么出丑。
我走到操作台前,没有立刻去看那些复杂的算法代码,而是调出了整个模拟平台的底层构建日志。这些日志记录了从物理模型搭建到软件环境配置的每一个步骤,长达数百万行。
赵毅皱眉道:你看这些干什么问题出在算法层,底层的物理模型都是采用业界最成熟的‘玻尔兹曼’标准模型,不可能出错。
我没有理他,双眼飞快地在屏幕上滚动的代码中扫过。我的大脑像一台超频运行的计算机,无数信息被迅速吸收、分类、关联。
这得益于我从小养成的一个习惯——记忆宫殿。任何我看过的东西,都能在我脑中构建成三维模型,可以随时调取、放大、分析。
五分钟,十分钟,二十分钟……
实验室里安静得可怕,只剩下服务器的嗡嗡声和我的呼吸声。赵毅脸上的讥讽慢慢变成了不耐烦。张教授则始终面无表情,但紧锁的眉头显示出他内心的关注。
就在第三十分钟的时候,我的目光定格在了一段关于电子跃迁能级的初始参数设定上。
找到了。我轻声说道。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在我身上。
我走到全息屏幕前,伸手在空中一划,将那段参数代码放大到所有人都能看见的位置。
问题不出在算法,也不出在模型,而出在你们对模型的理解上。我指着其中一行参数,‘玻尔兹曼’标准模型在计算多层量子阱的电子逃逸率时,为了简化计算,默认忽略了‘声子辅助隧穿效应’。在常规的硅基芯片模拟中,这个效应的影响微乎其微,可以忽略不计。
我顿了顿,环视了一圈那些茫然又震惊的脸,继续说道:但我们现在做的是光量子芯片,基础材料和架构完全不同。在这里,高能光子会激发强烈的晶格振动,也就是声子。这种情况下,‘声子辅助隧穿效应’会被指数级放大,成为影响电子逃逸率的关键因素。它就像一个看不见的刹车,拖慢了整个系统的数据流转。
你们的算法,一直在给一辆拉着手刹的跑车拼命踩油门。当然不可能达到理论速度。
我说完,整个实验室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赵毅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嘴巴张了张,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因为他知道,我说的是对的。这是一个极其隐蔽的、跨越了计算机和凝聚态物理两个领域的知识盲区。他们这些计算机领域的专家,习惯性地套用成熟模型,却忽略了模型在不同应用场景下的适用性问题。
这正是教科书上不会教,只有通过海量阅读和交叉学科思考才能洞察到的关键。
胡……胡说八道!赵毅憋了半天,终于挤出一句,你有什么证据
证据很简单。我转身回到操作台,双手在键盘上化作一串幻影,迅速编写了一个微型补丁,修正了那个被忽略的参数,并将其嵌入模拟程序。
重新运行。我对控制中心的技术员说。
技术员看了一眼张教授,见他点头,立刻按下了执行键。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死死地盯着全息屏幕上的数据流图。
只见那条代表数据吞吐量的曲线,在短暂的平稳后,猛地向上窜升!
88%。。。
92%。。。
97%。。。
最终,稳稳地停在了99.8%的位置!
近乎完美的理论峰值!
成功了……真的成功了!一个年轻的研究员失声喊道。
瞬间,整个实验室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压抑了一个星期的阴霾一扫而空。
赵毅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屏幕上的数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最后颓然地低下了头。
我平静地站在原地,接受着众人的注视。我知道,从这一刻起,再也没有人会把我当成一个不懂事的高中生。
张承恩教授缓缓走到我身边,原本严肃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发自内心的笑容。他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欢迎加入‘天穹’。他看着我,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欣赏和激动,从现在起,你就是核心架构组的特聘研究员。方平,立刻去办手续,给陈凡最高级别的S级权限。
他又转向目瞪口呆的赵毅,语气不容置疑:赵毅,以后在架构模型方面,多听听陈凡的意见。
整个世界,仿佛在这一瞬间,为我敞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门后,是星辰大海。
3
我的新住处被安排在地下基地生活区的B栋703室。方平用一张全新的S级权限卡帮我刷开了门。
房间不大,一室一厅的格局,装修是极简的工业风,灰白色的墙壁,金属质感的家具,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但生活设施一应俱全,从独立的卫浴到小型的厨房,甚至还有一个内置的衣物清洗烘干一体机。
陈凡研究员,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宿舍。基地内有24小时食堂,健身房,阅览室,生活上的一切需求都可以满足。方平将一张手册递给我,这是基地生活指南。你的薪资和项目津贴会直接打到这张卡的关联账户上,密码是初始的六个零,记得修改。
我接过那张沉甸甸的黑色金属卡,上面除了我的名字和一串编号,只有一个烫金的天穹徽标。
我的学籍……我问出了唯一关心的问题。
张教授已经和清大那边打过招呼了,方平回答道,校方会为你保留学籍,但你无需上课和考试。等你完成‘天穹’项目,毕业证和学位证会直接颁发给你。对外,你的身份是‘清华大学少年班特殊人才’,已被提前招入国家级重点实验室进行封闭式研究。
我点了点头。这个安排,完美地解决了所有后顾之忧。
方平离开后,我关上门,将那几本从学校带来的高中课本随手放在了书架上。它们和我桌上那本厚厚的《量子信息物理学导论》放在一起,显得格格不入。
我冲了个澡,换上了基地发的灰色工作服。当我站在镜子前,看着镜中那个褪去校服、眼神坚定的少年时,我知道,我的人生已经彻底翻开了新的一页。
第二天,我正式开始了在天穹项目组的工作。
我的工位被安排在核心架构组最中心的位置,紧挨着总控台。S级的权限让我可以访问数据库里几乎所有的资料,包括项目启动以来的所有设计蓝图、实验数据、失败记录,甚至是每一笔采购清单。
这就像一个巨大的宝藏,向我敞开了大门。
最初的几天,我几乎是住在实验室里。我疯狂地吸收着这些知识,将整个天穹项目的脉络在脑中构建成一个庞大的三维模型。我的学习能力和信息处理速度让周围的所有研究员都叹为观止。
赵毅对我的态度也发生了微妙的转变。他不再有明显的敌意,但依然保持着一种审慎的距离。他会就一些技术细节来和我讨论,语气是公事公办的,但每当我提出一些颠覆性的想法时,他眼神里那种固有的优越感还是会不经意地流露出来。
比如,在我全面熟悉了烛龙芯片的架构后,我提出了一个大胆的设想:放弃传统的冯·诺依曼架构,引入存算一体的设计理念,将数据存储单元和计算单元深度融合,从而彻底消除数据传输带来的延迟瓶颈。
不可能。赵毅几乎是立刻就否定了我的想法,存算一体是未来的方向,但技术还远不成熟。我们目前的材料工艺和制程,根本无法支持这么激进的设计。这会推翻我们近两年的所有工作,风险太大了。
风险和收益是并存的,我调出几份材料科学的最新论文,你看,这是麻省理工上个月发表的成果,他们已经成功在实验室环境下制备出了基于相变存储器的新型材料,读写速度和稳定性都达到了商用级别。如果我们能拿到这种材料的配方,或者研发出类似的技术,‘存算一体’就不是空想。
赵毅看着那些陌生的论文,眉头紧锁。他是计算机领域的顶尖人才,但在前沿材料学方面,显然不是他的长项。
这种跨领域的信息壁垒,正是我的优势所在。
张承恩教授没有直接表态,但他给了我调动一部分计算资源和实验仪器的权限,让我进行小规模的理论验证。
这个项目,成了我白天的主业。而在深夜,当实验室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时,我会进行我的副业——调查天芯科技。
我没有忘记李伟父亲李东海带给我的惊喜。我不是一个会忍气吞声的人。那句路不太结实,家先没了的警告,绝非空穴来风。
在我退学之前,我就利用课余时间,对李东海的公司进行了初步的渗透。我发现天芯科技的账目确实有问题,它以高科技企业的名义,申请了巨额的国家科研补贴,但实际上,公司的核心业务却是进口国外的廉价电子元器件,贴上自己的牌子,再高价卖给国内的一些企业,两头赚钱。
这是一个典型的骗补和商业欺诈行为。但仅凭这些,还不足以让他伤筋动骨。我需要一个更有分量的炸弹。
在天穹的数据库里,我找到了我想要的东西。
在供应商名录里,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博远电子。这家公司是天穹项目三级供应商之一,负责提供一些非核心的、标准化的电路板和电容电阻。而博远电子的控股方,正是李东海的天芯科技。
我的心猛地一沉。
天穹项目是国家最高级别的科研项目,对供应链的审查极其严格。李东海的公司是怎么混进来的
我立刻调取了所有关于博远电子的采购记录和质检报告。表面上看,一切都天衣无缝。他们的产品价格低廉,每次的质检也都恰好合格。
太干净了,干净得就像是刻意伪造出来的。
我向后勤部门申请,以进行随机抽样深度检测为由,调取了一批博远电子尚未投入使用的电路板库存。
那个深夜,我独自一人留在电子显微镜实验室。
在高达数百万倍的放大下,电路板上那些比头发丝还细的铜线和焊点,像一条条纵横交错的峡谷和山脉。我操控着探针,逐一分析着每一个元器件的材料成分和电路结构。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几个小时下来,我几乎一无所获。这些电路板的做工虽然粗糙,但确实是按照标准规格生产的,没有任何异常。
难道是我想多了
就在我准备放弃的时候,我的目光落在一个毫不起眼的陶瓷电容上。这个型号为C108的贴片电容,在整块电路板上多达数十个,主要用于滤波和稳压,是再普通不过的元件。
但出于一种直觉,我将显微镜的倍率调到了极限,聚焦在这个C108电容的横截面上。
在层层叠叠的陶瓷介质和金属电极之间,我看到了一个让我脊背发凉的东西。
那是一个比灰尘还要微小的、结构异常规整的、不属于电容器本身构造的异物。它被巧妙地隐藏在介质层中,如果不是用最高精度的显微镜进行原子级别的扫描,根本不可能发现。
它是一个独立的微型芯片!
我的心脏开始狂跳。我迅速切换到信号分析仪,用微弱的电磁波对这个微型芯片进行激发。
屏幕上,立刻反馈回一串微弱但极有规律的信号。它处于休眠状态,但它活着!
我立刻将信号数据导入天穹的超级计算机进行破译和模拟。超算强大的算力,在短短十分钟内就得出了结果。
结果让我浑身冰冷。
这个微型芯片,是一个具备数据收发功能的后门。在常规状态下,它处于休眠,不影响电路板的正常功能。但只要接收到特定频率的激活信号,它就能被唤醒,并利用电路板本身的供电,窃取流经这块电路板的所有电信号数据,再通过伪装成背景噪音的加密信道,将数据发送出去!
这些电路板虽然是非核心元件,但它们被用在基地的监控系统、网络交换机、甚至一些实验辅助设备上。一旦这些设备被植入了特洛伊木马,整个天穹基地对于外部的某些人来说,将再无秘密可言!
这已经不是商业欺诈了,这是间谍行为!是叛国!
李东海,他不仅仅是个贪婪的商人,他背后,还有一只看不见的黑手。
我立刻追溯了这批电路板的生产批号和入库时间。它们是三个月前入库的。而就在那之后不久,我们项目组的一个子项目就遭遇了一次莫名其妙的重大失败——一次关键性的模拟实验,参数在最后时刻被泄露,被国外的竞争对手抢先发表了类似的成果,导致我们数个月的努力付诸东流。
当时,所有人都以为是巧合,或者是哪个研究员不小心泄露了信息。现在看来,根本不是巧合!
我将所有的证据——电子显微镜下的照片、信号分析数据、超算的模拟报告,全部拷贝进一个经过加密的U盘里。
我握着这个小小的U盘,却感觉它重如千钧。
这件事,必须立刻上报。但该如何上报向谁上报
基地里人心叵测,谁知道哪个环节已经被渗透我一个刚来不到半个月的新人,贸然抛出这么一个惊天大雷,会不会被人当成疯子,甚至被幕后黑手处理掉
我的脑海里闪过无数个念头,最后,定格在张承恩教授那张严肃而正直的脸上。
他是天穹的总负责人,也是把我带进这里的人。在整个基地,如果只有一个人可以信任,那一定是他。
我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激荡的心情,拿着U盘,站起身,快步走出了实验室。
夜深了,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我的脚步声在回荡。
我走到张承恩教授的办公室门前,那扇厚重的木门紧闭着,里面透出昏黄的灯光。他还没有休息。
我抬起手,正要敲门,手却在半空中停住了。
我的S级权限,可以让我看到一些有限的人事资料。我忽然想起,负责博远电子这家供应商资质审核和最终签字的人,是项目组的副总指挥,王副主任。
而王副主任的履历上,赫然写着——他曾是张承恩教授最得意的学生。
我的手,瞬间变得冰冷。
4
我的手悬在半空,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门内透出的灯光,此刻在我眼中仿佛变成了一个深不可测的漩涡。
王副主任是张教授最得意的门生。这个信息像一盆冰水,兜头浇灭了我刚刚燃起的冲动。
我不能赌。
在不清楚张教授是否知情,以及他对这位得意门生的信任程度有多深的情况下,贸然拿着一个U盘去指控一位项目副总指挥,无疑是最愚蠢的行为。如果张教授选择相信王副主任,那么我的下场,轻则被赶出项目组,重则可能人间蒸发。
我缓缓收回手,转身离开,脚步比来时更加轻缓,仿佛怕惊动了门后的什么。
回到自己的宿舍,我将U盘插入电脑,再次确认了里面的所有证据。然后,我将其分割加密,上传到了几个位于海外、绝对安全的云端服务器上,并设置了定时邮件。如果我本人在72小时内没有登录并取消指令,这些邮件会自动发送给国家安全部门的几个公开邮箱。
这是我的保险。做完这一切,我才感觉后背那股凉意稍稍退去。
现在,我需要做的不是打草惊蛇,而是找到一个更有力的证据,一个能让所有人,包括张教授在内,都无法辩驳的铁证。
我需要知道,那个隐藏在电路板里的后门,它的激活信号是什么,以及它将数据发送给了谁。
这就像大海捞针。激活信号的频率可能在任何一个波段,而接收方更是隐藏在茫茫的互联网海洋中。
但我有天穹的超级计算机。
接下来的两天,我表现得和往常一样,白天继续我的存算一体架构研究,甚至还和赵毅为了一个算法细节争论得面红耳赤,晚上则继续泡在实验室里。没有人知道,我正在利用超算夜间的空闲算力,进行一项庞大的秘密计算。
我编写了一个程序,模拟那个后门芯片可能接收的所有信号频段,从低频无线电到高频微波,逐一进行扫描。同时,我利用我的S级权限,调取了基地过去三个月所有的对外网络流量日志。
数据量是恐怖的,达到了PB级别。即便是用超算,也需要数天的时间才能完成匹配和分析。
而在这期间,另一件事发生了。
李伟的父亲,李东海,居然通过关系找上了门。
那天下午,我正在实验室里推演模型,方平走了进来,脸色有些古怪。
陈凡研究员,外面有人找你。
谁我有些意外。
天芯科技的董事长,李东海。
我心中一动,知道该来的还是来了。我在离开学校时对李伟说的那句话,显然已经传到了他父亲的耳朵里。
我在一间小型的会客室里见到了李东海。他约莫五十岁,身材微胖,梳着油亮的背头,一身名贵的西装,手腕上戴着一块百达翡丽。他努力想表现出一种儒雅和善的姿态,但眼神深处那抹商人的精明和狠厉却怎么也藏不住。
哈哈,陈凡同学,真是年少有为啊!他一见到我,就热情地伸出双手,仿佛见到了多年未见的老友,早就听犬子提起过你,说你是他们学校百年难遇的奇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我没有和他握手,只是平静地看着他:李董,有事吗
我的冷淡让他伸出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但他很快就收了回去,脸上依旧挂着笑:是这样,我听犬子说,你们之间可能有点小误会。关于那个保送名额的事,唉,都怪我,平时太忙,没教育好他,让他养成了骄纵的性子。我已经狠狠地批评过他了。
他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轻轻推到我面前。
这里面是一百万,算是叔叔的一点心意,给你赔个不是。另外,我已经跟清华的招生办主任打过招呼了,只要你高考分数过了一本线,我保证你能被他们的王牌专业——计算机系录取。你看怎么样
他这番话,软硬兼施,恩威并用。先是轻描淡写地把内定名额说成是小误会,然后用钱和前途来封我的口。在他看来,一个十八岁的少年,面对这样的诱惑,不可能不动心。
可惜,他找错了人。
我看着那张银行卡,笑了笑:李董,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哦他眉毛一挑。
第一,那不是误会,是明抢。第二,你觉得我会在乎这一百万和一个清华的录取名额我身体微微前倾,盯着他的眼睛,你是不是觉得,所有东西都能用钱买到
李东海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丝阴沉:年轻人,话不要说得太满。我知道你现在进了这个地方,很了不起。但你要明白,这个世界比你想象的要复杂。有时候,低个头,路会好走很多。
他的话里,已经带上了一丝威胁的意味。
路好不好走,我自己清楚。我站起身,不过我倒是可以提醒李董一句,你的路,恐怕快要走到头了。天芯科技的账,做得还干净吗那些从国家手里拿的补贴,都用在研发上了吗
李东海的脸色彻底变了,他猛地站起来,死死地盯着我: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不想干什么。我摇摇头,转身向门口走去,我只是想告诉你,有些钱,烫手,拿了会出事的。还有,让你背后的人也小心点,别以为把手伸到不该伸的地方,就没人知道。
说完最后一句,我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我能感觉到,背后那道怨毒的目光,几乎要将我的后背烧穿。
这次会面,让我更加确定,李东海背后一定有人。否则,他不可能有胆子,也没有能力,将手伸进天穹项目。而这个人,很可能就是王副主任。
当天深夜,我的电脑屏幕上,超算的分析程序终于弹出了一个提示框。
匹配成功!
我瞬间睡意全无,立刻冲到总控台前。屏幕上,一条红色的数据流被标记了出来。
超算找到了!
在三个月前,那次实验失败的前一天晚上,基地的一台网络交换机,曾向一个位于南美洲的加密服务器,发送过一个仅有3.7MB的,经过伪装的数据包。而发送行为发生前的一分钟,基地上空的一颗民用气象卫星,曾发出过一个极其微弱的、频率为12.75GHz的脉冲信号。
这个频率,正是激活那些后门芯片的钥匙!
而那台被动了手脚的网络交换机,它的采购和安装负责人,正是王副主任!
证据链,完整了。
我立刻将这份报告加密保存。现在,我手里握着的,已经不是一个简单的商业欺诈案,而是一桩牵扯到国家最高科研机密的间谍大案。
我必须行动了。
但就在我准备第二天一早就去找张教授摊牌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却先找上了我。
是赵毅。
他深夜来到我的宿舍,脸色异常凝重。
陈凡,我能进来跟你聊聊吗他站在门口,声音有些沙哑。
我让他进了屋。他坐下后,沉默了很久,似乎在组织语言。
你是不是在查‘博远电子’的事他突然开口,一句话就让我心头剧震。
我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
他苦笑了一下:你不用瞒我。你调取库存、申请使用电子显微镜、还有占用超算算力进行大规模数据比对,这些操作虽然符合你的权限,但动静太大了,我不可能不知道。
我的心沉了下去:所以,你是来阻止我的
不。赵毅摇了摇头,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巧的录音笔,放在桌上,我是来帮你的。
他按下了播放键。
录音笔里,传来两个男人压低声音的对话。一个声音,我听出来了,是王副主任。而另一个声音,阴冷而陌生。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陌生声音)
放心,很顺利。‘烛龙’的最新一代架构图,我已经拿到手了。明天晚上,我会利用设备维护的机会,把数据传出去。(王副主任的声音)
很好。事成之后,你女儿在国外的学费和生活费,我们全包了。你也可以准备退休了。
希望你们遵守承诺……
录音到这里就结束了。
我震惊地看着赵毅:这是……
昨天晚上,我无意中听到的。赵毅的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挣扎,王老师……王副主任,他曾经是我的导师。我一直很尊敬他。我不敢相信他会做出这种事。
那你为什么来找我我问。
因为我不敢确定,除了他,基地里还有没有别的内鬼。我也不敢直接上报,怕打草惊蛇,让他销毁证据。我想了很久,整个基地里,我唯一能信任的,只有你。他看着我,眼神无比真诚,你虽然年轻,但你有我没有的冷静和果决。你告诉我,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我看着桌上的录音笔,又想了想我U盘里的证据。
两条线索,在此刻完美地交汇。
一个周密的计划,在我脑中迅速成型。
我们不能等了。我看着赵毅,一字一句地说道,他说明天晚上行动。那我们,就在今晚,收网!
5
夜色如墨,地下基地的模拟天光系统已经切换到了深夜模式,只留下几盏昏暗的地灯,在空旷的走廊里投下长长的影子。
data-fanqie-type=pay_tag>
我和赵毅并肩走在通往中央控制室的路上,脚步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你确定要这么做吗赵毅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紧张,直接启动最高级别的‘壁垒’协议,会惊动所有人,包括张教授。万一……
没有万一。我打断了他,语气沉着而坚定,王副主任既然敢在今晚行动,说明他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我们如果按常规流程上报,层层审批下来,黄花菜都凉了。他有足够的时间销毁证据,甚至倒打一耙。
可是,‘壁垒’协议一旦启动,整个基地的所有对外通讯都会被物理切断,安保系统会提升到战时状态。没有张教授和军方代表的联合授权,谁也无法解除。我们这是在越权,后果会很严重。赵毅的担忧不无道理。
我停下脚步,看着他:赵毅,你忘了我们是做什么的吗我们是‘天穹’,是国家最锋利的矛。现在,这根矛的内部生了蛀虫,如果不下猛药,整个项目都可能毁于一旦。至于后果,等抓到蛀虫,我一个人承担。
我的话似乎给了他力量,他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决然:好,我陪你一起!
中央控制室位于基地的最核心区域,需要三重身份验证才能进入。我和赵毅刷开前两道门,来到了最后一道厚重的合金门前。这里需要虹膜和声纹双重识别,而我们的权限都不够。
怎么办赵毅急了。
我没有说话,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巧的、如同U盘一样的装置,插进了门禁系统旁边的维修接口。这是我利用S级权限,研究了基地安保系统蓝图后,连夜赶制出来的万能钥匙。
我在手腕上的微型电脑上敲击了几行代码。只听滴的一声轻响,合金门上方的指示灯由红转绿。
搞定。
赵毅目瞪口呆地看着我,半晌才憋出一句:你这家伙……到底还有多少我们不知道的本事
我笑了笑,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门。
控制室里空无一人,只有无数闪烁的指示灯和服务器的嗡鸣声。正前方的巨大屏幕墙上,显示着整个基地的实时监控画面和运行数据。
我径直走到主控台前,调出了壁垒协议的启动界面。一个鲜红的虚拟按钮出现在屏幕中央,旁边是触目惊心的倒计时警告。
一旦按下,不可逆转。系统发出了冰冷的电子提示音。
我没有丝毫犹豫,伸出食指,重重地按了下去。
瞬间,整个基地响起了一阵急促而刺耳的警报声!走廊里的应急灯全部亮起,红光闪烁,将所有人的脸都映得一片肃杀。厚重的物理隔离闸门在各个关键通道缓缓落下,发出沉闷的金属撞击声。
壁垒协议,启动!
几乎在同一时间,我宿舍的电脑,按照我预设的指令,自动将我存储的所有证据,以最高加密等级,同时发送给了三个人——张承恩教授、基地的军方安全主管,以及赵毅。
我就是要用这种方式,把事情彻底闹大,让所有人都卷进来,让幕后黑手再也没有任何暗箱操作的空间。
做完这一切,我转向赵毅:去张教授的办公室,把他请过来。记住,不要说太多,只说我找他有要事相商。
赵毅重重地点了点头,转身快步离去。
我则坐在主控台前,调出了王副主任办公室的监控画面。
警报响起时,王副主任明显愣了一下,随即脸色大变。他立刻冲到自己的电脑前,双手在键盘上疯狂操作,似乎想删除什么东西。但壁垒协议启动后,所有终端的网络连接都被切断,他的操作只是徒劳。
他脸上闪过一丝绝望和狠厉,从抽屉里拿出一个U盘,看样子是想物理销毁。
但已经晚了。
全副武装的安保人员已经破门而入,两支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
王副主任,跟我们走一趟吧。为首的安保队长面无表情地说道。
与此同时,张承恩教授和几位项目组的核心领导,在赵毅和军方主管的陪同下,快步走进了中央控制室。
张教授的脸色铁青,一进来就盯着我,声音里压抑着怒火:陈凡!谁给你胆子启动‘壁垒’协议的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我从座位上站起来,平静地迎着他的目光:我知道。这意味着,我们抓到了一条大鱼。
我将主屏幕切换到我整理好的证据链上。从博远电子的采购记录,到电路板的显微镜照片,再到那个后门芯片的信号分析报告,以及最后那段致命的录音,所有证据,一目了然。
随着证据的逐一展示,控制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所有人的脸上都写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
张教授的身体晃了一下,他死死地盯着屏幕上王副主任的照片,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失望。他最得意的门生,他最信任的副手,竟然是潜伏在身边的叛徒。
不可能……这不可能……他喃喃自语,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
教授,事实就在眼前。我沉声说道,王副主任利用您的信任,将‘博远电子’这家有问题的公司引入供应链,在基地的设备里植入后门。他已经窃取了我们大量的核心机密,就在今晚,他准备将‘烛龙’芯片的最新架构图发送出去。如果不是我们及时启动‘壁垒’协议,后果不堪设想。
那段录音……是哪里来的军方主管,一位肩扛大校军衔的中年军人,目光锐利地看向赵毅。
赵毅站了出来,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听完之后,所有人都沉默了。他们看着我和赵毅,眼神复杂,有震惊,有赞许,也有一丝后怕。
就在这时,一个安保人员快步走进来,敬了个军礼:报告!王副主任已经抓获,从他身上搜出了这个。
他将一个U盘呈了上来。
技术人员立刻对U盘进行了解密读取。很快,屏幕上就显示出了U盘的内容——正是烛龙芯片最新、最核心的架构设计图!
铁证如山!
张教授闭上了眼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眼中的痛苦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钢铁般的坚毅。
立刻成立专案组,由军方主导,彻查此事!所有与王副主任和‘博远电子’有关的人员,全部隔离审查!绝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叛徒!他的声音不大,但掷地有声。
他又转向我,眼神复杂地看了我很久。
陈凡,他缓缓说道,你这次,是立了大功。但是,你越权启动‘壁垒’协议,也是事实。功过……该如何评说……
教授,我打断了他,我不需要任何功劳。我做这一切,只是为了保护‘天穹’。至于处分,我甘愿接受。
我顿了顿,话锋一转:不过,在接受处分之前,我还有一个请求。
你说。
王副主任背后,一定还有人。李东海的天芯科技,只是一个摆在明面上的棋子。我要亲自参与审讯,我要把他们背后那张网,彻底揪出来!我的眼中,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李东海,李伟。
当初你们夺走我的保送名额时,可曾想过,你们惹上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游戏,现在才真正开始。
6
审讯室里,灯光惨白。
我隔着一层单向玻璃,静静地看着里面。王副主任坐在审讯椅上,短短几个小时,他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神,头发凌乱,面如死灰,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威严和儒雅。
张教授最终同意了我的请求。我没有参与审讯的资格,但他特许我通过监控旁听。这已经是破例中的破例。
审讯并不顺利。王副主任的心理防线很强,无论审讯员如何盘问,他都闭口不言,只反复念叨着一句话:我认罪,所有事都是我一个人干的,和别人无关。
他想把所有事情都扛下来,保护他背后的人。
他在拖延时间。我对着身旁的军方主管沉声说道,他背后的人肯定已经收到了消息,正在销毁证据或者准备外逃。我们没有时间跟他耗下去。
军方主管眉头紧锁:可他嘴巴太硬,常规手段很难撬开。
对付不同的人,要用不同的钥匙。我目光微凝,让我试试。
主管犹豫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
我没有走进审讯室,而是通过内部通讯系统,将我的声音传了进去。
王副主任,还在为你女儿着想吗
我的声音很平静,但传进王副主任的耳朵里,却让他浑身剧震。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面前的单向玻璃,仿佛想看穿我。
你女儿,王思琪,现在就读于美国斯坦福大学,主修艺术史,对吗学费和生活费,每年大概需要十万美元。你一个项目副总指挥,年薪虽然不低,但要支撑这么大一笔开销,还要给你妻子治病,应该很吃力吧
我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他的心理防线。
你以为你把所有罪都扛下来,他们就会遵守承诺,照顾好你女儿别天真了。对于他们来说,你现在已经是一颗废棋。一颗废棋,还有什么利用价值他们现在想的,不是如何保护你的家人,而是如何让你永远闭嘴。
王副主任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额头上渗出了冷汗。
我加重了语气:我们查到,昨天下午,有一笔五十万美元的资金,从一个海外账户,转入了你女儿的留学担保账户。这笔钱,是你的‘退休金’,还是‘封口费’你有没有想过,这笔来路不明的巨款,会给你女儿带来什么样的麻烦洗钱,资助间谍活动,任何一条罪名,都足以让她在美国的监狱里待上一辈子!
不!不要动我女儿!她什么都不知道!王副主任终于崩溃了,他激动地从椅子上扑起来,却被手铐牢牢锁住,只能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那就要看你的表现了。我的声音恢复了冰冷,说出你背后的人,戴罪立功,国家会考虑对你的家人进行保护。否则,我们只能按照国际反恐和反洗钱协议,向美方通报相关情况。路怎么走,你自己选。
审讯室内陷入了死寂。几分钟后,王副主任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软在椅子上。
我说……我全说……
他背后的那张网,终于被撕开了一个口子。
根据王副主任的交代,和他单线联系的,是一个代号为海蛇的境外情报组织。而李东海的天芯科技,就是海蛇在国内扶植的一个重要据点,负责为他们提供资金、技术和人员上的掩护。李东海利用金钱和人脉,腐蚀拉拢像王副主任这样的关键人员,窃取国家机密。
这次烛龙芯片的架构图,就是他们志在必得的目标。一旦成功,不仅能让我国的芯片研发倒退十年,更能让海蛇背后的势力,在未来的科技战中,占据绝对的主动权。
一张覆盖全国,甚至延伸到海外的天罗地网,迅速铺开。
当天晚上,李东海在他准备出逃的私人飞机上被捕。抓捕他的时候,他还在和儿子李伟通电话,让他赶紧收拾东西去国外避风头。
我从监控里看到了李伟被带走时的画面。他脸上没有了往日的嚣张跋扈,只剩下惊恐和茫然。他可能到死都想不明白,自己只是抢了一个保送名额,怎么就把整个家都给搭了进去。
而我,在整件事尘埃落定后,便重新回到了实验室,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存算一体架构的研究,成了我全部的精力所在。张教授给了我最大的支持,专门为我成立了一个独立的课题组,由我全权负责,赵毅则成了我的副手。
我们没日没夜地泡在实验室里,推翻了无数个方案,进行了上万次模拟。失败,争吵,再失败,再重来。那段时间,整个地下基地,最晚熄灯的,永远是我们的实验室。
一年后。
当烛龙二代芯片的最终模拟数据,在全息屏幕上完美呈现出来的那一刻,整个实验室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
我们成功了!
这款基于存算一体全新架构的光量子芯片,其综合性能,超越了国外最顶尖的同类产品整整一个时代!
天穹计划,提前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
庆功会上,张承恩教授走上台,他没有念准备好的稿子,而是目光灼灼地看着台下的我。
一年前,我们迎来了一位天才少年。他用他的智慧和勇气,不仅为‘天穹’扫清了蛀虫,更为我们指明了一条通往未来的、全新的道路。今天,我要向大家宣布一个决定。
他顿了顿,声音洪亮地说道:经项目组最高委员会一致决定,我们将启动一个全新的、更宏伟的计划——‘九州’计划。目标,是研发通用型人工智能,为我们国家在下一个时代的竞争中,打下最坚实的基础。
而这个计划的总设计师,就是——陈凡!
全场掌声雷动。
我站在人群中,看着台上须发皆白的张教授,看着身边一张张激动而真诚的笑脸,心中感慨万千。
一年前,我还是一个站在学校光荣榜下,被夺走梦想、被所有人同情和嘲笑的高中生。
一年后,我站在这里,即将掌舵一个足以改变国家命运的庞大计划。
我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陌生的短信。我点开,上面只有一句话。
陈凡,谢谢你。我爸罪有应得,但我还是想谢谢你,没有把我的人生也一起毁掉。我考上了一所普通的师范大学,以后想当个老师。祝你……前程似锦。
发信人,是林月。
我笑了笑,删掉了短信。
走出庆功宴会厅,我一个人来到基地的地面出口。深夜,金属闸门缓缓升起,一股夹杂着泥土和青草气息的凉风扑面而来。
我抬头仰望,漫天星辰,璀璨如钻。
我忽然想起了一年前,我对李伟说的那句话——它还没资格,成为我的起点。
现在,我终于找到了那个,真正属于我的起点。
它不在清华,不在任何一所大学,它就在我脚下这片土地,在我眼前这片,等待我去征服的星辰大海里。
我的路,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