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快九点，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才响起。王磊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看一份建材报价单，闻声抬起头。张倩推门进来，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意，但眼神却有些亮，像是被什么事物点燃过。
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时，不由得顿住了。
她又穿了一条米白色的吊带连衣裙，面料看起来柔软垂顺，衬得她皮肤愈发白皙。领口处缀着一圈精致的蕾丝花边，腰线收得恰到好处，裙摆长度及膝，显得她身段窈窕。这条裙子很漂亮，但王磊百分之百确定，他从未见过它。她的衣柜里大多是舒适休闲的款式，这种略带小性感又精致的裙装，并非她一贯的风格，也不是他们近期一起购置的。
“回来了？”王磊放下手中的报价单，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逛得怎么样？又买了一条裙子？就是身上这一套吗？”但注意到她手里只拎着那个平常上班用的通勤包，并不见任何商场的购物袋。
“这条裙子……”王磊再开口，目光依旧停留在那抹陌生的米白色上，“挺好看的”。
张倩的动作猛地一滞，像是被什么东西蜇了一下。她下意识地抬手，扯了扯裙摆，仿佛想把它拉得更长一些，眼神飞快地瞟向王磊，又迅速移开，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慌乱。
“哦，这个啊，”她语速加快了些，声音有点发飘，“不是买的。是……是同事送的。她网上买的，尺码不合适，买大了，退货又麻烦，看我能穿，就送给我了。”
同事送的？王磊的心微微往下一沉。早晨她说和同事去逛街，下午小李却说她是因“家事”提前离开。现在，又多了件同事送的裙子。这些碎片拼凑在一起，非但不能形成一个完整的图像，反而让画面更加支离破碎。
他站起身，朝她走近两步，脸上带着看似随意的好奇：“哪个同事这么大方？这裙子看着不便宜。”他目光下落，似乎想仔细看看裙子的质地和标签。
就在他靠近的瞬间，张倩像是受惊的兔子，猛地向后退了一小步，恰好避开了他的视线角度，语气也变得有些生硬：“就……就是一起逛街的那个呗。都穿过了，有什么好看的。逛了一天，累死了，一身汗，我去洗澡了。”
她语速极快地说完，几乎不给王磊再次开口的机会，转身就朝着卧室走去，脚步匆忙，甚至带着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就在她转身，裙摆扬起一个微小弧度的瞬间，王磊锐利的目光捕捉到了一个细节——在那米白色裙摆的内侧缝隙里，隐约露出一个小小的白色吊牌！因为裙子的晃动，那吊牌的一角翻了出来，上面清晰地印着一个品牌logo。
那个logo他认识。上个周末他们一起去时代广场时，还路过这家品牌专卖店。当时张倩隔着橱窗多看了几眼里面的一条裙子，他还笑着说下次发奖金给她买。他记得很清楚，那家店的衣服，即便是一条看似简单的连衣裙，标价也至少在三千元以上。
一个会因为“退货麻烦”就把价值三千多块的全新裙子随意送人的同事？而且，张倩的同事大多和她收入相仿，平时聊天也多是讨论哪家淘宝店性价比高，怎么会有人如此轻描淡写地送出这样价格的礼物？甚至，这裙子真的是“买大了”吗？它穿在张倩身上，尺寸贴合得仿佛量身定做。
王磊站在原地，看着卧室门被关上，里面很快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他没有动，心里那根名为怀疑的弦，被骤然拨动了，发出沉闷而令人不安的嗡鸣。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她身上一丝陌生的、甜腻的花果香气，不再是家里那瓶她用惯了的平价薰衣草味沐浴露的味道。
这条突如其来的、价格不菲的、来源蹊跷的裙子，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他心中激起了越来越大的涟漪。早晨的谎言，下午的矛盾说辞，此刻全都围绕着这条裙子，变得愈发清晰和刺眼起来。他感觉自已正站在一个迷雾笼罩的十字路口，脚下的土地似乎开始变得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