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柒正蹲在青丘桃树下啃桃花酥,尾巴卷着酒坛,糖渣沾了满下巴,冷不丁被人揪住后颈提了起来。
是六姐,狐尾梢还沾着晨露,叉着腰瞪他:玖柒!你看看你!五百年了,别的狐要么聚气入体,要么摸到得道门槛,就你!整天追蝴蝶、啃酥糖,连化形都敢在尾巴尖留毛!
玖柒被提得脚尖离地,还不忘把最后一口桃花酥塞进嘴里,含混不清地辩:六姐你轻点!疼……我这不是没找到法子嘛!
法子
六姐气笑了,指尖戳了戳他额头,力道却收了半分,娘走得早,我们六个都是女狐,女狐攒阳气能靠温和聚气,可你是男狐啊!我们能教你什么总不能让你学二姐,去跟凡人温声细语吧
玖柒耷拉着耳朵,尾巴蔫蔫地垂下来:我知道姐姐们为我好……可我真不知道男狐该怎么弄啊!上次问三姐,她红着脸骂我没正形;问五姐,她直接塞我本《聚气诀》,上面全是女狐的法子,我根本用不了!
六姐看着他委屈的模样,气消了大半,把他放在地上,递了个布包过去,里面是几枚铜钱和一小瓶桃花酿:罢了,跟你说再多也没用。人间阳气最盛,你去那里找个靠谱的凡人跟着,慢慢琢磨——记住,别露狐狸尾巴,藏着点,更别……别混到忘了回来的路啊。
玖柒捏着布包,还是没挪步,皱着眉问:六姐你倒说清楚,靠谱的是哪种男的女的我跟在他身边,到底要做什么才能攒阳气啊
六姐被他问得耳根发红,伸手推了他一把,直接把他往青丘结界的方向送:哪来那么多问题!去人间自己琢磨!等你攒够阳气,自然就懂了!再不走,我就把你丢去守后山的黑松林!
玖柒踉跄了两步,刚稳住身形,就见结界嗡地泛起金光,六姐的声音从里面飘出来,软了些:布包里的桃花酿省着点喝……要是受了委屈,就对着青丘的方向喊我,我能听见。
玖柒摸了摸布包里的酒坛,鼻尖有点发酸。
他对着结界挥了挥手,转身往山下走,走了两步又停住,对着溪边的水影照了照——月白长衫衬得他眉眼愈发精致,眼尾泛着天然的粉,要是把尾巴藏好,说他是哪家的姑娘,保准没人怀疑。
男狐怎么了……男狐就不能得道了
他小声嘀咕,踢了踢脚下的石子,揣着布包,慢悠悠往人间的方向去了。
刚进镇子,玖柒就被热闹的叫卖声裹住了。
他蹲在街角,买了块糖糕啃着,正琢磨着靠谱的凡人该去哪找,忽然觉得胸口轻轻发热——那是六姐临走前给他渡的一点仙力,能感应阳气盛的人。
顺着那股暖意抬头,他看见不远处的书铺里,一个穿青布长衫的书生正坐在窗边抄书。
晨光落在书生身上,连他垂落的发丝都镀着浅金,玖柒刚靠近书铺门口,胸口的暖意就更明显了,比刚才碰着桃花酿的暖意还真切。
他深吸一口气,理了理长衫,推开门走了进去,故意放软了声音:公子,这《春秋》……你看完能借我翻翻吗
书生抬头,手里的笔顿了顿,耳尖瞬间红了。
他看了玖柒一眼,又飞快地移开目光,声音有点发颤:可、可以,只是我还没抄完……姑娘要是不介意,能等我半个时辰吗
玖柒憋笑憋得肩膀都抖了,却没纠正,只点了点头,顺势坐在书生对面的椅子上:我叫玖柒,公子怎么称呼
沈砚。
书生的目光落回纸上,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笔杆,墨汁在纸上晕开一小团黑,我在备考,要是打扰到你……
不打扰。
玖柒从布包里摸出颗青丘的桃花糖,剥了糖纸递过去,我陪你抄,你抄累了,就给我讲讲书上的故事,好不好
沈砚没接糖,却也没赶他走。
他把糖放在手边,继续低头抄书,只是笔锋比刚才抖得更厉害了些,连耳尖的红都蔓延到了脖颈。
玖柒托着下巴看他,心里悄悄琢磨:这个沈砚,阳气倒是够盛,可他是男的啊……我跟在他身边,到底该怎么攒阳气呢总不能真像六姐说的,学女狐跟他温声细语吧
他越想越别扭,忍不住伸手戳了戳沈砚的胳膊:沈公子,你怎么总脸红啊我又不会吃了你。
沈砚的笔啪嗒掉在纸上,墨汁溅了他一手。
他慌忙捡起来,手忙脚乱地擦着,声音低得像蚊子叫:我、我没脸红……姑娘……男女授受不亲,你别碰我。
玖柒哦了一声,收回手,却偷偷往他身边凑了凑——胸口的暖意更明显了,好像连体内慢悠悠的气脉都动了动。
他心里忽然有了个模糊的念头:或许,只要跟沈砚靠得近点,就能攒到阳气
虽然不知道这法子管不管用,但眼下,好像也没别的办法了。
玖柒舔了舔嘴角的糖渣,决定了:先跟着这个沈砚,看看情况再说。
玖柒在书铺待了半个月,几乎天天黏着沈砚。
沈砚抄书,他就坐在对面啃糖;
沈砚背书,他就凑在旁边哼没听过的调子;
连沈砚去后院打水,他都要跟着,美其名曰帮忙拎桶。
这天傍晚,沈砚刚把抄好的策论叠好,就见玖柒蹲在门槛上,手里攥着个红通通的野果,正对着夕阳啃得汁水直流,尾巴尖没藏好,在身后悄悄甩了两下。
他刚想提起,玖柒已经蹦到他面前,把咬剩半颗的野果递过来:沈砚,你尝尝!这果子比我以前住的地方甜多了!
沈砚看着他指尖沾的泥土,还有嘴角挂着的果渣,没接果子,反而从袖袋里摸出帕子,伸手帮他擦了擦嘴角:又去后山摘野果了跟你说过,山里路滑,别总往深处跑。
玖柒没躲,任由他擦着,还把果子往他嘴边凑了凑:不深!就山脚那片,我跑得可快了,摔不着!你真不尝比镇上卖的梅子甜多了!
沈砚被他缠得没办法,只好咬了一小口。果子确实甜,带着股清冽的香气,不像凡间常见的野果。
他忍不住问:你以前住的地方,很多这种果子
玖柒点头,又咬了一大口,含糊不清地说:是啊!满山都是,春天开白花儿,夏天就结果,我以前天天爬树摘着吃——就是后来姐姐们不让了,说我总玩物丧志。
沈砚听着,心里忽然有点好奇。
玖柒从没细说过家里的事,只说爹娘走得早,跟着姐姐们过,可他说的满山果树爬树摘果,倒像住在偏远的山里,不像寻常人家的姑娘。
你以前住的地方,很远吗沈砚又问,指尖还残留着帮玖柒擦嘴角时的软乎乎的触感。
玖柒愣了愣,眼神晃了晃,很快又笑起来:远!特别远!要走好久好久才能到,路上还有好多树林子——不说这个啦,你看我今天还摘了这个!
他说着,从怀里摸出颗圆滚滚的石子,石子泛着淡青色的光,好看吧晚上还会亮呢!
沈砚接过石子,指尖碰着微凉的石面,确实能感觉到一点微弱的暖意。
他从没见过这种石子,刚想再问,玖柒已经把石子抢了回去,揣进怀里:这是我捡的宝贝,不给你看了!
沈砚失笑,没再追问,只把叠好的策论放进布包:天快黑了,我送你回住处吧。
我不回去!
玖柒立刻摇头,凑到他身边,勾住他的胳膊,我跟你回书铺,晚上还能陪你背书——你上次背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面怎么背来着
沈砚被他勾得胳膊一僵,手里的布包差点掉在地上。
他想把胳膊抽回来,又怕弄疼玖柒,只能僵着身子说:男女授受不亲……你松开些。
啊玖柒眨眨眼,没松,反而靠得更近了,可我跟我三姐出门,也总勾着她的胳膊啊她还说这样暖和呢!
沈砚张了张嘴,一时语塞。
他看着玖柒亮晶晶的眼睛,心里那点疑惑又冒了出来——玖柒穿的一直是男装,束发的带子也是素色的,说话做事比寻常姑娘爽朗,连勾着人胳膊的样子,都少了几分女儿家的羞涩,多了点少年人的自在。
可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压下去了。
玖柒眉眼那么软,笑起来还有两个小梨涡,怎么会是男子许是自己备考太急,脑子乱了。
就算是跟姐姐,也不能对男子这样。
沈砚还是耐着性子说,声音放软了些,别人看到,会说闲话的。
说什么闲话
玖柒皱起眉,一脸不解,我们又没做坏事,他们凭什么说
沈砚被问得哑口无言,只能叹了口气:总之……你先松开。
玖柒撇了撇嘴,不情不愿地松了手,却还是跟在他身边,一步不离。
走在街上,晚风卷着桂花香飘过来,玖柒忽然想起什么,凑到沈砚耳边问:沈砚,你说……人间的男子,都喜欢什么样的人啊
沈砚的耳尖瞬间红透了,连脖子都泛着热。
他猛地停下脚步,差点撞到身后的玖柒:你、你问这个做什么
就是好奇嘛!
玖柒眨眨眼,没察觉到他的窘迫,下午我去买糖糕,听见卖糕的大娘说,隔壁的姑娘因为温柔,被秀才看上了——可我一点都不温柔,会不会没人喜欢啊
沈砚的心跳得飞快,他看着玖柒认真的模样,喉咙发紧:不会……你这样就很好。
真的玖柒笑起来,眼睛弯成了月牙,那沈砚你喜欢什么样的是温柔的,还是……像我这样的
沈砚被问得脸都红了,连忙转过身,假装看街边的铺子,声音低得像蚊子叫:我、我要备考,不想这些事。
玖柒撇了撇嘴,没再追问,却悄悄伸手,碰了碰沈砚的指尖。
指尖相触的瞬间,他明显感觉到胸口的暖意又浓了些——六姐渡的那点仙力,好像格外喜欢沈砚身上的气。
他心里偷偷高兴:看来跟沈砚靠得近,真的能攒阳气!那要是靠得再近点,是不是攒得更快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玖柒就忍不住笑了,脚步也轻快了不少,跟在沈砚身边,嘴里还哼起了狐族的调子。
沈砚走在前面,听着他不成调的哼唱,心里却慢慢静了下来。
刚才的窘迫渐渐褪去,只剩下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意——好像有玖柒在身边,连备考的枯燥,都变得有意思了些。
回到书铺时,天已经黑透了。
沈砚点上油灯,刚想拿出策论,就见玖柒蹲在角落里,正对着油灯摆弄那颗青色的石子。
石子在灯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映得他的侧脸格外软。
别玩了,沈砚走过去,把油灯往他那边挪了挪,要么过来坐着,要么早点睡。
玖柒抬头,眼睛亮闪闪的:我陪你背书!你背,我听着——我记性好,说不定还能帮你记呢!
沈砚没拒绝,坐在桌边翻开策论。
他刚念了两句,就感觉玖柒凑了过来,脑袋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
温热的呼吸落在他的颈间,带着点果子的甜香。
沈砚的身子瞬间僵了,连声音都发颤:玖柒,你……你起来些。
不嘛,玖柒蹭了蹭他的肩膀,声音软下来,坐着累,靠一会儿就好——你继续背,我不打扰你。
沈砚的心跳得飞快,手里的书都拿不稳了。
他能感觉到玖柒的头发蹭过他的脖颈,还有肩膀上那点轻轻的重量——明明该推开的,可他却舍不得。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集中精神,继续念策论。
可念着念着,目光就忍不住落在玖柒的发顶,看着他束发的素色带子,心里那点疑惑,又悄悄冒了出来。
玖柒的头发束得很利落,不像姑娘家那样会挽发髻,连带子都是最简单的样式……他到底,是男是女啊
沈砚念到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时,余光瞥见玖柒正听得入神,下巴搁在桌子上,眼睛亮晶晶的,像山里刚发现糖的小兽。
你倒听得认真。
沈砚放下书,笑了笑,真听懂了
懂!
玖柒立刻坐直,手舞足蹈地说,就是当大官要想着老百姓嘛!我以前听家里姐姐说过,厉害的人都这样——我有个姐姐,以前总帮老家的小动物找吃的,还有个姐姐更厉害,能踩着云走呢!
他说得兴起,身子晃了晃,身后的尾巴没藏好,毛茸茸的尖儿从长衫下摆露出来,在油灯下扫了一下,又飞快缩了回去。
沈砚的目光刚好扫到那抹白影,瞳孔微微一缩,下意识揉了揉眼睛:玖柒,你刚才……身后是不是有东西闪了一下
玖柒的动作瞬间僵住,心里咯噔一下——坏了,尾巴露了!
他慌忙往身后摸了摸,假装不知情:啊有东西吗我没看见啊!
沈砚皱了皱眉,又往他身后看了看,只有垂落的长衫衣角,没什么异常。
他想起自己已经连着三天熬夜抄策论,眼眶都发涩,不由得自嘲地笑了笑:许是我熬夜看书熬糊涂了,灯太暗,看花眼了。
玖柒心里松了口气,连忙凑过去,把一颗糖塞进他嘴里,转移话题:肯定是!你天天看书到这么晚,眼睛都该累了!快尝尝这个糖,甜的,能提神!
糖的甜香在嘴里漫开,沈砚的眉头舒展开,点了点头:确实甜,比镇上卖的还甜。你老家常能吃到这种糖
对啊!
玖柒含糊地应着,手指悄悄把尾巴往长衫里又掖了掖,老家山坡上到处是结甜果子的树,姐姐们会用果子熬糖,比这个还甜呢!
听着倒像个好地方。
沈砚叹了口气,不像这儿,一到冬天就冷得慌,连果子都少见。
那当然!
玖柒说得更起兴,忘了刚才的慌张,老家春天满山坡都是花,夏天能在溪里摸鱼,秋天果子落一地……就是后来姐姐们都忙,没人陪我玩了。
他说着,又晃了晃身子,这次尾巴没敢露,却不小心把藏在袖袋里的青色石子蹭掉在桌上,石子滚到沈砚手边,在油灯下泛着点微光。
哎!我的石头!
玖柒慌忙去捡,手指却先碰到了沈砚的指尖。
沈砚的指尖一热,下意识缩回手,耳尖有点发烫:这石头倒是特别,还会发光
嗯!
玖柒把石子攥在手里,献宝似的递过去,老家捡的,晚上亮得更明显,我以前用它照过路呢!你要是熬夜,也能拿着它凑亮。
沈砚接过石子,指尖碰到微凉的石面,确实能感觉到一点淡淡的暖意。
他捏着石子看了看,又抬头看玖柒——少年眉眼软,笑起来有两个小梨涡,怎么看都像个普通人家的孩子,刚才那抹白影,多半真是自己眼花。
多谢了,沈砚把石子放回他手边,你还是自己留着吧,我有灯就够了。
哦。
玖柒把石子揣回袖袋,心里还在庆幸刚才没露馅,又想起正事,悄悄往沈砚身边凑了凑,沈砚,跟你待着的时候,我总觉得身上暖暖的,比在老家的火塘边还舒服,你有没有这种感觉
沈砚愣了愣,想起刚才指尖碰到的暖意,又看了看凑得极近的玖柒,脸颊慢慢热起来:许是……屋子小,灯又亮,所以暖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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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
玖柒眨眨眼,没太懂,却也没追问,反而指着书问,那你再念一段嘛!刚才那句‘后天下之乐而乐’,我还想再听一遍。
沈砚无奈地笑了,重新拿起书。
刚念了两个字,就见玖柒往他身边又挪了挪,肩膀几乎碰到他的肩膀,温热的呼吸落在他的胳膊上,痒得人心里发慌。
他的目光不自觉飘到玖柒的身后,刚才那抹白影又冒出来一点——这次看得更清楚,是毛茸茸的一小截,像极了狐皮的颜色。
沈砚心里咯噔一下,又揉了揉眼睛,再看时,那截白影已经没了,只剩玖柒认真听书的侧脸。
怎么了
玖柒察觉到他的停顿,抬头问,是不是又看花眼了
没……没有,沈砚收回目光,声音有点发飘,就是念错字了,重新来。
他握着书的手紧了紧,心里犯嘀咕:难道真的是自己熬夜太多,眼睛出问题了可刚才那毛茸茸的触感,怎么看都不像灯影。
玖柒看着他有点恍惚的样子,心里悄悄捏了把汗——刚才尾巴又没藏好!
还好沈砚没多想。
他连忙往身后摸了摸,把尾巴牢牢按在长衫里,又往沈砚身边凑了凑,用胳膊轻轻碰了碰他:你别走神呀!我还等着听呢!
沈砚被他碰得回过神,耳尖更烫了,连忙集中精神念起来。
只是这次,他总忍不住用余光往玖柒身后瞟,却再没看到那抹白影,只觉得灯影晃得人眼晕,连玖柒身上淡淡的甜香,都好像比平时浓了些。
念完啦!
玖柒等他合上书,立刻拍手,沈砚,你念得真好听,比镇上的说书先生还厉害!
就你会说。
沈砚无奈地摇摇头,看了看窗外,天不早了,你去里屋睡吧,我再抄两页策论。
我陪你!
玖柒立刻摇头,搬了个小凳子坐在他身边,我不吵你,就坐着等你,等你抄完我们一起睡。
沈砚刚想拒绝,就见玖柒睁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像在求投喂的小兽。
他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点了点头:那你别犯困,要是累了就先睡。
知道啦!玖柒笑着应了,乖乖坐在旁边,手里把玩着那颗青色石子。
只是这次,他把尾巴紧紧贴在身后,连动都不敢动——可不能再让沈砚看花眼了,要是被问起,他可不知道怎么解释。
沈砚低头抄策论,笔尖划过纸页的声音很轻。
偶尔抬眼,能看到玖柒正盯着石子发呆,侧脸在灯影下软乎乎的,心里忽然觉得,这样的夜晚,好像比独自熬夜读书,暖和多了。
这天两人刚拐过街角,就撞见挑着花担的老婆婆。
老婆婆的目光落在玖柒身上,立刻笑开了:哎哟,这姑娘生得真俊!买朵蔷薇吧插在发间,配你这模样正好!
玖柒手一摆,声音脆生生的:老婆婆,我不是姑娘,是男子!
男子老婆婆愣了愣,又上下打量他两遍,笑着摇头,瞧我这老眼昏花的!小伙子长得也太俏了,跟画里的人似的!
老婆婆挑着担子走了,玖柒还皱着眉,伸手扯了扯自己的长衫:都说了我是男的,怎么总有人认错
沈砚跟在他身边,看着他气鼓鼓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其实他早知道玖柒是男的,上次玖柒换衣服时,不小心露了肩线,分明是少年人的轮廓,只是这话他没敢说,怕玖柒觉得他唐突。
许是你眉眼软,才让人看错。沈砚轻声说,目光落在玖柒的侧脸,心里悄悄晃了晃。
这话刚说完,玖柒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盯着他,眼睛亮晶晶的:那你呢沈砚,你以前是不是也把我当姑娘了
沈砚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耳尖瞬间红了,连忙移开目光:没、没有!我知道你是男的。
哦
玖柒往前凑了两步,几乎贴到他面前,声音里带着点促狭,那你为什么总对我这么好给我买糖糕,陪我看书,下雨还想把外衫给我——你该不会是……喜欢我吧
轰的一下,沈砚的脸从耳朵红到了脖子,连说话都结结巴巴的:你、你胡说什么!我、我只是把你当……当朋友!
朋友会天天盼着回来看我吗
玖柒又往前凑了凑,温热的呼吸扫过沈砚的鼻尖,朋友会看着我被认错,还偷偷笑吗沈砚,你老实说,是不是想娶我回家啊
我、我没有!
沈砚慌忙后退一步,差点撞到身后的树,我还没考中功名,哪、哪敢想这些!你别再胡说了!
他说着,转身就往集市方向走,脚步都有些乱。
玖柒看着他慌乱的背影,忍不住笑出声,尾巴在身后悄悄晃了晃——原来沈砚会这么害羞,比青丘的小兔子还好逗!
可笑着笑着,玖柒又摸了摸胸口,那里的暖意比刚才更浓了些,连气脉都轻轻跳了跳。
他想起六姐姐说的话,心里忽然冒出个念头:是不是跟沈砚靠得近,不仅能攒阳气,还能让人心慌慌的
沈砚走了几步,见玖柒没跟上来,又忍不住回头看——少年站在原地,正对着他笑,阳光落在他眼尾,泛着淡淡的粉,像春日里刚开的桃花。
沈砚的心跳又快了几分,连忙回过头,却没再往前走,只是站在原地等他。
直到玖柒蹦蹦跳跳地追上来,拉着他的胳膊:走啦走啦!再磨蹭,书铺的好位置就被人占了!
指尖碰到玖柒的手,温温软软的,沈砚的脸颊更热了,却没敢抽回手,任由玖柒拉着他往前走。
到了书铺,玖柒径直走到上次的窗边位置,刚坐下就喊:沈砚,你快来看!这有本讲山川的书,里面画的山,跟我老家的好像!
沈砚走过去,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书页上画着连绵的青山,山间还有桃花林,确实跟玖柒常说的老家有点像。
你老家也有这样的山沈砚问,目光落在玖柒的手上,他正指着画里的桃花,指尖泛着淡淡的粉。
是啊!
玖柒点头,眼睛亮起来,我老家的山比这个还好看,春天满山坡都是桃花,风一吹,花瓣能飘到溪里去!我以前总在桃花树下睡觉,醒来身上都沾着花香。
沈砚静静地听着,心里忽然生出个念头:要是能去玖柒的老家看看就好了,看看满山坡的桃花,看看能飘花瓣的小溪。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他就慌了——自己怎么会想这些连忙拿起书,假装认真翻看:我、我先看看这本策论,你别总捣乱。
玖柒见他又害羞了,没再逗他,只是坐在旁边,翻着那本讲山川的书,偶尔指着画问:沈砚,这个字念什么
这里的水,是不是跟京城的河一样宽
沈砚耐心地回答,只是每次开口,都不敢看玖柒的眼睛,怕自己又脸红。
直到天快黑,书铺要关门了,两人才抱着书往回走。
路上,玖柒忽然说:沈砚,等你考中功名,去了京城,要是有人问你有没有心上人,你会怎么说
沈砚的脚步顿了顿,脸颊又热了起来,声音低得像蚊子叫:我、我还没考中,不想这些。
那要是你考中了呢玖柒不依不饶,又凑到他身边。
沈砚的心跳快得像要蹦出来,他看着路边的灯盏,小声说:到、到时候再说吧。
玖柒看着他发红的耳朵,忍不住笑了——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问这些,只是觉得看着沈砚害羞的样子,心里会暖暖的,比攒到阳气还高兴。
回到家,沈砚把书放好,就去炉子边烧热水。
玖柒坐在桌边,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六姐说的事,心里悄悄琢磨:要是一直跟沈砚待着,是不是不仅能攒够阳气,还能……一直这么开心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玖柒就晃了晃脑袋——先攒够阳气得道再说!
可眼睛却又忍不住看向沈砚的方向,尾巴在身后悄悄绕了个圈。
进京赶考的前一夜,沈砚坐在桌边整理行囊,指尖总忍不住摩挲着那枚青色石子——是玖柒送他的,夜里能泛点微光,这一路他都揣在袖袋里。
别磨磨蹭蹭啦!
玖柒抱着枕头凑过来,把一颗桃花糖拍在他手边,你要是考不上,大不了我们回镇上开书铺,我帮你看铺子,你教我认字,也挺好的。
沈砚捏着糖,抬头看他——少年眼睛亮晶晶的,一点都没担心的样子。
他忽然觉得心里稳了,笑了笑:放心,我肯定能考上,还能让你住上带院子的房子。
那我等着!
玖柒立刻蹦起来,转身去帮他叠衣服,单手拎起沉甸甸的书箱,脸不红气不喘,你这书箱也太沉了,到了京城我帮你扛!
沈砚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叮嘱:小心点,别摔了。——他早发现玖柒力气大,却从不多问,只当是少年人底子好。
第二天往京城走,玖柒果然没让雇马车。他牵着沈砚的手,走得比路边的骡车还快,遇到上坡路,还能回头帮沈砚拎行李。
沈砚走得气喘,玖柒却一脸轻松:你平时总坐着读书,得多练练!我老家后山的坡,比这陡多了,我能跑上跑下!
沈砚笑着点头,心里却悄悄记下——以后要多陪玖柒走走,别总让他一个人忙活。
走了七八天,遇上暴雨,两人躲进山洞。玖柒捡了些潮乎乎的柴,不知怎么捣鼓了一会儿,竟真的点着了火。
沈砚凑过去烤手,忍不住问:你怎么连生火都这么厉害
玖柒手里的火折子顿了顿,含糊道:老家常帮姐姐们干活,练出来的!
其实是悄悄用了点狐族的术法,怕沈砚知道了害怕。
山洞里暖烘烘的,沈砚靠在石壁上,看着玖柒蹲在火边烤红薯,忽然说:等我考上了,就给你买个院子,种满桃花,像你说的老家那样。
玖柒烤红薯的手顿了顿,抬头看他,眼睛亮得像星星:真的
真的。
沈砚点头,耳尖悄悄发烫,到时候你可以在桃花树下睡觉,再也不用躲山洞了。
玖柒笑起来,把烤好的红薯递给他:好!我等着!
只是心里悄悄慌了一下,他摸了摸胸口,这一路跟着沈砚,阳气是比在镇上时浓了点,可离六姐说的够了,好像还远得很。
半个月后到了京城,沈砚忙着报名、找住处,玖柒就帮他扫院子、买米面,把小小的出租屋收拾得干干净净。
考试那天,玖柒早早起来煮了粥,又把沈砚送到考场门口:别紧张,我在这等你,给你带了糖!
沈砚接过糖,捏在手里,心里踏实了不少。
等他考完出来,果然看见玖柒蹲在墙角,手里攥着糖,眼睛盯着考场门口,连风吹乱了头发都没察觉。
我出来了。沈砚走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玖柒猛地抬头,立刻笑了:考得怎么样我买了你爱吃的糖糕,还热着呢!
放榜那天,沈砚挤在人群里,看见沈砚二甲第五名时,脑子都懵了。
他转身就往住处跑,撞了好几个人都没顾上道歉——他要第一时间告诉玖柒。
玖柒正在院子里晒衣服,看见他疯跑回来,手里的衣架都掉了:考上了
考上了!沈砚一把抓住他的手,声音都在抖,玖柒,我考上了!
玖柒的眼睛瞬间亮了,也跟着高兴:我就知道你能行!
只是握着沈砚的手,胸口的暖意还是那样,没多一分,也没少一分。
他心里悄悄叹气:怎么还不够呢
后来沈砚进了翰林院当编修,每天忙到深夜。
玖柒就坐在书房里等他,有时候帮他磨墨,有时候趴在桌边看他写字,等沈砚忙完,总能喝到温热的茶水。
有次沈砚加班到三更,回来时看见玖柒趴在桌上睡着了,手里还攥着半颗没吃完的糖,胸口微微起伏。
他心里一软,轻轻把糖从他手里拿出来,又把自己的外衫披在他身上。
玖柒醒过来,揉了揉眼睛:你回来了我去给你热粥。
不用,我自己来。沈砚拉住他,怎么不等我睡里屋
我想等你一起。玖柒笑了笑,又悄悄摸了摸胸口——还是老样子,阳气没再涨过。
这半年来,他试过离沈砚更近,可胸口的暖意就像冻住了似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沈砚没察觉他的心事,只当他是黏人,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以后别等这么晚,我心疼。
玖柒的耳尖悄悄红了,没说话,转身去给沈砚热粥。
其实他也心疼,心疼沈砚忙得连饭都顾不上吃,可他更着急,着急阳气怎么就卡住了。
后来沈砚升了知府,又升了侍郎,忙得更厉害了。
有次有人想陷害他,在奏折里改了字,玖柒无意中听到那些人的密谋,连夜跑去找沈砚:他们改了你给皇帝的奏折!你快回去检查,别被他们坑了!
沈砚听了,立刻赶回衙门,果然在奏折里找到了改字的痕迹。
事后他拉着玖柒的手,声音都有点颤:幸好有你,不然我这次就完了。
玖柒笑了笑,心里却更慌了——他帮了沈砚,可阳气还是没动静。
他甚至偷偷对着青丘的方向喊过六姐,可一点回应都没有。
直到沈砚被破格提拔为丞相,搬进丞相府那天,玖柒站在空荡荡的院子里,看着沈砚指挥人搬桃花苗,忽然凑过去问:沈砚,你说……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啊
沈砚愣了愣,摸了摸他的头:怎么这么问你很好啊。
可是……
玖柒咬了咬唇,没敢说阳气的事,只含糊道,没什么,我就是觉得,我们终于有院子种桃花了。
沈砚笑着点头,把他拉进怀里:是啊,以后我们就在这住,再也不挪地方了。
玖柒靠在他怀里,悄悄摸了摸胸口——那股暖意还是老样子,像隔着一层薄纱,怎么都捅不破。
他心里有点委屈,又有点欣喜: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攒够阳气啊
要是一直攒不够,是不是就能一直陪着沈砚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他就赶紧晃了晃脑袋——不行,姐姐们还在青丘等他呢。
可看着沈砚的下巴抵在他发顶,温热的呼吸落在他颈间,他又悄悄把这个念头藏进了心里。
沈砚当丞相的第三个月,开始帮皇帝查地方官员贪腐的案子。
这案子牵扯到不少根深蒂固的老臣,连着几天,他都在书房忙到后半夜,眼底的青黑越来越重。
这天晚饭时,玖柒把剥好的葡萄往他碗里放,见他只扒了两口饭就放下筷子,忍不住问:又遇到麻烦了那些人又为难你了
沈砚揉了揉眉心,点头:查案的折子递上去三次,都被压了回来。有人不想让我查下去,还说要给我递线索,约我明天去倚红楼见。
倚红楼
玖柒手里的葡萄差点掉在桌上,皱着眉拔高声音,那不是寻欢作乐的地方吗你去那种地方干什么他们肯定没安好心!
我知道是陷阱。
沈砚无奈地拉过他的手,指尖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背,但这案子牵涉太多百姓,只有拿到他们贪腐的实据,才能扳倒他们。我会小心,早点回来,你别担心。
玖柒还是不放心,撅着嘴往他身边凑:那我跟你一起去!我能保护你!
不行
沈砚摇头,语气带着点哄,那种地方鱼龙混杂,不适合你去。我带两个亲信跟着,很快就回来,回来给你带城西那家的糖糕,好不好
玖柒被他哄得没了脾气,只能点头,却在心里暗下决心:明天一定要悄悄跟着,不能让沈砚出事。
第二天下午,沈砚准时去了倚红楼。
约他的人是户部侍郎,一见面就满脸堆笑地递过酒杯:沈丞相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这是刚开封的女儿红,您尝尝鲜!
沈砚心里提着警惕,指尖碰了碰杯壁,没立刻喝——他知道这侍郎是贪腐案的核心人物之一,绝不会真心递线索。
户部侍郎见他不接,又笑着打哈哈:沈丞相是担心酒里有东西您放心,我哪敢害您啊!这不是听说您查案辛苦,想请您放松放松嘛。
他一边说,一边从袖袋里摸出张折好的纸,您看,这是部分官员的贪腐记录,您先过目。
他故意把纸掉在地上,弯腰去捡的时候,指尖飞快地往沈砚的酒杯里撒了点白色粉末,动作快得让人看不清。
沈砚没察觉异样,等侍郎把纸递过来,他低头认真翻看——
纸上确实记着几个官员的名字和贪腐数额,他刚想追问细节,就被侍郎又把酒杯往他面前推了推:沈丞相,看在这线索的份上,您总得喝一杯吧不然就是不给我面子啊。
沈砚犹豫了一下,想着先稳住对方,便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酒刚入喉,就觉得一股异样的燥热从心口往上涌,头也开始发晕,眼前的景象都变得模糊起来。
你……酒里到底放了什么沈砚撑着桌子想站起来,可身体却软得像没了骨头,手指攥紧桌布,指节都泛了白。
户部侍郎见药效发作,脸上的假笑瞬间变得得意,他拍了拍手,门外立刻走进来两个妆容艳丽的风尘女子,身上穿着轻薄的纱衣,步态妖娆。
沈丞相,瞧您这模样,是喝多了,侍郎语气里满是算计,让这两位姑娘伺候您歇会儿,好好放松放松——您放心,今天的事,我会替您好好宣传的。
沈砚气得浑身发抖,想呵斥她们出去,可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其中一个女子走到他身边,伸出涂着红甲的手,慢慢去解他领口的玉带。
就在那女子的手快要碰到衣襟时,房门砰地一声被踹开,玖柒喘着气冲了进来,眼睛红得像要冒火:住手!谁让你们碰他的!
他是悄悄跟着沈砚来的,在楼下听见房间里的动静不对,就立刻冲了上来——幸好来得不算太晚。
那两个女子被突然的动静吓了一跳,连忙往后退。
户部侍郎也慌了,指着玖柒厉声喝道:你是谁敢闯倚红楼不要命了
他是我的人!
玖柒几步冲到沈砚身边,把他护在身后,眼神像要吃人,你给我滚!要是再敢动他一下,我拆了你这破楼!
户部侍郎见玖柒气势汹汹,又怕事情闹大没法收场,只能狠狠瞪了一眼,带着那两个女子匆匆离开,临走前还不忘放狠话:沈丞相,咱们走着瞧!
房间里终于安静下来,玖柒连忙转身扶沈砚,指尖刚碰到他的胳膊,就被烫得缩了一下:沈砚,你怎么样
沈砚靠在他怀里,浑身烫得厉害,眼神蒙着一层水汽,嘴里含糊地喊着他的名字:玖柒……热……好热……
玖柒心里又急又慌,想扶他起来离开,可刚一使劲,沈砚突然用尽全力把他按在了身后的软榻上。
沈砚!你清醒点!玖柒慌了,伸手想推开他,可沈砚的力气大得吓人,牢牢攥着他的手腕,滚烫的呼吸落在他的颈间。
玖柒……我知道是你……沈砚的声音带着哭腔,眼神里满是挣扎,却又透着股抑制不住的渴望。
我控制不住……阿柒帮帮我……好不好
他的指尖轻轻碰了碰玖柒的衣襟,动作很轻,像是怕弄疼他。
玖柒看着他难受的样子,心里的挣扎瞬间瓦解。
沈砚……玖柒的声音也软了,伸手抱住他的腰,我在……
烛火摇曳,映得两人的影子在墙上缠成一团。
玖柒能清晰地感觉到,沈砚身上的阳气像决堤的潮水一样涌过来,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浓烈,胸口的暖意翻涌着,六姐留下的印记也开始发烫。
那层困扰他许久、始终捅不破的薄纱,好像在这一刻,终于碎了。
沈砚是在自己的卧房里醒的,窗外天刚蒙蒙亮,身上盖着熟悉的锦被,鼻尖萦绕着玖柒身上特有的、淡淡的甜香。
他动了动胳膊,才发现玖柒正靠在他身边,眼睛闭着,睫毛轻轻颤着,像是没睡熟。
沈砚的心跳漏了一拍,昨晚的片段记忆涌上来——倚红楼里的燥热、玖柒红着眼冲进来的样子、还有……两人纠缠的触感。
愧疚瞬间漫上来,他轻轻碰了碰玖柒的脸颊:玖柒,对不起,昨晚……
玖柒猛地睁开眼,连忙摇头:不是你的错,是他们下药了。
他坐起身,下意识摸了摸胸口——和昨晚比起来,阳气确实涨了点,却只是一丢丢,像刚添了半勺糖的水,离满还远得很。
沈砚看着他,忽然皱了皱眉:我们……怎么回来的我记得在倚红楼,后面的事就忘了。
玖柒心里咯噔一下,连忙编了个谎:我找了你的亲信,让他们开车马把你接回来的。你晕得厉害,一路上都靠在我身上呢。
他说得坦然,手指却悄悄攥紧了衣角——
其实昨晚他见沈砚还没醒,怕在那种地方待久了坏沈的名声,就偷偷用了狐族的缩地术,带着沈砚瞬间回了丞相府,这术法耗了他不少力气,现在还觉得有点虚。
沈砚盯着他看了几秒,没再追问,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亲信开车马,怎么会一点颠簸的记忆都没有
可看着玖柒有点发白的脸,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伸手把他拉回怀里:以后别再一个人闯那种地方了,我怕你出事。
玖柒靠在他胸口,心里松了口气,乖乖点头:知道了。
从那天起,两人在丞相府里就没再藏着掖着。
自倚红楼那夜后,沈砚像是变了个人。
以前处理完公务,还会在书房多待片刻整理奏折,如今刚把最后一份公文签完字,就转身往玖柒的院子走,脚步比往常急了些,连随从都能看出他的急切。
推开房门时,玖柒正坐在窗边编狐毛玩具——用他自己掉的软毛,一点点缠成小狐狸的样子,指尖还沾着几根白毛。
在忙什么沈砚走过去,从身后轻轻抱住他,下巴抵在他发顶,温热的呼吸扫过他的颈间,带着点不易察觉的依赖。
玖柒手里的动作顿了顿,耳尖发烫,却没推开他:编个玩意儿,以后给你解闷。
沈砚低头,看着他指尖的小狐狸,笑了笑:不用给我,你自己留着玩就好。
他的手慢慢往下,轻轻握住玖柒的手腕,声音放得软,今晚……想跟你待在一起。
这话没明说,可两人都懂。
玖柒的心跳快了几分,手指攥了攥狐毛,终究还是点了点头:好。
夜里的纠缠,不再像第一次那样带着药劲的失控。
沈砚会很轻,会贴着他的耳朵问疼不疼,会把他抱在怀里,一遍遍地说阿柒,别离开我。
玖柒靠在他胸口,能清晰地感觉到阳气顺着接触的地方涌进来,比之前任何时候都快——可心里的慌,也跟着一点点涨。
这样的日子过了快一个月,府里的下人都隐约察觉不对。
丞相几乎天天待在远房弟弟的院子里,连吃饭都要一起,有时两人并肩走在回廊上,丞相会悄悄牵住弟弟的手,眼神软得能滴出水。
可没人敢多问,只当是丞相待这位弟弟格外亲。
只有沈砚自己知道,他越来越离不开玖柒,也越来越察觉玖柒的不对劲。
有次两人靠在榻上,玖柒盯着手里的小狐狸发呆,连沈砚叫他名字都没听见。
沈砚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在想什么最近总见你走神。
玖柒猛地回神,连忙摇头:没什么,就是在想……春天快到了,院子里的桃花该开了。
沈砚盯着他看了几秒,没再追问,却伸手把他抱得更紧:等桃花开了,我们一起在树下喝酒,好不好
玖柒的眼眶悄悄热了,点了点头:好。
他不敢看沈砚的眼睛——他怕自己忍不住,会把事情说出来。
他更怕,沈砚知道真相后,会怕他、会推开他。
又过了几天,沈砚处理完贪腐案,心情好,特意带了城西的糖糕回来。
推开玖柒的房门,却见他坐在桌边,手指反复摸着胸口,脸色有点白。
怎么了不舒服沈砚连忙走过去,伸手想摸他的额头。
玖柒却往后躲了躲,勉强笑了笑:没事,可能有点累,歇会儿就好。
沈砚的手僵在半空,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
他其实想问你是不是有心事瞒着我,想问你是不是要走,可看着玖柒躲闪的眼神,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怕逼得太紧,玖柒真的会跑。
那晚,结束后沈砚睡得很沉,许是因为案子了结,心里松了口气。
玖柒却没睡,他靠在沈砚怀里,摸着胸口的印记——
那印记烫得厉害,体内的阳气满得快要溢出来,连窗外的风,都带着点雷劫将至的压迫感。
他知道,不能再等了。
雷劫一旦落下,会波及凡间,更会伤到沈砚。
玖柒轻轻把沈砚的手从自己腰上挪开,起身走到桌边,拿起那个编好的狐毛小狐狸——
毛是他自己的,带着他的气息,算是他能留下的、唯一不暴露身份的东西。
他把小狐狸放在沈砚的枕边,又回头看了沈砚一眼——月光落在他脸上,睡得安稳,嘴角还带着点笑,像是在做什么好梦。
玖柒的眼泪掉了下来,心里默念:沈砚,对不起,我骗了你,也舍不得你。
等我渡完劫,一定回来找你。
他最后看了一眼卧房,转身化作一道浅金色的流光,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夜色里,没留下一点痕迹。
天快亮时,沈砚醒了,伸手摸向身边——空荡荡的,没有一点温度。
他心里一慌,坐起身,看见枕边的狐毛小狐狸,瞬间愣住了。
玖柒他喊了一声,没人应。
他连鞋都没穿,就往门外跑,在院子里喊:玖柒!你在哪
下人们被惊醒,纷纷过来问怎么了,都说没看见玖柒出门。
沈砚冲进玖柒的房间,翻遍了所有角落——没有他的衣服,没有他的青色石子,只有桌上那只狐毛小狐狸,安安静静地躺着。
沈砚拿起小狐狸,指尖发颤,眼眶瞬间红了。
他终于明白,玖柒最近的走神、躲闪,都是因为要离开。
他终究还是走了,不告而别。
玖柒……你回来啊……
沈砚靠在门框上,声音带着哭腔,手里的狐毛小狐狸被攥得紧紧的,你说过,要一起看桃花开的……
院子里的桃花苞刚鼓起来,可那个答应要一起看桃花的人,却不见了。
玖柒刚跌进狐族结界,雷劫就追着落了下来。
金光裹着紫电,砸在他周围的桃花林里,花瓣漫天飞。
他本以为就是普通的渡劫——
像六姐那样,挨几道雷就完事,可没想到,第三道雷落下时,体内的阳气突然炸开,竟直接冲开了修行的玄关,仙力顺着经脉涌遍全身,连额间六姐留的印记都亮成了金色。
这是……得道了
六姐匆匆赶来,看着他周身的仙光,惊得瞪大了眼,你这小子,运气也太好了!
玖柒还没缓过劲,脑子里全是沈砚的脸:六姐,我没事,就是……我得巩固修为,不然仙力会乱。
他知道自己根基浅,刚得道就像揣了碗晃荡的水,不抓紧稳住,说不定会伤到自己。
可心里急得慌——凡间的时间比不得狐族,他怕自己走得久了,沈砚会担心。
六姐看出他的心思,叹了口气:你先去闭关,我帮你盯着凡间的动静,有事我叫你。
玖柒点点头,转身进了闭关洞。
本以为最多一天就能巩固好,可仙力比他想的更难驯服,一坐就是三天。
等他终于能稳住仙力,第一时间冲出闭关洞,抓着六姐问:沈砚怎么样凡间没出什么事吧
六姐看着他急得通红的眼睛,没敢说实话,只含糊道:没大事,你自己去看看吧。
玖柒没多想,化作流光就往凡间冲。可刚落在丞相府外,他就愣在了原地——
府门挂着大红的灯笼,红绸从门口缠到正厅,连石狮子都系了红绸花。
远处传来吹吹打打的喜乐,他顺着声音往正厅看,正好看见沈砚穿着大红喜服,牵着一个盖着红盖头的女子,正要拜天地。
一拜天地——
司仪的声音飘过来,玖柒的心脏像被攥住,疼得发紧。
他攥紧了袖中的手,指尖的仙力都在抖——他以为沈砚会等他,以为他们说的一起看桃花不是空话,原来只是他自作多情。
眼泪砸在青石板上,他忽然笑了,笑自己傻,笑自己不该把心留在凡间。
转身化作流光,没再看第二眼,径直回了狐族。
刚落地,就撞见迎上来的五姐和六姐。
五姐看着他通红的眼睛,皱了眉:柒儿,你怎么了是不是凡间出什么事了
玖柒摇摇头,把眼泪抹干净,声音有点哑:没事,就是有点累。我再去闭关一段时间,你们别找我。
不等姐姐们再说,他就转身进了闭关洞,把自己关了起来。
洞里暗沉沉的,他抱着膝盖坐在地上,脑子里反复闪过沈砚穿喜服的样子,眼泪还是忍不住往下掉——原来人间的情,真的这么脆,说断就断。
这一关,就是十几天。
青丘的桃花正开得盛,突然有金光破开云层,落在桃花林中央。
帝袍扫过花瓣,男子抬手拢了拢袖口,腰间挂着的狐毛小狐狸晃了晃——毛茸茸的,正是玖柒当年留在沈砚枕边的那只,沾着他的气息,一直都没散。
族长匆匆赶来,见他周身帝气,连忙躬身:不知上仙驾临青丘,有失远迎。不知上仙此行,是为了何事
男子目光扫过四周,落在腰间的小狐狸上,声音沉了些:我找一只狐妖,名叫玖柒,青丘可有此人
族长心里咯噔一下——玖柒殿下还在闭关,哪敢对外说。
他顿了顿,含糊道:上仙怕是记错了,青丘狐族里,并没有叫玖柒的。
记错
男子冷笑一声,指尖碰了碰腰间的小狐狸,这是他编的东西,气息还在,一路跟着找过来,就在你们青丘境内。你说没有
他往前迈了一步,帝气散开,周围的桃花瓣都颤了颤:我自己找。
说着,他顺着指尖感应到的气息,径直往闭关洞的方向走。
守卫想拦,却被帝气逼得后退半步,连话都说不出来。
刚走没几步,就听见身后有人喊:上仙留步!
是六姐,她匆匆赶来,目光落在男子腰间的帝袍纹样上,又瞥了眼那狐毛小狐狸。
突然想起前几天司命来青丘送仙露时说的——天帝前些天下凡渡劫,托我多照看凡间的身子。
六姐心里一惊,上前一步,语气带着试探:上仙……可是天界的天帝陛下
男子脚步顿住,回头看她:你认得我
司命星君提过陛下渡劫的事。
六姐攥紧了袖角,话里带了点刺,只是陛下既已在凡间成婚,如今又来青丘找玖柒,是何道理难不成,是把我青丘的狐狐狸,当成了随意消遣的玩意儿
这话一出,周围的狐狸都静了。
男子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她是说凡间那场假成婚!
他刚想解释,就见另一个身影走来,是大姐。
青丘主刚从闭关洞附近过来,知道玖柒在里面熬得苦,眼眶都红着。
她看了眼男子,又看了看六姐,沉声道:陛下找玖柒,无非是想解误会。玖柒在里面闭关十几天,茶饭不思,也不是办法。
她转身对着闭关洞的方向,声音放软了些:柒儿,出来吧。见一面,把话说清楚,总比你自己闷在里面好。
洞里静了片刻,接着有轻微的响动。
洞门缓缓打开,玖柒走了出来——头发有些乱,眼底带着红,身上的长衫还是闭关前的那件,见了男子,脚步顿住,没说话。
男子看见他这模样,心猛地一揪。刚才的威严散了大半,语气都发颤:玖柒,你……
陛下既已在凡间成婚,何必再来找我弟弟六姐还想拦,却被大姐拉住了。
大姐摇了摇头,对着玖柒道:去跟陛下说说吧,别让自己留遗憾。
玖柒垂着眼,指尖攥了攥衣角。男子上前一步,目光落在他眼底的红上,更心疼了:玖柒,凡间的事不是你想的那样。能不能……跟我去个地方,我跟你解释清楚
他指了指不远处的溪流边——那里只有几棵桃树,没别的狐狸。
玖柒沉默了片刻,终究还是点了点头,跟着他往溪边走。
桃花瓣落在两人肩头,帝袍与狐族长衫并肩,倒像是三年前在凡间书铺外,沈砚与玖柒并肩走在集市上的模样,只是多了几分说不出的委屈与急切。
溪水边的桃花落了满地,玖柒蹲在溪边,指尖拨着水面,始终没看身边的人。
天帝急得不行,蹲在他身边,声音放得又轻又软:阿柒,凡间那场成婚是假的!
之前查贪腐案,还有余党勾结藩王,想趁我成婚时动手,我跟皇帝演了场戏,就是为了引他们出来——我根本没碰过那个女子,拜完堂就去抓人了!
玖柒的指尖顿了顿,还是没抬头:陛下是天帝,渡劫结束,凡间的事就该忘了。沈砚是沈砚,陛下是陛下,不一样的。
怎么不一样!天帝猛地抓住他的手,掌心滚烫,不管是沈砚,还是天帝,我都是我!都是那个会给你买糖糕、会怕你冷把外衫给你、会因为你不告而别找疯了的人!
他的声音发颤,眼眶都红了:你走后,我在凡间找了你一年又一年!
我不敢停下来,拼命处理公务,就怕一闲下来就会想你!
可最后还是没用,心悸越来越重,死的时候,手里还攥着你编的小狐狸,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玖柒的肩膀颤了颤,眼泪掉进溪水里,溅起小小的涟漪。
我刚回天界,恢复记忆,第一时间就找司命要了你的下落。
天帝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擦去眼泪,那场婚宴我解释了,我知道你不告而别肯定有苦衷,阿柒,你能不能别把我推开
玖柒终于抬头看他,眼底满是委屈:我不是故意不告而别的……雷劫来了,我怕伤到你,只能走。我回来看到你成婚,我以为……以为你早就忘了我。
我没忘!
天帝把他抱进怀里,声音里带着后怕,我怎么会忘
我当年下凡渡劫,本是按部就班到自然而亡就成,可遇见你之后,谁知成了情劫。
我以前在天界,从来没在意过谁,可你不一样,我爱你,我爱你玖柒。
玖柒靠在他怀里,眼泪越掉越多,却也慢慢伸出手,抱住了他的腰:可你说要一起看桃花。
天帝轻轻拍着他的背,声音放得极软:那我们以后,就一起看桃花。不仅看青丘的,还要看天界的。玖柒,随我回天界,做我的天后,好不好
玖柒愣住了,抬头看他——天帝的眼底满是认真,没有一点玩笑的意思。
他想起在凡间的日子,想起在青丘的牵挂,最后点了点头,声音带着哭腔:好。
天帝笑了,低头在他额间印了个轻吻,带着桃花的甜香。溪水潺潺,桃花落在两人肩头,像是在为他们庆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