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青川的声音不大,却像是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死寂的房间里激起了层层叠叠的涟漪。
王辩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他看看自己这个瘦小的伙伴。
又看看自己那愁云惨淡的堂姐,一双眼睛里写满了茫然与困惑。
青川在说什么?
三条计谋?
解除婚事?
这怎么可能?
而王翠翠脸上的温和笑容,则彻底僵住了。
她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周青川。
那张清秀稚嫩的脸上,挂着一种与年龄极不相称的智珠在握的笑容。
他的眼神平静深邃,像是一口千年古井,倒映不出半分孩童该有的天真或怯懦,只有一种令人心惊的笃定。
荒谬。
这是王翠翠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
一个七岁的孩子,一个身份卑微的伴读,说能解决连她都束手无策,牵扯到两家颜面利益的死局?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她只当是小孩子不知天高地厚,在说大话逞能,想要在她和弟弟面前博取一些关注。
可不知为何,当她的目光触及那双沉静如水的眸子时。
心底最深处那片早已枯寂的死灰之下,竟像是被投入了一粒微不可见的火星。
她知道这很可笑,很愚蠢。
但一个溺水的人,哪怕明知眼前飘来的是一根腐朽的稻草。
也会忍不住拼尽全力,伸出手去抓住它。
她压下心头那股强烈的荒诞感,性子里的善良让她不愿去戳破一个孩子的英雄梦。
她努力维持着脸上的温和,顺着他的话,用一种近、乎哄劝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的语气。
轻声问道:“是吗?那你打算怎么做呢?”
她以为会听到一些天马行空的属于孩童的幼稚想法。
然而周青川却只是微微一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洞悉人心的了然。
他没有急着回答,而是不紧不慢地走到桌边,为自己倒了一杯已经凉透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
这副从容不迫的姿态,让王翠翠心头的那丝荒谬感,竟悄然淡去了几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强烈的好奇与期待。
“小姐。”
周青川放下茶杯,目光清亮地看着她。
“您现在是不是觉得,今日孙家登门,伯父又已经默许,这门亲事便已成定局,再无转圜的余地?”
王翠翠的嘴唇动了动,最终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算是默认了。
“不。”
周青川摇了摇头,语气斩钉截铁。
“您错了,在我看来今日之事,非但不是死局反而处处都是生机。”
他伸出一根瘦小的手指,声音清晰而沉稳。
“这第一条计,便是拖!”
“拖?”
王翠翠一愣,随即苦笑着摇了摇头,眼中的那点微光瞬间黯淡了下去。
“怎么拖?人家已经登门提亲,我伯父也已经答应了商议婚期。”
“难道还能反悔不成,那岂不是更让孙家抓住把柄,说我们王家言而无信?”
“小姐莫急。”
周青川的脸上没有丝毫波澜,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您只看到了表面,却没有看到这桩亲事背后,于礼法上的巨大漏洞。”
他顿了顿,清朗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回响,每一个字都敲在王翠翠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