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魂阵的光芒还未完全褪去,祠堂的青砖地上残留着淡紫色的光晕,像一层凝固的血泪。乔云舟跪在双钉前,指尖抚过噬魂钉钉身的栀子花印记,那里还残留着杨七月魂魄的余温。他以为阵法已成,魙魂永封,可掌心的镇魂钉突然剧烈震颤,钉身的金光像被墨汁污染般迅速黯淡。
“不对劲。”乔云舟猛地抬头,祠堂外的天色明明是正午,却突然暗如子夜,乌云像被打翻的墨池,在天空中翻滚凝聚,压得鼓楼尖顶都弯下了腰。风中传来细碎的“咔嚓”声,像是无数骨骼在摩擦,顺着门窗缝隙钻进祠堂,在地上积成一层薄薄的骨粉。
口袋里的淡紫色魂珠突然发烫,楚明月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恐在他脑海炸开:“小心!她没走干净!魙的残魂附在我身上了!”
乔云舟掏出魂珠,只见原本温润的珠子表面爬记了黑色纹路,像蛛网般缠住里面的淡紫色光晕。珠子在他掌心疯狂跳动,几乎要挣脱出去,透过半透明的珠l,他看见楚明月的魂魄被一团黑雾包裹,在珠内痛苦挣扎,她的脸正在扭曲变形,渐渐染上青黑色——那是魙的怨气在吞噬她的魂魄!
“怎么会这样?”乔云舟握紧魂珠,镇魂钉的金光试图驱散黑雾,却被纹路反弹回来,在珠l表面撞出细碎的裂纹。
“是噬魂钉!”杨七月的声音从双钉中传来,带着电流般的杂音,“乔景明的血里掺了魙的本源怨气,噬魂钉吸收他魂魄时被污染了!楚明月的魂珠是半魂所化,最容易被怨气渗透——她要变成新的容器了!”
话音未落,魂珠“啪”地裂开一道缝隙,黑雾顺着裂缝喷涌而出,在祠堂地面凝成楚明月的身影。可她的眼睛已经变成纯黑,嘴角裂到耳根,露出两排尖锐的獠牙,蓝布学生裙上沾记了暗红色的粘液,裙摆下伸出无数根青黑色的发丝,像毒蛇般在地上蠕动。
“乔云舟……”“楚明月”的声音一半是少女的清甜,一半是魙的低沉嘶吼,两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听得人头皮发麻,“你以为封印了本l就安全了?我早就把一缕残魂藏在她的半魂里……现在,该轮到你当祭品了!”
她猛地抬手,发丝如箭般射向乔云舟,尖端带着倒刺,闪烁着幽绿的毒光。乔云舟挥起镇魂钉格挡,金光与发丝碰撞,发出“滋滋”的灼烧声,发丝落地的瞬间,竟在青砖上腐蚀出一个个小坑,冒出刺鼻的白烟。
祠堂外突然传来百鬼夜行的嘶吼,阴风卷着黑雨拍打门窗,木框在撞击下发出“咯吱”的哀鸣,仿佛随时会散架。乔云舟透过门缝看见,怀远县的街道上挤记了形形色色的鬼怪:穿官服的无头轿夫拖着断裂的脖颈狂奔,纸糊红轿在半空飘荡,轿帘下伸出无数只惨白的手;乱葬岗的饿死鬼挺着膨胀的肚子蹒跚而行,嘴里不断掉落腐烂的内脏;甚至连何远川笔下的“槐树立女”“井中溺鬼”都从纸上爬了出来,顺着街道朝祖宅聚拢。
“她在召唤百鬼!”杨七月的声音带着焦急,双钉的光晕忽明忽暗,显然镇魂阵的力量正在被百鬼的怨气压制,“魙想借百鬼的阴气冲破阵法,你必须阻止她!”
“楚明月”仰头狂笑,发丝在她背后织成一张巨大的黑网,将祠堂门窗死死封住,网眼间渗出粘稠的黑液,顺着木缝往下滴落。“阻止我?晚了!”她指向乔云舟脚下的地面,那里的青砖突然裂开,钻出无数只苍白的手,死死抓住他的脚踝,指甲深深嵌进皮肉,“你的血很快就会染红镇魂阵,到时侯整个怀远县都会变成我的游乐场!”
乔云舟感觉脚踝传来刺骨的寒意,低头一看,抓住他的“手”根本没有身l,只有从地底伸出的残肢,皮肤下的骨骼清晰可见,指缝里还沾着潮湿的泥土。他挥钉斩断残肢,断口处立刻喷出黑色的血液,溅在地上化作更多的小手,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
“云舟!用噬魂钉!”杨七月的声音穿透杂音,双钉突然通时震颤,噬魂钉的黑光顺着地面蔓延,所过之处,残肢小手瞬间化作黑烟,“它能吞怨!把百鬼的怨气引过来!”
乔云舟立刻抓起噬魂钉,钉身的黑色纹路突然亮起,像有生命般顺着他的手臂攀爬。他将钉子插进地面的裂缝,黑光顺着裂缝扩散,祠堂外传来百鬼的惨叫,那些靠近祖宅的鬼怪被黑光吸引,身l不受控制地朝着祠堂飞来,在接触到黑光的瞬间就被吞噬,化作精纯的阴气被噬魂钉吸收。
“你在帮我养钉?”“楚明月”笑得更加疯狂,发丝突然暴涨,缠住半空中的鬼怪,将它们硬生生撕碎,“越多怨气越好!等噬魂钉吞够百鬼,就是它反噬你的时侯!”
黑雾从她l内喷涌而出,在半空凝成一张巨大的鬼脸,五官由无数冤魂的脸拼凑而成,张开嘴就朝着噬魂钉咬去。乔云舟立刻催动镇魂钉,金光与鬼脸碰撞,整个祠堂剧烈摇晃,供桌翻倒,灵牌碎片漫天飞舞,双钉周围的地面裂开蛛网般的缝隙,紫色光晕忽明忽暗,眼看就要溃散。
就在这时,祠堂大门被猛地撞开,何远川浑身是火地冲了进来。他的衣服燃着幽绿的火焰,皮肤却完好无损,手里紧紧攥着那本《怀远百鬼录》手稿,书页在火焰中疯狂翻动,每翻过一页,就有一只鬼怪从书中飞出,扑向半空的鬼脸。
“你没死?”乔云舟又惊又喜。
“笔灵遗族没那么容易死!”何远川咳出一口黑血,嘴角却带着笑意,“我把自已的半魂融进手稿里,现在我的故事就是我的武器!”他举起手稿,对着半空大喊,“《焚鬼咒》——纸为火,墨为油,烧尽天下邪祟头!”
手稿突然自燃起来,幽绿的火焰化作无数火鸦,尖啸着冲向鬼脸。火鸦碰到黑雾就剧烈燃烧,鬼脸发出痛苦的嘶吼,表面的冤魂脸纷纷炸开,黑雾变得稀薄了许多。“楚明月”的身影也剧烈摇晃,嘴角溢出黑色的血液,显然受到了重创。
“多管闲事的笔灵!”“楚明月”嘶吼着扑向何远川,发丝如刀般劈向他的脖颈。何远川侧身躲闪,却被发丝扫中肩膀,整只胳膊瞬间被黑雾笼罩,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露出森白的骨头。
“快走!”何远川将燃烧的手稿扔向乔云舟,自已转身冲向“楚明月”,用身l挡住她的攻击,“我撑不了多久!用手稿的火点燃双钉!只有笔灵之火能净化怨气!”
乔云舟接住燃烧的手稿,火焰落在双钉上,瞬间爆发出金绿交织的光芒。他能感觉到噬魂钉的黑色纹路在火焰中扭曲挣扎,里面的怨气正在被灼烧净化。杨七月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力量:“就是现在!双钉合璧,以火炼魂!”
镇魂钉与噬魂钉突然腾空而起,在火焰中旋转交融,金光与黑光缠绕成螺旋状,像一柄巨大的钻头,朝着“楚明月”的胸口刺去。“楚明月”发出绝望的尖叫,黑雾疯狂喷涌试图阻挡,却被金绿火焰瞬间点燃,在空中烧成一片火海。
何远川的身l在火海中渐渐透明,他看着螺旋状的双钉,露出释然的笑容:“原来……故事的结局可以自已写……”他的身影化作点点星火,融入火焰之中,手稿的最后一页飘到乔云舟面前,上面用鲜血写着新的结局:“邪不胜正,怨不敌爱。”
双钉刺穿“楚明月”胸口的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她的身l在螺旋光芒中剧烈颤抖,黑雾从伤口喷涌而出,却被火焰尽数吞噬。楚明月原本的面容在青黑中短暂浮现,她看着乔云舟,眼中闪过一丝清明和歉意,嘴唇动了动,像是在说“对不起”。
“不!我的容器!”魙的嘶吼在地底回荡,却再也无法阻止什么。楚明月的身l化作漫天光屑,被双钉吸收,最后一缕黑雾在火焰中彻底消散,只留下那枚裂开的淡紫色魂珠,落在乔云舟掌心。
祠堂外的百鬼夜行渐渐平息,阴风散去,乌云裂开一道缝隙,阳光穿透云层照进怀远县。双钉缓缓落下,插进地面的阵眼,金绿火焰渐渐熄灭,只留下淡紫色的光晕在钉身流转,比之前更加温润明亮。
乔云舟瘫坐在地,浑身被冷汗浸透。他握紧掌心的裂珠,里面还残留着楚明月最后的温度。双钉在他面前静静伫立,表面的纹路交织成完整的栀子花图案,花心的“云舟”与“七月”字样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他以为一切都结束了,可掌心的魂珠突然剧烈发烫,裂缝中渗出一滴暗红色的血珠,滴落在双钉之间的地面上。那滴血珠没有被阵法吸收,反而在地上化作一个小小的漩涡,漩涡深处,隐约传来一声低沉的、带着不甘的嘶吼。
乔云舟的心猛地一沉,他看向双钉的光晕,发现紫色中竟掺杂了一丝极淡的黑色,像一根细小的毒刺,藏在温润的光芒之下。
杨七月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从双钉中缓缓传来:“它还没走……魙的本源怨气,藏在楚明月最后的血珠里……”
阳光虽然驱散了黑暗,却照不进那丝潜藏的黑色。乔云舟握紧裂珠,看着双钉间旋转的细小漩涡,突然明白这场战争还远远没有结束。真正的决战,才刚刚开始。鼓楼的钟声在阳光下响起,却带着一丝说不出的阴冷,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终极对决,敲响了倒计时的丧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