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故意没有起身，只是随意地指了指末位的一个空座：“既然是家属，那就一起坐吧。不过我们这都快开始了，你怎么才来？”
这话是对林秀说的，语气里带着责备。
李卫东仿佛没听出他话里的刺，坦然自若地拉着林秀，并没有去那个末位，而是自然地在她原本位置旁边加了个凳子坐下，正好隔开了刘主任和林秀。
这个举动让刘主任脸色一僵。
接着大家便开始吃起菜来，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刘主任几杯酒下肚，话开始多了起来，有意无意地总是把话题引向林秀，夸她漂亮、能干，然后又故作很自然地问起李卫东的工作。
“小李啊，在哪高就啊？看你这年纪，是还在读书，还是已经参加工作了？”刘主任故作关心地问道，语气里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优越感。
他猜测李卫东要么是个穷学生，要么就是个普通工人。
桌上其他人的目光也投了过来，有些好奇，也有些看热闹的意味。
林秀紧张地捏紧了衣角。
李卫东放下筷子，神色平静：“没在哪高就，自己做点小生意。”
“小生意？”
刘主任嗤笑一声，声音提高了几分，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哎呦，现在做生意可不容易啊，摆个地摊风吹日晒的，能挣几个钱？够养家吗？”
紧接着他故意叹了口气，看向林秀，语重心长地说：“小林啊，不是我说你，你看你，条件这么好，在咱们厂里好好干，前途是有的”
“这找对象啊，还是得找个稳定可靠的，最起码得是端铁饭碗的，像我们厂里的正式工，或者机关单位的，那才叫踏实”
“这做小生意的，今天有明天无的，风险太大，别到时候苦了自己啊。”
这话已经说得相当不客气，几乎是明着贬低李卫东，暗示林秀嫁错了人。
桌上顿时安静下来，气氛变得尴尬。
林秀的脸涨得通红，又气又急，想反驳却又不知该怎么开口。
李卫东轻轻拍了拍林秀的手背，示意她稍安勿躁。
他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刘主任，嘴角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刘主任说得对，做生意确实有风险。不过幸好，我运气还不错，赚的钱虽然不多，但养家糊口，让秀秀过得好点，还是够的。”
刘主任见他居然还敢接话，更加不屑，嗤笑道：“年轻人，口气不小。赚点小钱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你知道现在物价多高吗？知道在县城生活一个月要多少钱吗？别打肿脸充胖子，苦了我们小林。”
李卫东也不生气，慢条斯理地从口袋里掏出摩托车的钥匙，随意地放在桌上。
那崭新的钥匙牌在灯光下格外显眼。
“其实也没多少，也就是刚还完之前欠的一千块外债，顺便买了辆摩托车方便接送秀秀上下班，平时给县医院和东方红食品厂供点药材，勉强糊口吧。”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在包厢里激起波澜。
“摩托车？！”
“还了一千块外债？”
“给县医院和食品厂供货？”
桌上的人都惊呆了，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在这个年代，摩托车绝对是财富的象征！一千块更是一笔巨款！而能给县医院和食品厂这种大单位长期供货，那可不是一般“小生意”能做到的！
刘主任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无比，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