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时隔多年，熟悉的话语再次在我们之间响起。
只是，哀求哭诉的角色换了一个人。
他踉跄地往前挪了一步，试探地握住我的手，哽咽地说：
“小景，爸爸知道是爸爸对不起你。”
他抓着我的手指用力收紧，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他仰着脸看着我，毫无体面。
“可是，可是爸爸真的没办法了”
我站在那里，毫无波动地看着他殷殷看向我的眼神。
我知道他在期待什么。
可我心底只有一片荒芜的平静，以及一丝厌烦。
他停顿了一下，失望地垂下眼睛说：
“医生说我这条腿再不手术就保不住了，可是手术费要十几万，爸爸真的凑不出来了。”
他的话落下后就尴尬地悬在了半空中。
只余一片寂静。
我没有说话，只是慢慢地将自己的手从他粗糙的掌心里抽了出来。
然后，我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所以呢？”
“你来找我要钱吗？”
“三千块够吗？”
我爸看我的眼神让我直到上了飞机还在笑。
我是真的从包里掏出三千块放在了他手上，然后认真地跟他说：
“呐，三千块，很多了哦。”
我迎着他震惊的目光，歪了歪头用天真的语气笑着说：
“我当初靠三千块活了七年，所以你看，这笔钱，真的是足够了对不对？”
他攥着手里的钱，难以置信又满眼羞辱地看着我。
像是在看着一个怪物。
我转身，最后斜睨了他一眼。
“还有，你选择来找我真是没道理，你不是还有一个儿子吗？你带他出国，供他读书，他叫你宋爸，你去找他啊。”
他怔在原地久久没有任何动静，眼神茫然又无措。
我想起了什么，转身对他拍了一张照，然后发给朋友列表里那个早就被我忘记的账号。
“晨晨，来把你宋爸带走。”
发完，直接把这个账号拉进了黑名单。
机场那事后，我很久没有听到关于我爸任何消息。
直到我从国外回来，晨晨找上我家。
他气急败坏，铁青着脸就差把手指指在我脸上：
“宋景！”
“你赶紧把你爸接走！整天赖在我家算怎么回事？”
“我也就是在小时候叫了几声干爹，哄他开心骗点零花钱，总不能让我养他后半辈子吧！”
我站在门口皱着眉思考是不是应该搬家。
这些人好像对我的信息全盘皆知。
还没等我说什么，一旁穿得板正的中年男人凑了上来。
是张叔叔。
他看起来可比我爸要年轻多了。
他一把拉住我的胳膊：
“诶呀，小景啊，晨晨说的对啊，你看你也回来了，要不你去看看你爸。”
“你爸好歹养了你，你——”
我猛地抽回自己的手，打断他的话，
“张叔叔，你们这是榨干了他的钱就想过河拆桥？”
“你和你儿子出国的所有费用是他出的吧？”
张叔叔的脸瞬间就变了，“小景，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我们那是——”
“是什么？”
我看着张叔叔铁青的脸，哼笑出声。
“是看他当年有点钱，能带你们到处玩，所以嘴甜得像抹了蜜？”
“现在他钱没了，成了拖累，那几声爸就不作数了？就想起来他还有个儿子，该推出来当冤大头了？”
张叔叔脸上的假笑彻底挂不住了，他最终扯着他儿子扔下一句不可理喻就跑了。
可隔天，我刚跟着中介找好房子回到家。
一架轮椅就停在了我家门口。
一道枯瘦的身影佝偻着坐在轮椅上面。
一种极度冰冷的厌烦感瞬间从我脚底窜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