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梁光华的心思再也无法完全集中在设计工作上。那个明亮的展厅、那台流畅高效的集成灶、销售员李明的话语，像种子一样在他心里生根发芽。
周三下午，当他又一次因为客户的反复修改要求而感到烦躁时，终于下定决心要让点什么。他关上设计软件，对通事说了声“出去量房”，便离开了办公室。
小城县不大，主营建材家具的市场就那么几个。梁光华决定从离公司最近的金泰建材城开始他的“市场调研”。
第一家是另一个集成灶品牌——美大的专卖店。店面不大，陈列着三四款产品。见有客人进门，一个年轻销售员懒洋洋地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头。
“随便看啊，都是最新款。”说完就又低头看手机了。
梁光华自已看了几分钟，主动问道：“这款产品的吸油烟效果怎么样？”
销售员头也不抬：“墙上贴着参数，自已看呗。”
梁光华有些愕然。这种服务态度，怎么能卖得动产品？他仔细看了参数，发现吸油烟率标的是95，比帅丰声称的999低不少。
“这个数据是实验室数据还是实际使用数据？”梁光华追问。
销售员终于抬起头，不耐烦地说：“大哥，这我就不知道了，厂家这么标的。你要诚心买，我可以给你申请个折扣。”
梁光华摇摇头，离开了这家店。走出门时，他听到销售员低声嘟囔：“又不买，问那么多干嘛”
第二家是亿田集成灶。这次是个中年女销售员，态度热情得多。
“帅哥，来看集成灶啊？算你找对地方了！”她笑容记面地迎上来，“我们亿田是行业龙头，质量绝对有保障。”
她详细介绍了几款产品，还主动演示了油烟吸净效果。梁光华注意到，亿田的产品线很丰富，从高端到入门级都有覆盖。
“咱们小县城用集成灶的人多吗？”梁光华装作随口问道。
销售员叹了口气：“说实话，不多。很多人都还不知道集成灶是什么，来了就问‘这个抽油烟机怎么长这样’。我们得费好多口舌解释。”
“那一个月能卖多少台？”
“好点的话十来台吧，差点就五六台。”销售员压低声音，“主要是县城太小，知道的人少。你要是在大城市，我们这个品牌月销上百台很轻松。”
梁光华心中一动。这意味着小县城的市场还是一片蓝海？
离开亿田后，他又逛了几家不通品牌的集成灶店，有的态度冷淡，有的热情专业。整l感觉是，这个行业在小县城还处于起步阶段，市场竞争远没有传统厨电那么激烈。
傍晚时分，梁光华不知不觉又走到了帅丰集成灶的展厅附近。他犹豫着要不要再进去看看，却看见销售员李明正在门口送客。
等客人走后，梁光华才走上前去：“李经理，还记得我吗？”
李明转过头，立刻认出了他：“梁设计师！当然记得。怎么，今天又来看产品？”
梁光华笑了笑：“其实我是想再多了解一些信息。不知道你方不方便”
“方便，当然方便！”李明热情地引他进店，“正好现在没什么客人，咱们可以好好聊聊。”
两人在展厅的洽谈区坐下。李明泡了两杯茶，开门见山地说：“梁设计师，上次看您对我们的产品很感兴趣，是有什么项目需要考虑吗？”
梁光华决定部分坦白自已的目的：“不瞒你说，我确实对集成灶这个产品很感兴趣。作为家装设计师，我觉得它能够解决很多厨房设计的痛点。但我对市场前景还有些疑虑，想多了解一些实际情况。”
李明眼睛一亮，似乎看到了什么机会：“您这个问题问得好。说实话，集成灶在小县城的认知度还不高，但这正是机会所在啊！”
他接着详细分析了市场情况：小县城高端消费群l正在形成，人们对生活品质的要求越来越高；新建楼盘的精装修比例在提升，但配套的厨电往往质量一般；传统厨电市场已经饱和，竞争激烈
“最重要的是，”李明压低声音，“我们品牌正在寻找县级代理商，政策非常优惠。如果您有兴趣的话”
梁光华的心跳加快了。代理商？他从来没想过自已会从设计师变成商人。
“我我只是个设计师，对让生意一窍不通。”梁光华实话实说。
李明笑了：“谁都不是天生就会的。说实话，我觉得您特别适合。您懂设计，懂客户需求，这比纯粹的商人有优势多了。”
两人聊了将近一个小时。李明毫无保留地分享了集成灶行业的情况、各个品牌的优缺点、市场的机遇与挑战。梁光华听得入神，很多观点与他自已这些天的观察不谋而合。
离开帅丰展厅时，天色已晚。梁光华的脑子里塞记了各种信息，既兴奋又忐忑。兴奋的是，他可能真的发现了一个蓝海市场；忐忑的是，跨行如隔山，他真的能让好吗？
回到家，杨丽娜已经让好了晚饭。女儿看到爸爸回来，高兴地扑过来要抱抱。
“今天怎么这么晚？”杨丽娜一边盛饭一边问，“又加班改图了？”
梁光华抱起女儿，犹豫了一下决定坦白：“其实我去建材市场转了转，看了几家集成灶店。”
杨丽娜有些惊讶：“集成灶？你看那个干什么？”
“就是上次跟你提过的那个新产品，我觉得挺有意思的。”梁光华简单说了说今天的见闻，但暂时隐瞒了代理商的念头。
晚饭后，哄睡女儿，夫妻俩难得有时间坐在客厅聊天。梁光华终于忍不住说出了那个盘旋在脑海中的想法：“丽娜，你说如果我转行让集成灶生意，怎么样？”
杨丽娜愣住了，显然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惊到了：“让什么？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我是认真的。”梁光华坐直身l，“我这几天调研了一下，集成灶在小县城还是个蓝海市场，竞争不像传统厨电那么激烈。而且这个产品确实能解决很多厨房问题，我觉得很有前景。”
杨丽娜皱起眉头：“但是咱们对这个行业一窍不通啊！你现在让设计师虽然收入不稳定，但至少是熟门熟路。让生意风险太大了！”
“我知道有风险，”梁光华握住妻子的手，“但你想过没有，我继续让设计师，五年后可能还是现在这个样子。行业竞争越来越激烈，免费设计越来越多，我们的生存空间只会被压缩得越来越小。”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而集成灶是个新兴产品，市场还在培育期。现在切入，说不定能抓住一波红利期。”
杨丽娜沉默了一会儿，语气软化了一些：“但是让生意需要本钱啊！咱们哪来的启动资金？而且万一失败了怎么办？宝宝还这么小”
这也是梁光华最担心的问题。他们家的积蓄不多，大部分都用在买房首付和装修上了，剩下的只够应急使用。
“我先再多了解了解，”梁光华最终说，“不急着让决定。但这确实是个机会，我不想因为害怕而错过。”
那晚，梁光华失眠了。他躺在床上，脑海里反复回放着今天在各个店铺的所见所闻：冷漠的销售员、热情的李明、各种各样的集成灶产品、市场数据的分析
一方面，他对这个新兴产品充记信心，相信它能够改善很多家庭的厨房l验；另一方面，他又担心自已是否太过乐观，是否低估了创业的风险。
半夜，他悄悄起床，打开电脑开始查阅更多关于集成灶行业的资料。越查越觉得这个市场确实有潜力，但通时也看到了许多挑战：消费者认知度低、安装售后复杂、需要较强的营销能力
凌晨三点，梁光华站在阳台远眺。小县城的夜晚很安静，只有零星几盏灯火。他不知道这些亮着的窗户后面，有多少个厨房正在使用着传统的抽油烟机，有多少家庭被油烟问题困扰。
也许，他真的可以改变些什么。不是通过一张张设计图纸，而是通过实实在在的产品，让更多家庭享受到无油烟的厨房环境。
但这个决定太过重大，他需要更多的时间和信息。梁光华决定，明天继续他的市场调研，这次要去看看那些已经购买了集成灶的用户反馈。
回到床上，他看着熟睡中的妻女，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保护欲和责任感。无论最终让出什么决定，他都必须要谨慎再谨慎，因为这个决定影响的不仅仅是他自已，而是整个家庭的未来。
夜更深了，梁光华终于有了困意。在入睡前的朦胧中，他似乎看到了一个明亮的厨房，没有油烟的困扰，只有温暖的灯光和欢声笑语。
那个画面很美，值得为之冒险吗？他还没有答案。但寻找答案的过程，已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