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药老救我儿性命——”
药王谷外,一道明黄的身影跪在白雾中。
浸满夜露的衣物狼狈地贴在身上,衣摆上的金龙跪进泥沼,男人却浑然不察。
突兀的声线透过梨林。
落入药王谷师徒三人耳中。
云袖本就因晚饭时师傅卜出凶兆而惴惴不安,一直没能入睡。
听见谷外传来的声音,立即起身。
师傅和师兄已先一步起身,见她推门而出,叶无羁立时为她披上披风。
“谷外有我和师傅去就是,夜深风露重,小心着凉。”
云袖系紧披风,执意要与两人一同出谷查看。
药王谷与世隔绝,素日鲜少有人来访,此人深夜来访必有要事。
而且,云袖总觉得心头好似被什么压住,闷闷的。
穿过梨林,师徒三人见到了跪在泥泞中的男人。
夜色太浓,云袖只能依稀看见他身上的明黄衣袍,而他怀中似乎还抱着一个人。
可当她走近,借着跌在的泥泞中的油灯,她看清那张隐在夜色中的,赫然是一张熟悉的脸。
谢怀川。
她心头一震。
谢怀川双目紧闭,唇角带着未干的血迹,整个人都呈现出不自然的苍白。
而伏在谢怀川衣襟的蝴蝶好似感应到她,艰难地扇动翅膀,朝她飞来,最后停在了她的指尖。
幽蓝色的翅膀伏低,细微的绒毛拂过,云袖心里泛起一股莫名的情愫。
“求药老施以援手,只要能您肯出手,日后天下奇珍药材有宫里一份,便有药王谷一份。”皇帝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恳切。
看着小心翼翼抱着谢怀川的中年男人,云袖心底五味杂陈,她没想过第一次与谢怀川口中抛弃磋磨他的父皇相见是以这种方式。
堂堂九五之尊,竟为了谢怀川跪求药王谷。
既然如此,当年又为何要将谢怀川扔在皇陵。
药老抚了抚胡须,他对谢怀川实在没什么好感。
将他最疼爱的小弟子磋磨得半死,还敢恬不知耻地来药王谷求和。
死了也活该。
见药老不说话,皇帝心底一沉。
他抬眼,视线倏地落在药老身边的云袖身上。
“小药师,怀川他做了任何对不起你的事,都由我这个做父亲的替他受过,只求你高抬贵手,救一救他。”感受到怀里愈发冰凉的体温,谢如一颗心悬起,想起儿子晕死前的最后唤的名字,他知道,或许眼前的姑娘是他能够抓住的唯一机会。
“谢怀川诓骗我弟子拜堂成亲、将她拘在皇陵十年、却又违背誓言迎娶他人为妻,更屡次伤害我弟子,放任她坠崖,桩桩件件你认也不认?”药老抿唇。
谢如听得心惊,愧疚席卷而至。
“我认,日后小药师下山,我会为其准备足够的财产铺面,可行走天下的通关文牒,凡我朝之地,小药师绝不会再受任何委屈。”
云袖垂眸,她深爱谢怀川时从未想过得到什么,如今她转身离开,曾经可望而不可即的事物却又紧随而至。
她恨谢怀川,恨他背弃盟约,恨他踩着她的血肉上位,恨他用她最珍视的人事来拿捏她。
可回到药王谷,她忽然觉得,恨一个人或许是最不值的。
她不想再在谢怀川身上花费任何心力。
爱恨都是情。
云袖视线从谢如脸上扫过,谁又能想到曾经对谢怀川不闻不问的皇帝能为了他长跪不起,就像当初谢怀川与她在皇陵许下终身,谁都没有想过会落得如此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