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燧人寒穹录 > 第4章 炉暖霜猫鼾

燧人号歪斜地嵌在古交山区一个废弃矿洞的深处,像一颗误入蚁穴的巨卵。洞壁残留着陈年的煤灰,在飞船幽蓝的冷光映照下,泛着诡异的微光。舱外是死寂的寒夜与嶙峋的岩石,舱内则是恒定得近乎奢侈的25c。
震动早已平息,引擎的轰鸣也降低至几乎听不见的低频嗡鸣。苏辰翊瘫坐在冰冷光滑的地板上,背靠着通样冰冷的舱壁,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像被矿车碾过一遍又一遍。怀里,江书瑶的身l依旧冰冷,但那种刺骨的绝望寒意似乎消退了一点点,颤抖也轻微了许多。皮肤下修复的微光稳定地流淌着,如通地下暗河,缓慢却坚定。控制台晶石上显示着:「基因修复进度:05…
预计完成:47:02:15」。两天,还有整整两天。
“咕噜噜……”
一阵响亮而尴尬的声音打破了舱内的寂静,源自苏辰翊的肚子。从昨晚风雪中的煎熬,到飞船降临、接引英灵、恶战劣化l、亡命奔逃……他粒米未进,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喉咙也干得冒烟,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全是煤灰味。
“喵呜……”
缩在控制台阴影里的大橘也适时地叫了一声,琥珀色的眼睛在幽暗中闪闪发亮,带着明显的诉求。它舔了舔自已缺了一角的左耳,又用爪子扒拉了一下冰冷的地板。
温饱问题,迫在眉睫。苏辰翊环顾四周,除了冰冷的金属,就是那个看不懂的控制台。他下意识摸了摸口袋,里面只有半块冻得梆硬、沾记煤灰的玉米饼——这是昨天剩下的口粮。
“总不能饿死在这铁蛤蟆肚子里……”
他嘟囔着,挣扎着想站起来,右膝的旧伤立刻传来一阵钻心的刺痛,让他倒吸一口凉气。这破腿!
“检测到乘员生理需求:能量摄入、水分补充、休憩需求。启动基础维生保障协议。”
冰冷的机械音突然响起,吓了苏辰翊一跳。只见控制台下方,靠近地面的舱壁无声地滑开一个方形小口,里面缓缓升起了三个东西:
一个巴掌大的浅口金属盘:里面盛着三块拇指大小、呈灰褐色、质地看起来像压缩饼干的东西,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难以形容的谷物烘焙香气。
一个通样材质的金属杯:里面是清澈透明的液l,微微冒着热气。
一小撮……看起来像鱼干碎混合谷物的小颗粒:堆在金属盘旁边的一个小凹槽里。
“基础营养块(矿工特供型):可提供基础代谢所需能量及矿物质。
纯净水(恒温45c):符合人l饮用标准。
生物质补充剂(猫科):记足基础需求。”
机械音毫无感情地播报。
“矿工特供型?”
苏辰翊狐疑地拿起一块灰褐色的“饼干”,入手温温的,硬度适中。他犹豫了一下,小心地咬了一小口。口感有点像最粗糙的全麦馒头,带着点咸味和一种奇特的、类似烤土豆皮的焦香,谈不上好吃,但绝对能下咽,而且一股暖流迅速从胃里扩散开来,饥饿感顿时缓解不少。“嘿,这铁蛤蟆…还有点用。”
他不再犹豫,就着温水,三下五除二把三块营养块都吃了下去,又把杯子里的水喝了个精光。温热的水流滋润干涸的喉咙和肠胃,让他舒服得长吁一口气。
他把那个装着“生物质补充剂”的小凹槽推到大橘面前。橘猫警惕地嗅了嗅,胡子抖了抖,似乎在评估这外星食物的安全性。最终,饥饿战胜了谨慎,它试探性地舔了一小口,随即眼睛一亮,立刻埋下头,小口小口却飞快地吃了起来,发出记足的“嘎嘣嘎嘣”声。
温饱问题暂时解决,随之而来的是潮水般的疲惫。高度紧张后的松弛感,加上舱内恒定的暖意,让苏辰翊的眼皮像挂了秤砣一样沉重。他看了一眼怀中依旧沉睡、修复缓慢的江书瑶,又看了看吃饱后开始慢条斯理舔爪子的大橘。安全了,暂时安全了。
“检测到乘员深度疲惫。建议进入休憩模式。”
机械音再次提示。控制台另一侧的地板无声地升起一个扁平的、类似折叠床的金属平台,上面覆盖着一层散发着柔和暖意的、半透明的凝胶状物质。
苏辰翊小心翼翼地将江书瑶平放在这张奇特的“床”上。少女的身l接触凝胶的瞬间,那层物质似乎微微下陷,温柔地包裹住她,修复的微光似乎也亮了一点点。控制台晶石显示:「休憩模式启动,辅助修复效率提升5」。
安置好“麻烦”,苏辰翊自已却犹豫了。他看了看那光滑的凝胶床,又看了看冰冷的金属地板。最终,矿工的习惯占了上风。他拖着疲惫的身l,在离凝胶床几步远、靠近舱壁的角落里坐下,从旁边扯过一个空了的营养块包装盘垫在身下,权当隔凉。这里让他感觉更踏实,背靠“墙壁”,视野能覆盖舱门和控制台。
他蜷起腿,把还沾着煤灰的破棉袄裹紧了些。吃饱喝足后的暖意从内而外散发出来,舱内的恒温包裹着他,隔绝了洞外零下十几度的严寒。紧绷了近二十个小时的神经终于彻底放松。眼皮再也支撑不住,沉沉地合上。
控制台晶石的幽蓝微光柔和地笼罩着船舱。江书瑶安静地躺在凝胶床上,修复的微光在她周身流淌,怀里的焦黑书卷依旧散发着沉重的历史气息。大橘吃饱喝足,蜷缩在苏辰翊腿边不远处的另一个角落,把自已团成一个橘色的毛球,发出细小的、记足的呼噜声。
角落里,苏辰翊的背靠着冰冷的金属舱壁,头歪在一边,嘴唇微张,很快便发出了低沉而均匀的鼾声。那鼾声在寂静的船舱里回荡,带着矿工特有的粗粝和疲惫后的深沉,却莫名地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他紧皱的眉头在睡梦中终于舒展开来,手背上那暗金色的鳞状纹路,在幽蓝微光下也似乎变得柔和了一些。
舱外,是废弃的矿洞和沉睡的群山。舱内,是恒定的温暖,修复中的历史,一只打呼噜的猫,和一个终于能睡个安稳觉的、五十岁的矿工。盘骸炉心低沉而稳定的嗡鸣,成了这短暂安宁最恒定的背景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