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萧千寒!哈哈哈哈!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楚瑶一字一句,如同最锋利的刀子,狠狠剜开血淋淋的真相:
“我杀了她师父,你就帮我烧了她师父的尸体。我说睡不着,你就当着她的面把我抱走了。我中毒了,你不顾她怀孕逼她入寒潭给我找解药,你知道那些解药我都怎么处理了吗?都喂狗了,还有那七碗心头血,都浇了我房中的鸢尾花了,那花这几日开得可鲜艳了。都是用苏灵枢的血肉浇灌出来的。”
“哦,对了,还有那酒,北狄的『焚心烧』,五杯断肠,可是你,足足灌了她九杯。”
她看着萧千寒骤然惨白的脸,眼中快意更甚:
“她说她怀孕了,苦苦哀求你。你还记得你是怎么说的吗?”
“用妻儿的命换我这个杀人凶手新生,萧千寒,你太蠢了。”
他抱着苏灵枢的手臂剧烈地颤抖起来,楚瑶的每一句指控,都精准地撕开了他所有自欺欺人的伪装,将他最丑陋、最愚蠢、最不可饶恕的罪孽,血淋淋地摊开在他自己面前。
他口中涌出一股腥甜,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原来他才是最该死的那个。
萧千寒再次醒来,身边空空。他猛地坐起,“灵枢呢?”
林羽红着眼眶,跪在地上:“王爷,如今王妃大仇得报,您就让她去吧。王妃生前最喜洁净,如果任由尸身发臭,恐怕九泉之下也会怪您的。”
萧千寒闻言,身体剧烈地一颤,像是被这句话彻底击垮了。
出殡那日,整个京城一片素白,哀乐低回,纸钱纷飞如雪。
萧千寒一身重孝,亲自捧着苏灵枢的灵位,如同被抽走了灵魂的行尸走肉,走在送葬队伍的最前面。
透过虚空,他仿佛看到苏灵枢对着他笑,就像每次迎接他回家一样。
“灵枢,等我灭了北狄就来陪你,奈何桥上等等我可好。”
官道上,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只见萧元熙一身戎装,身后是一眼望不到头的龙威军精锐,瞬间将整个送葬队伍围得水泄不通!
萧元熙勒住马缰,居高临下地看着形容枯槁的萧千寒,“摄政王且慢,还是先接圣旨吧。”
萧千寒猛地抬头,血丝遍布的眼中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他几日不曾上朝,竟不知这傀儡小皇帝何时暗中收拢了龙威军!
“圣旨下!”
全场之人,皆齐刷刷跪下,唯有萧千寒依旧僵直地站着。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摄政王萧千寒,背弃婚誓,与楚瑶郡主无耻苟合,辜负皇恩,谋害发妻。着准摄政王妃苏灵枢生前所请,准其与摄政王萧千寒和离。”
“另查,一年前与南国作战救我北国万千将士于瘟疫者乃苏灵枢,功劳被萧千寒所夺,埋没至今,此乃我北国之哀。”
“今,追封苏灵枢为镇国公主,以正一品公主最高仪制,葬入皇陵,此生此世,不允许萧千寒祭拜,若有发现,北国上下皆可诛杀之。钦此。”
内侍念得格外清晰沉重,重重砸在每一个人的心上,瞬间在跪地的百姓中炸开了锅!
先前还沉浸在悲伤中的民众,此刻看向萧千寒的眼神彻底变了,充满了震惊、鄙夷和毫不掩饰的唾弃。
“天爷啊!原来一年前的瘟疫是王妃救了我们!功劳竟被摄政王给了自己的姘头。”
“呸!什么摄政王!就是个窃取妻子功绩的无耻小人!”
“与人苟合?逼死发妻?他竟还有脸捧着人家的牌位在这里装情深!”
“镇国公主,苏神医当得起!她死得好冤啊!”
“和离得好!这种男人就不配为夫!死了都不该让他沾边!”
“不准他祭拜!陛下圣明!他不配玷污公主的清净!”
“看他那副样子,现在知道后悔了?早干什么去了!”
“楚瑶那个毒妇该死,他萧千寒更是罪魁祸首!”
议论声起初还压抑着,但随着愤怒的情绪蔓延,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几乎变成了公开的指斥和怒骂。
萧千寒却一点也听不见,他满脑子都是灵枢要和他和离?这个认知让他的心脏似是被人吊在油锅上。
“萧元熙,你撒谎,灵枢那么爱我,她怎么会舍得跟我和离。你算计我。”
萧元熙从怀里拿出先帝圣旨,“摄政王可认得?”他当然认得,那是他送给灵枢的先帝圣旨。
原来她很早就对他失望了,要离开自己了。自己竟然还认为她会为了自己争风吃醋。
原来,她早就不要他了。
他死死护住手里的牌位,被人狠狠地踹倒在地上。黄沙糊住了眼睛,他只能看着装在苏灵枢棺椁的车辙印。
萧千寒再次醒来,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鬓角竟一夜之间染上了霜色,整个人看上去苍老了十岁。
“陪我去王妃院子看看吧。”
林羽红着眼眶欲言又止:“龙威军刚刚闯入王府,将与王妃有关的一切都毁了。”
他端出一个木盒,这是属下拼死抢下的。
萧千寒颤抖着手将盒子打开,看到里面的东西,他呜呜地哭了起来。
那是灵枢嫁给他时穿的嫁衣,他还记得看到她穿着嫁衣满眼爱慕的走向自己。
那时他就决定倾尽所有宠她一世,没想到却永远弄丢了她。
他将脸深深地埋在嫁衣中,感觉还能闻到她的药香味。
嫁衣毫无征兆地“轰”一下窜起幽蓝色的火焰!瞬间就吞噬了整件嫁衣!
仿佛在无声地宣告:
她连这一点念想,都不愿留给他。
彻底的,恩断义绝。
萧千寒脸上火辣辣的疼,伸出的手还僵在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