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门被敲响了。
咚,咚,咚。
我打开门。
房东张婶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张水电费单。
小林,这个月的房租,还有上个月的,什么时候交
我低下头。
张婶,再宽限我几天,工资马上就……
每次都说马上,她打断我,最后通牒,三天。三天交不齐,你就带着你的狗给我搬出去。
她把水电费单塞进我手里,转身下楼。
我关上门,靠在门上,看着手里的单子。
我把它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客厅里一片狼藉。
我的哈士奇,哈总,正趴在地上,兴高采烈地撕咬着什么。
白色的泡沫,塑料的碎片,还有一些金属零件散落一地。
我走过去,拨开它的脑袋。
地上是我最后的家当,一台二手笔记本电脑。
现在,它是一堆碎片。
屏幕裂成了蛛网,键盘上的按键七零八落。
我捡起一块主板,上面的芯片被啃出了牙印。
我跪坐在地上,看着这堆废墟。
哈总凑过来,用舌头舔我的脸,尾巴摇得飞快。
我推开它的头。
哈总,你可真是我的‘好大儿’。
我把头埋进臂弯里。
周围很安静。
过了一会儿,有光亮起。
我抬起头。
那些笔记本电脑的碎片,正一颗一颗地浮到半空中。
它们发出柔和的白光。
碎片开始旋转,越转越快,汇聚到一起。
光芒越来越盛,我用手臂挡住眼睛。
光芒散去。
一个拳头大小的、由纯粹光芒构成的球体,悬浮在我面前。
一道机械的、不带任何感情的电子音在房间里响起。
【超次元拆家系统】……激活……
扫描环境……物质结构解析中……
搜寻适配宿主……
光球在我面前晃了晃,然后飘向趴在地上的哈总。
它绕着哈总飞了两圈。
哈总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光球。
适配体确认,物种：犬科,哈士奇。精神状态：极度活跃,拆解欲望：高。绑定开始……
一道光束从球体射出,笼罩了哈总。
哈总舒服地哼了一声,翻了个身,露出肚皮。
宿主绑定成功,命名：哈总。
搜寻管理员……
光球调转方向,飞回到我面前,用光束上下扫描我。
适配体确认,物种：人科,智人。精神状态：崩溃。绑定开始……
又一道光束笼罩了我。
管理员绑定成功,命名：林凡。
新手引导任务发布：请引导宿主‘哈总’,拆解任意物品一件。
任务奖励：新手大礼包一份。
光球在我面前静静地悬浮着。
我看着它,又看了看地上睡得四脚朝天的哈总。
我伸出手,戳了戳那个光球。
我的手指穿了过去,没有任何触感。
我站起身,走到窗边,拉开窗帘。
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
楼下,邻居家的灯光亮着。
我回头,那个光球还在那里。
哈总打了个响亮的呼噜。
2
我对着光球伸出手。
一个半透明的蓝色面板在我眼前展开。
面板左上角,是哈总的大头照,下面写着【宿主：哈总】。
右上角,是我的照片,下面写着【管理员：林凡】。
中间是一个巨大的空白区域,写着【可拆解列表：无】。
下面还有一个进度条,【拆解能量：0/100】。
我指着哈总。
宿主
面板上哈总的头像亮了一下。
我指着自己。
管理员
我的照片亮了一下。
我环顾四周。
房间里除了床和桌子,就只剩下一把缺了条腿,用砖头垫着的破椅子。
我把椅子拖到房间中央。
我拍了拍哈总的屁股。
它睁开眼,打了个哈欠。
我指着那把破椅子。
哈总,去,拆了它。
哈总歪着头看我,又看看椅子。
它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慢悠悠地走到椅子前。
它闻了闻,然后张开嘴,咬住了椅子腿。
它开始用力甩头。
咔嚓。
椅子腿断了。
就在那一瞬间,整把椅子化作一道白光,没入了哈总的身体。
【拆解能量：1/100】
面板上的进度条动了一下。
电子音响起。
新手任务完成。
奖励【新手大礼包】已发放,请管理员查收。
面板中央,出现一个礼盒的图标。
我伸出手指,点了上去。
礼盒打开。
一道光芒闪过,一双白色的袜子掉在了地上。
获得科技造物：【自清洁永不脏袜子】。
物品说明：采用纳米记忆纤维,可根据环境温度调节透气性,表面附有斥力涂层,永久隔绝灰尘与污渍。
我捡起袜子,捏了捏。
我把它扔到地上最脏的角落,又捡起来。
上面没有一点灰尘。
我把它穿在脚上。
我看着光球,又看看面板。
我走到书桌前坐下。
光脑。我对着光球说。
管理员,请下达指令。
连接网络,分析过去二十四小时内,沪深两市所有股票的数据波动,找出未来一小时内,涨幅概率超过95%的股票。
指令收到,开始分析……
光球表面,无数的数据流开始飞速闪动。
我眼前展开了上千个K线图,它们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变化、重组、对比。
不到十秒钟。
分析完毕。目标已锁定：万华能源,代码600XXX。预计四十分钟后,将有利好消息公布,股价将拉升至涨停。
我拿出手机,打开股票软件。
我所有的钱,一共三千二百块,都在里面。
我找到万华能源。
我按下买入。
我按下全仓。
我按下确认。
交易成功。
我把手机放在桌上,盯着屏幕上的那条绿线。
哈总又趴下睡着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手机屏幕上的那条线,开始向上抬头。
它由绿变红。
它开始向上攀升。
我的手机响了一声,是一条新闻推送。
重磅！万华能源宣布与海外财团达成合作,共建新型储能项目！
屏幕上的红线,猛地向上拉起,变成了一条直线。
涨幅：10.00%。
我拿起手机,按下卖出。
我按下确认。
账户总资产：3520元。
我打开支付宝,找到房东张婶的头像。
转账。
输入金额：3500。
输入密码。
您已成功向【张婶】转账3500元。
我靠在椅子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3
我把一台落满灰尘的旧电风扇拖到客厅中央。
哈总,开工了。
哈总从窝里爬起来,摇着尾巴跑过来。
它对着电风扇又啃又咬。
白光一闪,电风扇消失。
【拆解能量：3/100】
一个金属喷雾罐掉在地上。
获得科技造物：【万能修复喷雾】。
物品说明：可对非生物体进行分子级修复,一瓶可修复等同于一辆小汽车体积的物质。
我拿起喷雾罐,走到桌边。
桌上放着我那个屏幕碎裂的旧手机。
我对着屏幕轻轻一喷。
一层薄雾覆盖了屏幕。
一秒钟后,薄雾散去。
屏幕上的裂痕消失得无影无踪,光洁如新。
我按下开机键,屏幕亮了起来。
我又从抽屉里翻出一个接触不良的老旧收音机。
我对着它喷了一下。
收音机里传出滋啦的电流声,接着,清晰的音乐响了起来。
我打开电脑,登录了许久不用的网店后台。
我新建了一个商品链接。
商品名称：【万物修复】万能修复喷雾。
我用新手机拍了一段视频。
视频里,我先用锤子砸碎了一块玻璃,然后用喷雾将它复原。
我把视频上传到商品页面。
定价：999元。
库存：1。
我点击了上架。
我把旧电视、旧冰箱、旧洗衣机,一件一件地搬到客厅。
哈总,自助餐。
哈总兴奋地嚎叫了一声,扑了上去。
【拆解能量：8/100】
【拆解能量：15/100】
【拆解能量：25/100】
一瓶又一瓶的喷雾罐掉在地上。
我的手机开始叮咚叮咚地响。
是网店的订单提示音。
第一声响起。
我把库存数量从1改成了10。
提示音变得密集起来。
我把库存改成了100。
提示音连成了一片。
我把家里的所有旧东西都堆在了客厅。
第二天,我拉着一个装满包裹的推车出门。
快递站的老板看着我。
小林,你这是发达了
我笑了笑,没说话。
一周后。
我坐在一家西餐厅里,切着盘子里的牛排。
我手腕上戴着一块新买的手表。
对面的椅子上,放着几个购物袋。
我的手机响了。
是银行的短信。
您的储蓄卡账户……收入98889.00元,当前余额1034567.88元。
我放下刀叉,喝了一口红酒。
我搬了家。
从三十平米的出租屋,搬进了一百八十平米的高档公寓。
哈总有了自己的房间,里面堆满了各种磨牙玩具。
我给它买了一个纯金的饭盆。
它还是更喜欢啃沙发。
光脑悬浮在客厅中央,投射出一面巨大的数据墙。
上面是我的网店后台,订单数量每秒钟都在刷新。
我躺在沙发上,哈总趴在我脚边。
我摸着它的头。
哈总啊,以后想拆什么就拆什么。
4
门铃响了。
我打开门。
王浩站在门口,穿着一身熨烫笔挺的西装,头发梳得油亮。
他上下打量着我。
林凡,可以啊,鸟枪换炮了。
他走进门,环顾着我的新家。
听说你发财了在网上卖什么假药呢别把自己搞进去了。
他走到我面前,拍了拍我的肩膀。
缺钱就跟我说,看在同学一场的份上,给你安排个司机的工作还是没问题的。
我没有说话。
哈总从房间里跑出来,嘴里叼着一个坏掉的扫地机器人。
它把机器人扔在客厅中央,开始拆解。
白光一闪。
机器人消失了。
一块黑色的、表面光滑的平板掉在地上。
王浩吓了一跳。
这……这是什么
我走过去,捡起那块平板。
我站了上去。
平板微微一颤,带着我缓缓地浮了起来,悬停在离地半米高的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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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控制着它,在客厅里平稳地滑行了一圈。
然后,我轻轻落地。
王浩的嘴张着,能塞进一个鸡蛋。
这……这是魔术还是什么无人机
我从平板上下来。
【便携反重力滑板】,最高时速三百公里,能源是……
我指了指光脑。
……空间微子。
王浩愣愣地看着我,又看看滑板。
你……你从哪搞来的这些东西
我拿出手机,解锁,打开银行APP。
我把屏幕递到他面前。
账户余额那一栏,是一长串的数字。
我数了数,九位数。
王-浩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数字,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到嫉妒,再到不信。
他的脸涨红了。
P的！肯定是P的图！
他后退了两步,指着我。
林凡,你等着,我迟早会揭穿你这个骗子！
他转身,快步走出我的家。
门被他用力地摔上。
砰！
我收起手机,把反重力滑板靠在墙边。
哈总叼着它的金饭盆跑过来,放到我脚下,用头蹭我的腿。
我弯腰摸了摸它。
走,哈总,带你出去兜风。
我拿起滑板,带着哈总走出家门。
5
天穹集团总部,顶层会议室。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的轮廓。
长条会议桌坐满了人,气氛严肃。
主位上,一个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的老人,是天穹集团的董事长,周天穹。
他面前的全息投影上,正播放着我网店里那个修复玻璃的视频。
视频循环播放了一遍又一遍。
周天穹开口,声音不大。
我们的科研中心,对这个‘万能修复喷雾’,有结论了吗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站了起来,他扶了扶眼镜。
董事长,我们购买了样品,进行了全面分析。但是……我们无法复制。
为什么
它的成分,是一种我们从未见过的聚合物。在喷出的瞬间,它会释放一种特殊的能量场,诱导破损物质的分子进行‘晶格复位’。这……这已经超出了我们现有的材料学和物理学理论。
会议室里一片安静。
周天穹十指交叉,放在桌上。
也就是说,一个小小的网店,掌握着我们千亿市值的科技巨头都无法理解的技术
没有人回答。
他转头看向身边的助理。
这个店主,叫林凡。查到他的背景了吗
助理递上一份文件。
查到了。林凡,二十四岁,普通大学毕业,父母双亡,几个月前还因为交不起房租被房东驱赶。没有任何科研背景,社会关系也极其简单。他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
周天穹看着文件,沉默了许久。
我们无法理解的技术,出现在一个毫无背景的普通人手里。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派人去接触他。不,是去调查他。
他顿了顿。
让李雪去。我要知道他的一切,他的技术来源,他的背后,是不是还有其他人。
是,董事长。
会议室外。
一辆红色的跑车停在我的公寓楼下。
车门打开,一个穿着职业套装,戴着墨镜的女人走了下来。
她叫李雪。
她抬头看了一眼我所在的楼层,然后走进大楼。
她按下了电梯。
在我家的客厅里,我和哈总正在看电视。
悬浮在半空中的光脑,表面忽然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电弧。
电子音在我脑中响起。
警告：侦测到携带高阶扫描设备的个体正在接近。扫描目的：信息窃取。
6
我打开我的网店后台。
屏幕上弹出一个红色的警告窗口。
【您的店铺因涉嫌专利侵权,已被平台暂时冻结,请配合调查。】
我试着登录我的银行账户。
【您的账户因涉及异常资金流动,已被暂时冻结,请联系开户行。】
我打开电视。
财经频道的主持人正在播报新闻。
国内科技巨头天穹集团于今日上午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其早在三年前便已注册了‘分子级物质修复技术’的相关专利。集团法务部表示,将对市场上所有侵权产品进行无限期追责。受此消息影响,天穹集团股价今日开盘即涨停……
新闻画面切换,天穹集团的发言人站在台上。
……我们在此提醒广大消费者,切勿购买市面上那些来路不明、夸大宣传的三无产品,以免造成财产损失……
我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给我提供包装盒的工厂老板。
林总！货款什么时候结一下啊我这都快被催死了！
我挂断电话。
又一个电话打了进来,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接通了。
骗子！你卖的都是假货！退钱！不然我报警抓你！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男人的咆哮。
我把电话扔在沙发上。
它又响了起来。
我把它关机。
房间里安静下来。
窗外,天色渐渐暗了。
我没有开灯。
我就坐在黑暗里。
快递公司打来电话,说我仓库里堆积的退货包裹已经放不下了。
合作的网红主播,删光了所有和我产品相关的视频,还发了一篇长文,痛斥我这个无良商家。
曾经挤破头想加我微信的人,现在都把我拉黑了。
哈总走到我身边,把头放在我的膝盖上,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我摸了摸它的头。
没事的,哈总。
我站起身,走到阳台。
城市的灯火在我脚下延伸,一片繁荣。
我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李雪发来的消息。
林凡,周董想见你。只要你交出技术,天穹集团可以给你一个无法拒绝的职位和价格。
我看着那条消息,没有回复。
我删掉了她的联系方式。
房间里很安静。
只有我和哈总的呼吸声。
被冻结的资金,堆积如山的退货,还有网络上铺天盖地的谩骂。
天穹集团像一座大山,压得我喘不过气。
我慢慢地在房间里走着。
那些新买的家具,昂贵的电器,现在看起来都格外刺眼。
我走到角落。
那里靠着一辆自行车。
车身锈迹斑斑,车座的皮子已经开裂,露出里面的黄色海绵。
车架上,永久两个字的喷漆已经斑驳脱落。
这是我爸留给我的。
他当年就是骑着这辆车,每天载着我上下学。
我记得他说过：儿子,做人要像这车一样,‘永久’,要讲良心,要站得直。
我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冰凉的生锈的车把。
灰尘沾了我一手。
光脑的电子音在我脑中响起。
管理员,检测到您的情绪波动异常剧烈,肾上腺素水平飙升。是否需要进行物理降温
我没有理它。
我站了很久。
窗外的天,从黄昏变成了深夜。
我终于动了。
我握住自行车的车把,用力把它从角落里拖了出来。
车轮滚过地板,发出生涩的吱呀声。
我把它推到客厅的中央。
哈总从沙发上跳下来,好奇地围着这辆破旧的自行车转圈,用鼻子闻来闻去。
它抬头看着我,歪着脑袋,尾巴轻轻摇动。
我蹲下身,看着哈总的眼睛。
那双蓝色的眼睛清澈见底。
我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我的手,指向那辆自行车。
我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颤抖。
哈总……
……拆了它。
8
哈总听到了我的指令。
它走到永久牌自行车前。
它没有像往常一样猛扑上去,而是伸出前爪,轻轻地碰了碰自行车的脚踏板。
然后,它张开嘴,咬住了那根锈迹斑含的金属杆。
一道光芒,从它和自行车接触的地方爆发出来。
那不是白光。
那是金色的,璀璨的,如同一个小太阳在我的客厅里升起。
我下意识地用手臂挡住眼睛。
整个房间被这光芒照得通透。
光芒持续了十几秒,才缓缓散去。
我放下手臂。
自行车消失了。
地上空无一物。
半空中,悬浮着一叠厚厚的、闪烁着淡蓝色光泽的图纸,和一个拳头大小、表面流淌着银色液体的金属核心。
光脑的电子音响起,这一次,它的声音带上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类似紧急的情绪。
拆解完成。
获得超高维文明造物：【可控核聚变微型反应堆全套图纸及核心元件】。
说明：基于‘夸克强相互作用力约束’技术,能量转化率99.9999%,可为一颗星球提供百万年的能源。
警告！侦测到高能反应溢出！警告！空间参数发生剧烈扰动！
警告！高维信息流已被低维世界捕捉！
那叠图纸和金属核心,失去了悬浮力,掉在地板上,发出啪嗒一声。
就在这时。
我那部已经关机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
它自己开机了。
然后,它开始响铃。
来电显示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号码,没有归属地,只有一串长长的数字。
铃声在安静的房间里回荡,一声又一声。
我看着那部响个不停的手机,又看了看地上的图纸和核心。
我走过去,弯腰,捡起了手机。
我划开接听键。
我把手机放到耳边。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声音很沉稳,很清晰,不带任何感情。
是林凡先生吗
我没有说话。
请不要离开你现在的位置。我们的人,五分钟后到。
重复,请不要离开。
电话被挂断了。
窗外,传来螺旋桨由远及近的轰鸣声。
9
我的手机在桌上震动。屏幕上是一个陌生的,来自首都的号码。
我接通电话。
林凡先生吗
我是。
楼下有辆黑色的红旗轿车,车牌号是京AG6001。请您下来一趟。
电话挂断了。
我走到窗边,向下看。一辆黑色轿车停在楼下,旁边站着两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
哈总还在啃着自行车的最后一个零件,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我拍了拍它的头。
哈总,看家。
我走下楼,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车子平稳地启动,驶向一个我从未去过的方向。
车停在一栋没有任何标识的灰色建筑前。
我被带进一个房间。房间里只有一张长桌,两把椅子。
一个头发花白,面容严肃的男人坐在桌子对面。他面前放着一杯热茶。
我坐下。
他把一个牛皮纸文件袋推到我面前。
张建国。国家安全部。
我打开文件袋。里面是我网店的所有交易记录,产品分析报告,以及天穹集团对我进行商业绞杀的全部证据。
我把文件放回袋子里,推了回去。
这些,我都清楚。
张建国指向我带来的那个金属手提箱。
我们想知道的是,箱子里东西的来历。
我打开箱子。微型反应堆的核心元件静静地躺在里面,旁边是那叠厚厚的图纸。
我有一个系统。
张建国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
它来自哪里
不知道。
它有什么目的
不知道。
它能为你做什么
它可以拆解任何物质,然后重组成新的东西。
我指了指图纸,比如这个。它的原材料,是一辆永久牌自行车。
张建国放下茶杯。
国家需要这项技术。
我明白。
你有什么条件
我要以技术入股的形式,和国家合作。我需要项目的最高主导权,以及相关的资源支持。
可以。这是你应该得的。还有吗
我沉默了片刻,站起身,走到门口,打开门。
哈总正蹲在门外,摇着尾巴。它看到我,兴奋地扑了过来。
我把它牵进房间,让它趴在我脚边。
我重新坐下,看着张建国的眼睛。
还有一个条件。也是唯一的,最重要的条件。
我指着脚下的哈士奇。
它的绝对安全。从现在开始,任何人,任何组织,都不能以任何理由伤害它,或者试图把它从我身边带走。它的权限,在我之上。
张建国看着哈总。哈总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鼻子。
张建国站起来,向我伸出手。
我以国家的名义向你保证。成交。
我握住他的手。
10
一架直升机降落在城市郊区的一片巨大空地上。
空地的中央,矗立着一栋银白色的,充满科幻感的环形建筑。
我和哈总走下飞机。张建国陪在我身边。
一群穿着白大褂和西装的人站在建筑门口,看到我们,齐齐鞠躬。
林院士。
张建国递给我一张黑色的卡片。
未来科技实验室。从今天起,这里的一切都由你说了算。人员,设备,预算,没有上限。
我拿着卡片,走向大门。
大门感应到卡片,无声地向两侧滑开。
一个巨大的,空旷到能听到回声的大厅出现在我面前。
我走了进去。灯光随着我的脚步一排排亮起,照亮了这个庞大的空间。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我身后传来。
天穹集团的董事长,那个只在财经杂志封面上出现过的男人,气喘吁吁地跑到我面前,弯下腰,递上一个厚重的密码箱。
林先生,林院士！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之前的事情,是我们天穹集团的错！这是一点小小的歉意,还请您务必收下！
我看着他,没有说话。
他打开箱子。里面是码放整齐的一叠叠股权转让协议和银行本票。
我挥了挥手。
拿走。
他的脸上全是冷汗。
林院士……
告诉你们的董事会,你们的麻烦,国家会处理。但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他合上箱子,在几名安保人员的护送下,狼狈地离开了。
我环顾着空旷的实验室。
我吹了声口哨。
哈总兴奋地冲了进来,在大厅里撒欢地跑着圈,尾巴摇成了风车。
它的叫声在巨大的空间里回荡。
我蹲下身,揉着它的脑袋。
哈总,看看。
我的手划过整个空间。
这都是你的新家。想拆哪个,随便挑。
哈总伸出舌头,舔了舔我的脸。
11
实验室中央的全息投影上,一个复杂到极致的反应堆模型正在缓缓旋转。
无数的数据流瀑布般垂下,其中一条闪烁着刺眼的红色。
我身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院士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
林院士,不行。
他指着那条红色数据流。
核心温度已经超过了临界值。根据我们的模拟,现有的任何一种合金材料,都无法承受反应堆核心超过五分钟的持续能量输出。材料的晶格结构会在高温高压下彻底崩溃。
我走到投影前,伸手拨动模型。
我将核心部分放大,无数原子结构模型在我面前展开。
我们的材料学,跟不上它的要求。
另一个团队的负责人走了过来。
我们尝试了上千种配方,包括最新型的记忆金属和非晶合金,结果都一样。我们缺少一种……一种不存在于地球元素周期表上的稳定结构。
我关闭了全息投影。
实验室里一片寂静。
我走到墙边的总控制台前,调出一个申请表格。
我在上面敲下一行字。
【战略物资调动申请：天外陨石。】
【要求：成分结构未明,体积不限,来源不限。】
我点击打印。
打印机吐出一张薄薄的纸。
张建国不知何时站在了我的身后。
我把那张纸递给他。
他看着纸上的字,眉头皱了起来。
林凡,你知道你在申请什么吗这是最高级别的战略物资。每一块有研究价值的陨石,都是国宝。你需要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
我转过身,指着身后那个沉寂的巨大实验室。
理由就是,没有它,这个能让人类冲向星辰大海的反应堆,就是一堆昂贵的废铁。
张建国拿着那张纸,沉默了很久。
他拿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
接最高指挥中心……是我,张建国。启动‘盘古’预案。对,最高优先级。
他挂断电话,看着我。
三天之内,全世界最大,成分最奇特的一块陨石,会送到你这里。
12
一个巨大的,由铅和复合材料打造的箱子,被缓缓运送到实验室最底层的防辐射隔离间。
我穿着厚重的防护服,站在箱子前。
哈总在我脚边,好奇地嗅着这个大家伙。
我打开了箱子的第一层锁。
嘶——
冷气冒出。
我打开第二层,第三层。
箱子完全展开,一块通体漆黑,表面布满不规则凹坑的巨大岩石,静静地躺在里面。
它周围的空间,似乎都因为它的存在而微微扭曲。
我脱下防护手套,摸了摸它的表面。
一种冰冷,死寂的感觉顺着我的指尖传来。
我后退一步,拍了拍哈总的屁股。
哈总,开饭了。
哈总歪着头,绕着陨石走了一圈。它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然后,它张开嘴,咬了上去。
咔嚓。
坚硬的陨石,在它的牙齿下,就像一块饼干。
碎片掉落,又被它吞了下去。
就在陨石被完全啃食殆尽的瞬间,我面前的光脑投影,突然从温和的蓝色,变成了刺眼的血红色。
一道尖锐的警报声,响彻整个地下室。
【警报！检测到高维信标物质！】
【物质结构解析完成。坐标信标已激活！】
【正在广播坐标……广播目标：[清扫者]。】
【警告：本宇宙维度已被标记为[待清理]。】
【预计清理工具抵达时间：72地球标准时。】
一行行冰冷的文字,像刀子一样刻在我的视网膜上。
我伸出手,想去触摸那片红色的光幕,但我的手却在半空中不住地颤抖。
我看着趴在地上,心满意足地打着饱嗝的哈总。
诱饵……
我的声音干涩。
整个系统……是个诱饵……
它用拆解物质的方式,来解析这个宇宙的坐标,然后,广播给它的主人。
那个所谓的……清扫者。
13
实验室里所有的屏幕,在一瞬间同时熄灭。
备用电源在零点一秒内启动,但屏幕依旧一片漆黑。
下一秒,所有的屏幕又同时亮起。
上面是同一个画面。
一片深邃的宇宙。蔚蓝色的地球安静地悬浮着。
在地球的同步轨道上,出现了一个东西。
一个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物体。
它是一个纯粹的黑色几何体,一个完美的十二面体。它不反射任何光线,仿佛是宇宙幕布上被剪出的一个洞。
我的私人手机,张建国的加密电话,实验室里所有的通讯设备,在同一时间发出滋滋的电流声,然后彻底没了信号。
整个世界,在这一刻,变成了信息孤岛。
实验室的紧急警报被拉响。
张建国撞开隔离间的门,冲了进来。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他指着屏幕上那个黑色的十二面体,嘴唇在哆嗦。
林凡！那是什么东西！全球所有卫星通讯,在同一秒全部中断！军方的天基武器系统,也全部失效了！
我看着屏幕,缓缓开口。
清扫者。
它们的探测器,到了。
清扫者什么清扫者张建国抓住我的肩膀,你快说清楚！
我拨开他的手,走到屏幕前。
它们是来打扫卫生的。
我指着屏幕上的地球。
我们,是垃圾。
张建国后退了两步,靠在墙上,身体慢慢滑落。
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我。
全世界的希望……
他的声音嘶哑。
现在都在这个实验室里了。在你身上了。
14
我站在一个临时搭建的演播室里。
我面前,是全人类历史上最简陋的一台摄像机,通过最原始的地面线路,向全世界进行广播。
这是人类在全球通讯中断后,唯一能发出的声音。
摄像机的红灯亮起。
我身后的屏幕上,是那个悬浮在地球轨道上的,不祥的黑色十二面体。
哈总趴在我的脚边,正在专心致志地啃着一根摄像机的数据线。
我看着镜头。
全世界的人们。你们好,我是林凡。
我知道你们很恐慌。我现在向你们解释,我们正在面临什么。
你们头顶的那个东西,不是外星飞船,不是侵略者。它是一个工具,一个清扫工具。它的任务,是抹除我们这个文明。
我无法解释它的原理,但它来自一个远比我们强大的高维文明。任何物理层面的对抗,都毫无意义。
我们只剩下不到四十八小时。
我停顿了一下,让全世界消化这个消息。
但是,我有一个计划。
一个你们可能无法理解,甚至会觉得无比疯狂的计划。
我指了指身后的屏幕。
我们无法用导弹摧毁那个探测器。但或许,我们可以‘拆’了它。
我说的‘拆’,不是物理上的拆解。我说的是,从概念上,拆掉‘清扫者’这个存在本身。
全世界无数屏幕前的人,都露出了茫然的表情。
我低下头,把正在啃数据线的哈总抱了起来,举到镜头前。
它一脸无辜地看着镜头,还伸出舌头舔了舔鼻子。
而执行这个计划的,就是它。
我的狗,哈总。
15
实验室最大的全息投影屏幕上,正显示着那个黑色十二面体的实时画面。
哈总蹲在地上,歪着头,看着那个巨大的投影。
我走到它身边,单膝跪地,把手放在它的头上。
我闭上眼睛。
我将另一只手,按在了房间中央的,那个散发着蓝色光芒的AI光脑投影仪上。
光脑的投影开始剧烈地闪烁。
蓝色的光芒中,夹杂着无数看不懂的数据流。
全世界七十亿人,正看着同一个直播画面。
他们的恐惧,他们的不甘,他们的绝望,他们求生的本能……
哈总站了起来。
它对着屏幕上那个冰冷的黑色几何体,张开嘴。
汪——！
一声响亮的,穿透云霄的咆哮。
屏幕上,那个完美的十二面体,开始扭曲,变形,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揉捏。
我面前的AI光脑,彻底变成了红色。
无数行文字,像瀑布一样刷过。
【检测到无法解析的概念聚合体：‘守护’。】
【检测到无法解析的泛宇宙意志：‘求生’。】
【正在尝试拆解‘概念物’……】
【拆解失败。】
【错误。错误。核心协议冲突。】
【启动逆向拆解协议……】
【正在拆解系统自身……】
【再见,管理员。】
红色的光芒收缩成一个点,然后猛地爆发开来。
一股无形的力量将我推倒在地。
我睁开眼。
AI光脑消失了。
实验室屏幕上,那个黑色的十二面体,也消失了。
太空中,只剩下蔚蓝的地球。
一年后。
林凡先生！林凡先生！
一个女记者举着话筒,冲过安保人员的阻拦,跑到我面前。
作为拯救了世界的英雄,以及现在的世界首富,请问您对人类的未来有什么新的规划我们的下一个目标,是星辰大海吗
我正站在一片宽阔的草坪上,手里拿着一个金色的小铲子和一张报纸。
不远处,哈总正在快活地追着一只蝴蝶。
它跑累了,停下来,在一个坑里蹲下。
我走过去,用小铲子熟练地工作。
我把报纸包好,拎起来,转身对那个目瞪口呆的女记者开口。
让一下,你踩到哈总的午餐了。
我晃了晃手里的报纸包。
我今天的目标,是把它安全地扔进垃圾桶。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