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玄幻小说 > 乌鸦嘴:河洼村怪谈 > 第一章

1
死者睁眼了
我叫林小凡,河洼村吃百家饭长大的孤儿。
此刻,我正挤在人堆里,看张屠户直挺挺地躺在地上,浑身湿透,脸色青白,瞪着一双死鱼眼。可怪就怪在,他身边一滴水都没有,只有一圈湿漉漉的地面,散着腥气,还有几片亮晶晶的鱼鳞。
河神……肯定是河神收人了!王老哆嗦着说,引来一片吸气声。
我们河洼村靠河吃饭,供奉河神几百年了。但河神爷最近脾气似乎特别大。
我缩了缩脖子,小声嘀咕:张屠户昨儿还骂河神瞎眼,不给他送大鱼,这就……啧,报应也没这么快吧说不定明天还有人死呢
话音刚落,后脑勺就挨了一巴掌。
林小凡!闭上你的乌鸦嘴!声音硬得像石头。不用回头,准是赵石头——村长家那个一本正经的儿子,我穿开裆裤时的发小。
我揉着脑袋转身,果然是他。绷着脸,活像谁欠了他八百文钱。
我就随口一说……我嘟囔。
死者为大,容不得你胡吣!赵石头瞪我,再乱说话,小心我替你爹娘管教你!
我爹娘坟头草都老高了,可他提起,我还是蔫了。周围乡亲的目光也带了点责怪。得,又嘴贱惹祸。
赵石头蹲下仔细查看尸体,眉头拧成疙瘩。他跟他爹学办事,严肃得不像个十八岁少年。
雾气漫上来,绕着村子,湿冷湿冷的。远处河边的石雕河神像在雾里若隐若现,眼神空洞地望着这边,看得人心里发毛。
张屠户的死状太邪门。淹死的人,怎么会在离河岸一里地的自家院门口躺着还偏偏是这河神祭快要开始的时候。
人群窃窃私语,恐惧像雾气一样弥漫。赵石头站起身,沉声道:抬去祠堂,等我爹定夺。都散了吧,夜里锁好门。
乡亲们抬着尸体散了,个个脚步匆匆。赵石头又瞪我一眼才走。
我撇撇嘴,慢悠悠往回晃。路过河神像时,我停下脚步,从兜里掏出半个干巴巴的馍,放在贡台上。
河神爷,张屠户嘴臭,您别见怪。我呢,就是屁话多了点,心不坏。您要吃就吃馍,别惦记村里人了成不
贡台上冷冰冰的,没点反应。真没劲。
夜里,我躺在破床上,翻来覆去想着张屠户那双死鱼眼。外头风声呜咽,吹得木窗咯吱响。
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突然,村里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夜空。
尸、尸体——!!!
我一个激灵坐起身,冷汗下来了。
我这破嘴……不能真说中了吧
2
第二个死者
尖叫是从祠堂方向传来的。
我鞋都没穿利索,趿拉着就往外冲。村里不少人家也亮起了灯,人影绰绰,都被那声尖叫惊动了。
等我跑到祠堂门口,那里已经围了一小圈人,个个脸色煞白,对着祠堂里面指指点点,却没一个人敢进去。
赵石头比我到的还早,正堵在祠堂门口,脸色比锅底还黑。他爹,老村长,也拄着拐杖站在一边,眉头紧锁,那总是笑眯眯的脸上此刻也蒙上了一层阴云。
又、又死了一个!王老哆哆嗦嗦地指着祠堂里面。
我挤开人群,抻着脖子往里一看,浑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
祠堂里,昨晚才抬进来的张屠户的棺材还停在正中央,但棺材盖似乎被挪开了一点缝隙。
而在棺材旁边,李寡妇直接挺地躺在地上,双眼圆睁,嘴巴张得老大,像是看到了极其恐怖的东西。她的身上同样湿漉漉的,地上洇开一滩水渍,几片鱼鳞粘在她的衣襟上,在祠堂长明灯的微弱光线下闪着诡异的光。
死状和张屠户一模一样!
我的娘诶……我倒吸一口凉气,真让我说中了
瞬间,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那眼神里的恐惧迅速变成了怀疑和惊恐。
是林小凡!昨天就是他咒的!
这嘴开过光吧说谁死谁就死
灾星啊!河神爷派来的灾星!
人群骚动起来,甚至有人下意识地后退,仿佛我是什么瘟神。赵石头猛地扭头瞪向我,那眼神锐利的像是要在我身上扎出两个洞。
老村长用拐杖重重敲了敲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暂时压住了众人的议论。
安静!祠堂重地,喧哗什么!老村长声音沉稳,但仔细听,也能听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石头,去看看。
赵石头深吸一口气,迈步进了祠堂。他蹲下身,仔细检查着李寡妇的尸体,又看了看张屠户的棺材,脸色越来越凝重。
他走出来,对着老村长摇了摇头:爹,死状一样。棺材……好像被打开过。
老村长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我身上,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小凡,你昨天确实说了那样的话
我头皮发麻,百口莫辩:村长爷爷,我那就是随口胡说八道,我哪知道真会……
胡说八道一个尖锐的声音打断我,怎么你胡说就能应验我看就是你惹怒了河神!下一个死的不知道是谁呢!
这话更是点燃了大家的恐惧,看我的眼神更加不善。
赵石头一步挡在我身前,虽然他也怀疑我,但还是硬邦邦地说:爹,事情没查清之前,不好下定论。林小凡没这个本事。
我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这哥们儿关键时刻还挺仗义。
老村长沉吟片刻,叹了口气:河神祭马上就要到了,接连发生这种事,恐是河神降罪。必须尽快查明缘由,平息河神之怒。石头,这件事交给你去查,务必在河神祭前给全村人一个交代。
赵石头一脸为难:爹,我……
老村长拍拍他的肩膀:你是未来的村长,该扛起责任了。他又看向我,小凡,你脑子活络,给你三天时间,协助石头查明真相。若查不出……他后面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查不出,这锅就得我来背。
我:……
我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早知道昨天把嘴缝上了!
无奈,我只好硬着头皮答应:行,村长爷爷,我查!我一定把那个装神弄鬼的家伙揪出来!
赵石头瞪我,低声道:你别添乱就行!
人群在老村长的安抚下渐渐散去,但空气中弥漫的恐慌却挥之不去。祠堂周围只剩下我和赵石头,还有里面两具冰冷的尸体。
赵石头开始仔细勘查现场,我则绕着祠堂外围溜达,心里琢磨着这倒霉催的事。
李寡妇是村里有名的长舌妇,最爱嚼人舌根,张屠户则是脾气火爆,得罪人不少。这两人有什么共同点难道真是河神看他们不顺眼
鬼才信!
我溜达到祠堂侧面窗户下,忽然看到泥地上有个东西闪了一下。蹲下身扒开杂草,发现竟是半块翠绿色的玉佩,看上去价值不菲,绝不像是李寡妇或者村里人能有的东西。
我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把玉佩揣进怀里。
这案子,看来没那么简单。
3
我这嘴开光了
揣着那半块凉冰冰的玉佩,我心里七上八下的。
赵石头还在祠堂里忙活,记录现场,测量水渍范围,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我凑过去,想把玉佩给他看,又怕他问我怎么找到的,显得我可疑。
看出啥了没,神探我蹭到他边上。
赵石头头也不抬:死者脖颈有轻微勒痕,但不足以致命。真正死因像是溺亡,可哪里来的水而且两人死亡时间都在子时左右,阴气最重之时。
听着就邪门。我嘀咕,你说,会不会真是河神……
子不语怪力乱神!赵石头严肃地打断我,定是有人搞鬼!
那你说是谁搞鬼谁能让人在旱地上淹死还能让尸体长鱼鳞我反问。
赵石头被我问住了,憋了半天:……总会查到的!
我撇撇嘴,心里却想着那玉佩。
三年前,村里来过一队富商,据说运货的船在河里沉了,打捞了好久也没捞干净,当时还雇了张屠户和李寡妇他们去帮忙……这玉佩,会不会和那件事有关
脑子里乱糟糟的,跟着赵石头往回走。路上碰到赵石头他家的大黄狗摇着尾巴过来蹭饭,赵石头摸了摸狗头。
我看着那狗,鬼使神差地,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脱口而出:石头,小心脚下狗屎。
赵石头下意识低头一看,刚好一脚结结实实地踩在一坨新鲜热乎的狗屎上。
赵石头:……
我:……
大黄狗:汪汪!
赵石头的脸瞬间绿了,抬起脚,气味感人。他恶狠狠地瞪着我:林、小、凡!
我连连后退,举起双手:意外!纯属意外!我就是随口一说!
赵石头气得想揍我,单脚跳着去路边刮鞋底,刮了半天气不过抢走了我的鞋子。但我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不会吧又来
我抬头看天,万里无云,阳光明媚。我试着小声嘀咕:……下场雨就好了,凉快凉快。
话音刚落,头顶喀啦一个晴空霹雳!震得我耳朵嗡嗡响,差点没站稳。接着,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就砸了下来,瞬间把我浇了个透心凉。
赵石头也愣住了,忘了刮鞋底,傻傻地看着我,又看看天。
暴雨倾盆,我们俩僵在路中间,淋得像两只落汤鸡。
我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看着赵石头,声音都在发抖:石头……你信不信……我好像,说什么倒霉事,它就真发生
赵石头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我:你淋雨淋疯了吧
真的!我急了,刚才狗屎!还有现在这雨!我就随口说的!
赵石头将信将疑,但眼前的巧合实在太过诡异。他绷着脸:就算你真的走了狗屎运,乌鸦嘴灵验,那命案呢也是你咒的
当然不是!我立刻否认,我哪有那本事!但是……但是……我猛地想起昨天的预言,我说‘明天还有人死’,李寡妇就死了……
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比这冷雨还凉。
如果我的乌鸦嘴真能应验,那李寡妇的死……难道和我有关
赵石头看我的眼神也变了,带上了惊惧和更深的怀疑。
不对!我使劲摇头,试图理清思路,如果我的嘴真这么灵,那我之前胡说八道那么多次,怎么没事偏偏是昨天和今天
我努力回想。昨天说张屠户那句话时,我好像……特别饿情绪特别激动总之没有办法解释,就先不想了
我突然想到玉佩的事情,我猛地掏出怀里那半块玉佩。
你看这是什么我看着赵石头,我刚才之前得到的……
赵石头盯着那玉佩,脸色骤变:这玉佩你哪来的
祠堂窗外捡的。我老实交代,你看这成色,不像咱村里的东西。石头,你还记得三年前沉船的那个富商吗他好像就戴过类似的……
赵石头一把抢过玉佩,仔细查看,手微微发抖:这……这像是那批货里的东西……
雨还在下,气氛却凝固了。
三年前的旧案,离奇死亡的知情者,突然灵验的乌鸦嘴,还有这神秘的玉佩……
我咽了口唾沫,看着赵石头,做了一个大胆的假设:你说,李寡妇的死,会不会不是因为我的‘预言’,而是因为……她知道了什么,或者,她拿了这个
所以我的乌鸦嘴不是原因,而是……对即将发生的倒霉事的一种感知和宣告
赵石头沉默了,雨水顺着他刚毅的脸庞滑落。良久,他握紧了那半块玉佩,沉声道:不管你这是什么鬼能力,林小凡,从现在开始,你给我管住你的嘴!
他顿了顿,眼神复杂地看着我:还有,试着……多说点好话!
我:……
比如呢祝您长命百岁
我没敢说出口。
雨渐渐小了,天色也暗了下来。我们浑身湿透,狼狈不堪。
我看着远处雾气缭绕的河面,心里那股不安越来越强烈。
我低声,几乎是自言自语地嘟囔了一句:……那凶手,今晚不会还要出来干活吧
话音刚落,我和赵石头同时打了个寒颤。
赵石头死死捂住我的嘴:闭嘴!立刻!马上!
但一种莫名的直觉告诉我们,今晚,注定不会平静。
4
祠堂鬼影
夜里的河洼村,静得吓人。
雨后的雾气更浓了,像冤魂的触手,缠绕着每一间屋舍,堵塞了所有的声响。连平日里最嚣张的狗吠声都消失了,仿佛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喉咙。
我和赵石头蹲在祠堂对面的一棵老槐树后面,腿都快麻了。
下午我那句凶手今晚还要出来干活的乌鸦嘴,把我们都吓得不轻。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赵石头虽然嘴上骂我,身体却很诚实,天一黑就拉着我来蹲点了。
要是今晚屁事没有,林小凡,我就把你塞河神像里当贡品。赵石头压低声音,恶狠狠地说。
我缩了缩脖子:要是真有事呢
赵石头不说话了,握紧了手里的柴刀。
时间一点点过去,祠堂像一座巨大的坟墓,沉寂在浓雾里。就在我快要被蚊子抬走,觉得今晚肯定要白挨冻的时候,祠堂侧面,突然传来极轻微的一声嘎吱——像是有人踩断了枯枝。
来了!
我和赵石头同时精神一振,屏住呼吸望去。
一个模糊的黑影,如同融入雾中一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祠堂侧面。那黑影极其小心地四下张望,然后熟练地用什么东西拨开了祠堂窗户的插销,身形一矮,敏捷地翻了进去。
动作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真有人!我压低声音,激动地抓住赵石头的胳膊。
赵石头脸色凝重,示意我噤声。我们俩猫着腰,蹑手蹑脚地靠近祠堂。
透过窗户的缝隙,我们看到祠堂里面,一点微弱的火光正在移动。那黑影正在里面翻找着什么!
抓他个现行!赵石头对我比了个手势,猛地一脚踹开祠堂门!
谁!里面的人惊惶出声,是个男人的声音!火光瞬间熄灭,一道黑影朝着后窗猛扑过去!
站住!赵石头大喝一声,追了上去。
我也赶紧冲进去帮忙,结果里面太黑,没看清地上摆着的祭品篮子,一脚绊了上去!
哎哟喂!
我摔了个结结实实,篮子里的瓜果馒头滚了一地。那个装贡品的铜盆更是哐当一声巨响,在地上转了好几个圈,在寂静的夜里这动静简直能吓活死人。
那黑影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吓了一跳,撞倒了一个牌位架,发出更大的噪音。
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赵石头气得骂了一半,顾不上我,急忙去堵那黑影。
那黑影对祠堂环境极为熟悉,借着黑暗和我们对地形的陌生,像泥鳅一样滑溜,眼看就要从后窗窜出去。
我手忙脚乱地爬起来,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顺口就吐槽:供品都馊了,河神爷嫌棄才显灵的吧这家伙偷供品也不怕拉肚子!
刚爬到窗口的黑影身形猛地一顿,似乎被这无厘头的话给雷到了,动作滞了一瞬。
就这一瞬间的耽搁,赵石头已经扑到,一把抓住了那人的裤脚!
撕拉——一声,布料撕裂的声音。
那人猛地一蹬腿,挣脱了赵石头,毫不犹豫地跳窗融入浓雾,消失不见了。
妈的!赵石头捶了一下地,手里只抓着一块撕下来的黑色布料。
我喘着大气凑过去,点亮火折子。祠堂里一片狼藉,牌位倒了好几个,供品滚得到处都是。
差点就抓到了……赵石头懊恼不已,瞪着我,都怪你!
我自知理亏,小声辩解:我那不是为了扰乱他心神嘛……你看,不是扯下一块布
赵石头没好气地摊开手,那布料是常见的粗麻布,村里不少人都穿,看不出什么特别。
我们在祠堂里检查了一圈,发现靠近河神像的一个暗格被打开了,里面空空如也。
他好像在找什么东西我疑惑道。
赵石头用火折子仔细照着暗格内部和周围,忽然,他眼神一凝。
暗格的边缘,以及附近的地面上,有一些尚未完全干涸的……水渍。还有一片非常细小,几乎难以察觉的……鱼鳞。
和死者身边的一模一样!
我的心跳骤然加速。难道这个夜探祠堂的人,就是凶手
我们俩面面相觑,都能看到对方眼中的惊骇。
就在这时,火折子的光芒摇曳了一下。
我无意中抬头,看了一眼那尊面目模糊的石雕河神像。
恍惚间,我好像看到,那石像空洞的眼窝里,似乎流下了两行浑浊的……水泪
我猛地眨了眨眼,再仔细看。
石像依旧是石像,冰冷而死寂。
石头……我声音发干,指着河神像,你刚才……有没有看到它……哭了
赵石头顺着我指的方向看去,皱紧眉头:你眼花了吧
可他话音刚落,那石像的眼窝处,似乎又有一滴水珠渗了出来,缓缓滑落。
这一次,我们俩都看得清清楚楚!
一股寒意瞬间攫住了我们。祠堂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河神……显灵了
还是……这根本就是凶手装神弄鬼的一部分
咕咚。我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感觉腿有点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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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毒药与暗河
我和赵石头连滚带爬地逃出了祠堂,直到跑出去老远,还能感觉到背后那尊河神像冰冷注视。
它……它真的哭了!我喘着粗气,心有余悸。
赵石头脸色发白,但还强自镇定:肯定是机关!或者是雾气凝结的水!哪有什么神神鬼鬼!
话虽这么说,但他刚才跑得比我还快。
我们俩惊魂未定地回到我家那破茅草屋,点亮油灯,相对无言。今晚的遭遇实在太刺激了。
赵石头反复看着手里那块撕下来的黑布,又回想祠堂里的水渍和鱼鳞。
那个人对祠堂非常熟悉,而且目的明确,就是那个暗格。赵石头分析道,他在找东西,或者,他已经把东西拿走了。
暗格里原来有什么我问。
赵石头摇头:不知道,那暗格很久没打开过了,据说是我爷爷那辈放重要东西的。
我想起那半块玉佩:会不会和富商沉船有关李寡妇捡了玉佩,想去暗格找什么东西换钱,结果被灭口了
有可能。赵石头表示同意,但他是怎么让人溺死的还有那水渍和鱼鳞……
我们俩都想不通。这凶手不仅能杀人于无形,还能制造出如此诡异的现场,简直匪夷所思。
也许不是真的溺死我猜测,有没有什么药,能让人看起来像是淹死的
赵石头眼睛一亮:有可能!村东头的陈先生,早年在外游学过,懂些药理,我们明天可以去问问他。
眼看天快亮了,我们决定先休息一下。赵石头回了家,我则躺在硬板床上,翻来覆去想着河神流泪的事,总觉得那不像简单的机关。
第二天一早,我们找到了陈先生。他是个瘦高的中年男人,戴着方巾,说话文绉绉的。
听到我们的来意(隐去了祠堂夜探和河神流泪的部分,只问什么药能造成溺死症状),陈先生捻着胡须,沉吟片刻。
古籍中倒是有记载,南方有种‘水蕨草’,其汁液提炼后无色无味,吸入或服食少量,能致人产生溺毙幻觉,窒息而亡。死者肺部甚至会呈现溺水肿胀之状,极难分辨。
我和赵石头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惊。
那……身上会出现水渍和鱼鳞吗我急忙问。
陈先生失笑:这怎么可能药石之事,岂能无中生水鱼鳞更是无稽之谈。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凶手在事后故意布置,混淆视听,让人以为是水鬼河妖作祟。陈先生压低声音,听说最近村里的怪事了吧老夫看来,怕是有人心比鬼怪更毒啊。
看来陈先生也怀疑是人为。
告别了陈先生,我和赵石头心里都有了底。凶手用的是致幻毒药,然后布置了水渍和鱼鳞,伪装成河神杀人!
可他是怎么下毒的呢我还是有疑问,张屠户和李寡妇都不是那么容易近身的。
赵石头思索着:如果有一种方法,能让他远程下毒,或者让毒药出现在意想不到的地方……
我们同时想起了那些诡异的水渍。
水!我们异口同声。
祠堂和死者身边都有水渍,凶手一定是通过水来下毒!赵石头越发肯定,但村里水源众多,他怎么控制
我脑子里灵光一闪,想起小时候听过的传说:石头,你还记得老人们说过,村子底下……有暗河吗
河洼村临河而建,地质特殊,据说地下有错综复杂的暗河水网,有些入口甚至就在村民家里,只是大多被封死了。
赵石头猛地站住:对!暗河!如果凶手通过暗河行动、下毒,甚至运送鱼鳞,就能解释为什么来无影去无踪,还能留下水渍了!
所有的线索似乎都串起来了!
三年前富商沉船→部分村民可能私藏了货物(如玉佩)→凶手要灭口→利用地下暗河系统使用致幻毒药杀人并布置成河神发怒的假象!
我们必须找到暗河的入口!赵石头激动起来,祠堂!祠堂里一定有入口!那些水渍和鱼鳞,还有昨晚那个黑影,他肯定是从暗河进来的!
一想到要进入那漆黑未知的地下暗河,我就头皮发麻。但看着赵石头坚定的眼神,我知道拦不住他。
我回去拿工具和火把,顺便跟我爹说一声晚点回去。赵石头说着就往家跑,小凡,你去祠堂外面等我,千万别自己进去!
我答应下来,看着赵石头跑远,心里却像猫抓一样。
祠堂……那个河神会流泪的诡异祠堂……暗河的入口真的在那里吗
我鬼使神差地没有听话地去祠堂外面等,而是不由自主地迈步朝着祠堂走去。
白天祠堂看起来正常多了,但昨晚的经历还是让我心头发毛。我绕到祠堂后面,那里杂草丛生,据说以前有个枯井,后来被封了。
我拨开齐腰深的杂草,果然看到一个被石板盖住大半的井口。石板上满是青苔,看上去很久没人动过了。
但当我靠近时,却隐约听到井口下面,似乎传来……细微的流水声
还有一股熟悉的、淡淡的腥味。
我的心跳开始加速。难道这里就是入口
我试着推动那块石板,石板居然有些松动!
强烈的好奇心和一种莫名的冲动驱使着我,我使出吃奶的劲儿,一点一点地将石板挪开了一道勉强能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一股阴冷潮湿的风从井下扑面而来,带着浓重的水汽和腥气。
我探头往下看,里面黑漆漆的,深不见底,只有冰冷的水声回荡。
就在我犹豫着要不要等赵石头来时,井下的黑暗深处,突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像是呼吸的声音
我浑身一僵,寒毛倒竖。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一只冰冷粘湿的手,猛地从井下黑暗中伸出,一把抓住了我的脚踝!
巨大的力量传来,我惊呼一声,根本来不及挣扎,整个人就被拖得失去平衡,瞬间滑入了那深不见底的枯井之中!
救——
冰冷的井水淹没了我最后的呼救。
6
井下的手
冰冷!窒息!黑暗!
这是我被拖入井下的瞬间最强烈的感受。井水比想象中深得多,而且湍急!那抓住我脚踝的手力量奇大,死死箍着我不放,拼命把我往水下拽!
我呛了好几口水,冰冷的河水刺激着我的喉咙和鼻腔,肺像要炸开一样。求生的本能让我拼命挣扎,手脚并用胡乱扑腾,试图挣脱那只手浮上水面。
但水下那东西力气太大了,我就像被水鬼缠住,毫无反抗之力。混乱中,我感觉自己的后背重重撞在井壁上,疼得我眼前发黑,差点彻底失去意识。
就在我以为自己真要交代在这里,成为第三个溺死鬼的时候,头顶上方突然传来一声大喝:小凡!
是赵石头的声音!
紧接着,噗通一声,一个身影猛地扎入水中,迅速朝我游来。
水下那东西似乎没料到还有人,拽我的力道微微一滞。赵石头趁机潜下来,摸出别在腰后的柴刀,朝着抓住我脚踝的那只模糊手臂狠狠砍去!
虽然在水下发力受阻,但这一下也够狠。我感觉脚踝一松,那东西吃痛猛地缩回了手。
赵石头一把捞住我已经快脱力的身体,奋力向上游去。
哗啦——一声,我们两人冒出了水面,我贪婪地大口呼吸着冰冷潮湿的空气,咳得撕心裂肺。
没事吧!赵石头托着我,焦急地问。火光在他脸上跳跃——他下来时居然还记得点燃了一支火把,用油布包着勉强能用。
没……没事……我惊魂未定,死死抓着他的胳膊,水下……水下有东西!
赵石头举着火把照向水面,水下浑浊一片,只有暗流涌动,哪还有什么手。
你看清了是什么吗赵石头脸色凝重。
没……没看清……就一只手,冰凉,力气超大!我声音还在发抖,像是……像是泡了很久的……
我没敢说下去,但那触感让我想起泡胀的尸体。
我们此刻正处于一个意想不到的空间。这口枯井下面,竟然连通着一条宽阔的地下河道!井壁一侧被水流冲蚀出了一个洞口,河水正从这里缓缓流入更深的地下黑暗之中。
火把的光芒有限,只能照亮我们周围一小片水域和湿滑的岩壁。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水腥味和土腥味。
看来传说没错,村子底下果然有暗河。赵石头举着火把观察四周,那个人,很可能就是从这下面进入祠堂的。
他指了指井壁上方,果然有一些可供攀爬的凹坑和缝隙,一直通向井口。
劫后余生的恐惧稍稍退去,探险的刺激感又冒了上来。我们顺着水流的方向,小心地泅水前行。
暗河蜿蜒曲折,水温冰得刺骨。火把的光芒在黑暗中摇曳,把我们扭曲的影子投在怪石嶙峋的洞壁上,张牙舞爪,显得格外阴森。
忽然,我注意到前方的水面上,漂浮着什么东西。
靠近一看,竟然是一小块破碎的木片,看材质和颜色,不像现代的的东西。
赵石头捞起来仔细查看,脸色微变:这像是……船木三年前那艘沉船的
我们又往前游了一段,在岸边一处凸出的岩石上,发现了一个半埋在淤泥里的、锈迹斑斑的小铁箱,箱子已经空了,但旁边散落着几枚铜钱和一块熟悉的翠绿色碎片——是另一半玉佩!
果然和沉船有关!我激动起来,凶手找的就是这些东西!
赵石头把玩着那半块玉佩,试图将它和我捡到的那半块合在一起。就在这时,我们身后的水面突然传来咻的一声破空轻响!
小心!我下意识地大喊一声,猛地推了赵石头一把。
一支短小的弩箭擦着赵石头的耳边飞过,铎地一声钉在了对面的岩壁上,箭尾兀自颤抖不已!
有埋伏!
我们惊出一身冷汗,慌忙躲到一块巨石后面。
妈的!这凶手还真下了血本!我压低声音骂道,心脏怦怦直跳。
赵石头脸色铁青,示意我别出声。他小心地探出头观察,黑暗中一片死寂,只有水流声。
等了一会儿,没有再发生攻击。
我松了口气,忍不住又嘴贱嘀咕:幸好就这一箭,要是万箭齐发……
话没说完,就听到一阵机括转动的咔咔声从我们头顶的岩壁上传来!
我和赵石头脸色大变,同时抬头,只见上方的岩壁缝隙里,赫然露出了好几支闪着寒光的弩箭箭头,正对准了我们!
我这张破嘴啊!
赵石头恨不得把我的嘴缝上:林小凡!我求你!别说话了!
下一秒,数支弩箭带着凌厉的风声,朝着我们藏身的巨石爆射而来!
躲开!
7
凶手是他
弩箭哆哆哆地钉在我们藏身的巨石上,力道之大,震得石屑纷飞。我和赵石头缩在后面,大气都不敢出。
林小凡!赵石头从牙缝里挤出我的名字,你以后能不能想点好的!
我这不是……活跃下气氛嘛……我欲哭无泪,这破嘴真是防不胜防。
机括声停歇了,似乎一轮射完了。我们等了一会儿,确定没有新的弩箭射出,才小心翼翼地探出头。
这机关肯定是凶手布的,就是为了阻止有人发现这里!赵石头心有余悸地看着那些弩箭。
看来我们找对地方了。我盯着那钉在岩壁上的弩箭,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石头,你看这箭,是不是有点新
赵石头凑近用火把一照,果然,箭杆和箭簇虽然沾了水汽,但锈蚀并不严重,明显不是三年前的东西,更像是近期的制作。
凶手还在维护这些机关我感到一阵寒意,他对这里不是一般的熟悉。
我们必须更加小心了。两人打起十二分精神,继续沿着暗河向前摸索。水流似乎变得平缓了一些,河道也逐渐开阔。
又前进了一段距离,火把的光芒忽然照到了前方河岸边一个模糊的人影!
那人影靠坐在岩壁下,一动不动。
我们立刻警惕起来,放慢速度,慢慢靠近。
看清那人时,我们倒吸一口凉气!
是陈先生!
他双眼圆睁,脸上还保持着惊骇的表情,身上湿漉漉的,嘴角残留着白沫——死状和张屠户、李寡妇一模一样!
陈先生!赵石头失声叫道,连忙上前探查鼻息,早已气绝身亡。身体尚且温热,死亡时间极短。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陈先生怎么会在这里还死了
他……他难道是跟踪我们下来的我难以置信。
赵石头面色凝重地检查周围,忽然,他在陈先生紧握的手里,发现了一点东西——一小片黑色的布料,和他昨晚从祠堂那黑影身上撕下来的布料一模一样!
这……我愣住了。
赵石头猛地掰开陈先生的手,除了那布片,他手里还攥着一个小巧的、造型奇特的金属工具,像是用来撬锁或者拨动机关用的。
所有的线索似乎瞬间串联了起来!
夜探祠堂的黑影是陈先生!他懂药理,知道水蕨草,所以他完全有能力制造溺死假象!他对祠堂熟悉,所以能找到暗格和暗河入口!他手里有工具,所以能布置和维护机关!他被我们发现后仓皇逃窜,留下了布料,而陈先生刚才在这里和我们遭遇,发生了搏斗,被赵石头……
是你杀了他我猛地看向赵石头,声音发颤。刚才有一瞬间我们分开了,赵石头完全有机会……
不是我!赵石头立刻否认,眼神震惊又愤怒,我下来之后一直和你在一起!
那这是怎么回事布料对上了!工具也在他手里!他懂毒药!一切都说得通!我指着陈先生的尸体,逻辑似乎无比清晰。
赵石头看着手里的布片和工具,又看看死去的陈先生,一时也哑口无言,脸上写满了困惑和动摇。
难道真是陈先生他刚才告诉我们水蕨草的知识,是在炫耀还是误导
就在这时,我忽然注意到陈先生的嘴唇颜色有些发紫,掰开他手的指尖也呈现一种不正常的青黑色。
等等,石头,你看他的嘴和手!
赵石头凑近仔细一看,脸色骤变:这是……中毒的迹象!
中毒
而且是剧毒,发作极快的那种!赵石头猛地站起身,警惕地环顾四周漆黑的岩壁,杀他的不是我们!是另一个人!陈先生可能只是被推出来的替罪羊!真凶刚才就在附近,在我们发现尸体之前,毒死了他,并把他布置成这个样子,还把证据塞到他手里!
一股更深的寒意瞬间席卷了我们。真凶竟然一直潜伏在暗处,看着我们的一举一动,甚至利用我们的调查来栽赃嫁祸!
快走!这里不能待了!赵石头拉起我就想离开。
但已经晚了。
一阵沉闷的机括转动声从我们头顶响起,不同于之前的弩箭机关。
紧接着,大量的沙石泥土从上方倾泻而下!
他要活埋我们!我惊恐地大叫。
出口方向已经被落下的土石迅速堵塞,水位开始快速上涨!
往回跑!赵石头当机立断,拉着我向暗河深处蹚去。
身后不断传来坍塌的轰鸣声,水流变得汹涌浑浊。我们拼命奔跑,直到那声音渐渐远去,才敢停下来喘息。
回头望去,来路已经被彻底封死。
火把的光芒越来越微弱,映照着我们两人绝望的脸。
完了……出路没了……我瘫坐在冰冷的水里,感到前所未有的绝望。
赵石头喘着粗气,举着快要熄灭的火把观察四周。忽然,他指着侧前方的一处岩壁:那里……好像有个洞口!
那是一个半掩在水下的洞口,之前被岩石挡住没有发现。似乎是刚才的震动让它显露出来。
绝处逢生!我们连忙涉水过去。
拨开洞口的藤蔓和水草,后面似乎是一条人工开凿的狭窄通道,一路向上延伸。
这通道通向哪里我心中升起一丝希望。
赵石头看着通道,脸色忽然变得异常苍白,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他喃喃自语,声音颤抖着,说出了了一个让我毛骨悚然的答案。
这个方向……好像是……通向我家的院子。
8
父亲的秘密
通向我家的院子
赵石头这句话像一道霹雳,炸得我头晕眼花。
你……你没看错我声音干涩地问。
赵石头举高快要熄灭的火把,仔细辨认着通道的走向和岩石的纹路,脸色越来越白:不会错……我小时候……好像无意中挖到过这个洞口的另一端,被我爹发现后狠狠训了一顿,严令我不准再靠近,后来他就用大石头把那头堵死了……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仿佛被一条无形的线串了起来。
对祠堂和村子的熟悉。
能轻易拿到水蕨草。
能布置和维护暗河里的机关。
有能力让陈先生无声无息地中毒身亡并栽赃。
以及,这条直接通向他家院子的秘密通道……
一个可怕的猜想在我心中疯狂滋生,让我浑身冰冷,不敢深想。
赵石头显然也想到了,他猛地摇头,像是要甩掉那个可怕的念头:不……不可能!我爹他……他是村长!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挣扎和痛苦。
也许……也许有什么误会……我艰难地开口,却发现自己也无法说服自己。
三年前的富商沉船……村长当时负责接待和协调打捞……如果,那根本不是意外呢如果村长和富商勾结,故意沉船骗取保险,或者私吞货物,而张屠户、李寡妇他们在打捞过程中发现了蛛丝马迹……
那么村长就有足够的动机杀人灭口!并且利用河神的传说来掩盖真相!
为了村子为了……我赵石头眼神空洞,喃喃自语,我娘去得早,他总说要把最好的给我……
石头……我想安慰他,却不知从何说起。
火把终于熄灭了,四周陷入了彻底的黑暗和死寂。只有我们粗重的呼吸声和冰冷的水流声。
我们必须去证实。
黑暗中,我和赵石头沿着那条狭窄的向上通道,默默地攀爬。通道湿滑陡峭,我们爬得异常艰难,心情更是沉重得像压了一块巨石。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隐约传来微弱的光线,以及……模糊的说话声!
我们立刻停下动作,屏息倾听。
声音是从通道尽头传来的,隔着石头缝隙,听得不是很真切,但其中一个苍老而威严的声音,我们无比熟悉——正是老村长!
……必须尽快处理掉……河神祭之前,不能留下任何隐患……
另一个声音比较陌生,唯唯诺诺:是,村长。但是……少爷他好像和那个林小凡查得很紧……今天还去了陈先生那里……
哼,两个毛头小子,能翻起什么浪老村长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屑和冷厉,陈敬堂自己找死,发现了暗格的秘密,还想去告发正好,让他当最后一个替死鬼。等到河神祭那日,把他们两个一起……哼,河神需要祭品,平息怒火嘛……
冰冷的字句像毒针一样扎进我们的耳朵里。
赵石头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我甚至能听到他牙齿咯咯作响的声音。
真相残酷得让人无法呼吸。
真的是他!真的是他的父亲!那个看起来慈祥公正的村长,竟然是制造一系列惨剧、栽赃陷害、甚至要连自己儿子都灭口的幕后黑手!
为什么……为什么……赵石头的声音压抑到了极点,充满了绝望和痛苦。
通道那头的声音还在继续,似乎在商量如何布置祭祀现场的机关。
突然,哐当一声轻响,我背着的柴刀不小心碰到了岩壁!
通道那头的声音瞬间停止!
谁!老村长警惕的厉喝声传来。
完了!被发现了!
我和赵石头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想往通道下面跑。
但已经来不及了。
堵在通道另一端的那块大石头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刺眼的火把光芒瞬间照了进来,晃得我们睁不开眼。
老村长那张熟悉的脸出现在洞口,平日里总是带着慈祥微笑的面孔,此刻在跳动的火光下,显得无比狰狞和扭曲。他身后站着几个他的心腹家丁,个个手持棍棒,面色不善。
老村长看着洞里的我们,尤其是面如死灰、浑身颤抖的赵石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很快就被冰冷的决绝所取代。
他缓缓开口,声音里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温情,只剩下令人胆寒的冷漠:
既然你们都听到了……那就别怪爹心狠了。
他顿了顿,嘴角扯出一个残忍的笑容。
河神祭,正好还缺两个最重要的……童男祭品。
9
河神祭祀
我和赵石头像两只待宰的羔羊,被粗暴地从通道里拖了出来,捆得结结实实。
这里果然是村长家后院一个极其隐蔽的角落,被一堆杂物掩盖着。
赵石头一直低着头,不说话,也不看他的父亲,仿佛灵魂已经被抽走。巨大的背叛和痛苦几乎将他击垮。
老村长——不,现在应该叫他赵德坤了——他冷冷地瞥了一眼失魂落魄的儿子,眼中没有丝毫怜悯,只有一种近乎疯狂的偏执。
把他们关进地窖,看好!祭祀开始前,不能出任何差错!他对手下吩咐道。
爹!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赵石头猛地抬起头,嘶声力竭地吼道,眼泪终于决堤。
赵德坤脚步一顿,没有回头,声音冰冷:为什么为了这个村子!为了让你以后能过上好日子!三年前那场大水,本来村子就快完了!是那个姓王的富商答应给我钱重振村子!可他居然想反悔!他那船货根本就是赃物!他死了活该!那些钱,那些货,合该是我的!是村子的!
他的情绪激动起来,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张屠户、李寡妇、陈敬堂……他们一个个都贪得无厌!拿了一点就想威胁我要更多!他们不死,事情败露,全村都得完蛋!我这是为了大局!牺牲少数人,保全大多数人,有什么错!
那你连我也要牺牲吗!赵石头悲愤地质问。
赵德坤猛地转身,眼神疯狂:祭品必须心诚!你是最好的祭品!用你的命,换村子以后的安宁富贵,值了!你会永远被记载在村志里,你是村子的英雄,我的好儿子!
疯了!彻底疯了!他已经完全被自己的贪婪和扭曲的逻辑吞噬了!
我忍不住骂道:放屁!你就是为了你自己!别说得那么冠冕堂皇!
赵德坤阴冷的目光扫向我:还有你这个搅屎棍!要不是你这张乌鸦嘴屡屡坏事,计划早就完美结束了!正好,一起献给河神,让他老人家好好治治你的破嘴!
说完,他不再给我们说话的机会,挥手让人把我们押了下去。
地窖里又黑又冷。我和赵石头背靠背捆着,相对无言。
不知过了多久,赵石头沙哑的声音响起:小凡……对不起……
又不是你的错。我叹了口气,现在怎么办真等着当祭品
我不会让他得逞的。赵石头的声音里重新透出一丝坚定,虽然带着痛苦,却不再迷茫,他错了,大错特错。我必须阻止他。
可是我们被捆得结结实实,地窖门锁着,外面还有人看守,怎么阻止
时间一点点流逝,外面渐渐传来了喧闹声。河神祭要开始了。
地窖门被打开,几个家丁进来,给我们套上了红色的祭品服,重新捆绑,然后押着我们往外走。
村中央的广场上,已经燃起了巨大的篝火。村民们聚集在广场周围,脸上带着恐惧和不安,但也有一丝对祭祀能平息河神怒火的期盼。
广场中央搭建起了一个临时的祭台,赵德坤穿着隆重的祭祀礼服,站在台上,一脸悲天悯人。祭台上摆满了供品,而最显眼的,就是两个绑着红色绸带的木桩——显然是为我们准备的。
我和赵石头被押到祭台上,绑在了木桩上。
赵德坤开始高声吟诵古老的祭文,声音庄严肃穆,内容无非是祈求河神息怒,愿奉上祭品云云。台下的村民们被气氛感染,纷纷跪拜下去。
我看着这场面,只觉得无比讽刺。
喂,石头,我小声对旁边的赵石头说,你爹演技真好,不当戏子可惜了。
赵石头没笑,他死死盯着他的父亲。
祭文诵读完毕,赵德坤拿起一个巨大的牛角杯,里面盛满了圣水,就要往我们身上泼洒,这似乎是仪式的最后一步,意味着将祭品献给河神。
我知道不能再等了!
我深吸一口气,用尽平生最大的力气,对着台下大喊:乡亲们!别信他!根本没有河神发怒!杀人凶手就是赵德坤!他就是为了掩盖三年前他勾结富商、害人性命、私吞货款的罪行!
台下瞬间一片哗然!村民们震惊地抬起头,看向赵德坤,又看看我们,议论纷纷。
赵德坤没料到我会来这一出,脸色一变,但立刻镇定下来,厉声道:胡说八道!死到临头还敢污蔑本村长!看来河神爷是真的发怒了,让这祭品都开始胡言乱语!仪式继续!
他猛地将牛角杯里的水朝我们泼来!
我急中生智,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对着那杯水大喊:这圣水馊了!河神嫌臭肯定不会喝!
话音刚落,那泼出来的水在空中似乎真的散发出一股难以言喻的酸臭味……像是放坏了的鱼虾味道……熏得靠近祭台的几个村民都捂住了鼻子。
赵德坤的动作僵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手里的牛角杯。
台下村民的怀疑目光更浓了。
还有这祭台!我趁热打铁,继续输出,木头都被虫蛀空了!一看就不诚心!河神一脚就能踩塌!
咔嚓……轰隆!
我话音未落,祭台的一角突然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巨响,然后猛地塌陷了下去!站在那个角落的一个家丁惊呼着摔了下去,啃了一嘴泥。
台下的哗然声更大了!
妖言惑众!妖言惑众!赵德坤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我,快!把他们沉河!立刻!
几个家丁硬着头皮冲上来,就要抬起我们往河边走。
赵石头猛地挣扎起来,对着台下大喊:爹!收手吧!各位乡亲!我爹他疯了!他才是真凶!陈先生可以作证!呃……他想起陈先生已经死了。
陈先生已经被他灭口了!我补充道,证据就在暗河里!
场面彻底失控了。村民们惊恐万分,不知所措。赵德坤的心腹家丁和部分开始怀疑的村民形成了对峙。
赵德坤眼见事情败露,脸上闪过一丝极致的疯狂。他猛地从祭袍下抽出一把匕首,不是冲向我们,而是冲向了祭台后方一个不起眼的拉杆!
既然你们不信!那就让河神亲自来告诉你们吧!他狂笑着,猛地拉下了拉杆!
那是控制暗河机关的总闸!
轰隆隆隆——!
一阵地动山摇的巨响从地下传来!紧接着,广场边缘的地面猛地裂开数道口子,冰冷的地下河水混合着泥沙,如同喷泉一样汹涌而出!
同时,河岸方向也传来巨响,原本的堤坝似乎被机关破坏,河水开始倒灌进村子!
哈哈哈!都死吧!一起献给河神吧!赵德坤站在疯狂上涨的水中,状若疯魔。
真正的末日景象降临了。
10
乌鸦嘴救世
洪水!真正的洪水来了!
赵德坤这个疯子,他竟然破坏了堤坝和地下暗河的阻隔,要将整个河洼村彻底淹没!
村民们尖叫哭喊着四散逃命,但水位上涨得极快,瞬间就没过了膝盖,而且还在疯狂上涨。房屋在洪水的冲击下摇摇欲坠,牲畜惊恐地嘶鸣,整个村子陷入了一片绝望的混乱。
祭台早已坍塌了一半,我和赵石头摔在水里,挣扎着想要挣脱绳索,但捆得太紧。
赵德坤站在湍急的水流中,看着眼前的杰作,脸上带着疯狂而满足的笑容,仿佛自己真的成了掌控一切的神。
爹!快停下!赵石头在水中艰难地向他父亲靠近,声音带着哭腔,你会害死所有人的!
这是洗礼!是新生!赵德坤挥舞着双臂,旧的、污秽的都将被冲刷干净!新的河洼村将在祭祀后重生!
重生个屁!这老家伙彻底疯了!
冰冷的河水已经淹到了我的胸口,呼吸变得困难。再这样下去,全村人都得给他陪葬!
我必须做点什么!我的乌鸦嘴……对了,我的乌鸦嘴!
虽然时灵时不灵,虽然经常惹祸,但现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我拼命集中精神,对着那些裂开喷涌的地面裂缝大喊:堵上!快给我堵上!石头!泥沙!什么都行!堵住它们!
话音刚落,附近一片靠近裂缝的围墙因为地基被冲蚀,轰然倒塌,碎石砖块恰好滚落,巧妙地堵住了最大的一处喷涌点,水势顿时减缓了一些!
有用!真的有用!
我精神大振,继续疯狂输出:
水往低处流!别往村里来!绕道!绕道走!
村口一处原本较低洼的地方,土坡突然松动滑坡,形成了一道临时的堤坝,引导着部分洪水改变了方向,朝着村外的荒地流去!
撑住!那边的房子撑住!柱子别倒!
几栋眼看就要被冲垮的房屋,歪歪斜斜,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但最关键的那几根柱子竟然真的顽强撑住了,没有立刻倒塌,为里面的村民争取了逃生的时间!
赵石头都看呆了,也忘了挣扎。
赵德坤脸上的疯狂笑容僵住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仿佛看到了真正的怪物: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是你乌鸦嘴祖宗!我骂了一句,继续发力,赵德坤!你脚下打滑!站不稳!
正站在水中的赵德坤果然脚下一滑,惊呼一声,摔了个仰八叉,手里的匕首也脱手飞了出去。
赵石头看准机会,猛地扑过去,用被绑着的双手死死压住他的父亲:爹!够了!真的够了!
父子二人在泥水中扭打在一起。
我则一边维持着言灵(我自认为是),一边拼命磨蹭着背后的木桩,试图磨断绳索。这持续的能力输出让我感到头晕眼花,浑身发冷,仿佛身体被掏空。
石头……快点……我撑不了多久……我虚弱地喊道。
更多的村民加入了赵石头,一起制住了疯狂的赵德坤。
洪水的水位终于开始缓慢下降,虽然村子一片狼藉,但最致命的危机似乎暂时过去了。
赵石头从他父亲身上搜出了那个控制机关的拉杆钥匙,奋力游向闸口方向。
过了一会儿,地下传来的轰鸣声渐渐停止,河岸倒灌的水流也明显减小。
危机……解除了
我松了口气,精神一松懈,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赵石头带着几个村民回来了,他们成功关闭了主要的机关闸口。他看着被捆住、失魂落魄、瞬间苍老了的父亲,眼中充满了痛苦,但更多的是决绝。
他走到我身边,帮我解开了绳索。
小凡……谢谢你……他的声音沙哑而沉重。
我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只是摆了摆手。
村民们围了上来,看着被捆起来的赵德坤,又看看我们,眼神复杂,充满了后怕、愤怒和茫然。
真相大白,凶手伏法,灾难平息。
但付出的代价,实在太沉重了。
赵德坤瘫坐在泥水里,喃喃自语,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河神……真的存在……我听到了……他在呼唤……
没人再理会他的疯话。
阳光穿透渐渐散去的乌云,照在一片狼藉的河洼村上,恍若隔世。
11
能力与责任
河神祭后的第三天。
村子像是生了一场大病,到处是泥泞和水毁的痕迹,村民们脸上带着悲伤和疲惫,默默地清理着家园,修复着房屋。
赵德坤被关在了祠堂隔壁的禁闭室里,等待发落。几位村老和赵石头一起暂时主持大局。关于三年前的旧案和这次的河神诅咒真相,也慢慢传开,引起了巨大的震动和唏嘘。
我的乌鸦嘴……呃,或者说言灵能力,在这次事件后算是彻底瞒不住了。现在村里人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充满了敬畏、好奇,还有那么一点点恐惧。
比如我路过正在修房顶的王老五家,随口说了句今天天气真好,适合干活,结果天上立刻飘来一朵乌云,精准地在他家屋顶上方下了五分钟的毛毛雨,把他刚糊的泥浆冲花了一半。
王老五:……
我:……对不住,我这就走。
再比如,赵石头找我商量事情,我看他愁眉苦脸,想安慰他一句放心吧,都会好起来的,结果他手里的账本突然脱线,纸张散落一地,被风吹得到处都是。
赵石头一边追着纸跑一边吼:林小凡!你故意的吧!
我委屈啊!我真不是故意的!这能力好像后遗症有点大,有点不受控制,好的不灵坏的灵,而且专门在鸡毛蒜皮的小事上应验。
当然,也有好处。村里缺水清洗,我对着快干涸的老井说了句多来点水吧,那井居然真的咕嘟咕嘟冒了半天水,虽然之后又恢复了原样。
总之,我现在走路都小心翼翼,尽量少开口,生怕又惹出什么乱子。
赵石头忙得脚不沾地,组织自救,统计损失,安抚村民。他一下子成熟了很多,虽然眼神里还带着伤痛,但扛起责任的背影却越发坚实。
我们聊起那天的事,依然心有余悸。
所以,你爹最后说的……河神真的存在我忍不住问。
赵石头沉默了一下,摇摇头:不知道。或许地下暗河里真的有什么我们不了解的东西,或许只是他疯了产生的幻觉。但无论如何,都不该成为伤害他人的理由。
他看着我,眼神认真:小凡,你这能力……虽然有点……那啥,但这次要不是你,村子就真完了。能力没有好坏,关键看怎么用。
道理我都懂,但……怎么用用来求雨还是用来咒人踩狗屎我苦笑。
赵石头拍了拍我的肩膀,难得开了个玩笑:至少以后求雨方便了省了祭祀的猪头。
……滚。
我们相视一笑,多少冲淡了些许阴霾。
关于村长的处置,村老们意见不一。有的认为该送官究办,有的则认为家丑不可外扬,内部处理。
最后赵石头站了出来,力主送官。他说,错了就是错了,必须接受律法的审判,这样才能真正让村子走出阴影,也让死者安息。
他的决定赢得了大多数人的尊重。
送官的前夜,赵石头去看了他爹。回来后,他一个人坐在河边很久。
我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但那天之后,赵石头眼神里的某些东西,彻底沉淀了下来。
村子在缓慢地恢复着。关于河神的传说也有了新的版本,里面多了一个说话很灵但时好时坏的少年,和一个大义灭亲的年轻村长。
而我,则在努力学习……闭嘴。
哦,对了,清理暗河通道时,我们在最深处,发现了一些巨大的、无法解释的爪印,嵌在淤泥里,不像任何已知的生物。
赵石头让人悄悄填埋了,没有声张。
有些秘密,或许永远埋在黑暗里比较好。
12
新河洼村
三个月后。
河洼村基本恢复了往日的宁静,虽然伤痕仍在,但生活总要继续。
赵德坤被送官后,判决还没下来,但估计难逃一死。赵石头正式接任了村长之位,他年轻,有担当,做事公允,渐渐赢得了大家的信任。
我的乌鸦嘴能力……嗯,稍微可控了一点。大概就像是习惯了总揣着个炮仗走路,虽然还是可能炸,但至少知道什么时候该捂紧点。
代价是现在我说话越来越言简意赅,生怕哪个词没说对就又捅娄子。村民们也习惯了,找我帮忙都直接说事,客套话全省了,生怕我回一句客气啥然后房梁塌了。
这天,赵石头找到我,塞给我一双崭新的布鞋。
干嘛我有点懵。
赔你的。他表情有点不自然,要不是我当初踩了狗屎……后来也不会发生那么多事……
我愣了一下才想起这最早的孽缘,顿时哭笑不得:大哥,这都过去多久了再说那能怪你吗怪我这张嘴!
反正给你就拿着!赵石头硬邦邦地说,耳朵尖有点红,以后……多帮衬着点村子。
我接过鞋,心里有点暖。这哥们儿,还是挺讲义气的。
放心,我穿上新鞋,走了两步,挺合脚,只要你们别嫌我添乱就行。
已经够乱了,不差你这一点。他哼了一声。
我们俩相视一笑,过往的芥蒂和隔阂,在共同的经历和时间的冲刷下,终于真正消散了。
阳光正好,洒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上。村民们在地里劳作,孩子们在修复好的广场上玩耍,炊烟袅袅升起。
劫后余生的平静,显得格外珍贵。
我走到河边,看着流淌的河水,想起了这几个月的光怪陆离,忍不住叹了口气,习惯性地就想吐槽。
河神爷啊,我小声嘀咕,下次有啥事,您老托个梦就行,别再整这么大动静了,我这小心脏受不了,真的……
话音刚落,平静的河面中央,突然咕嘟咕嘟冒起了一连串巨大的气泡,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水下打了个嗝,或者……笑了一下
我吓得往后一跳,赶紧捂住嘴。
得了,这位爷看来是听不得客气话。
赵石头在一旁看到了,无奈地扶额:你就不能安生一会儿
我咧嘴一笑,踢了踢脚上的新鞋,转身朝村里走去。
走了走了,回家吃饭!今天运气真好,肯定能吃到肉!
天空,万里无云。
河面,重归平静。
只有一串细小的气泡,悄悄浮起,又悄然破裂。
仿佛一个沉默的约定,或是一个未完待续的故事。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