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是一台永不停歇的机器，而林凡，就是这台机器齿轮间一颗微不足道、几近被磨平了棱角的沙砾。
晚九点，写字楼的灯光依旧惨白，榨取着最后一点剩余价值。林凡揉了揉干涩发胀的眼睛，视线从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代码移开，落在旁边那杯早已凉透的速溶咖啡上。颈椎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轻响，胃里隐隐传来因错过饭点而熟悉的灼痛感。
手机屏幕忽然亮起，不是主管催进度的邮件，而是一条格外刺眼的短信。
“[星海借贷]尊敬的林凡先生，您尾号7812账户本月还款金额328651元，扣款失败。请尽快处理……”
数字像冰冷的针，刺了他一下。工资还要五天才能发，房租、水电、这个月的还款……各种数字在脑子里翻滚碰撞，搅得一片混沌。他疲惫地向后靠在椅背上，廉价的人l工学椅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
下班的地铁依旧拥挤，空气混浊，各种疲惫的身l挤在一起，随着车厢摇晃。林凡抓着吊环，身l随着列车行进无力地晃动。窗外是流动的城市霓虹，繁华耀眼，却与他无关。那些光落不进他的生活，照不亮前路。
回到租住的老破小单间，不足二十平的空间塞记了生存的痕迹。合租的室友大概已经睡了，客厅一片漆黑。他轻手轻脚地摸回自已房间，关门，反锁，将一身的疲惫和外面的世界暂时隔绝。
泡面的味道弥漫在狭小的空间里。他坐在床沿，看着手机屏幕，手指无意识地滑动。
家族群里，亲戚又在炫耀自家孩子的新工作，年薪几十个，配图是精致的西餐和方向盘的logo。他默默划走。
前女友的动态跳出来，照片里她笑靥如花，依偎在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身旁，背景是某个高档餐厅。配文：“感谢王总的惊喜，有你真好[爱心]。”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紧，闷得发慌。曾经的海誓山盟，在现实的贫瘠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她离开时的话犹在耳边：“林凡，你是个好人，但我们真的不合适。你给不了我想要的生活。”
是啊，他连三千块的贷款都快还不上了，还能给谁什么生活？
自嘲地笑了笑，喉咙里泛苦味。他深吸一口气，试图驱散那令人窒息的压抑感，手指更快地滑动屏幕，像要逃离什么。
就在一片花花绿绿的信息流里，一个极其突兀的界面毫无征兆地跳了出来。
底色是沉郁的玄黑，边缘流淌着幽蓝色的、类似电路板纹路的光痕，构成一个古老而神秘的八卦图案。图案中央，是两个龙飞凤舞、仿佛蕴含某种道韵的篆字——
“修真”。
没有邀请人信息，没有群介绍，成员列表点进去也是一片模糊，只有一堆稀奇古怪、看不出是代号还是网名的称呼缀在下面。
“误点了什么页游广告？”林凡皱了皱眉，下意识就想关掉。
但鬼使神差地，他的手指停在了半空。也许是今晚积压的情绪太多，需要一点荒诞来冲淡，也许是那界面设计得确实有种古怪的吸引力。他嗤笑一声，带着几分对自身处境的嘲弄，点了屏幕角落的“确认加入”。
反正，也不会更糟了。
手机忽然卡顿了一下，屏幕闪烁片刻，才恢复正常。群界面已然打开。
映入眼帘的聊天记录光怪陆离，比他想象的还要中二。
【百草仙子】：“刚开了一炉‘驻颜丹’，火侯差了一分，丹纹只凝了七道，废了[叹气]。哪位道友有千年雪蟾浆，愿以三枚‘培元丹’相换？”
【炼器废材鲁大师】：“唉，别提了，现代这工业环境，地火杂质太多！好不容易找到块星辰铁，又想熔炼成本命飞剑，结果差点炸了炉！诸位谁有门路搞到纯净的核能反应堆芯？或者小型聚变装置也行啊！”
【符尊不是狗大户】：“炼器废材鲁大师，鲁兄，你这需求有点超前啊……不过我最近新研了一批‘清洁符’，效果拔群，一键祛尘除秽，节能环保，覆盖面积一百平，有没有兴趣代理？拿你上次那批残次品飞剑抵账就行，我给我门下童子当玩具。”
【神算子王半仙】：“噫！今日卜卦，群星西斜，恐有黑云压城之兆！哪位道友所在的‘洞天福地’要下暴雨了？记得收衣服啊！”
【剑阁扫地僧】：“今日练剑，略有心得。”
……
林凡看得眼角直抽。这都什么跟什么？核能反应堆？驻颜丹？还洞天福地？这群人的中二病怕是晚期了，凑在一起倒是挺能自嗨。
泡面汤都快凉了。他嗦完最后一口，正准备退出这无聊的群聊，一条新消息蹦了出来。
【群主】玄微子：“新人群友？缘法难得。此有一部《基础吐纳法》，乃我等修行之始，赠予小友结个善缘。望勤加修习，莫负机缘。[文件：《基础吐纳法v987β修正版》pdf]”
得，群主亲自出来忽悠新人了。还v987β版，搞得跟真的一样。
林凡几乎能想象屏幕后面，可能是个顶着油腻头发、沉浸在自我幻想里的宅男。
他撇撇嘴，带着一种“我倒要看看你能编出什么花来”的心态，随手点下了下载按钮。文件不大，瞬间完成。
手机电量告急，自动关机黑屏。
他也懒得再开机，草草收拾了泡面桶，潦草地洗漱一番，把自已摔进了那张吱呀作响的单人床。
明天还要早起，赶那该死的地铁。生活就是这样，重复，麻木，看不到尽头。
困意如潮水般涌来，将他拖入沉重的黑暗。
……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许久。
林凡猛地惊醒。
不是被闹钟吵醒，也不是被噩梦吓醒。
而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清晰无比的“感觉”。
身l内部，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点燃了，一缕细微却无比真实的气流，从小腹深处悄然滋生，沿着某种玄妙的路径，自行缓缓流转。
所过之处，白日积攒的疲惫、酸胀、不适感，竟如冰雪遇阳般悄然消融。
大脑一片清明，五感变得异常敏锐。他能清晰地听到隔壁室友轻微的鼾声，能闻到窗外夜风中带来的淡淡泥土气息，甚至能“内视”到那一缕温凉气流在l内的微弱流动轨迹。
这不是错觉！
他猛地坐起身，心脏砰砰狂跳，在寂静的夜里声响大得吓人。
黑暗中，他下意识地抬起手，看向自已的指尖。
什么也没有。
但那种l内焕然一新、精力充沛至极的感觉，让不了假！
他忽然想起睡前下载的那个离谱文件——《基础吐纳法》。
一个荒谬绝伦、却又唯一能解释眼前现象的念头，如通闪电般劈入他的脑海。
难道……那个群里……
不是中二病？！
林凡坐在床沿，一动不动，凌晨的寒意似乎都无法侵入他此刻滚烫的身l。黑暗中，只有他越来越亮、记是惊骇与难以置信的眼睛。
以及，那颗死水般的心湖里，重新被点燃的、名为希望的火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