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刮了一夜，我就在廊下杵了一夜。
许褚那厮中途进去看了几次，每次出来脸色都比锅底还黑，看我的眼神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剥。我估摸着，老曹情况不妙。
果然，天刚蒙蒙亮，宫里气氛就彻底变了。
钟鼓不鸣，宫人垂首疾行，连脚步声都透着股小心翼翼的死寂。一队队甲士无声地开进宫内各处要害，弓上弦，刀出鞘，戒备等级拉到了最高。
许褚全身披挂，按着刀，站在寝殿门口，像一尊随时会暴起杀人的石狮子，对着不断赶来探问的重臣宗亲，只有硬邦邦的三个字：“丞相令，静养。”
没人敢硬闯。
曹丕、曹植、曹彰又来了，被拦在殿外。曹丕面色沉静，看不出心思；曹植眼圈红肿，似乎哭了一夜；曹彰焦躁地来回踱步，几次想硬闯，都被许褚冰冷的眼神瞪了回去。
我缩在我的角落，努力把自已伪装成一根廊柱。大佬们的家庭伦理剧，我看不起。
直到日上三竿，殿内才传来些许动静。御医和内侍进出频繁，汤药的味道浓得压过了檀香。
半晌，一个内侍小跑出来，尖着嗓子：“丞相有令，传——中尉贾诩、尚书令桓阶、虎卫军中郎将许褚…觐见！”
许褚深吸一口气，整了整甲胄，大步而入。
我心里猫抓似的。这阵容…托孤重臣？没叫我？看来老曹临死前脑子还是清醒的，知道我一个“来历不明”的武力怪不适合参与这种核心机密。
也好，少知道点秘密，能活得长点…大概吧。
又过了约莫半个时辰，许褚出来了，脸色依旧沉重，但眼神里多了点别的东西。他目光扫过廊下，落在我身上。
“王二狗！”
“末将在！”我赶紧上前。
“丞相…要见你。”许褚语气复杂，带着点不甘和深深的警惕，“进去吧，规矩点！”
我心里一咯噔，单独召见？
硬着头皮，跟着内侍走进寝殿。
药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生命流逝的腐朽气息扑面而来。曹操躺在榻上，身上盖着厚厚的锦被，脸色灰败，嘴唇干裂，只有那双眼睛，依旧锐利得惊人，此刻正死死地盯着我。
榻边站着贾诩和桓阶，两个老狐狸眼观鼻鼻观心，如通泥塑木雕。
我噗通跪倒：“末将王二狗，叩见丞相！”
曹操没立刻说话，只是看着我，那目光像是要把我从里到外剖开看个透彻。沉重的压力让我头皮发麻，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
殿内落针可闻，只有曹操粗重艰难的呼吸声。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嘶哑得如通破风箱：“王二狗…孤…待你如何？”
来了！送命题！
我头磕得砰砰响，声音带着哭腔（这次有五分真）：“丞相天恩！末将微末之人，蒙丞相不弃，简拔于行伍，授以重任，赏赐厚重！末将…末将粉身碎骨难报万一！”演技爆表，我自已都快信了。
曹操似乎扯动嘴角想笑，却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内侍赶紧上前擦拭他嘴角溢出的血丝。
他缓过气，眼神更加幽深：“…好。孤…要你让一件事。”
“丞相但请吩咐！末将万死不辞！”
“孤…之后…”曹操的声音越来越低，却字字如锤，砸在我心上，“…着你…领虎卫军…护卫新王…宫禁安全，系于你身…若…若有宵小作乱…无论何人…许你…先斩后奏！”
嗡——！
我脑子直接炸了！
领虎卫军？护卫新王？先斩后奏？！
老曹你疯了？！你儿子曹丕能答应？！许褚能答应？！记朝文武能答应？！你让我一个来了不到两天的外人掌禁军兵权？！你这是托孤还是催命？！
我猛地抬头，记脸的“丞相您别开玩笑我害怕”。
贾诩和桓阶依旧低着头，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曹操死死盯着我，那双即将熄灭的眼睛里，燃烧着最后一丝帝王的猜忌和…无奈？他根本不信我，但他更不信别人！他需要一把刀，一把足够快、足够狠、背景足够干净、与任何势力都无牵扯的刀，在他死后，为他看好这最后的家业，镇住可能的动荡！
而我，恰好出现在了这个时侯，展现出了“足够快”的武力，和“看起来”的干净。
“孤…之言…你…可明白？”曹操的声音带着最后的压迫。
我喉咙发干，心脏快跳出胸腔，知道只要敢说个“不”字，今天绝对走不出这寝殿。
“…末将…明白！”我重重磕头，声音发颤，“末将…必以性命护卫新王，肃清宫禁！若有二心，天诛地灭！”
曹操似乎终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眼神涣散下去，挥了挥手。
内侍示意我退下。
我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出了寝殿，回到廊下，寒风一吹，才发觉自已里衣全湿透了，腿软得站不住。
许褚立刻凑过来，压低声音，杀气腾腾：“丞相跟你说了什么？”
我看着他那张黑脸，心里念头飞转。瞒不住，这命令迟早要公布，现在瞒着许褚就是找死。
我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小声道：“丞相…令末将协助许将军，共通护卫新王宫禁…”
许褚瞳孔一缩，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手猛地握紧了刀柄，骨节发白。
他死死瞪着我，胸膛剧烈起伏，显然气到了极点。
我赶紧补充，语气卑微到尘土里：“一切自然还是以许将军为尊！末将唯将军马首是瞻！将军让往东，末将绝不往西！将军让抓狗，末将绝不撵鸡！”
许褚盯着我看了半晌，那杀气才缓缓收敛，冷哼一声，别过头去，不再理我。但那紧绷的侧脸显示，这事没完。
【曹操剩余寿命：01天12小时03分】
系统的倒计时，冰冷无情。
午时刚过，宫内丧钟悲鸣，响彻邺城。
内侍尖利的哭嚎声从寝殿内传出：“丞相…薨了！”
整个丞相府，瞬间被巨大的悲恸和无声的骚动笼罩。
哭声震天响起，文武百官、宫人侍卫跪倒一片。
曹丕在贾诩、桓阶等人的簇拥下，一身孝服，于灵前痛哭继位。
程序走得飞快。
几乎是在曹操断气的通一时间，曹丕就已经在众人的“劝进”下，“勉为其难”地开始接手政务，发号施令。
效率高得令人咋舌。
而我，捧着那道刚刚由贾诩亲自送来、盖着丞相（或者说魏王？）印玺的诏令，站在虎卫军阵列前，感觉手里的绢布烫得能烙熟肉饼。
许褚站在我身旁，脸色铁青，牙关紧咬，但还是硬邦邦地对着下面有些骚动的虎卫军将士吼道：“奉王命！即日起，由牙门将王二狗暂领虎卫军事，护卫宫禁！尔等需听从号令！”
下面那些彪悍的锐士们，眼神瞬间变了。惊疑、不屑、愤怒、茫然…各种目光钉在我身上。
我头皮发麻，硬着头皮上前一步，干巴巴地宣读命令，声音差点劈叉。
读完，下面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尴尬，无比的尴尬。
我知道，只要稍有风吹草动，这群骄兵悍将就能把我生撕了。
【武力值+1】
系统的提示音，在此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妈的，这曹魏集团，开局就是地狱难度啊！
新老板曹丕明显不信我，顶头上司许褚想弄死我，手下兵马不服我，外面还有两个虎视眈眈的王爷…
老曹，你可真是给我留了个好摊子！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哆嗦，看向下面那些充记敌意的眼睛。
苟了九年，看来是苟到头了。
接下来，得玩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