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氏仍一动不动的跪在佛像前,手中的念珠有节奏的转动:“兄长又有何吩咐?”
刘合欢脸上露出一抹得意:“太傅大人说,四姑娘至今还没被抬进国公府,都是因为老夫人不作为,催促您快些动手呢!”
夏氏淡淡的应了一声:“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原以为夏氏会留自己说说接下来的打算,却没想到竟是要直接将自己赶走。
刘合欢有些着急:“老夫人事情已经拖了这么久,您倒是拿个决断出来啊。”
再这么拖拉,太傅大人定会责怪他们办事不力的。
夏氏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我上次不是说了,你可以着人将那丫头绑了,直接将人送去宁国公府。
可你倒好,连个人都看不住,如今苏糖已经跟大公主搭上关系,还一起去护国寺礼佛。
你这时候找我还有什么用,难不成我还能将苏糖从护国寺拽回来不成。”
发现夏氏当真动了怒,刘合欢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但太傅大人催的急,咱们若再不抓紧,怕是太傅大人日后又要来斥责您,奴婢也是心疼您的身体啊!”
那天晚上被吊在树上荡秋千的画面,至今盘踞于她的记忆中。
让她带人去抓苏糖,这不等于让她去送死么。
她她不敢啊!
夏氏脸色好看了些:“也罢,这么多年一直都是咱们主仆之间相依为命,我又怎会不知你的对我的忠心。
只是苏糖这事如今不大好办,咱们就只能剑走偏锋,免得让她遇到更多人,多出更多靠山。”
刘合欢听得连连点头:“老夫人说的有理,该怎么做,您直接吩咐奴婢。”
见刘合欢还是一如既往的听话,夏氏哼了一声:“阴谋好躲,阳谋怎么躲。
明日你去宁国公府一趟,让他们选个日子公然派人来提亲。
顺带叫上些吹唢呐的,一定要将事情闹得满城皆知,到时候我自然出面应了这桩婚事。”
刘合欢听得有些懵:“这是娶妻还是纳妾啊!”
怎么还有聘礼和提亲的事。
夏氏冷笑:“有我在场,我说是娶妻就是娶妻,我说是纳妾就是纳妾。”
似乎是觉得刘合欢依旧在担心,夏氏索性多解释几句:“苏糖追着裴宴礼跑了三年。
如今自愿去宁国公府当妾有什么奇怪,只要宁国公府上门提亲,我自有办法让柳氏和苏哲答应。”
刘合欢疑惑的看着夏氏:“此法当真可行么?”
她怎么觉得这事有些不靠谱呢!
夏氏敲了下面前的木鱼,示意一段经文的完结。
随后继续默念地藏经。
见刘合欢踌躇在她身后不走,夏氏的声音中满是厌烦:“你要是不放心我,那便去问过兄长再行事。
至于兄长会不会因你办事不利责罚你,那便不关我的事了。
你若不走,便静静在那伺候,莫要吵我诵经。”
诵经,诵经,整日就知道给她那短命鬼儿子诵经超度,真是白白浪费了太傅之妹的这个身份。
若是这身份给她,所有人都得乖乖跪在她面前!
刘合欢嫌弃的看了眼夏氏,随后迅速离开了夏氏的屋子。
夏氏并未因为刘合欢的离开,出现其他动作,依旧保持之前的节奏。
刘合欢关上门,又趴在门上听了很久,直到晚风吹冷了她半边身子,这才打了个哆嗦快步离开。
夏氏对刘合欢的行为无知无觉,依旧专心致志的颂念那些早已铭记于心的经文。
希望已故者投胎后能有一个好去处。
长公主府
顾瑾墨被人如拖死狗一般拖进来,重重丢在长公主面前。
顾瑾墨此时的形象着实落拓,他的衣服是破的,上面沾满了血渍和尘土。
衣摆处沾着不名污渍,浑身上下如同一个被敲碎了的毒气弹,让人忍不住干呕。
发现长公主蹙眉,李嬷嬷立刻端了两只香炉进来。
他们殿下可闻不得这样的味道,会倒胃口的。
顾瑾墨本想努力维护住自己最后一点骄傲,可那两只刺眼的香炉却彻底挤碎了他的自尊。
顾瑾墨对长公主发出愤怒的咆哮:“赵娉婷,我是你的夫君,你怎敢如此对我。”
长公主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顾瑾墨,本宫原以为你会来问本宫顾泽远的情况。
没想到你最先问的竟是你自己,你还真是一次次让本宫刮目相看啊!”
顾瑾墨一噎:“你把泽然怎样了,他毕竟叫你这么多年的母亲,你怎么狠得下心。”
长公主笑的温柔:“叫本宫母亲,就是本宫的孩子么,张嬷嬷”
张嬷嬷立刻应道:“奴婢在。”
长公主的声音温柔,可吐出的每个字都带着刀子:“侯爷说了,叫本宫母亲,就是本宫的孩子。
你等下去街边寻些十几二十岁的乞儿,把人都送去永安侯府,让他们都叫侯爷父亲。”
顾瑾墨气的目眦欲裂:“赵娉婷,你敢!”
长公主点头:“我敢啊!”
这不紧不慢的态度,更是将顾瑾墨差点气死:“你是我的妻子,泽然和泽之是我的亲生儿子,自然要叫你母亲。”
长公主放下茶杯,声音淡定从容:“顾瑾墨,我不是你的妻子,我是陛下亲封的超品级护国长公主。
在我眼里,你和你那两个儿子的地位,与你看街边的乞儿没有任何区别。”
说到这,长公主哦了一声:“还是有区别的,若是遇到路边的乞儿,本宫多半是会动恻隐之心。
但对你和你的儿子,本宫可以做到佛口蛇心。”
顾瑾墨的牙都要咬碎了:“赵娉婷”
他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长公主抬手打断:“张嬷嬷,永安侯刚刚唤了本宫名讳多少次?”
张嬷嬷细数了下:“回殿下的话,驸马唤了殿下的名讳三次。”
长公主发出一声叹息:“侯爷,本宫原本还想放你一马,可身边的宫人都看着呢。
您平日里那么注重规矩的人,应该也不希望本宫坏了规矩不是。”
说罢对张嬷嬷挥手:“毕竟是驸马,小惩大戒,掌嘴六十就足够了。”
顾瑾墨不可思议的看着长公主:“你敢!”
他可是赵娉婷的夫君。
张嬷嬷还在记恨顾瑾墨想气死长公主的事,当即抓起戒板抡圆了胳膊向顾瑾墨的抽过去。
巴掌都抽脸上了,还有心思追问殿下敢不敢。
六十板子下去,张嬷嬷甩了甩自己酸痛的胳膊,嫌弃的看了眼被打到嘴角开裂的顾瑾墨。
脸皮真厚,她胳膊都抬不起来了,这家伙的牙居然还没掉。
顾瑾墨双手撑着地面,血水顺着肿胀的嘴角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赵娉婷居然这般羞辱他,这就是他献出兵权后的回报吗!
长公主看着顾瑾墨那副不甘的样子,忽然感到非常有趣:“顾瑾墨,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
你当真疼爱何氏与那两个孩子吗,你不过就想让本宫嫉妒罢了。”
顾瑾墨抬头震惊的看着长公主:这女人竟然知道。
长公主的表情依旧从容:“你想本宫嫉妒,不是因为你心中有本宫。
而是因为你想找到本宫的弱点,将本宫踩在脚下肆意蹂躏,可对?”
顾瑾墨下意识摇头,他不是,他只是想拥有一个温柔贤淑的妻子而已。
长公主却忽然提高音量:“顾瑾墨,本宫很想知道,你想踩在脚下的,究竟是本宫,还是皇权。”
这帽子扣得不轻,顾瑾墨吓得趴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
长公主却自顾自笑道:“不过见你也没讨到好,本宫就放心了。
你和你的两个儿子被关了这么久,你那心肝宝贝何氏,可一次都没来看过你。
本宫倒想问问,你如今作何感受。”
那何氏倒是个乖觉的,这么多年从没犯到她手上,也从不在她跟前晃悠。
顾瑾墨低着头,愤怒的握紧拳头。
赵娉婷一定要如此羞辱他么,何氏胆小,不来寻他也是正常,赵娉婷根本就是在挑拨离间。
长公主不用猜,也能知道顾瑾墨在想什么。
她唇角微勾露出一个惬意的笑,随后放下一句让顾瑾墨恨到肝胆俱裂的话:“琛儿要封爵了。”
顾瑾墨猛地抬头,含糊不清的对长公主咆哮:“不可能,我的爵位是要留给泽之的。”
长公主哦了一声:“本宫还以为你会将爵位,传给一向对你孝顺有加的顾泽然。
没想到,你心中的世子竟然是顾泽之,怎么,顾泽然配不上你的世子之位么?”
顾瑾墨愤愤的看着长公主:“泽然资质平庸,性子驽钝,自然是泽之更适合。”
反正他的爵位是一定不会传给顾琛的,赵娉婷别做梦了。
长公主却发出啧啧声:“你还真是对不起顾泽然的孝顺啊!”
顾瑾墨冷哼:“永安侯府的事情不用你管,你也休想帮顾琛争夺世子之位。”
长公主嗤笑:“顾瑾墨,你可真可怜,你能用来拿捏本宫的东西,估计就只有这爵位了吧!”
长公主对张嬷嬷挥手:“拿给侯爷看。”
杀人有什么意思,诛心才有趣。
张嬷嬷立刻捧来一份圣旨,桃红带着两个人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将圣旨的内容展现在顾瑾墨面前。
负责压着顾瑾墨的几个下人,牢牢控制住顾瑾墨,不让顾瑾墨有任何伤害圣旨的行为。
当圣旨上的字迹展示在顾瑾墨面前时,顾瑾墨全身剧烈的颤抖,不可能,这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