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一帆第一次见到顾宁,不是在流光溢彩的慈善晚宴,也不是在众星云集的电影节红毯。
那是一个飘着细雨的午后,他因突发行程变动,临时决定去探望正在参与电影《春逝》试镜的老友——导演张彻。透过监视器,他看见了一个女孩。
她正在演《春逝》中最为经典的一场哭戏——女主角得知自己身患绝症,却还要在家人面前强颜欢笑。没有对手演员,她就对着空气表演,但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真实得令人心碎。明明在笑,眼底却盛满了无法言说的悲伤,直到转身的刹那,眼泪才精准地滑落,没有嚎啕,却比任何痛哭都更能戳中人心。
监视器上特写着她湿润的眼睫和那双清澈却又仿佛承载了万千故事的眼睛。
咔！张彻满意地喊停,转头对乔一帆感慨,看见没这就是灵气！顾宁,新人,没什么经验,但感觉抓得太准了,简直是为大银幕而生的脸和表现力。
顾宁。乔一帆在心中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目光却无法从那个正在擦眼泪、对着工作人员羞涩道谢的女孩身上移开。她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牛仔裤,素面朝天,与这个圈子的浮华格格不入,却像一泓清泉,莫名地浇熄了他心头因连日忙碌而升起的烦躁。
可惜啊,真的太可惜了,张彻叹了口气,资方硬要塞人,内定了苏曼菁。这姑娘,没背景,在这个圈子里,很难出头。
乔一帆没接话,只是深邃的目光又追随着那个身影走出了试镜间。他看到她在门口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对着玻璃门努力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握拳做了个加油的手势,那瞬间的光芒,几乎灼痛了他的眼睛。
一种强烈的、从未有过的占有欲席卷了他。他想留住那道光。
于是,有了那场巧合的慈善晚宴。他乔一帆想安排一次邂逅,易如反掌。
拍卖会的灯光璀璨夺目。
顾宁站在会场边缘,努力维持着职业微笑。作为刚出道不久的小明星,能被邀请参加这种级别的慈善晚宴已是殊荣,即便她的位置被安排在几乎靠门的最后一桌。她身上这件银色礼服还是借来的,穿着并不十分合身。
哟,这不是《爱在晴天》里那个演女四号的吗一个略带讥诮的女声响起。
顾宁转头,看见当红小花苏曼菁挽着某互联网新贵的手臂,正用审视的目光打量她。
曼菁姐,晚上好。她礼貌地点头。
苏曼菁轻笑一声,现在什么人都能来这种场合了。劝你别白费心思,这里的男人不是你能够得着的。
顾宁脸上微笑不变,手指却悄悄掐住了掌心。在这个圈子里,她早已习惯冷暖眼色,但每次直面这种赤裸裸的轻视,仍然会感到刺痛。
就在这时,会场突然安静了一瞬。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向入口。
乔一帆走了进来。他穿着量身定制的深色西装,面容冷峻如雕,眉眼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感。即使在场这么多成功人士中间,他依然如同狮王巡视领地,自带气场笼罩整个会场。他的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全场,最终落在了那个试图把自己藏进角落的银色身影上。
乔一帆居然来了！苏曼菁突然激动起来,立刻放开同伴,迅速整理妆容向人群中心挤去。
顾宁下意识后退半步,将自己更深地藏入阴影。这种人物与她相隔太远,远得像另一个世界的人。
拍卖正式开始后,顾宁按照经纪人的要求,偶尔举牌参与一些起价较低的艺术品竞拍,每次都在价格超出预算前及时收手。她的任务只是露脸参与,不是真的来买东西。
接下来这件拍品非常特别,‘深海之泪’蓝宝石项链......
主持人的介绍被台下的一片惊叹打断。一条极为精美的蓝宝石项链在展台上熠熠生辉,灯光下宝石呈现出海洋般深邃的蓝色。
起拍价三百万。
场内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举牌声。顾宁托着腮,纯粹以欣赏的目光看着价格一路飙升。这种级别的珠宝对她来说只能是梦中奢望。
当价格喊到八百万时,竞拍者只剩下两三位。其中最为执着的是苏曼菁。
一千两百万。乔一帆第一次举牌,低沉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会场。
直接加价四百万！全场哗然。
苏曼菁脸色变了变,勉强笑着放下了牌子。
一千两百万一次！一千两百万两次！一千两百万——
就在锤子即将落下的瞬间,顾宁的手包突然从膝上滑落。她慌忙弯腰去捡,却不小心碰倒了桌上的竞拍号牌,啪的一声清脆落地。
全场目光瞬间聚焦在她身上。
一千两百万第三次！成交！恭喜这位女士！主持人兴奋地落锤。
顾宁茫然地抬起头,发现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她手里还拿着刚刚捡起的号牌,而主持人的手势明确指向她的方向。
不,我不是......她慌忙站起来想解释,却被身边突然出现的工作人员打断。
恭喜您！请稍后到后台办理手续。
顾宁眼前一黑。一千两百万！她全部身家加起来都没有十分之一！
那条项链很适合你。一个低沉的男声在她身旁响起。
顾宁猛地转头,看见乔一帆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身边。男人比她想象中还要高大,近距离对视时,她不得不微微仰头。
乔、乔先生,这是个误会,我不小心......
乔总,苏曼菁挤过来,甜腻地笑着,看来是新手不懂规矩,闹了乌龙呢。您看这......
乔一帆甚至没看苏曼菁一眼,他的目光始终锁定在顾宁已经煞白的脸上。
晚宴结束,顾宁拖着有些疲累的脚步走到路边等车。夜风微凉,她抱了抱手臂。
一辆线条流畅奢华的黑色迈巴赫缓缓停在她面前。车窗降下,露出乔一帆那张无可挑剔的俊脸。
上车。他的语气不容置疑,带着天生的命令口吻。
顾宁愣住,下意识后退一步：乔先生不,不用了,我叫的车马上……
这里不方便停车。他打断她,目光落在她单薄的礼服上,或者你想明天因为‘小明星顾宁深夜流连酒店门口’上头条
顾宁一噎。他说的有道理,这种地方狗仔无孔不入。
犹豫间,后车门已经被打开。她咬了咬唇,最终还是弯腰坐了进去。
车内空间宽敞,弥漫着淡淡的雪松清香,和他身上的气息一样。气氛有些凝滞。
对不起,乔先生,我会向他们解释清楚的,不会让您损失那条项链......顾宁绞着手指,声音越来越小。
乔一帆侧头看她,车窗外的流光掠过他棱角分明的脸。
损失他似是觉得这个词很有趣,你认为我买不起
不！我是说...那本来应该是您的...
现在它是你的了。乔一帆从西装内袋取出那个天鹅绒盒子,打开。深海之泪在昏暗的车内依然流光溢彩。
顾宁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手：我不能要！这太贵重了！
既然举了牌,就要承担责任。乔一帆语气平淡却不容拒绝,或者你想违约拍卖合同的违约金是成交价的30%。
三百六十万！顾宁倒吸一口冷气,脸色更加苍白。
看她吓坏的样子,乔一帆唇角微不可察地扬起：还有个选择。
什么她急切地问。
陪我吃顿饭,项链就算我送你的礼物。
顾宁怔住了。这种霸总小说里的桥段居然会发生在她身上她警惕地往后挪了挪。
乔先生,我不是那种...
明天晚上七点,司机去接你。乔一帆打断她,将首饰盒塞进她手中,现在,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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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宁机械地说出住址,脑子还是一团乱。直到下车后站在自己租住的老旧公寓楼下,看着那辆豪车驶入夜色,她才恍惚意识到——自己手里还攥着那条天价项链。
第二天,娱乐头条全是神秘新星力压苏曼菁,天价拍得‘深海之泪’！乔一帆新欢小明星顾宁一夜逆袭！。
经纪人李姐的电话被打爆,所有合作方突然都提高了报价,几个原本不敢想的高级资源主动递来橄榄枝。
宁宁！你真是我的福星！李姐兴奋地抱着她,抓住机会,一定要抓住乔一帆！只要他手指缝里漏点资源,就够你红透半边天了！
顾宁坐在化妆台前,看着镜中自己眼下淡淡的青黑。她一夜未眠。
晚上七点整,乔一帆的车准时出现在楼下。
这次的目的地是一家私人俱乐部。顾宁跟着侍者穿过静谧的长廊,内心忐忑不安。
乔一帆已经在包厢里等候,他今天穿着休闲些的深色毛衣,少了几分商业精英的锐利,多了几分慵懒随意。但那双眼睛依然锐利,仿佛能看透人心。
睡得好吗他示意她坐下,语气像是熟人间的寒暄。
顾宁老实地摇头：几乎没睡。
因为项链
因为您。她鼓起勇气直视他,乔先生,我不明白。您这样的人,为什么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乔一帆微微挑眉,似乎欣赏她的直接：如果我說是一见钟情呢
顾宁垂下眼睛：您不是那样的人。
侍者开始上菜,精致的一道道菜肴摆满桌面。乔一帆轻轻晃着酒杯,目光不曾离开她。
你很特别,顾宁。他突然说,在那个虚荣的名利场,所有人都争着表现自己有多重要。只有你,努力地想让自己隐形。
顾宁苦笑：那是因为我本来就不属于那里。
现在你属于了。乔一帆的声音很平静,既然进了这个圈子,为什么不想到达顶端
我想靠自己的实力。
实力乔一帆轻笑,你知道去年有多少电影学院毕业的优秀学生连一个小角色都拿不到吗实力只是入场券,背后推手才是关键。
顾宁握紧餐刀：所以您要当我的推手为什么
乔一帆终于放下酒杯,身体微微前倾：因为我想要你。就这么简单。
直白得令人心惊。
晚餐后,乔一帆送她回去。车停在公寓楼下,他没有立刻放她走。
这个周末,他说,陪我出席一个开幕典礼。
作为什么身份顾宁轻声问。
作为‘深海之泪’的主人。乔一帆伸手轻抚她的发丝,这个动作亲昵得让她颤抖,至于其他身份,由你决定。
接下来的日子如梦似幻。
乔一帆强势地介入她的生活。高级定制服装源源不断地送来,最好的造型团队随叫随到,她的行程表被重新安排,加入了各种名流活动和高端派对——每次都是作为乔一帆的女伴出席。
娱乐媒体的头条几乎被他们霸占,顾宁的名字从未如此频繁地出现在公众视野。随之而来的是前所未有的关注度,许多品牌争相请她代言,剧本像雪片一样飞来。
《云雀》的女一号！张导的电影！李姐激动得声音发颤,宁宁,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是冲奖的作品啊！
顾宁看着合同,心里没有喜悦只有不安。这一切来得太快太容易,像是借来的繁华,不知何时就要归还。
乔一帆对她很好,出乎意料地尊重。除了必要的公开场合表现亲密,私下里他从未越界。他带她去最好的餐厅,听音乐会,甚至偶尔会在她拍戏深夜结束时突然出现,只为送一碗热汤。
这种若即若离的追求方式,反而让她更加不知所措。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有一次她忍不住问。
乔一帆看着窗外流逝的霓虹,侧脸在光影中显得有些模糊：也许因为我厌倦了所有东西都能明码标价。而你,是我唯一不确定能否得到的存在。
三个月后,顾宁参演的电影开机仪式上,乔一帆意外现身支持。记者们疯狂拍照,所有人都认为这是坐实恋情的实锤。
仪式结束后,在后台走廊,顾宁不小心听到了两个工作人员的对话。
果然抱上大腿就是不一样,听说这个角色本来是舒雅的,资本一句话就换人了。
啧啧,不知道床上功夫多好,把乔一帆迷成这样。
顾宁僵在原地,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就在这时,一只有力的手臂揽住她的肩膀。
乔一帆冷冷地看着那两个顿时面色惨白的工作人员：你们被开除了。顺便,乔氏集团会收购这家影视公司,明天起,所有嚼过舌根的人都不必再来了。
乔先生！对不起！我们只是胡说八道！两人慌忙求饶。
乔一帆毫不理会,直接带着顾宁离开。
车上,顾宁一直沉默地看着窗外。
那些话不要放在心上。乔一帆罕见地放软语气。
他们说的是真的吗顾宁轻声问,舒雅原本是女一号
乔一帆停顿片刻：是。但她不适合。
因为我适合还是因为您适合她转过头,眼里有泪光闪烁,这三个月,我一直在问自己,我到底凭什么凭演技凭实力还是仅仅凭您的一时兴趣
乔一帆注视着她,目光深沉：你不相信自己值得
值得一千两百万的项链值得张导的女一号值得您这样的人物倾注时间顾宁摇头,我不相信。
车突然在路边急刹停下。
乔一帆转身握住她的肩膀,力道有些重：听着,顾宁。我第一眼看到你,不是在拍卖会。
顾宁怔住：什么
三个月前,我在一个朋友的公司偶然看到试镜录像。你在演《春逝》里的林晚,那段得知病情的独白。乔一帆的声音低缓,你对着空气表演,明明没有对手演员,却让我相信你真的看到了死亡。那一刻,我就决定要找到你。
顾宁惊讶地睁大眼睛。那段试镜是她最投入也最遗憾的一次,因为资本介入,她最终与角色失之交臂。
我找到那家影视公司,找出所有你的资料。拍卖会是我安排的相遇,项链只是借口。乔一帆拇指轻轻擦过她眼角不自觉溢出的泪,我不是一时兴起,顾宁。我投资是因为看到你的潜力,接近是因为无法抗拒你的吸引力。
他叹息一声,额头轻轻抵住她的：现在,你相信了吗你值得所有这一切,甚至更多。
顾宁的心防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三个月来的疑惑、不安、抗拒,化作汹涌的泪水。原来他不是一时兴起,原来他早就看到了她,原来她不是靠运气......
乔一帆吻去她的眼泪,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
给我一个机会,他低声说,让我证明这不是一场交易。
顾宁望着这个男人冷峻面容上罕见的温柔,终于缓缓点头。
后来的一切如水到渠成。
他们开始真正地约会,像所有普通情侣一样看电影、牵手逛街、在深夜的电话里互道晚安。乔一帆褪去商业巨子的外衣,展现出细腻幽默的一面。他会记得她所有喜好,会在她生病时推掉重要会议来照顾她,会因为她与男演员的吻戏而吃醋......
顾宁不可避免地沦陷了。她爱上的不是他的财富权势,而是那个会在清晨为她做早餐、会偷偷记下她随口提到的愿望并逐一实现、会在她自我怀疑时坚定支持她的男人。
一年后,顾宁凭借《云雀》获得最佳新人奖。颁奖典礼上,她站在聚光灯下,目光看向台下第一排的乔一帆。
最后,我想感谢一个人。她的声音微微颤抖,谢谢你看到我自己都不曾确信的价值,谢谢你教会我勇敢去值得被爱。
当晚,在俯瞰全城的天台餐厅,乔一帆单膝跪地。
你曾经问我,为什么要给你那条项链。他打开首饰盒,里面不是深海之泪,而是一枚精致的钻戒,因为我第一眼就认定,只有最深海的蓝色,才配得上我妻子的眼睛。
顾宁又哭又笑地伸出手,让他为她戴上戒指。
新婚之夜,乔一帆抱着累极而眠的顾宁,凝视着她恬静的睡颜,脸上洋溢着满足的幸福。可渐渐地,一丝复杂的情绪漫上他的眼底,那里面掺杂着爱恋、庆幸,还有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愧疚。
他低下头,温热的唇瓣贴近她的耳廓,用气声喃喃低语,那声音轻得如同叹息,仿佛怕惊扰了怀中人的美梦,又仿佛渴望将压在心底的秘密一吐为快：
顾宁,我要是把这个秘密,早点告诉你,那我们的关系,会不会因此而改变.......
他所说的秘密,并非指初遇的刻意安排,那件事他早已坦白。而是另一个更深、更早的渊源,一个连他都几乎遗忘,却在重见她那一刻猛然苏醒的记忆碎片——关于许多年前,那个曾无意间拯救过少年时期他的小女孩,她的眼角也有一颗同样位置、同样浅淡的小小泪痣。
这个发现让他最初的接近带上了一种宿命般的追寻色彩,却也让他后来的爱,蒙上了一层难以言说的复杂色彩。他爱的是现在的顾宁,还是那个记忆中的影子他自己也分不清了。
最终,他只是更紧地拥住了她,将那个几乎冲口而出的秘密,再次深深埋回心底。
窗外的星光温柔地洒落,笼罩着相拥的两人,也悄然掩盖了所有未曾言明的过往。
次日的头条新闻是：灰姑娘真的存在！顾宁嫁入豪门。
但只有顾宁知道,这不是童话。这是一个女人终于相信自己也能够被真心爱着的故事,是一个男人用耐心和尊重赢取真心的故事。
而他们的故事,在看似圆满的结局里,又埋下了新的伏笔。他最初注意到她的真相,那个或许并非始于慈善晚宴的邂逅,究竟隐藏着怎样的故事
他们的人生早已缠绕,不可分割。但未来,是否还能如现在这般宁静美好只有时间能给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