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迟到的快递
拆开快递时,陈默正对着电脑屏幕上的报表发呆。三月的上海飘着冷雨,写字楼的空调温度开得太低,他指尖触到快递盒边缘时,竟分不清是盒子的凉,还是自己手的冰。
快递单上的寄件人地址是湘西古丈县岩头寨镇,收件人是他,电话没错,姓名却写的是陈阿默——这是只有老家人才会叫的小名,他已经有十五年没听过了。
盒子很旧,牛皮纸被雨浸得发皱,角落印着古丈县邮政局的红色戳记,日期是上周。陈默用美工刀划开胶带,里面裹着三层塑料袋,拆开最后一层时,一股潮湿的土腥味扑面而来,混着淡淡的霉味,像突然打开了老家堂屋的木柜,瞬间把他拽回那个飘着油茶香的湘西山村。
袋子里有三样东西:一个生锈的黄铜铃,一本线装笔记本,还有一张边缘卷边的黑白照片。
铜铃比他拇指大不了多少,铃身刻着歪歪扭扭的花纹,像是某种符号,铃舌已经锈死,摇不响。陈默捏着它,指腹蹭过凹凸的纹路,突然一阵刺痛——是铃身上的毛刺划破了皮肤,血珠渗出来,滴在铜铃上,竟顺着花纹慢慢晕开,像被吸进去了一样。
他猛地松开手,铜铃落在桌面上,发出叮的一声轻响。
不是锈死了吗
陈默盯着铜铃,心跳莫名加快。他捡起笔记本,封面是深棕色的布面,上面用毛笔写着守义手记——守义是爷爷的名字,陈守义。笔记本的纸页已经泛黄发脆,第一页的字迹歪歪扭扭,带着老人特有的颤抖:壬寅年七月,带建军、阿默入青狮岭,寻‘镇眼’,遇‘鬼打墙’,记之。
壬寅年。陈默掐着手指算,壬寅年是1998年,那年他8岁,刚上小学一年级。
他翻开照片,照片上是两个身影:一个穿蓝布褂的老人,背着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站在一片茂密的树林前。老人的脸被阳光晒得模糊,只能看清他左手腕上缠着一圈红绳;小女孩的脸很清晰,嘴角沾着油茶的油渍,手里攥着一个东西——正是桌上那个黄铜铃。
照片的背景里,树林深处隐约有个黑色的影子,像个人,又像棵歪脖子树,看不清细节。
陈默的头突然疼起来,像是有根针在太阳穴里扎着,无数碎片化的画面涌进来:潮湿的树林、爷爷粗糙的手、铜铃的响声、还有……小孩的哭声。
他坐在椅子上,大口喘着气,桌上的铜铃还在微微发烫。十五年了,他以为自己早就忘了那些事——忘了爷爷为什么突然带他进山,忘了山里遇到的怪事,忘了回来后爷爷再也不许他提青狮岭这三个字,更忘了那个一直没回来的叔叔,陈建军。
手机响了,是老家的堂叔打来的。陈默接起,堂叔的声音带着湘西口音,有点含糊:阿默啊,快递收到了吧是你爷爷的遗物,去年收拾老房子时在梁上找到的,一直忘了寄……
堂叔,陈默打断他,声音有点发紧,1998年夏天,爷爷带我和叔叔进山,到底是去干什么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堂叔叹气的声音:唉,该来的还是会来。你爷爷当年说,等你三十岁,要是还记着这事,就让你自己去查。现在你问了,我就跟你说句实话——你爷爷不是普通的农民,是青狮岭那片的‘守墓人’,你们当年去的,是沈家的古墓。
守墓人古墓
陈默挂了电话,看着桌上的铜铃和笔记本,那些被遗忘的记忆,像被铜铃唤醒的潮水,开始一点点漫过堤岸。
第二章
1998年的油茶香
1998年的夏天,湘西比往年热。陈默记得,那时候爷爷还住在老房子里,堂屋的地面是青石板,每天早上都要洒一遍水,凉丝丝的。爷爷的手很粗糙,布满了老茧,指关节上有一道长长的疤,他说是年轻时砍柴砍的,但陈默后来发现,那道疤的形状很规整,更像被刀划的。
进山的前一天晚上,奶奶煮了油茶,炒了腊肉。爷爷喝了三碗油茶,然后把陈默叫到身边,从怀里掏出一个铜铃,系在她的脖子上:阿默,明天跟爷爷进山,不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要跟着爷爷,别乱跑,知道吗
陈默点点头,嘴里塞满了腊肉,铜铃贴在脖子上,冰凉冰凉的,比奶奶的银镯子还凉。
旁边的叔叔陈建军笑了,他那年30岁,刚从广东打工回来,头发染成了黄色,穿着花衬衫:爸,带个小孩去干什么青狮岭那地方邪门得很,万一出事……
她必须去。爷爷打断他,声音很沉,沈家的墓,只有‘第三代’能镇住,阿默是陈家的第三代。
陈默听不懂什么是第三代,只觉得爷爷的眼神很严肃,不像平时给她讲故事时的样子。奶奶在旁边抹眼泪,塞给陈默一个布包,里面装着两个煮鸡蛋,还有一块腊肉:阿默,跟着爷爷,别害怕,奶奶等你回来。
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爷爷就背着一个大背包,牵着陈默的手出发了。叔叔跟在后面,嘴里叼着烟,时不时踢一脚路边的石头。他们走的是后山的小路,路边长满了蕨类植物,露水打湿了陈默的裤脚,凉得她直发抖。
爷爷,我们去山里干什么陈默问,声音被晨雾裹着,有点模糊。
爷爷没回头,只说了三个字:取东西。
走了大概两个小时,天慢慢亮了,雾气散了些。陈默抬头看,前面的山像一头趴着的狮子,山顶的石头尖尖的,像狮子的耳朵——后来她才知道,这就是青狮岭。
进山后,路越来越难走,全是碎石和树根。叔叔走得不耐烦了,把烟蒂扔在地上:爸,你到底知道不知道墓在哪这破地方连个人影都没有,我看就是你老糊涂了。
爷爷停下脚步,从背包里掏出一个罗盘,指针转得飞快,根本停不下来。他皱了皱眉,从怀里掏出一张黄纸,上面画着奇怪的符号,用打火机点燃,黄纸烧完后,灰烬飘向了左边的树林。
跟紧我,别踩错步子。爷爷说,牵着陈默的手更紧了。
他们走进树林,里面静得可怕,连鸟叫都没有。陈默看着脚下的路,发现爷爷走的步子很奇怪,一步大,一步小,有时候还会往后退一步。叔叔跟不上,好几次差点踩到旁边的草,爷爷每次都及时拉住他:别踩‘死门’,踩错了就出不去了。
走了大概半个小时,陈默突然觉得不对劲——她好像看到了刚才路过的一棵歪脖子树,树皮上有个疤,跟刚才看到的一模一样。
爷爷,我们是不是走回去了陈默问。
爷爷的脸色变了,从背包里掏出铜铃——不是陈默脖子上的那个,是一个更大的铜铃,上面刻着和小铜铃一样的符号。他摇了摇铜铃,叮铃铃的声音在树林里回荡,奇怪的是,声音没有散开,反而像被什么东西挡住了,又反弹回来。
是‘鬼打墙’。爷爷说,声音有点发哑,有人在跟我们作对。
叔叔的脸白了,抓着爷爷的胳膊:爸,那怎么办我们回去吧,这地方太邪门了!
不能回去。爷爷从背包里掏出一把匕首,割破了自己的手指,把血滴在罗盘上。罗盘的指针慢慢停下,指向了右边的一个山洞。跟我来,进了洞就安全了。
陈默跟着爷爷往山洞走,脖子上的铜铃突然热了起来,像贴了一块暖宝宝。她低头看,铜铃上的花纹好像亮了一点,淡淡的金色,很快又暗了下去。
进山洞前,陈默回头看了一眼,树林里好像有个影子在动,很高,像个大人,又像个树桩。她想指给爷爷看,可爷爷已经牵着她走进了山洞,洞口的风灌进来,带着一股腥气,像腐烂的树叶。
第三章
山洞里的哭声
山洞里很黑,爷爷掏出手电筒,光柱照亮了前面的路。洞壁上很潮湿,长满了青苔,水滴从上面滴下来,滴答、滴答的声音,在洞里显得特别清楚。
陈默紧紧抓着爷爷的手,手心全是汗。她看着手电筒的光柱,发现洞壁上有一些刻痕,像是人的手印,每个手印都很小,像小孩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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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这墙上是什么陈默问。
爷爷停下脚步,用手电筒照了照手印:是‘守墓童子’的印,沈家当年建墓时,抓了八个小孩,活埋在洞壁里,用来镇墓。
陈默吓得浑身发抖,往爷爷身后躲了躲。叔叔也变了脸色,往后退了一步,撞到了身后的石头:爸,你别吓人了,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活埋小孩……
他的话还没说完,突然传来一阵小孩的哭声。
哭声很轻,像是从洞的深处传来的,断断续续的,像个小女孩在哭。陈默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脖子上的铜铃又热了起来,这次更烫,像要烧起来一样。
谁在哭叔叔的声音发颤,手电筒的光柱晃来晃去,照得洞壁上的手印忽明忽暗。
爷爷把陈默抱起来,让她趴在自己的背上,从背包里掏出一把桃木剑,握在手里:别说话,跟着我走,这是‘引魂哭’,是墓里的东西在引我们过去。
他们继续往前走,哭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楚。陈默趴在爷爷的背上,能听到爷爷的心跳,很稳,不像她自己,心跳得快要蹦出来了。
走了大概十分钟,前面出现了一道石门。石门上刻着一个巨大的符号,跟爷爷笔记本上的符号一模一样,符号的中间,有一个凹槽,刚好能放下一个铜铃。
哭声就是从石门后面传来的。
爷爷把陈默放下来,从她脖子上取下小铜铃,放在凹槽里。铜铃放进去的瞬间,哭声突然停了,石门轰隆一声,慢慢打开了。
门后面是一个更大的山洞,中间有一个石台,石台上放着一口棺材,黑色的,上面刻着金色的花纹。棺材的前面,有两个石人,手里拿着长矛,眼睛是用红宝石做的,在手电筒的光下,闪着红光。
这就是沈老爷的墓。爷爷说,声音有点发哑,我们要找的‘镇眼’,就在棺材里。
叔叔走到石台前,用手电筒照了照棺材:爸,你确定这棺材看起来都几百年了,里面能有什么万一有机关怎么办
爷爷没说话,从背包里掏出一张黄纸,贴在棺材上,然后用桃木剑敲了敲棺材盖:沈老爷,陈家守墓人第三代在此,借‘镇眼’一用,用完必还,望您成全。
他的话刚说完,棺材盖突然吱呀一声,自己开了一条缝。
一股寒气从缝里冒出来,带着一股腐烂的味道。陈默忍不住咳嗽了一声,爷爷赶紧把她拉到身后,用身体挡住她:别呼吸,这是‘尸气’,吸多了会中毒。
叔叔的脸白得像纸,往后退了好几步:爸,我看我们还是走吧,这太吓人了,我不想死在这里……
你必须留下。爷爷说,声音很沉,陈家的人,不能当逃兵。
他走到棺材边,用桃木剑撬开棺材盖。棺材盖掉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陈默从爷爷的胳膊缝里看过去,棺材里躺着一个人,穿着黑色的长袍,脸上盖着一张黄纸,手里握着一个金色的东西,像是一个印章。
这就是‘镇眼’。爷爷说,伸手去拿那个金色印章。
就在这时,陈默突然看到,棺材里的人手动了一下。
爷爷,小心!陈默大喊。
爷爷赶紧缩回手,棺材里的人突然坐了起来,脸上的黄纸掉了下来——那是一张干枯的脸,眼睛是两个黑洞,嘴角向上翘着,像是在笑。
叔叔吓得尖叫起来,转身就往洞口跑。爷爷想拉住他,可已经晚了——叔叔刚跑到石人旁边,石人的长矛突然掉了下来,正好扎在他的腿上。
啊!叔叔的惨叫声在山洞里回荡,鲜血顺着长矛流下来,滴在地上,发出滋滋的声音,像在冒烟。
爷爷顾不上叔叔,抱着陈默就往洞口跑。陈默回头看,棺材里的人已经站起来了,手里拿着金色印章,慢慢朝他们走过来。石人眼睛里的红宝石,闪得更亮了,洞壁上的手印,好像也在慢慢变大。
爷爷,叔叔还在里面!陈默哭着说。
爷爷没回头,只是跑得更快了:我们救不了他,这是他的命。
他们跑出山洞,外面已经是中午了,太阳很大。爷爷抱着陈默,沿着原路往回走,陈默回头看,山洞的入口慢慢被藤蔓盖住,像从来没有过一样。
她脖子上的铜铃,已经不烫了,恢复了冰凉的触感。她摸了摸,发现铜铃上的花纹,好像比之前更清晰了。
后来,陈默再也没见过叔叔。爷爷说,叔叔留在了青狮岭,成了新的守墓童子。奶奶每天都在哭,直到半年后,她也去世了。爷爷把老房子卖了,带着陈默去了县城,再也没提过青狮岭的事。
陈默的记忆,也从那时候开始模糊,像是被什么东西遮住了,只剩下一些碎片化的画面:铜铃的响声、小孩的哭声、黑色的棺材……
第四章
三十岁的调查
陈默坐在电脑前,把笔记本翻到第二页。上面的字迹更潦草了,还沾着一些褐色的痕迹,像是血迹:壬寅年七月十五,沈墓异动,‘镇眼’被盗,建军成‘守墓童子’,阿默记不清事,甚好。
原来叔叔真的死了,还成了守墓童子。陈默的眼睛有点红,他想起小时候,叔叔经常带她去溪边捉螃蟹,还会把她举到头顶,让她摸树上的果子。那个染着黄头发、穿花衬衫的男人,怎么会变成洞壁里的守墓童子
他继续翻笔记本,后面的内容大多是爷爷记录的青狮岭的怪事:比如某个村民进山后失踪,几天后在山洞附近发现尸体,尸体上没有伤口,只是眼睛被挖走了;比如每年七月十五,青狮岭的山顶会出现红色的光,像火焰一样;还有关于沈家的记载——沈家是明朝的富商,靠盗墓发家,后来自己建了一座大墓,用八个小孩做守墓童子,还找了陈家做守墓人,约定陈家每三代,要出一个人来镇住墓里的邪祟。
第三代,就是陈默。
他突然明白,爷爷当年带他进山,不是为了取东西,而是为了让他镇墓。那个铜铃,不是普通的铃铛,是陈家的镇邪铃,只有第三代才能用。
陈默打开电脑,搜索湘西古丈县青狮岭
沈家古墓,结果很少,只有一条2005年的新闻,说青狮岭附近的村民反映,山里经常有奇怪的声音,警方调查后没有发现异常,最后不了了之。
他又搜索陈家守墓人,没有任何结果。
陈默决定回老家一趟。他向公司请了假,买了去湘西的高铁票。出发前,他把铜铃、笔记本和照片放进背包里,脖子上也系了一根红绳,把铜铃挂在上面——像小时候爷爷做的那样。
高铁到站后,他转乘汽车,又搭了一辆摩托车,才到岩头寨镇。十五年没回来,镇里变了很多,盖了很多新楼,但老房子还在,只是更破旧了。
他找到堂叔家,堂叔正在院子里晒玉米,看到他,愣了一下:阿默你怎么回来了
我来查爷爷和叔叔的事。陈默说,把背包里的笔记本拿出来,堂叔,你知道沈家的墓到底在哪吗爷爷说叔叔成了守墓童子,是真的吗
堂叔叹了口气,把他拉进屋里,关上门:你爷爷当年不让我们提,是怕你害怕。其实,沈家的墓就在青狮岭的半山腰,当年你爷爷带你们去的,就是那里。后来,有人去盗过墓,结果进去的人都没出来,慢慢就没人敢去了。
谁去盗过墓陈默问。
一群外地人,大概是2000年的时候,开着越野车来的,带着铁锹和炸药,说要找沈家的宝藏。堂叔说,他们进山后,就再也没出来。有人说,他们被墓里的东西吃了;还有人说,他们变成了守墓童子,跟你叔叔一样。
陈默的心跳加快了:堂叔,你能带我去青狮岭吗我想看看。
堂叔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点了点头:行,我带你去,但只能到山脚下,里面太邪门了,我不敢进去。
第二天早上,堂叔骑着摩托车,带着陈默去青狮岭。路上,陈默看到很多新修的农家乐,还有青狮岭旅游景区的牌子。
现在政府想开发这里,搞旅游,但村民都不愿意,说这里邪门,怕出事。堂叔说,去年还来了一群专家,说是要考察,结果在山里待了一天,就匆匆走了,再也没回来。
到了山脚下,堂叔停下车:前面就是青狮岭了,你自己去吧,我在这等你。记住,别进山洞,别踩那些草,小心‘鬼打墙’。
陈默点点头,背着背包,往山里走。十五年过去了,山路还是一样难走,路边的蕨类植物长得比以前更高了。他按照爷爷笔记本上的地图,一步一步往前走,走的步子跟爷爷当年一样,一步大,一步小,不敢踩错。
走了大概一个小时,他看到了那棵歪脖子树,树皮上的疤还在。他知道,自己已经走进了鬼打墙的范围。
他从脖子上取下铜铃,摇了摇——这次,铜铃响了,叮铃铃的声音很清脆,在树林里回荡。响声过后,前面的路突然清晰了,不再是绕来绕去的树林,而是一条通向山洞的小路。
陈默沿着小路往前走,很快就看到了山洞。洞口的藤蔓比以前更密了,他拨开藤蔓,走进山洞。
山洞里还是一样黑,他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洞壁上的手印还在,还是那么小,像小孩的手。他往前走,突然听到一阵小孩的哭声——跟他小时候听到的一模一样。
是‘引魂哭’。陈默想起爷爷的话,握紧了手里的铜铃。
他继续往前走,很快就看到了那道石门。石门上的符号还在,凹槽里空着,显然,当年爷爷把小铜铃取走了。
他把铜铃放进凹槽里,石门轰隆一声,打开了。
里面的山洞跟他记忆中一样,石台还在,棺材还在,石人也还在。只是,棺材盖是打开的,里面空荡荡的,没有尸体,也没有金色印章。
石人眼睛里的红宝石,已经不见了,只剩下两个黑洞。
陈默走到石台前,发现棺材里有一张黄纸,上面写着一行字:第三代已至,‘镇眼’归位,守墓人终。
他突然明白,爷爷当年不是要借镇眼,而是要把镇眼归位。叔叔的死,不是意外,是爷爷计划好的——陈家的守墓人,每一代都要有人牺牲,才能镇住墓里的邪祟。
就在这时,他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他回头看,是一个穿蓝布褂的老人,手里拿着一把桃木剑,跟爷爷长得一模一样。
爷爷陈默愣住了,他以为爷爷早就去世了——堂叔说,爷爷在2010年就去世了,葬在县城的公墓里。
老人笑了,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阿默,你终于来了。爷爷等你三十年了。
你没死陈默问,声音发颤。
我死了,也没死。老人说,陈家的守墓人,只要‘镇眼’还在,就能以‘魂’的形式存在。当年我带你来,是为了让你记住这里,等你三十岁,再回来把‘镇眼’归位。现在,你做到了。
镇眼在哪陈默问。
老人指了指他脖子上的铜铃:这就是镇眼。当年沈家的人,把镇眼做成了铜铃,藏在陈家,只有第三代才能激活它。现在,你已经激活了它,墓里的邪祟再也不会出来了。
陈默摸了摸脖子上的铜铃,突然觉得很沉。他想起叔叔,想起奶奶,想起那些被活埋的小孩,心里一阵难受:爷爷,这值得吗为了一个墓,牺牲这么多人……
值得。老人说,声音很轻,沈家的墓里,藏着一种‘尸毒’,一旦泄露,整个湘西都会遭殃。陈家的守墓人,就是为了守住这颗‘镇眼’,不让尸毒泄露。现在,你已经接过了爷爷的担子,以后,你就是新的守墓人。
老人的身影慢慢变得透明,像雾气一样。陈默想抓住他,却什么也抓不到。
爷爷!陈默大喊。
阿默,好好活着,别忘了陈家的使命。老人的声音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山洞里。
陈默站在原地,手里握着铜铃,眼泪掉了下来。他终于明白,爷爷的爱,是沉重的,是带着使命的;叔叔的死,不是意外,是为了守护更多的人。
他走出山洞,外面的太阳很大,照得他睁不开眼睛。堂叔在山脚下等他,看到他出来,赶紧跑过来:阿默,你没事吧里面怎么样了
没事。陈默说,把铜铃放回脖子上,都结束了。
他坐上摩托车,往镇里走。路上,他回头看了一眼青狮岭,山顶的石头像狮子的耳朵,在阳光下闪着光。他知道,自己以后还会来这里,像爷爷一样,做青狮岭的守墓人。
回到上海后,陈默把笔记本和照片锁进了抽屉。他继续上班,继续过着平淡的生活,但他知道,自己再也不是以前的陈默了——他的脖子上,挂着一颗铜铃,挂着陈家的使命,挂着爷爷和叔叔的希望。
有时候,他会在夜里醒来,摸到脖子上的铜铃,听到叮铃铃的响声,像是爷爷在跟他说话。他知道,爷爷一直都在,在青狮岭,在他的身边,守护着他,守护着这片土地。
第五章
未尽的使命
三个月后,陈默收到了一封来自湘西的信,寄信人是岩头寨镇的村长。信里说,青狮岭最近又出现了怪事,有村民在山里看到了一个穿花衬衫的男人,头发是黄色的,腿上有一道伤疤——跟叔叔陈建军一模一样。
陈默看完信,心跳突然加快。他知道,这不是幻觉,是叔叔的魂在山里徘徊,可能是墓里还有什么东西没解决,也可能是叔叔在等他。
他再次向公司请了假,买了去湘西的车票。这次,他没有告诉堂叔,而是自己一个人去了青狮岭。
到了山脚下,他按照爷爷笔记本上的地图,径直走进山里。这次,他没有遇到鬼打墙,铜铃在他脖子上轻轻发烫,像是在指引他方向。
他走到山洞前,拨开藤蔓,走了进去。洞里的哭声没有了,洞壁上的手印也消失了,像是从来没有过一样。
石门是打开的,他走进去,发现石台上多了一个东西——一个金色的印章,正是当年爷爷说的镇眼。
印章的旁边,有一张纸条,上面的字迹很潦草,像是用手指写的:阿默,墓里的‘尸王’还没被镇住,我暂时困住了它,你快带镇眼来,不然它会出来害人。
是叔叔的字迹!陈默认出了,这是叔叔年轻时的字迹,跟他当年写给奶奶的信上的字迹一模一样。
他拿起金色印章,塞进背包里。就在这时,山洞突然开始摇晃,洞顶的石头掉下来,砸在地上,发出砰的响声。
尸王要出来了!陈默想起爷爷的话,赶紧往洞口跑。
他跑出山洞,外面已经黑了,月亮躲在云层里,只有几颗星星在闪。他看到远处有个影子,穿花衬衫,黄头发,正往他这边跑。
叔叔!陈默大喊。
影子停了下来,回头看他——正是叔叔陈建军,腿上的伤疤还在,只是脸色很白,像纸一样。
阿默,你来了。叔叔的声音很轻,像是飘在空气里,尸王快出来了,你快把镇眼放进棺材里,不然来不及了。
陈默跟着叔叔往山洞里跑,山洞摇晃得更厉害了,洞壁上的石头不断掉下来。他们跑到石台前,叔叔指着棺材:快,把镇眼放进棺材里,只有镇眼能镇住尸王。
陈默把金色印章放进棺材里,印章刚放进去,棺材里就传来一阵嘶吼声,像是野兽的叫声。然后,棺材盖吱呀一声,自己盖了起来。
山洞停止了摇晃,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叔叔的身影慢慢变得透明,像爷爷当年一样。他看着陈默,笑了笑:阿默,谢谢你。现在,我可以安心了。
叔叔,对不起。陈默哭着说,他知道,当年如果不是爷爷带他进山,叔叔可能就不会死。
别对不起,叔叔说,这是我的命,也是陈家的使命。以后,青狮岭就交给你了,好好守护它。
叔叔的身影消失了,山洞里只剩下陈默一个人。他走出山洞,月亮从云层里出来,照亮了青狮岭。他知道,这次,尸王真的被镇住了,叔叔也终于可以安心了。
回到上海后,陈默把金色印章和铜铃放在一起,锁进了抽屉。他再也没有收到过来自湘西的信,青狮岭也再也没有出现过怪事。
有时候,他会在周末的时候,带着铜铃和印章,去郊外的山上。他会坐在山顶,看着远处的风景,想起爷爷和叔叔,想起青狮岭的山洞,想起那些诡异又温暖的回忆。
他知道,自己的使命还没有结束。只要青狮岭还在,只要沈家的墓还在,他就会一直做守墓人,守护着这片土地,守护着爷爷和叔叔用生命换来的平静。
铜铃在他的脖子上,轻轻发烫,像是在告诉他:别怕,我们一直都在。
第六章
传承
又过了十年,陈默40岁了。他结婚了,有一个女儿,叫陈念安,取思念安宁的意思。女儿8岁那年,陈默带着她回了湘西,去了青狮岭。
站在山脚下,陈默牵着女儿的手,像当年爷爷牵着他的手一样。女儿仰着头,看着青狮岭,眼睛里满是好奇:爸爸,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来见爷爷和叔叔。陈默说,从脖子上取下铜铃,系在女儿的脖子上,念安,这是陈家的铜铃,以后,你就是新的守墓人,要守护好青狮岭,知道吗
女儿点点头,摸着脖子上的铜铃,笑得很开心:爸爸,铜铃好凉啊,像奶奶的银镯子。
陈默笑了,眼里含着泪。他知道,爷爷和叔叔的使命,已经传承到了女儿的身上。青狮岭的守护,还会继续,陈家的故事,也会一直流传下去。
他们走进山里,女儿走的步子跟陈默当年一样,一步大,一步小,没有踩错。陈默知道,这是血脉的传承,是使命的传承。
到了山洞前,女儿松开陈默的手,自己走进山洞。陈默站在洞口,看着女儿的背影,想起了自己8岁那年,跟着爷爷走进山洞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女儿跑出来,手里拿着一个金色的印章:爸爸,里面有个印章,好漂亮!
陈默接过印章,放回女儿手里:这是‘镇眼’,要好好保管,不能弄丢。
女儿点点头,把印章放进自己的小背包里。
他们走出青狮岭,太阳很大,照在父女俩的身上。陈默回头看,青狮岭像一头趴着的狮子,安静地守护着湘西的土地。
他知道,以后的日子里,女儿会像他一样,像爷爷一样,像叔叔一样,守护着青狮岭,守护着陈家的使命。而那些诡异的经历,那些温暖的回忆,会像铜铃的响声一样,永远留在他们的心里,一代又一代,传承下去。
这就是陈家的故事,一个关于守墓人、关于使命、关于传承的故事。它藏在湘西的深山里,藏在铜铃的响声里,藏在每一个陈家后人的心里,永远不会被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