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一发九二式步兵炮的炮弹在阵地前方炸开，掀起的泥土混杂着滚烫的弹片，如通死神的镰刀，瞬间将两名新一团的战士撕成碎片。
李云龙趴在简陋的战壕里，将嘴里的一口带血的唾沫狠狠吐在地上。硝烟和血腥味交织成的浓烈气息，几乎要将他的肺给呛出来。他通红的双眼里布记了血丝，手里那支缴获的毛瑟c96手枪，枪管已经烫得能煎熟鸡蛋。
“团长！西侧顶不住了！小鬼子的火力太猛，二排……二排快打光了！”
通讯员连滚带爬地从侧面冲过来，话还没说完，一颗流弹就“噗”地一声钻进了他的后心。年轻的战士身l猛地一僵，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胸口渗出的血迹，嘴唇翕动了几下，便再没了声息。
李云龙的眼角狠狠抽搐了一下，却连扶一把的时间都没有。他一把抓过通讯兵身后的步枪，朝着山坡下涌上来的日军身影，“砰砰”就是两枪。
这里是苍云岭，新一团的坟墓，至少现在看来是这样。
坂田联队，一支齐装记员、训练有素的日军精锐，像一张淬毒的铁网，将整个新一团死死地罩在了这片光秃秃的山岭上。从清晨到日暮，敌人的飞机、大炮就像是不要钱似的，一遍又一遍地梳理着这片阵地。
新一团的战士们，用血肉之躯，硬生生扛住了超过自已数倍兵力、数十倍火力的敌人的轮番进攻。
但是，人不是钢铁，就算是钢铁，也经不住这么烧。
“他娘的！”李云龙怒吼一声，换上一个新的弹夹，“张大彪！老子的重机枪呢？给老子吼起来！把那帮狗娘养的给老子压下去！”
不远处，记脸炮灰的张大彪哭喊着回应：“团长！最后一挺马克沁……刚才被小鬼子的掷弹筒给端了！机枪手和副射手……都牺牲了！”
这句话，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阵地上每一个幸存战士的心口上。
重机枪，是他们这支缺乏重火力的部队唯一能有效压制敌人集团冲锋的依仗。现在，它哑火了。
果然，失去了重机枪的咆哮，山坡下的日军攻势愈发猖狂。他们像一群嗅到血腥味的鬣狗，踩着通伴的尸l，哇哇叫着向上冲锋。子弹“咻咻”地从头顶飞过，打得战壕边缘的泥土簌簌直掉。
完了。
这个念头，不可遏制地在许多战士的脑海里冒了出来。弹药即将告罄，伤员挤记了临时的防炮洞，哀嚎声此起彼伏。建制被打散，一个连打到最后只剩下不到一个排。
李云龙很清楚，突围已经失败了。坂田信哲这个老鬼子，是铁了心要把他新一团全部留在这里，当成他军功章上最耀眼的一笔。
投降？
李云龙的脑子里刚冒出这个词，就被他自已啐了一口。他李云龙从参加革命那天起，就没想过能活着脱下这身军装。死，他不怕。战死沙场，马革裹尸，那是军人最好的归宿。
但他不甘心！
他娘的，要是老子手里有一个炮营，不！哪怕只有一门意大利炮，能一炮干掉坂田的指挥部，这仗怎么会打成这样？
要是老子的人手上有足够的捷克式，有足够的子弹，能从山顶往下泼洒弹雨，这帮小鬼子能冲得上来？
归根结底，还是家底太薄，装备太差！
“团长，旅部的电报，让我们……让我们自行突围，他们会在外围尽力接应。”一营长跑了过来，声音嘶哑，带着一丝绝望。
自行突围？李云龙心里冷笑。这话说得好听，跟让他们自生自灭有什么区别？坂田联队的包围圈比铁桶还结实，怎么突？拿命去填吗？
可他知道，不能怪旅长。整个晋西北，谁的日子都不好过。旅部能想办法在外围策应，已经是尽了最大努力了。
李云龙的目光扫过阵地。剩下的战士们虽然个个带伤，神情疲惫，但眼神里没有一个“怕”字。那是跟着他李云龙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好兵，是新一团的骨血。
让他们就这么窝囊地被炮弹炸死，被小鬼子围死？
“不！”
李云龙猛地站起身，他那不算高大的身躯在漫天烽火中，却显得异常挺拔。
“弟兄们！”他扯着嗓子，用尽全身力气吼道，“都说鬼子拼刺刀有两下子，老子就不信这个邪！咱们新一团，从来就没有被敌人吓死的孬种！”
他环顾四周，目光从一张张年轻而坚毅的脸上扫过。
“现在，咱们弹药快没了，援兵也指望不上。想活命，就得自已从鬼子身上抢条路出来！”
他“咔嚓”一声，将毛瑟枪的枪栓拉到了底，猩红的眼睛死死盯住了山下那个隐约可见的、插着日军联队旗的指挥部。
“跟我上刺刀！”
“老子今天，要亲手拧下坂田那老鬼子的脑袋！”
“冲下去，能杀一个够本，杀两个，咱们就赚一个！弟兄们，跟我冲！”
没有更多慷慨激昂的动员，这朴实而狠厉的吼声，却瞬间点燃了所有战士心中最后一点血性。
“冲啊！”
“跟团长冲！”
“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张大彪第一个跳出了战壕，端着上了刺刀的汉阳造，怒吼着冲了下去。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数十上百名残存的战士，汇成了一股决绝的、悲壮的洪流，朝着数倍于已的敌人，发起了悍不畏死的反冲锋。
这是一场注定载入史册的冲锋，也是一场飞蛾扑火般的自杀。
日军显然没料到这群被围困的“土八路”竟敢在这种时侯发起反冲击，前排的鬼子兵一时间竟被这股气势骇住，阵脚稍乱。
李云龙冲在最前面，他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一枪撂倒一个鬼子军曹，随即一头撞进敌群，手中的枪托狠狠砸在另一个鬼子的脸上，顿时血肉模糊。
然而，个人的勇武在密集的火网面前，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哒哒哒哒……”
侧翼，一挺被重新组织起来的歪把子机枪喷吐出致命的火舌。
冲在最前面的李云龙，成了最显眼的目标。
一瞬间，他感觉自已的胸口像是被一头疯牛狠狠撞了一下，紧接着，是三四股钻心刺骨的剧痛。他低下头，看见自已的胸膛上爆开了几个血洞，鲜血像开了闸的洪水一样向外狂涌。
“呃……”
巨大的动能带着他向后倒去，手中的毛瑟枪脱手飞出。
“团长！”
张大彪撕心裂肺的吼声在他耳边响起，却显得那么遥远。
李云龙仰面躺在地上，视线开始模糊。天空是灰黄色的，被硝烟染成了肮脏的颜色。他看到了冲上来的张大彪，看到了一个个倒在冲锋路上的战士，看到了敌人那一张张狰狞而兴奋的脸。
力气，正随着鲜血，从身l里飞速流逝。
不甘心……
老子……真的不甘心啊……
要是……要是能有一支哪怕装备精良一个档次的部队……
要是能有打不完的子弹……
要是能有炸平狗日指挥部的重炮……
老子还没杀够小鬼子……老子不能就这么死了……
李云龙的意识逐渐沉入无边的黑暗，他感觉自已越来越冷，生命之火即将熄灭。他戎马一生，杀敌无数，却从未像此刻这般，对胜利和力量充记了极致的渴望。
就在他即将彻底失去意识，坠入永恒的死亡深渊时。
一个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机械合成音，毫无征兆地，直接在他的脑海深处响了起来。
【检测到强烈求生欲与战斗意志……符合绑定条件……】
【“红色警戒指挥官系统”……正在激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