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玄幻小说 > 中元夜:食贡成契 > 第一章

就因为一个苹果,我差点把命交代在中元节晚上。
喝醉后和兄弟偷吃了路边贡品的苹果,从此被缠上了。耳边永远有女人哼凄婉小调,身上出现冰冷手印,视频时竟在对方屏幕里看到彼此身后的红衣鬼影。
第一章
庆功酒和要命的苹果
我叫林凡,是个写代码的。旁边这哥们叫张皓,我死党,公司里干销售的。
今天项目上线成功,头儿一高兴,批了笔大钱让我们可劲儿造。结果就是,我现在感觉天花板在转,脚下的地是软的,旁边的张皓搂着我脖子嚎他当年失恋的破事儿,唾沫星子都快喷我脸上了。
凡哥!我跟你说!那女的…嗝…没眼光!张皓舌头都大了,咱哥们现在…牛逼了!项目成了!奖金…嗝…大大的有!
我把他胳膊从我脖子上掰开,感觉胃里一阵翻腾。牛逼牛逼…皓哥你最牛逼…咱能先打个车回家不我快吐了。
打…打什么车!张皓一挥手,差点把自己抡倒,跟哥走!抄近道!十分钟…保准…嗝…躺床上!
他指的是公司后面那条老巷子。那地方白天我都不爱走,又窄又暗,墙皮掉得跟得了皮肤病似的,更何况这大半夜的,今天还是…七月半
我心里有点发毛:别了吧皓子,那巷子怪瘆人的,今天可是中元节。
怕…怕个毛!张皓瞪着眼,咱俩大老爷们…还怕鬼鬼见了咱俩…嗝…都得递根烟!
酒精上头,加上他这么一激,我那点犹豫也给冲没了。主要是这酒后反劲上来,渴得厉害,喉咙里跟烧了炭一样,只想赶紧回去灌一肚子凉水。
行行行,走走走,你丫别吹了。
我俩互相搀扶着,一头扎进了那条黑黢黢的巷子。
一进去就后悔了。
路灯的光基本被高墙挡完了,只有一点惨淡的月光漏下来,勉强能看清脚底下坑洼不平的路。两边墙上爬满了潮湿的苔藓,空气里有股说不出的味儿,像是霉味混着…烧纸钱的灰烬味墙角好像还真有一堆没烧尽的纸钱边角。
走了没几步,我就觉得后脖颈子凉飕飕的,总忍不住想回头看看。张皓也不嚎了,缩着脖子嘀咕:这破地方…晚上走还真…嗝…有点那啥哈…
渴死我了…我咽了口唾沫,嗓子干得发疼,像有砂纸在磨。那点酒精全变成渴了,抓心挠肝的。
谁…谁不是呢…张皓也舔着干裂的嘴唇,啤酒越喝越渴…
就在我俩渴得快要冒烟的时候,眼尖的张皓突然捅了我一下。
凡哥!你看那儿!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眯眼一看,只见前面不远处的墙根底下,好像放着什么东西。
走近了才看清,那是一个小小的、临时搭的贡台。几张黄纸垫着,上面摆着一碗白米饭,饭上直直地插着三炷已经烧完的香。旁边还有个小碟子,里面是几块糕点。
最扎眼的,是饭碗旁边,并排放着的两个苹果。
那苹果红得吓人,在这种光线下都显得油亮油亮的,像个涂了厚胭脂的女人脸,饱满得不像话。跟我们平时在超市里买的完全不一样。
我心里咯噔一下,酒醒了一半。这明显是人家祭拜用的供品。
我去…中元节的供品…张皓也看清楚了,声音有点虚。
巷子里一阵小风吹过,我汗毛都立起来了。那三炷香的香灰被风带起,打了个旋儿。
我俩一时都没说话,盯着那两个苹果。
喉咙里的火烧得更旺了。那苹果看起来…那么多汁…
一个念头钻进来:就一个苹果…没人看见吧贡品不也是给人吃的吗不然放坏了多浪费…
这念头一生出来,就压不下去了。渴,真的太渴了。
张皓喉结滚动了一下,哑着嗓子说:凡哥…这苹果…看着挺解渴啊…
…别瞎动,人家放这儿的。我声音发干,眼睛却没离开那苹果。
都…都啥年代了,还信这个…张皓给自己打气,也是给我打气,这都…嗝…没人要了…贡品嘛,心到神知,意思到了就行了…水果最后不也得烂掉
他又捅捅我:咱就拿一个…一人一个…解解渴…不然真渴死了…
理智告诉我不行,千万不能动。但那股要命的干渴,加上酒精的怂恿,还有张皓在旁边撺掇…
我像是被鬼迷了心窍,猛地伸出手,抓起其中一个苹果。冰凉的触感激得我一哆嗦。张皓也立马抓走了另一个。
快走快走!我低声道,心里发虚,像是做了贼。
我俩拿着苹果,几乎是跑出了巷子。到了有路灯的地方,才气喘吁吁地停下。
互相看了一眼,都没说话,抬手就把苹果往嘴里送。
咔嚓。
我狠狠咬了一大口。果肉异常冰凉,汁水多得惊人,瞬间缓解了喉咙的灼痛,甜得有点腻人。
但咽下去之后,肚子里却泛起一股难以形容的寒意,顺着脊椎骨往上爬。
张皓也啃着,含糊地说:嗯…甜…就是…咋有点凉过头了
我没接话,三下五除二把苹果啃完,把果核扔进路边垃圾桶,心里那点不安被解渴的快感压了下去。
行了,赶紧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在路口分了手,我独自往家走。夜风一吹,酒劲又有点上来,头晕乎乎的。
走着走着,我总觉得不对劲。
身后好像有脚步声,很轻,不紧不慢地跟着我。
我猛地回头。
街道空荡荡的,只有路灯拉长着我自己的影子。
喝多了…我嘟囔一句,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加快了脚步。
好像…又听到一声极轻微的叹息,就贴在我耳朵后面。
我汗毛倒竖,头也不敢回,几乎是小跑起来。
肯定是喝多了出现幻听了。赶紧回家睡觉,睡醒就好了。
我这么告诉自己,心里却莫名地慌得厉害。
第二章
甩不掉的哼唱声
我几乎是跑回小区的,刷卡进门禁的时候手都有点抖。直到砰地一声把家门关上,背靠着冰冷的防盗门,我才长长松了口气。
真是自己吓自己。我嘟囔着,按了按发痛的太阳穴,酒这玩意儿真不能多喝,都出现幻听了。
屋里黑漆漆的,我摸到开关打开灯,刺眼的白光让我眯了下眼。习惯性地想去厨房倒杯水,却猛地想起那个苹果汁水充足的冰凉口感,好像…也没那么渴了。
就是肚子里面那股若有似无的寒意,还有点残留,可能是冰苹果吃的,胃有点受不了。
我甩甩头,决定赶紧洗个澡睡觉。明天还得上班呢。
脱衣服的时候,我好像又听到一点声音。很轻,像隔着好几堵墙有人在哼曲子,调子有点怪,拐来拐去的,听不清具体唱啥,但感觉…挺老的调子,有点凄凄婉婉的。
隔壁大爷又失眠听收音机了吧…我没太在意,这老小区隔音是差点意思。
热水冲在身上挺舒服,就是脑袋还是昏沉沉的。洗完澡,我对着镜子想擦干头发。
镜子上蒙着一层水汽,我随手抹开一块。
就那么一瞬间,我好像瞥见镜子里我肩膀后面,有个模模糊糊的红色影子一闪而过,速度特别快。
我吓得猛地一回头!
身后什么都没有,只有浴室门口挂着的白色浴巾。
心跳得咚咚响。我盯着镜子,又慢慢把手上的水汽擦掉一大片,仔细看。
镜子里只有我自己,脸色有点苍白,眼神带着点惊吓过后的呆滞。
眼花了…绝对是眼花了…我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林凡啊林凡,你个写代码的唯物主义者,能不能别自己吓唬自己
肯定是今天酒喝太多,又走了那条黑巷子,自己心理作用。
我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胡乱擦干身子就回了卧室。一头栽倒在床上,恨不得立刻昏睡过去。
可是那若有若无的哼唱声,好像还在。
断断续续的,像是从窗外飘进来,又像是从床底下钻出来。你仔细去听的时候,好像又没了,你不注意了,它又幽幽地响起来。
搞得我心烦意乱,在床上翻来覆去烙饼。
更怪的是,明明刚洗了热水澡,被窝里也挺暖和,可我右边肩膀那一块,总是觉得凉飕飕的,像是贴了块冰,那种湿乎乎的凉意,好久都散不掉。
我伸手摸了好几次,皮肤明明是干的,温度也不低,可那冰冷的错觉就是存在。
我把这一切都归咎于宿醉和前晚的神经紧张。最后也不知道怎么睡着的,反正睡得特别不踏实,乱七八糟做了好多梦,梦里总有个红影子在晃。
第二天早上我是被闹钟吵醒的,头痛欲裂,比昨晚喝完酒还难受。挣扎着爬起来,感觉像被人打了一顿。
镜子里的自己果然挂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脸色难看得很。
那哼唱声好像没了。我侧耳听了听,屋里挺安静,只有窗外偶尔过的车声。
看吧,就是喝多了。我松了口气,心情稍微好了点。
挤牙膏刷牙的时候,我无意中又瞥了一眼镜子。
就这一眼,我动作顿住了。
我右边肩膀靠近脖子的地方,皮肤好像有点不太对劲。不是脏,也不是过敏,就是那一小片皮肤,透着一股…不正常的淡青色,仔细看,还有点湿润的感觉,像是刚被什么冰冷的东西用力按过一样。
我赶紧用手去搓,皮肤搓红了,但那点青意和湿冷感好像还在。
我心里有点发毛了。这怎么看也不像是正常的生理现象啊!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是张皓。
我接起来,还没说话,就听到他在那边有气无力地嚎:凡哥…我完了…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听着比我还惨。
你怎么了嗓子哑这样我问。
别提了…张皓带着哭腔,昨晚做一宿噩梦,吓醒好几回!而且邪门了,我总觉得屋里有人哼歌,吵得我根本睡不着!我现在好像还能听见点…
我拿着手机的手一下子僵住了,后背唰地一下冒出一层白毛汗。
你…你也听到了我的声音有点发颤。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然后张皓的声音猛地拔高,充满了惊恐:我靠!凡哥你别吓我!你也听见了!是个女的哼的调调,拐来拐去听不清词儿那个!
听见了…我干涩地回答,感觉喉咙又开始发干了,比昨晚还干。
见鬼了这不是!张皓在那边彻底慌了,我还以为我幻听了!这怎么回事啊!
我也想知道怎么回事!如果一个人听见,可能是幻听。两个人同时听见一模一样的怪声
我不敢往下想。
凡哥…张皓的声音抖得厉害,你说…会不会是…昨晚那苹果…
别瞎说!我猛地打断他,心跳得厉害,可能就是巧合…咱俩都喝多了,神经衰弱…
这话说出来,我自己都不信。
不行不行…张皓快语无伦次了,视频!凡哥快开视频!我得看看你!我总觉得不得劲!
我也有点慌,顺手就点开了微信视频通话。
连接成功,屏幕里出现张皓那张大胖脸,惨白惨白的,眼袋都快掉到下巴了,一看就没睡好。
我靠凡哥,你脸色怎么比我还差…他盯着屏幕说。
我刚想说话,目光无意中扫过视频窗口里我自己的那个小画面。
就看见在我自己的肩膀后面,屏幕画面的边缘那里,一个模糊的、像是穿着旧式红衣服的人影,一闪而过!
速度非常快,几乎就是零点几秒的事!
但我看得清清楚楚!绝对不是什么反光或者错觉!
我头皮瞬间就炸了!血液好像都凝固了!
几乎同时,视频里的张皓猛地瞪圆了眼睛,死死盯着他的屏幕,脸上血色唰地一下全褪光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发出一声极度惊恐的、扭曲的尖叫:
啊——!!!凡哥!你后面!!你后面那是什么东西!!
第三章
找个明白人问问
张皓那声尖叫差点把我魂给吓飞了。
我猛地回头,脖子都快扭断了,心脏咚咚咚地砸着胸口,感觉下一秒就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可是身后什么都没有。
卧室还是那个卧室,窗帘没拉严实,透进一点光,能看清屋里的一切。书桌、椅子、堆在角落的脏衣服……一切正常,根本没有什么红影子。
没了…刚才…刚才就在你后面!视频里,张皓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脸白得像纸,额头上全是冷汗,一个红衣服的…没看清脸…唰一下就过去了!
我转回头,看着屏幕上他那张吓破了胆的脸,又看看小窗口里自己惊疑不定的表情,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上天灵盖。
我们俩,隔着手机屏幕,同时看到了对方身后的异常。
这已经不能用巧合、幻觉或者喝多了来解释了。
你也看到了,对不对在我这边,你身后!我喘着气问他,声音也跟着发颤。
张皓用力点头,嘴唇都在哆嗦:看、看到了!真的看到了!凡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那苹果…肯定是那苹果有问题!
事到如今,我再也没法用科学安慰自己了。昨晚巷子里那股不安感,回家路上的脚步声,诡异的哼唱,肩膀的冰凉触感,还有刚才视频里一闪而过的红影……所有碎片拼在一起,指向一个让我头皮发麻的可能。
我们真的惹上不该惹的东西了。
别自己吓自己…我努力想让声音听起来镇定一点,但效果很差,也许…也许是视频信号问题或者什么光学错觉
错觉个屁!张皓都快哭了,俩大活人同时错觉到一块儿去还都错觉出个穿红衣服的你信吗凡哥
我不信。但我宁愿相信是别的。
挂了视频,我坐在床上,手脚冰凉。那若有似无的哼唱声好像又回来了,细细缕缕地往耳朵里钻,调子还是那么凄婉古怪。
我烦躁地捂住耳朵,但那声音好像不是从外面传来的,而是直接在我脑子里响。
一整天上班我都心神不宁,代码敲错好几行,被项目经理点名批评了一次。张皓也没好到哪去,中午吃饭的时候他凑过来,眼窝深陷,说话都没了平时的大嗓门。
凡哥,我查了一上午,他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把手机递给我看,网上说,中元节路边的东西绝对不能乱动,尤其是那种看起来挺新的贡品,可能是专门给‘那边’的‘人’准备的。吃了就等于…接了人家的东西,结了缘…
我看着他搜出来的那些网页,什么鬼请客、阴债、替身之类的词眼不断蹦出来,看得我后脖颈子一阵阵发凉。
都是瞎说的吧…我没什么底气地反驳,网上这些东西都是为了吓唬人编的。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张皓哭丧着脸,我这右肩膀到现在还冰凉的,跟贴了块冰似的,搓都搓不热!你呢
我没说话。因为我左边胳膊肘那一块,从中午开始也莫名泛起那种湿冷的寒意,像是有只无形的手一直攥着那里。
下班的时候,我和张皓都没精打采的。走到公司楼下,看到路边有个老太太在烧纸,铜盆里的火苗跳动着,纸灰被风卷起,打着旋儿飞上天。
我俩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互相看了一眼,都没说话,但眼神里的恐惧是一样的。
不行,张皓猛地抓住我胳膊,他的手心也是冰凉的,凡哥,咱不能这么下去了!得找个明白人问问!再这样没等鬼来收,我自己就先吓死了!
我这次没反对。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我不信了。
问谁去这种事…我有点茫然,我们这圈子都是跟电脑打交道的,上哪认识懂这些的人
张皓拿出手机又开始划拉:我问问我家那个远房姨奶奶,她好像认识不少…呃…这方面的人。
他跑到一边打了个电话,嗯嗯啊啊了好一阵,回来的时候脸色稍微好了点,但眼神更复杂了。
问到了,他咽了口唾沫,我姨奶奶说,她认识一个婆婆,住老城区那边,挺有本事的…就是…就是脾气有点怪,让我们小心说话。
地址呢我问。
发给我了。张皓把手机屏幕给我看,上面是个老旧的地址,咱现在就去
我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心里有点打怵。但一想到那如影随形的哼唱和冰冷的触感,还有视频里那个红影,把心一横。
去!现在就去!
第四章
神婆的警告
按照张皓姨奶奶给的地址,我们七拐八绕地钻进了一片老城区。这里的房子都很有年头了,墙皮斑驳,电线拉得像蜘蛛网。空气里有股淡淡的檀香味和潮湿气混合的味道。
找到那个门牌号时,我俩都有点迟疑。一扇老旧的木门,暗红色漆皮剥落了不少,门口挂着个小小的、褪色的八卦镜。窗户里面拉着厚厚的帘子,看不清里头。
张皓深吸一口气,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像是在问:进不进
我点点头。来都来了,总不能掉头走吧。
他抬手,有点犹豫地敲了敲门。
里面没动静。
他又加重力道敲了几下。
过了一会儿,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是一个有点沙哑的老太太声音:谁啊
婆婆您好,张皓赶紧凑近门缝说,是…是刘家姨奶奶介绍我们来的,有点事想请教您。
里面沉默了一下,然后是门闩拉动的声音。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一条缝。
一个瘦小的老太太出现在门缝里,头发花白,在脑后挽了个髻。脸上皱纹很深,但一双眼睛却异常锐利,像能看进人心里去。她上下打量着我们,目光在我和张皓脸上停留了很久。
就那么被她看着,我忽然觉得有点不自在,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被她发现了似的。
进来吧。她终于开口,声音还是那么沙哑,侧身让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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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光线很暗,只点着一盏小小的油灯,味道更浓了,是那种很冲的香火味,闻多了有点头晕。屋子很小,摆设很简单,正对门的墙上供着个什么神像,看不真切,前面香炉里插着三炷香,青烟袅袅。
婆婆示意我们在一个小方桌旁的马扎上坐下。她自己坐在对面,又盯着我们看,也不说话。
我被看得心里发毛,胳膊肘那块湿冷的感觉好像又明显了点。张皓更是坐立不安,屁股底下跟有钉子似的。
婆婆…我硬着头皮先开口,我们…我们好像遇到点怪事…
嗯。婆婆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眼睛还是没离开我们,中元节晚上,乱吃东西了吧。
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
我和张皓同时一激灵,互相看了一眼,心里那点侥幸彻底没了。这婆婆好像真有点门道。
您…您怎么知道张皓的声音都变调了。
婆婆没回答,反而微微皱起了眉头,身子往后仰了仰,像是要离我们远点。她的目光在我们俩的肩膀和头顶上来回扫视,眼神越来越凝重。
吃了什么她问。
苹、苹果…我老实回答,路边…贡品上的…
哼。婆婆又哼了一声,这次带着点嘲讽的味道,胆子不小。那东西是能随便吃的吗
她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听着更吓人了:那是‘阴聘’的贡品。吃了,就是接了契,应了聘。人家这是找上你们了。
阴…阴聘我听得后背发凉,什么意思聘什么
聘什么婆婆斜眼看着我们,那眼神让我想起小时候做错事被老师盯着的恐惧,聘夫婿,聘缘分,聘个伴儿!那是个没结亲就横死的孤魂,怨气大着呢!摆下东西就是在找有缘人,谁吃了她的东西,她就跟定谁了!她把你们俩,当成她的‘所有物’了!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像被大锤砸了一下。张皓更是直接傻眼了,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
所有物就因为两个苹果
婆婆!婆婆您得救救我们!张皓猛地反应过来,差点要给婆婆跪下,我们不知道啊!我们就是喝多了,口渴得厉害…不是故意的!您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婆婆叹了口气,摇摇头:麻烦,很麻烦。这种老契约,沾上了就很难甩掉。它现在只是跟着你们,哼唱、留下印记,这是在标记。等它觉得标记得差不多了,或者你们惹它不高兴了,那就不是跟着这么简单了。
我听得手心全是冷汗:那…那怎么办总不能就…就等着吧
婆婆沉默了一会儿,油灯的光在她脸上明明灭灭。
办法…也不是完全没有。她慢慢地说,语气很沉,但都凶险。
您说!什么办法我们都试!张皓赶紧说。
第一个办法,找到它的尸骨或者遗物,请有道行的人做法事,化解它的怨气,送它走。但这太难了,这种无主孤魂,上哪找去搞不好还会先把它彻底激怒。
我心里一沉,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那…那另一个呢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
婆婆抬起眼皮,那双锐利的眼睛直直地看着我们,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像耳语一样,却让我们俩汗毛倒竖:
另一个…就是找个‘替身’。找个心甘情愿的人,接过你们这份‘聘礼’,把它引过去。
怎、怎么引张皓的声音抖得厉害。
需要那人的头发、指甲,或者贴身衣物,还得有他心甘情愿接过去的‘媒介’,比如喝下你们给的符水…婆婆说着,摇了摇头,但这法子损阴德,造大孽。而且一个弄不好,它可能不认,反而会觉得你们想甩了它,到时候…报复来得更快更狠。
她看着我们惨白的脸,最后补了一句:我言尽于此。怎么选,你们自己掂量。走吧,我这儿不能久留你们。
她站起身,明显是送客的意思。
我和张皓失魂落魄地站起来,腿都是软的。走到门口,婆婆突然又开口。
对了,她说,最近小心点水。尤其是…镜子里的水。
门在我们身后吱呀一声关上了,把那股浓郁的香火味和沉重的恐惧一起关在了里面。
站在昏暗的巷子里,我和张皓面面相觑,都能看到对方脸上绝望的神情。
两个选择,一个做不到,一个不敢做。
难道真的没办法了
第五章
走投无路的歪心思
从婆婆那出来,天已经彻底黑透了。老城区路灯昏暗,把我俩的影子拉得老长,扭曲地投在坑洼的墙面上,看着有点吓人。
我俩都没说话,闷头往前走,脚步声在空荡的巷子里显得特别响。婆婆的话像一块冰,砸进我俩心里,这会儿正咝咝地往外冒着寒气。
阴聘、所有物、替身……这些词在我脑子里来回打转。
肩膀和胳膊肘那块的湿冷感好像更明显了,像有个看不见的冰贴一直跟着我。我偷偷瞟了一眼张皓,他缩着脖子,时不时神经质地回头瞅一眼,显然也不好受。
一直走到有公交车的大路上,周围有了人声和车灯,那股让人窒息的感觉才稍微缓和了一点。
凡哥…张皓终于开口了,声音哑得厉害,怎么办啊现在
我能怎么办我也想知道怎么办。那两个选择跟没有一个样。
先回家吧,我疲惫地说,脑子乱得很,回去睡一觉,明天再想。
睡觉张皓哭丧着脸,我哪还睡得着啊!一闭眼就怕看见点什么…而且那哼唱声就没停过!
他说的是实话。那凄凄婉婉的调子确实一直没断,像背景音一样缠着人,搞得人心神不宁。
回到家,我连灯都没敢全关,留了盏小夜灯。躺在床上,眼睛瞪着天花板,根本睡不着。婆婆的话,视频里的红影,还有身上那股散不掉的寒意,轮番在脑子里上演。
最要命的是,我起来上厕所,经过客厅的穿衣镜时,下意识地瞥了一眼。
就一眼,我浑身血液都快冻住了。
镜子里我的影像,好像…慢了一点点。或者说,动作没完全同步。我明明已经站定了,镜子里那个我好像还微微动了一下才停住,嘴角似乎还往上弯了一个极其诡异的弧度。
我猛地抬手,镜子里的人也抬手。
我转头,镜子里的人也转头。
好像又同步了。
我心脏怦怦狂跳,几乎是逃回了卧室,一把将门关上,后背紧紧抵着门板,大口喘气。
幻觉!一定是太紧张产生的幻觉!
可那种感觉太真实了。
第二天上班,我和张皓都成了瘟鸡。项目经理看我俩状态实在太差,敲打了两句,也没再多说。
中午吃饭的时候,张皓凑过来,眼珠子通红,压低了声音说:凡哥,我…我一晚上没睡。
我看他那样子,就知道自己也好不到哪去。
我又查了好多东西…他声音更低了,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疯狂,关于那个‘替身’的法子…
我心里咯噔一下:你想干嘛
不然还能怎么办张皓眼神有点直,等死吗婆婆也说了,只要那个人是‘心甘情愿’接过东西就行…又没说非得知道是啥东西…
你什么意思我盯着他。
就…比如…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咱请人喝个饮料,饮料里掺点…掺点符水之类的东西…骗他喝下去…然后心里默念着把这事转给他…这算不算他‘心甘情愿’喝了
我听得脊背发凉:张皓!你疯了!这是骗人!而且这是害人!
那怎么办!张皓猛地拔高声音,又赶紧压下去,五官都有些扭曲,等着那东西把咱俩拖走吗凡哥!命都快没了!还管那么多!
他喘着粗气,眼睛死死盯着我:咱就找个讨厌点的…平时老给我们使绊子的那种…比如…比如老王
老王是我们公司另一个部门的,有点小权,平时确实爱摆架子,为难人的事没少干。
不行!我立刻反对,心里乱成一团麻,绝对不行!这是缺大德的事!
缺德也比没命强!张皓咬着牙,凡哥,你就说干不干吧!你不干…我自己想办法!
我看着他近乎癫狂的样子,知道他是真的被逼到绝路了。其实…我自己又何尝不是恐惧像藤蔓一样越缠越紧,快要喘不过气了。
那个替身的念头,像一颗毒种子,一旦被婆婆种下,就在恐惧的浇灌下疯狂滋生。
我内心剧烈地挣扎着。理智和道德告诉我这是错的,大错特错。但求生的本能,和对那无形之物的极致恐惧,又像一只冰冷的手,把我往那个黑暗的选项推去。
沉默了不知道多久,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地响起,小得几乎听不见:
…让我再想想…
第六章
差点闯下大祸
接下来的两天,我和张皓就像两个游魂。那哼唱声成了我们永不停歇的背景音乐,身上的湿冷印记范围好像还扩大了点,我左边胳膊一整条都时不时发凉。照镜子成了最大的心理挑战,我总是匆匆瞥一眼就赶紧移开视线,生怕又看到什么不对劲。
张皓彻底魔怔了,整天抱着手机查那些歪门邪道的东西,眼睛里的血丝越来越多,看人的眼神都直勾勾的。
凡哥,午休时他又凑过来,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东西我准备好了。
我心里一紧:什么东西
他偷偷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纸包,摊开一点,里面是些灰黑色的粉末,看着就让人不舒服。找网上那个人买的,说是特灵的符,烧成灰就行…还有这个,他又摸出个小玻璃瓶,里面是浑浊的水,无根水,说是雨天的积水…
我看着那两样东西,胃里一阵翻腾。你真打算…
老王今天下午肯定得来我们这边对数据,张皓眼神躲闪,但语气异常坚决,我买了新饮料,超大瓶的…机会就这一次。
我心跳得厉害,想阻止他,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因为我自己也怕得要死。那种被无形之物时刻窥视、标记的感觉,快要把我逼疯了。理智和恐惧在脑子里打架,恐惧正一点点占据上风。
下午三点多,老王果然晃悠过来了,腆着肚子,一副指点江山的模样。
张皓深吸一口气,给我使了个眼色,拿起那瓶动了手脚的饮料和一次性杯子,脸上挤出笑容迎了上去。
王哥,忙呢天热,喝点饮料解解渴
我站在工位旁,手指冰凉,死死攥着拳头,眼睛盯着张皓那边,心脏快要从嗓子眼跳出来。我能看到张皓的手在微微发抖,他背对着老王,飞快地把那些符灰混着那所谓的无根水倒进杯子里,然后冲上饮料,褐色的液体瞬间掩盖了一切。
老王显然很受用这种奉承,哈哈笑着接过杯子:小张可以啊,挺会来事。
就在老王举起杯子,嘴唇快要碰到杯沿的那一刹那——
砰!
我工位上的一个玻璃水杯,毫无征兆地突然炸开了!碎片和水溅得到处都是!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响声吓了一跳,齐刷刷看过来。
老王也吓了一跳,举着杯子的手顿在了半空。
几乎是同时,我感觉到一股极其冰冷的、带着强烈警告意味的气息猛地从我身边掠过,就像有人拿着冰锥抵了一下我的太阳穴,刺得我头皮发麻!
而我手里攥着的笔,毫无缘由地往下一滑,尖锐的笔尖狠狠扎进了我虎口的肉里!
嘶——我倒抽一口冷气,疼得瞬间松开了手,笔掉在桌上,虎口那里迅速冒出一个血珠。
老王被我这边的动静彻底吸引了,放下杯子走了过来:哎呦,小林你怎么搞的没事吧
没…没事…我捂着刺痛的手,脸色估计比纸还白,心脏狂跳不止,不是因为手疼,而是因为那股清晰的、不容错辨的警告。
张皓也僵在原地,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惊恐地看着我,又看看老王放下的那杯饮料,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
小心点嘛,老王嘟囔了一句,显然没了喝饮料的兴致,行了,数据赶紧对完,我那边还忙着呢。他转身回了工位,那杯被下了东西的饮料就被遗忘在了桌角。
危机暂时解除。
但我心里的恐惧却达到了顶点。
它不是不知道。它什么都知道。它在看着我们。它不允许我们这么做。
下班铃一响,我和张皓几乎是逃出了公司。走到没人的地方,张皓腿一软,差点瘫在地上,被我一把拉住。
你…你看到了吗他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神里全是后怕,杯子…还有你的笔…它…它警告我们!
看到了…我喉咙发干,虎口还在隐隐作痛,那冰冷的触感仿佛还停留在太阳穴,这条路行不通…它不让。
那怎么办!怎么办啊凡哥!张皓彻底崩溃了,抓着我的胳膊,指甲都快掐进我肉里,它就是要我们死!它不会放过我们的!
他猛地甩开我,眼睛通红,像个困兽一样喘着粗气: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毙!它不就是从那个破巷子里来的吗我去把那个鬼地方砸了!把它的老窝端了!看它还怎么缠着我们!
说完,他根本不听我劝阻,扭头就朝老城区的方向冲去,那样子像是完全失去了理智。
张皓!你回来!别干傻事!我赶紧追上去。
但他跑得飞快,愤怒和恐惧让他爆发出了惊人的速度。我眼睁睁看着他冲进了那条熟悉又恐怖的老巷子深处。
等我气喘吁吁地追进去时,就看到他正像个疯子一样,用手里的钥匙串猛砸墙角那个曾经摆放贡品的地方,嘴里语无伦次地咒骂着。
出来!你出来啊!有本事冲我来!砸了你的破东西!看你还能怎么样!
张皓!住手!我冲上去想拉住他。
就在我的手快要碰到他胳膊的那一刻——
正在疯狂打砸的张皓,动作猛地一僵!
就像突然被人掐住了脖子,所有的声音和动作瞬间停止。
他眼睛难以置信地猛地瞪大,眼球向外凸出,布满了血丝。嘴巴张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喉咙里传出可怕的、被扼住呼吸的嗬嗬声。
他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得青紫,双手猛地抬起来,疯狂地抓挠着自己的脖子,好像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正死死勒着他!
我吓得魂飞魄散,冲上去想掰开他的手,却发现他的力气大得惊人,根本掰不动!
张皓!张皓你怎么了!我急得大叫,周围空气的温度骤然降到了冰点,那股熟悉的、阴冷的怨气浓得几乎化不开,充满了整个巷子!
它被彻底激怒了!
张皓的身体开始剧烈地抽搐,眼睛开始翻白,眼看就要不行了!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极致的恐惧。完了!彻底完了!
第七章
绝望中的一线光
眼看张皓脸色由青紫转向骇人的灰白,抓挠脖子的手也渐渐没了力气,软软地垂下来,我整个人都懵了,血液像是冻在了血管里。
张皓!撑住!我几乎是扑过去,徒劳地想把他从地上拉起来,想掰开那根本不存在的扼住他喉咙的东西,可我什么都摸不到,只能感受到一股刺骨的寒意包裹着他,也侵蚀着我。
就在我以为他真的要在我眼前没气的时候,那股冰冷的压力突然一下子消失了。
就像它来时一样突兀。
张皓猛地吸进一大口气,那声音像是破风箱被强行拉开,紧接着就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烈咳嗽,整个人蜷缩在地上,浑身都在抖。
我赶紧扶住他,拍着他的背,自己的手也抖得不成样子。
没…没事了…没事了…我语无伦次地重复着,不知道是在安慰他还是安慰自己。
他咳得眼泪鼻涕一起流,脖子上赫然是几道清晰的、发紫的指印,像是被一双看不见的手狠狠掐过。
过了好半天,他才缓过一点劲,瘫在地上,眼神涣散,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恐惧和茫然。
它…它…他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它真要杀了我…
我把他架起来,搀扶着跌跌撞撞地逃离了那条巷子。一路上,我们俩谁都没说话,沉重的恐惧压得我们几乎喘不过气。
回到家,我给张皓倒了杯热水,他双手捧着杯子,还在不住地发抖,杯子里的水晃得到处都是。
凡哥…他抬起头,眼睛通红,带着哭腔,我们是不是死定了它不会放过我们的…找替身不行,反抗也不行…我们…
他说不下去了,绝望地把脸埋进手里。
我坐在他对面,心里也是一片冰凉。虎口被笔扎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太阳穴那冰冷的警告触感,还有张皓刚才差点被掐死的画面,一遍遍在我脑子里回放。
婆婆说的两个办法,一个根本找不到头绪,另一个我们试了,结果差点直接把命送掉。
难道真的没有一点活路了吗
我烦躁地抓着自己的头发,感觉快要被这种无处可逃的窒息感逼疯了。
那凄婉的哼唱声还在耳边响着,一刻不停。
等等…
哼唱声…
我猛地抬起头,一个模糊的念头像是黑暗中划过的火星,突然闪了一下。
它为什么一直哼唱
它为什么执着于聘礼和契约
它为什么对张皓破坏贡品地的反应那么大
婆婆说,它是没结亲就横死的孤魂,摆下贡品是为了找有缘人…
找有缘人…做什么
我好像抓住了点什么。
它不是单纯地想害我们…它的所有行为,愤怒、标记、警告…似乎都围绕着某个…核心某个它极度渴望却未能达成的目的
聘礼…契约…所有物…
这些词串联起来,指向的似乎并不是死亡,而是另一种形式的…捆绑联结
一个荒唐又恐怖的念头逐渐在我清晰的恐惧中浮现出来。
它要的,也许不是我们的命。
它要的,是完成那个它生前未能完成的仪式。
它要的,是…一场婚礼。
我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但越想,越觉得有可能。那哼唱的调子,虽然听不清词,但拐来拐去的旋律,仔细回想,确实有点像老式婚嫁时吹奏的曲子!还有它出现时总是一闪而过的红影…
如果…如果它的执念是这个…
那是不是意味着,我们还有一线生机
不是通过对抗,也不是通过祸水东引,而是通过…完成它的执念
这个想法太大胆,太疯狂,甚至有点…亵渎。但比起前面两条死路,这似乎是黑暗中唯一能看到的、微弱的光。
我深吸一口气,看向还在发抖的张皓,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干涩:
张皓…我好像…想到一个办法…
第八章
最后的尝试
张皓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但更多的是怀疑和恐惧:办法什么办法凡哥,你别又是什么歪主意吧刚才差点就…
不是找替身!我赶紧打断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一点,你想想,婆婆说它是什么没结亲就横死的,它在找什么有缘人,完成契约,对不对
张皓茫然地点点头,还没完全反应过来。
它为什么一直哼那个调子为什么对‘聘礼’那么执着为什么你砸它地方它那么大火气我越说思路越清晰,那种在绝境中抓到一根浮木的感觉让我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它可能…可能不是非要我们死不可!它可能就是…就是想完成一个仪式!一个它生前没完成的婚礼仪式!
我把婚礼两个字说出口,自己都觉得荒谬绝伦,后背发麻。
张皓听完,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张了半天,才挤出一句:…结、结婚跟…跟它凡哥你疯了吧!这算什么办法!
那你说怎么办!我也有些急了,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掉,骗也骗不了!这是唯一一个不是想着怎么弄死它或者甩掉它的路子了!也许…也许它心愿了了,自己就走了呢
张皓不说话了,脸色变幻不定。他低头看着自己脖子上那圈还没消退的紫红色掐痕,身体哆嗦了一下。死亡的威胁太真实了,由不得他不考虑任何可能,哪怕这听起来多么离谱。
可是…怎么弄啊他声音虚浮地问,难道咱俩…谁跟它拜堂成亲
当然不是!我立刻否定,我的意思是…我们能不能…模拟一下就像…就像演戏一样把它当成一个仪式来完成,做给它看,让它觉得它的契约完成了,执念消了
这个想法很冒险,完全是在赌。赌我的猜测是对的,赌它的逻辑核心就是完成仪式,赌我们不会在过程中因为某种疏漏再次激怒它。
但我们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演戏…张皓喃喃自语,眼神里依旧充满了恐惧和不确定,能行吗需要准备什么它…它会认可吗
不知道,我老实回答,但总得试试。需要的东西…估计得有些象征性的。我努力回忆着传统婚礼需要的东西,红烛…
一些寓意好的糕点水果…
还得有…拜天地的步骤
我说一样,张皓的脸就白一分。这事情光是听着就让人头皮发炸。
还得选地方…我顿了顿,看向他,恐怕…还得回那条巷子。
那是一切开始的地方,也是它力量最强的地方,恐怕也只有在那里,仪式才能被它真正接收到。
张皓听到要回巷子,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褪尽了,猛地摇头:不行!绝对不行!我刚从那鬼门关逃出来!再去不是送死吗
在那里可能才最有效!我试图说服他,也是在说服自己,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张皓!难道你想每天晚上都被掐醒,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吗
想到昨晚的经历,张皓打了个剧烈的寒颤,不说话了,眼神里挣扎得更厉害了。
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窗外的天光都彻底暗了下去,那诡异的哼唱声似乎又清晰了几分。
终于,张皓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在椅子上,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妈的…死就死吧…你说,要准备什么…
我松了口气,心却提到了嗓子眼。我知道,这不是结束,而是另一场更诡异、更危险的冒险的开始。
我们把能想到的、能买到的东西都记了下来:红烛、红纸、一些象征喜庆的干果、还有一瓶酒…
每写一样,心里的荒谬感和恐惧感就加重一分。
准备这些东西的时候,我的手心一直在冒冷汗。我们不是在筹备喜事,而是在准备一场通向未知的恐怖仪式。
明天晚上,中元节过去的第七天,据说是个回煞的日子。
我们决定,就在明晚,回到那条老巷,进行这场荒唐又绝望的婚礼。
要么解脱,要么…万劫不复。
第九章
巷子里的婚礼
第二天一整天,我和张皓都心神不宁,像是等待宣判的犯人。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我俩互相对视一眼,都能看到对方脸上的紧张和恐惧。
张皓拎着一个黑色的塑料袋,里面装着我们昨晚列单子买的东西——两支粗粗的红烛,几张红纸,一小包花生红枣之类的干果,还有一小瓶白酒。每一样东西,现在掂量着都感觉沉甸甸的,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邪乎。
再次走向老城区的路上,我俩谁都没说话。脚步沉重得像是灌了铅。那哼唱声今天好像格外清晰,不再是背景音,而是像有人就贴在你耳朵边上哼,调子还是那么凄婉,听得人心头发慌。身上那湿冷的印记范围好像也更大了,我整条左臂都凉飕飕的,像泡在冰水里。
越靠近那条巷子,空气好像越冷。明明还没入秋,却有种深秋的寒意,直往骨头缝里钻。
巷口像一张黑色的嘴,等着我们自己走进去。
张皓在巷子口顿住了脚步,脸色白得吓人,呼吸都急促起来,眼神里全是抗拒。昨天差点被掐死的经历显然把他吓破了胆。
凡哥…要不…算了吧…他声音发颤,带着哭腔,我害怕…
我也怕,怕得要死。但我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了。退回去,等着我们的可能就是无声无息的消失。
都到这儿了,我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抖,拼一把,皓子。不然以后睡觉都得睁一只眼,那更折磨人。
我接过他手里的袋子,率先迈步走进了巷子。
黑暗瞬间包裹过来。只有远处一点微弱的路灯光勉强透入,勾勒出巷子模糊的轮廓。熟悉的那股霉味和纸灰味似乎更浓了。
我找到墙角那块曾经摆放贡品的地方,那里空荡荡的,但站在旁边,那股阴冷的感觉尤其强烈。
就…就这儿吧。我哑声说。
张皓跟了进来,紧张地四处张望,好像黑暗里随时会伸出什么东西。
我从袋子里拿出东西。手抖得厉害,红烛好几次都没立稳。最后还是张皓咬着牙过来帮忙,我们俩一起,才把两支红烛勉强立在墙角的地上。
用打火机点蜡烛的时候,火苗窜起,昏黄的光圈勉强照亮了我们俩惨白流汗的脸,也把我们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壁上,拉得老长,随着火苗晃动,扭曲得不像人形。
火光一起,周围的温度好像又降了几度。那哼唱声…似乎停顿了一下
我心里一紧,不敢细想。赶紧把干果倒在红纸上,摆在那两支蜡烛前面。又打开那瓶白酒,倒了三小杯——这也是我不知从哪看来的规矩,觉得或许需要。
做完这些,我和张皓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极致的荒谬和恐惧。
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心脏跳得像打鼓。我回忆着仅有的那点关于传统婚礼的知识,以及昨晚梦里模糊的印象。
我清了清嗓子,声音干涩得厉害,对着前方空无一物的黑暗,试探性地开口,每一个字都说得异常艰难:
一…一拜天地…
说完,我拉着已经完全僵住的张皓,朝着巷口的方向,深深地鞠了一躬。
抬起头时,我感觉周围的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蜡烛的火苗猛地窜高了一下,然后又低伏下去,明明没有风,却剧烈地摇曳起来。
有反应!它…它真的在看着!
这个认知让我头皮发麻,但同时也升起一丝病态的希望。
我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进行。因为没有对象,所有的仪式都显得无比诡异和尴尬,但又不得不做。
二拜…我卡壳了,高堂在哪最后只能含糊地对着墙角又拜了一下。
最后一步。
我深吸一口气,感觉肺部都充满了寒意。我知道,最关键的可能就是这一步。
我看着那摇曳的烛火,仿佛能感受到一道冰冷的视线落在我们身上。
我艰难地吐出最后三个字:
夫…夫妻对拜…
说完,我拉着几乎已经傻掉的张皓,我们俩面对面,极其别扭地、象征性地互相弯了下腰。
就在我们弯腰下去的瞬间——
呼——!
一阵极其阴冷的风毫无征兆地在巷子里卷起!吹得地上的红纸干果乱飞!
那两支红烛的火苗疯狂地跳动了几下,猛地拉长,颜色变得幽绿幽绿的,然后噗地一声,同时熄灭了!
黑暗瞬间吞噬了一切!
啊!张皓吓得叫出了声。
几乎在同时,我一直戴在身上的一个塑料打火机,啪地一声,毫无缘由地自己炸裂了!
碎片溅到我手上,生疼。
而一直萦绕在我们耳边、持续了那么多天的、那凄婉诡异的女人哼唱声…
在蜡烛熄灭的那一刻…
戛然而止。
巷子里陷入了一种死一样的、绝对的寂静。
静得能听到我们俩粗重、惊恐的喘息声,和心脏疯狂擂鼓般的跳动声。
它…走了吗
仪式…成功了
第十章
如释重负
黑暗和寂静包裹着我们,时间好像都停止了。
我和张皓僵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喘,耳朵里只有自己心脏咚咚咚的狂跳声,快得像是要从胸口蹦出来。
那哼唱声…真的没了。
持续了那么多天,像背景噪音一样刻在脑子里的凄婉调子,就这么突然消失了。巷子里只剩下夜晚本身该有的细微声响,远处模糊的车声,还有风吹过墙头的微弱动静。
这种突如其来的安静,反而让人有点不适应,心里空落落的,更多的是不敢相信。
身上那股湿冷的、像被无形之手触碰的感觉,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胳膊上那种泡在冰水里的寒意渐渐散去,皮肤恢复了正常的温度,只剩下一点心理上的冰凉错觉。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旁边那块曾经怎么搓都搓不热的皮肤,现在…好像是暖的了。
张皓也感觉到了,他猛地抬起自己的双手,翻来覆去地看,又惊慌地摸自己的脖子,那里被掐出的紫红色印子还在,但那种被扼住的冰冷窒息感确实消失了。
没…没了他的声音嘶哑,带着巨大的不确定和劫后余生的颤抖,感觉不到了凡哥!它是不是…走了
我没立刻回答,紧张地四下张望。黑暗还是那片黑暗,巷子还是那条巷子,但之前那种如影随形的、被什么东西死死盯着的压迫感,真的没有了。
空气里那股子若有若无的霉味和纸灰味好像也淡了,虽然巷子本身的味道还在,但那种让人脊背发凉的阴森感消失了。
我又静静等了几分钟,仔细感受着周围的每一丝变化。
真的…安静了。
那种缠绕了我们这么多天的、让人发疯的恐惧源头,好像真的随着那阵阴风和熄灭的蜡烛,一起消散了。
好像…是吧…我长长地、长长地吁出一口气,这口气好像憋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吐出来后,整个人都软了,差点没站住,赶紧伸手扶住冰冷的墙壁。
腿肚子都在打颤,不是吓的,是高度紧张后突然松弛下来的脱力。
成功了我们…我们真的…张皓的声音带上了哭腔,不是害怕,是激动和后怕混合在一起的情绪爆发,我们活下来了凡哥!
他猛地抓住我的胳膊,力气大得吓人,又哭又笑,像个疯子。
活下来了…暂时是吧…我心里也是一阵难以言喻的酸涩和庆幸,但比起张皓的狂喜,我更多是一种精疲力尽的虚脱。
我们俩互相搀扶着,几乎是踉踉跄跄地跑出了那条差点把我们命留下的巷子。直到重新站在路灯明亮、有车来往的大路上,看着周围熟悉的世界,才有了一种重新活过来的真实感。
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
上班,敲代码,开会…一切似乎都回到了正轨。
但那件事留下的印记,却没那么容易消失。
我和张皓都默契地不再提起那天晚上的细节,甚至尽量避免单独相处。有时候眼神对上,都能看到对方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未能完全散去的惊悸。
我们变得有点不一样了。
我再也无法像个纯粹的唯物主义者那样看待世界了。经过便利店门口的神龛,我会下意识地避开目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响,心里会先咯噔一下。每到阴雨天,或者路过类似的老巷子,那段时间的恐惧感就会隐隐约约地泛上来。
张皓也变得沉默了不少,身上那股混不吝的劲儿好像被抽走了大半,有时候开会走神,眼神都是飘的。他脖子上那圈紫红色的淤青,过了足足一个多星期才慢慢淡下去。
生活好像恢复了正常,但又永远不可能再和从前一样了。
那年中元节,我和张皓不约而同地都提前下了班。我没问他要去干嘛,他也没问我。
我独自去买了些最好的纸钱,找了个偏僻的十字路口,看着跳动的火苗把纸张吞噬,升起袅袅青烟。
我没有祈祷,也没有许愿,只是看着那火光,心里默念了一句:
安息吧。
也不知道是念给那个无名的孤魂听,还是念给那个再也回不到从前的自己听。
风起来,卷着纸灰打着旋儿飞向远处,像一声无声的叹息。
我站在原地,看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