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的世界:最后的广播
食堂角落的阴影里,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沉默。张莽从制服内袋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烟盒,抖出最后一支略微弯曲的香烟,却没有点燃,只是放在鼻尖深深嗅了一下,又珍惜地收了回去。这个简单的动作,却比任何语言都更能说明资源的匮乏和未来的渺茫。
“你想谈什么?”张莽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目光却锐利地扫视着整个食堂,仿佛一头守护领地的头狼。
“现状,还有出路。”凌风通样压低声音,言简意赅,“这里有多少人?食物和水到底还能撑多久?有没有试过联系外界?或者……清点过我们到底还有什么能用得上的东西?”
他的问题直接命中核心,显示出与年龄不符的冷静和规划性,这让张莽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连我,二十七个。”张莽报出一个数字,语气沉重,“水龙头早就断水了,估计是水泵停了。只剩下小卖部库存的瓶装水和饮料,省着喝,最多三天。吃的……饼干、方便面、面包,有些已经坏了。就算一天只吃一顿,也撑不过五天。”
他顿了顿,摇了摇头:“联系外界?所有手机都成了砖头。值班室的固定电话只有忙音。我们试过用镜子反射阳光,但外面……”他瞥了一眼被堵死的窗户,后面是死寂而危险的世界,“没人回应。至于有用的东西……”他苦笑一下,“除了几张桌子腿,和我这根橡胶棍,还有什么?连菜刀都锈得掰一下就断。”
绝望的数字,绝望的现状。
凌风的心沉了下去,但脸上并未显露分毫。他沉吟片刻,忽然问道:“收音机呢?”
“收音机?”张莽一愣。
“对,老式的,用电池的,或者手摇发电的收音机。”凌风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电子设备失效了,但无线电波可能不一样!也许……也许还有官方讯号!”
他想起了父亲书架上那个蒙尘的、军绿色的老式手摇收音机,父亲曾说那是“最后的信息生命线”。当时他觉得父亲杞人忧天,现在却成了黑暗中唯一能想到的光点。
张莽的眼睛猛地亮了一下,但随即又黯淡下去:“食堂里肯定没有。但是……行政楼一楼的保安值班室里,有一个!以前用来听交通台和天气预报的,用电池的……”
希望刚刚燃起,就被现实的距离扑灭。行政楼值班室,就在他们刚才经过的那个徘徊着好几只怪物的行政走廊深处!为了一个渺茫的希望,再去闯一次鬼门关?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挣扎和权衡。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骚动从幸存者聚集的角落传来。
“有声音!有声音!”一个女生突然激动地指着放在一堆杂物上的一个粉色便携小音箱。那是某个学生带来的,原本用来放音乐,此刻它的指示灯自然是熄灭的,像一块沉默的塑料。
众人被她的话吸引,疑惑地看过去。
“没有啊,你是不是听错了?”
“真的!刚才有‘刺啦’一声!电流声!”女生急切地辩解,脸都涨红了。
大多数人摇摇头,认为她是过度紧张出现了幻听。但凌风和张莽却猛地站了起来!
凌风一个箭步冲过去,拿起那个小音箱,入手冰凉死寂。他不死心,用力拍打了几下,又疯狂地按着各个按钮。
毫无反应。
就在众人失望地准备移开目光时——
“滋啦……滋……”
一声极其微弱、仿佛来自遥远彼岸的电流杂音,真的从那小小的扬声器里传了出来!
虽然微弱,却清晰可辨!
这不是电池驱动的!这是……空气中游离的微弱电波被某种巧合捕捉到了?!
“嘘!!!”凌风猛地大吼,所有人心头一紧,瞬间屏住了呼吸,整个食堂落针可闻。
凌风将小音箱紧紧贴在耳边,张莽也立刻凑了过来,心脏狂跳。
那微弱的电流声断断续续,仿佛随时会消失。就在凌风几乎要绝望时,一个极其模糊、失真严重,但却能勉强分辨出是人声的讯号,艰难地穿透了无尽的干扰:
“……这里是……国家……紧急……广播……滋……重复……这里是……”
声音时断时续,夹杂着大量的噪音,需要全神贯注才能捕捉到只言片语。
“……全球性……未知……灾难……滋啦……‘锈蚀’现象……避免接触……感染者……”
“……政府……仍在……努力……滋……建议幸存者……前往……官方设立……救助点……”
讯号报出了一连串模糊的地名和坐标,但大多距离极其遥远,或者在混乱中根本无法辨别具l位置。
“……重复……保持希望……等待救援……滋……自救……互救……”
“……警告……高度危险……城市中心……滋啦……大规模……感染……”
声音越来越弱,干扰越来越强。
最后一句,仿佛用尽了全部力气,带着一种悲壮而不祥的意味,清晰地传入两人耳中:
“……文明……暂时……熄灭了……活下去……”
“滋——————”
一声长而刺耳的噪音后,所有声音彻底消失。无论凌风再怎么拍打、调试,那个小音箱都回归了死一般的寂静。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绝望的幻觉。
凌风缓缓放下小音箱,手臂有些僵硬。他和张莽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撼和沉重。
广播证实了最坏的猜想——全球性灾难。官方仍在,但救援遥遥无期。城市是极度危险区。所谓的“锈蚀现象”,正是他们亲眼所见的金属异常。
最后那句“文明暂时熄灭了”,更像是一句冰冷的墓志铭。
这则讯息没有带来希望,反而像一块巨石,压在了所有隐约听到或猜到内容的人心头。短暂的寂静后,压抑的哭泣声再也无法抑制地从角落传来。
绝望如通冰冷的潮水,彻底淹没了这个小小的避难所。
凌风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污浊的空气。然后,他猛地睁开眼,看向张莽,眼神里没有了迷茫,只剩下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不能再等了。”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救援可能永远不会来。坐吃山空就是等死。”
张莽脸色铁青,重重点头:“你说得对。”他看了一眼那些绝望的幸存者,“但我们怎么走?去哪里?”
凌风的目光投向食堂那扇被堵死的后门方向。
“广播里说城市中心危险,那我们就反其道而行。”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只说给张莽一人听,“我知道一个地方。郊区,山区,我父亲留下的一个应急小屋。那里可能更安全,也有可能……有我们需要的东西。”
这个计划大胆而冒险,穿越整个危机四伏的城市废墟前往郊区,听起来如通天方夜谭。
但就在凌风准备继续说下去时,食堂那扇被无数桌椅堵死的后门方向,突然传来了一声沉闷的、巨大的——
“咚!”
像是有什么沉重的东西,正在外面撞击着门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