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面油斑聚如墨池，敌船列阵成半月，箭镞寒光映水。凌风剑锋轻点水面，水流微荡，油层暂散。他左掌三枚铜钱蓄势，足尖一点残舟船头，身形骤起，踏浪而行。梯云纵施展开来，借敌船旗索一荡，如飞鹤掠空，直扑主舰甲板。
落地无声，紫阳古剑出鞘三寸，剑气横扫，天机黑旗绳索应声而断。旗坠江心，沉入幽流。敌阵微乱，谢归尘手中短笛一滞，笛音中断，傀儡丝控之势顿衰。数名弓手动作僵凝，箭锋偏移。
主舰中央，一人负手而立，枯面灰袍，手持一管青铜笔，笔尖微泛寒光。其目无神，唇色青白，似久病将毙。凌风眸光一凝，剑势未收，反欺身而进，剑身斜挑，直取其喉。
那人不避不闪，天机笔横架，笔杆与剑刃相交，竟发出金铁交鸣之声。凌风手腕微震，觉其力道沉稳，绝非病弱之躯。他心念一动，剑身顺势贴笔而上，寒铁映月，刹那间，剑面浮光掠影，三重心语悄然浮现：
“残谱在皇陵”
“燕王有先帝遗诏”
“杀公主者得西域”
凌风瞳孔微缩，剑势微顿。此三语如谶，须以古诗点化方可参透。他默诵《玉台新咏》残句：“月落乌啼霜记地。”心念流转，顿悟其意——残谱藏于皇陵，燕王持先帝遗诏以正名分，而西域势力以杀公主为契，换取北境权柄。三语合一，北境权谋之局豁然洞开。
天机阁主冷笑：“你以为，凭一柄破剑，便能窥尽天机？”笔尖一转，自袖中射出三枚毒针，直取凌风双目与膻中。凌风剑回身侧，紫阳七式·云断施出，剑光如幕，将毒针尽数震落。针坠甲板，木板瞬间泛黑，渗出腥腐之气。
阁主再退半步，左手暗扣机括，笔尾弹出一截细丝，缠于指间。凌风识海微动，知此丝与昨夜尸傀腕上银丝通源，乃傀儡丝无疑。他不待其再控，剑势突变，以“回风拂柳”削其右腕。剑锋掠过，丝线应声而断，阁主闷哼一声，后跃三步，撞上船栏。
“你非真阁主。”凌风剑指其面，声冷如霜。
那人嘴角抽动，忽仰天而笑，笑声凄厉：“真？假？天机本无相，何须分真假！”话音未落，左手猛拍心口，l内似有机关炸裂，胸膛凹陷，鲜血自七窍涌出。尸身向后倾倒，坠入江中，溅起黑浪。
谢归尘立于侧舷，目光阴沉，未发一言，悄然退入雾中。
凌风未追，转身跃向残舟。甫落船头，便见陆冉灵已强撑起身，手中握一面未燃的“天机”令旗。她肩伤未止血，绯衣浸透，却将旗杆稳握手中。
敌船见主将陨落，仍不退散。一名传令兵高举火把，欲点燃油层。陆冉灵袖中银针疾射，火把应声坠水。她立于船高处，挥动令旗，三折两顿，打出一串旗语。
江雾深处，七道黑影破水而出，皆着夜行劲装，腰悬短剑，踏浪疾行。为首一人剑出如电，瞬斩两名弓手。其余六人分袭敌船，剑法凌厉，招招直取咽喉。敌阵大乱，惨呼四起。
凌风眸光微动——此非寻常暗卫，所使剑法竟含紫阳观“北斗七截阵”变式，乃武当密语所传，非外人可识。
陆冉灵收旗，喘息微促，指尖发白。她望向凌风，目光如炬，未语。
凌风归剑入鞘，步至她身侧，低声道：“皇陵。”
她颔首，从怀中取出半块玉符，边缘刻有云纹。凌风解下胸前玉佩，亦有云纹缺口。二者相合，微光一闪，似有共鸣。
江风卷旗，残火映眼。
她开口，声微却稳：“你既回头，我岂能不随？”
凌风未答，只将玉符收入怀中，手按剑柄。下游水势渐平，敌船或沉或逃，江面浮尸断桨，随波漂荡。
忽闻上游传来极细笛音，断续不成调，如丝缠耳。凌风眉峰一凛，知傀儡丝未绝。他抬眼望雾，雾中一艘快船悄然调头，船尾一人立于舱前，墨青道袍，短剑垂腰，正是谢归尘。其手中短笛已收，目光冷冷扫来，随即转身入舱。
陆冉灵察觉异样，顺其视线望去，却只见雾锁江流。
凌风伸手，将她护于身后，右手紧握剑柄，指节泛白。剑鞘沾血，已微有滞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