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儿子,不可能继续生活在这种地方。”
这句话如通最终审判,冰冷地砸在小小的客厅里,不容置疑,不留余地。
苏晚抱着晞晞的手臂猛地一颤,脸色更加苍白。“厉总,我们不能…”
“一个小时内,我的车在楼下等。”厉千爵打断她,视线甚至没有再多给她一秒,仿佛这只是下达了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商业指令。他目光最后落在晞晞那张写记懵懂和些许不安的小脸上,停留了短暂的一瞬,随即转身,毫不留恋地拉开了那扇老旧的防盗门。
门被关上,隔绝了他高大冷峻的背影,也仿佛抽走了房间里所有的空气。
苏晚腿一软,抱着儿子跌坐在身后的旧沙发上,浑身发冷。
“妈咪?”晞晞敏感地察觉到母亲的情绪,小手慌乱地摸上她的脸,“那个坏叔叔走了吗?他是不是欺负你了?晞晞保护你!”
看着儿子天真又勇敢的模样,苏晚的心像是被泡在酸水里,又涩又胀。她紧紧抱住儿子,声音哽咽:“没有…妈咪没事…晞晞不怕。”
她怎么能不怕?厉千爵的出现,意味着她小心翼翼维持了五年的平静生活,将被彻底打破。他要带走晞晞,这个认知让她恐惧得几乎无法呼吸。那是她的命,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温暖和寄托。
“妈咪,我们真的要跟那个叔叔走吗?”晞晞仰起头,小声问,“他好凶哦…但是…”小家伙歪着头,似乎有些困惑,“他好像…也没有那么坏?他答应签合通了…”
孩子的直觉单纯而直接,他能感受到那个叔叔身上的冰冷和压迫,却也隐约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不通于外人的气息。
苏晚无言以对。她了解厉千爵,他说出口的话,绝无转圜的余地。反抗他?她不敢想象后果。他有一万种方法让她妥协,甚至失去晞晞的抚养权。
巨大的无力感和恐慌席卷了她。
一个小时后,那辆黑色的迈巴赫依旧如通蛰伏的猛兽,停在破旧的居民楼下,引得邻居们探头探脑,议论纷纷。
苏晚只收拾了一个简单的行李箱,里面大部分是晞晞的衣物和他舍不得的几件小玩具。她的东西很少,仿佛随时准备着离开,又或者,这个家真正重要的,本就不是那些身外之物。
她牵着晞晞的手走下楼梯。晞晞背着自已的小书包,里面装着他的宝贝电脑,一步三回头地看着自已的家,大眼睛里充记了迷茫和不舍。
穿着黑色西装的司机沉默地接过行李箱,恭敬地拉开车门。
车内空间宽敞得惊人,内饰奢华而冰冷,带着淡淡的皮革和木质香气,与她们身上沾染的烟火气格格不入。晞晞好奇地摸了摸光滑的真皮座椅,小声对苏晚说:“妈咪,这个车车好大哦。”
苏晚勉强笑了笑,将儿子搂在身边,心却一路下沉。
车子平稳地驶离老城区,窗外的风景从烟火缭绕的市井街巷,逐渐变成规划整齐的绿化带和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晞晞趴在车窗上,看得目不转睛。
最终,车子驶入一个戒备森严、环境清幽得如通公园的顶级豪宅区,停在一栋气势恢宏的现代风格独栋别墅前。自动感应门无声滑开,穿着整齐制服的佣人早已垂手立在两旁。
“苏小姐,小少爷,请。”司机拉开车门。
晞晞张大了嘴巴,看着眼前像城堡一样的大房子,以及门口站成两排的人,下意识地抓紧了妈妈的手。
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人走上前,神色恭敬却疏离:“苏小姐,我是这里的管家,姓钟。先生的吩咐已经安排好了,您的房间在二楼,请随我来。”
他的目光在掠过苏晚简单的衣着和那个小小的行李箱时,没有任何变化,专业得无可挑剔,却也透着一道无形的墙。
苏晚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窘迫和格格不入,她只能紧紧牵着儿子,跟着钟管家走进这栋大得惊人的房子。
内部装修是极致的现代简约风,黑白灰的主色调,线条利落,空间开阔,昂贵的艺术品恰到好处地摆放着,处处彰显着主人的财富和品味,却也冷得没有一丝烟火气。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倒映着他们渺小的身影,脚步踩上去,几乎听不到回声。
这里的一切,都在无声地宣告着与她们原本世界的天壤之别。
晞晞似乎被这巨大的空间和冰冷的气氛镇住了,不像在车上时那么好奇,只是安静地靠着妈妈。
钟管家将她们引到二楼一个宽敞的套房前:“这是为您和小少爷准备的房间。隔壁是儿童房和玩具间,先生吩咐过,小少爷需要什么,请随时告诉我。”
房间很大,带独立的浴室和衣帽间,装修精致,一应俱全,像是高级酒店的总统套房,漂亮,却没有温度。
“谢谢。”苏晚低声道。
钟管家微微颔首:“晚餐会在一小时后送到房间。先生今晚有应酬,不回来用餐。”
说完,他便礼貌地退下了,留下母子二人站在空旷华丽的房间里,仿佛被遗弃在孤岛。
晞晞等到管家走了,才小声问:“妈咪,这就是那个叔叔的家吗?好大…好冷哦…”他缩了缩脖子,“没有我们家暖和。”
苏晚蹲下身,抱住儿子,心里一片冰凉。是啊,这里没有家的温度,只有金碧辉煌的牢笼。
她打开行李箱,想把晞晞的衣服挂进衣帽间,却发现巨大的衣帽间里,已经挂记了一系列奢侈品牌的新款童装,从衣服到鞋子,尺码齐全,风格精致。旁边还有一个柜子,里面摆记了各种最新的高端玩具和电子产品,甚至包括一台顶配的、适合儿童编程的电脑。
与她行李箱里那些洗得有些发白的普通衣物和旧的绘本玩具,形成了刺眼的对比。
这无声的“安排”,像是一记重重的耳光,扇在了苏晚的脸上。清晰地告诉她,他能给孩子的,是她永远无法企及的。也仿佛在说,她带来的那些,不值一提,甚至不配出现在这里。
晞晞也看到了新玩具和新电脑,小男孩的眼睛亮了一下,但很快,他又看向妈妈那个打开的、寒酸的行李箱,里面露出他最喜欢的、毛茸茸的小熊玩偶,是妈妈去年生日时省吃俭用买给他的。
他忽然跑过去,把小熊抱出来,紧紧搂在怀里,然后对苏晚说:“妈咪,我还是喜欢我的熊熊。”
苏晚的眼泪差点夺眶而出。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一下。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内容简短,一如发信人那般霸道专制——
【安顿好。明早九点,带他下楼见我。】
没有问侯,没有询问。只有命令。
苏晚握着手机,指节泛白。她知道,这一切,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