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那枚冰冷的报警器，像一块突然烙进皮肤里的金属，烫得苏晚指尖发颤。
“你的。”
“收好。”
男人低沉的声音还萦绕在耳畔，人却已径直走向书房，没有丝毫停留，仿佛只是随手丢给她一件无关紧要的物件。
苏晚僵在原地，手指无意识地收拢，金属棱角硌得掌心生疼。她低头看着那枚小巧的装置，和晞晞那个几乎一样，只是颜色是更沉静的深蓝色。
为什么？
这算什么？
打一巴掌再给颗甜枣吗？
先是冷酷地闯入她们的生活，强势地将她们剥离原有的世界，用资源和天赋轻易地吸引走她的儿子，让她陷入孤立无援的恐慌。现在，又用这种方式，施舍般地给予一点微不足道的“保护”？
可心底某个角落，却有一个微弱的声音在反驳——他本不必如此。他大可以只关注晞晞，将她这个母亲视为无物。他甚至从未真正追究过她隐瞒孩子存在的事…
两种情绪在她心里剧烈地拉扯，让她无所适从。
“妈咪！”晞晞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混乱。小家伙好奇地跑过来，踮起脚看她手里的东西，“咦？爸爸也给你了一个吗？和我的一样！”
儿子纯然的欣喜像一面镜子，照出了她内心的复杂和不堪。苏晚勉强笑了笑，将报警器紧紧攥在手心：“嗯…一样。”
“爸爸真好！”晞晞完全忘记了之前被吓哭的经历，小脸上记是兴奋，“这样我们都有啦！坏人来了也不怕！”
孩子简单直白的快乐，奇异地抚平了苏晚一部分焦躁。她深吸一口气，将报警器小心地放进口袋。无论厉千爵是出于何种目的，这东西，或许真的能让她和晞晞更安全一些。
然而，她低估了厉千爵的行动力，也低估了他那句“这是我的事”的分量。
第二天，她习惯性地想用手机查看一下之前投递的简历是否有回复，却发现信号格空空如也。尝试连接别墅的wi-fi，也显示密码错误。
她心中一沉，隐约猜到了什么。
午餐时，厉千爵难得地在家。他坐在主位，慢条斯理地用着餐，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苏晚犹豫再三，还是放下了筷子，轻声开口：“厉总…我的手机，好像没有信号了。家里的网络也…”
厉千爵眼皮都未抬一下，语气平淡：“嗯。我让人停了。”
果然！
苏晚指尖一紧：“为什么？我需要手机找工作，也需要和外界联系…”
“找工作？”厉千爵终于抬眸，目光冷冽地扫过来，“去找那个需要你陪酒的工作？”
苏晚的脸瞬间血色尽失，难堪和一丝愤怒涌上心头：“厉总！那只是意外！我不能一直待在这里什么都不让！”
“哪里都不准去。”厉千爵放下刀叉，用餐巾擦了擦嘴角，动作优雅，语气却不容置疑，“在你‘曾经’工作的地方，以及你投递简历的七家公司附近，过去一周内，共识别出十七个可疑的跟踪信号源。其中三个，与上次骚扰你的人的手机信号出现过轨迹重合。”
苏晚彻底愣住了，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上来：“你…你怎么知道…”
厉千爵没有回答，只是用一种看无知蠢货的眼神看着她。
苏晚猛地反应过来——他能轻易找到她，能监控她的一切，对她过去五年的生活了如指掌，查几个信号源又算什么？在他面前，她几乎没有任何隐私可言。
这种被彻底窥视和控制的感觉让她浑身发冷。
“那些人…”她声音发颤。
“正在处理。”厉千爵打断她，似乎不愿多谈这些肮脏的细节，“在你身边潜在威胁彻底清除之前，你最好安分待着。”
他的方式粗暴直接，甚至堪称侵犯，却又是最有效的。
苏晚张了张嘴，所有抗议和不记都堵在了喉咙里。她无法否认，他说的是事实。那个纠缠她的客人，确实让她感到恐惧。而她盲目投简历的行为，可能真的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她沉默了，一种无力感深深攫住了她。
厉千爵看着她苍白的脸和微微颤抖的肩膀，眸色深了些许。他推开椅子起身，经过她身边时，脚步顿了一下。
“需要什么，告诉钟伯。”他留下这句话，语气依旧没什么温度，却不再是全然的无视。
下午，苏晚心神不宁地陪着晞晞看书。小家伙似乎察觉到妈妈的不安，格外乖巧地靠在她身边。
突然，楼下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似乎有陌生人的声音。
苏晚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几乎是通时，她口袋里的报警器轻微震动了一下，屏幕上跳出一个极小的红色叹号，旋即消失，仿佛只是错觉。
几秒钟后，书房门打开，厉千爵大步走了出来。他甚至没看客厅里的母子一眼，径直走向玄关，脸色冷沉，周身散发着一种无形的、极具压迫感的气场。
苏晚下意识地抱紧儿子，屏住呼吸。
玄关处隐约传来钟管家压低的声音：“…说是物业检修线路…”
厉千爵冰冷的声音打断他：“查清楚身份。无关人员，清出去。”
“是。”
短暂的对话后，外面的骚动很快平息了。
过了一会儿，厉千爵返身回来，视线终于落在那对紧紧依偎在沙发上的母子身上。他的目光在苏晚依旧有些发白的脸上停留了一瞬，眉头微不可见地蹙了一下。
他没说什么，只是走到客厅，在另一张沙发上坐了下来，拿起一份财经杂志，似乎打算就在这里阅读。
他没有看她们，也没有交流。
但他存在本身，就像一座沉默而强大的堡垒，无形地将所有潜在的危险和窥探，都隔绝在了门外。
晞晞看看爸爸，又看看妈妈，小声问：“爸爸，刚才是坏人来了吗？”
厉千爵翻过一页杂志，头也没抬：“不是。”
“哦…”晞晞似懂非懂，但爸爸说不是，他就安心了，又低下头继续看绘本。
苏晚却无法平静。她看着那个坐在不远处、仿佛只是偶然在此休息的男人，心脏却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她忽然清晰地意识到，他说的“处理”和“守护”，绝非空话。
他用一种她无法反抗、甚至无法抱怨的方式，将她牢牢地护在了他的羽翼之下。霸道，专制，不留余地。
而她，在这令人窒息的控制和令人心安的保护之间，心情复杂得难以言喻。
她低下头，手指下意识地伸进口袋，紧紧握住了那枚冰冷的报警器。
它没有响。
因为最大的“警报”本身，已经用他的方式，无声地解除了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