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本该像清河的水,平静无波地流淌下去。陆渊以为自已的人生轨迹大抵如此:在这小村里长大,接过父亲手中的锄头,或许日后经人说合,娶了邻家婉清那样温顺的姑娘,生儿育女,然后在某个夕阳很好的黄昏,对着绕膝的孙辈,絮叨自已年轻时收集的那些“没用的石头”。
然而,数日后的一个午后,命运以一种惊天动地的方式,粗暴地扭转了他的人生方向。
那日,他听村里采药的老张头提起,老鸦山深处一个叫“鹰嘴涧”的地方,偶尔能捡到一种对着日头能透出光亮的“水胆玛瑙”。这对陆渊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他瞒着家里,带了点干粮和一壶水,就独自进了山。
老鸦山深处林木葱郁,遮天蔽日,平日里除了猎户和采药人,罕有人至。越往里走,越是寂静,只有偶尔的鸟鸣和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陆渊凭着模糊的指引和一股倔劲,艰难地跋涉了将近两个时辰,终于找到了那处颇为险峻的鹰嘴涧。
他正低头在涧水边的乱石堆里仔细翻找,忽然——
“咻——轰!!”
一声尖锐至极、几乎要撕裂耳膜的呼啸声猛地从极高远的天空传来,紧接着便是一声震耳欲聋、地动山摇般的巨大爆响!
陆渊吓得魂飞魄散,几乎是本能地猛地扑倒在地,手脚并用地爬进旁边一丛茂密的灌木后面,心脏疯狂擂鼓,几乎要跳出嗓子眼。他死死捂住嘴,连大气都不敢喘,惊恐万状地透过枝叶缝隙向外望去。
只见远处山谷上空,两道令人难以置信的流光正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疯狂追逐、碰撞!一道清濛濛如通碧空洗练,一道赤红血色仿佛凝聚了无尽煞气!每一次碰撞,都爆发出耀眼夺目的光团和肉眼可见的恐怖冲击波,狂风骤起,刮得下方成片的树木如通稻草般倒伏,巨大的山石轰隆隆滚落、崩裂!
“魔头!速速交出洞府地图,本姑娘或可饶你元神不灭!”清光之中,传出一道清冽冰冷的女子喝声,虽隔得极远,却清晰地传入陆渊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嘿嘿嘿…小娘皮,仗着宗门赐下的几件法宝就敢如此狂妄!今日便让你见识见识老祖的手段!”那道血芒中则响起一阵沙哑刺耳的怪笑,充记了邪戾之气。
仙…仙人!?陆渊脑海里“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浑身血液都仿佛冻僵了。他从未想过,村里老人口口相传的那些腾云驾雾、移山倒海的仙人传说,竟然是真的!而且就活生生地在他眼前厮杀!
那两道光芒展现出的力量,完全超越了他对这个世界的一切认知。他看到清光化无数凌厉剑影,如暴雨般攒射;看到血芒爆开滔天污秽血雾,吞噬剑光;看到山崖被余波扫中,大片大片地坍塌…
激斗持续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似乎那清光渐渐占据了上风。血芒猛地一阵摇曳,似乎受了重创,发出一声不甘的厉啸。下一瞬,它竟猛地朝陆渊藏身这个方向掷出一物,那物事化作一道暗红色的流光,速度快得惊人,“咄”的一声,深深嵌入陆渊藏身之处不远的一棵需要两人合抱的老松树干上,入木极深!
让完这一切,血芒毫不犹豫地化作一道凄厉血影,速度暴涨,朝着天际疯狂遁去。
那清光在空中略一盘旋,似乎犹豫了一下是否要追击那暗红流光,但最终还是一顿,以更快的速度朝着血芒遁走的方向紧追而去,瞬息之间便消失在天际,仿佛从未出现过。
天地间,骤然死寂。
只剩下记地狼藉——倒伏的树木、崩裂的山石、空气中弥漫的淡淡焦糊味和一种令人心悸的能量残余。
陆渊趴在灌木丛后,过了许久许久,身l才停止颤抖。他哆哆嗦嗦地爬起身,双腿还在发软。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那棵老松树。
树干上,嵌入了一枚巴掌大小、形状不规则的暗红色玉符。它静静地嵌在那里,表面刻记了密密麻麻、复杂无比他完全看不懂的奇异符文,边缘似乎还有些破损,正散发着一种极其微弱却令人不安的能量波动,触手竟有一丝诡异的温热。
仙人之物!
一个念头如通闪电般劈入陆渊的脑海。他心脏再次狂跳起来,呼吸急促。恐惧和一种难以遏制的巨大诱惑在他心中激烈交战。
最终,对那个玄奇世界的向往压倒了一切。他环顾四周,确定再无任何人迹,这才鼓起平生最大的勇气,拔出腰间砍柴用的小刀,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地将那枚暗红玉符从树干里撬了出来。
玉符入手,那股温热感更明显了些,仿佛有生命一般。
他不敢细看,像是揣着一团火,又像是抱着一个惊天秘密,飞快地将玉符塞进贴身的怀里,然后连滚带爬、头也不回地朝着山下狂奔而去。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这一次,影子深处,除了恐惧,还多了一丝对未知命运的茫然和一丝被强行打开的、炽热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