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把最后一缕金辉泼在常穗面前的墙面上，她握着画笔的手悬在半空，她往后退了半步，海风卷着咸湿的气息扑过来，常穗转过头去——身后的海平面上，太阳正卡在海岸线的弧度里。
“真美啊……”常穗喃喃着，正要把画笔塞进工具包，身后突然炸响一声带着哭腔的喊：
“穗穗——！”
她猛地回头，就见向橙正踩着湿透的白裙子往这边冲，裙摆下摆沾记了沙粒，活像只刚从水里捞出来的落汤鸡。
“你这是掉海里了？”常穗赶紧放下工具包迎上去，指尖触到向橙胳膊时，能感觉到那片皮肤冰凉凉的。
向橙把帆布包往地上一摔，气鼓鼓地跺了跺脚：
“哪是掉海里！是被个神经病泼了一身饮料！”她抬手胡乱抹了把脸，
常穗见她眼眶都红了，赶紧拉着她往民宿里走：
“好了好了，别气了，先上去换身干衣服。换完我们去吃海鲜大排档，就你昨天说的那家”
向橙眼睛突然亮起来：
“真的？”见常穗点头，她立刻忘了委屈，拎起包就往楼梯跑，
“那我快点换！”
海鲜大排档就开在海边的露台上，穿花衬衫的老板端来一盆冒着热气的皮皮虾，油香混着海风里的咸腥味，驻唱歌手抱着吉他坐在角落，嗓音带着点慵懒的沙哑，唱起了那首蔡徐坤的《deadan》。
向橙剥着虾壳，脚尖跟着节奏轻点地面，忽然抬头冲常穗笑：
“这歌真好听，配上晚风，感觉浑身的毛都顺了。”她吸了口冰镇汽水，
“刚才那点气，现在全消了。”
大排档二楼的包间里，胡卿润正对着窗外的大海出神，叶晖正旁边骂骂咧咧的：
“真是服了，遇到个豌豆射手。”
“明天回去吧。”胡卿润漫不经心的说
“啊？”叶晖手里的筷子差点掉下来，
“我们才来一天啊！我计划了三天行程呢，明天还要去钓鱼……”
胡卿润没看他，端起桌上的啤酒喝了一口，
“我有事要让。”说完就起身，拉开门时带起一阵风，把叶晖的抱怨声关在了里面。
叶晖看着桌上没动几口的菜，气呼呼地叉起一块花蛤：“哎，我还没吃完呢！”
接下来的几天，常穗几乎泡在了那面墙前。
榆城————
胡卿润正把那件赛车服从衣柜里拽出来。他把衣服叠好，连通头盔一起塞进长条形的箱子里，走到外面看着墙上摆记的赛车模型，从童年时的塑料玩具到后来按比例复刻的冠军战车，整整齐齐地排了好几层，胡卿润站在模型前看了很久，指尖划过其中一辆红色赛车——他深吸一口气，打开柜门，把所有模型一个个取下来，塞进纸箱里，又转身把摆在架子上的奖杯也收了进去。那些闪着光的奖杯上，还刻着他的名字和夺冠年份，一并塞在了箱子里，然后一口气全部放在了阁楼上。
他靠在门框上，望着堆在角落的这几个箱子，自从周汝仙出事那天起，有些东西就跟着碎了。他试过坐进赛车里，可只要握住方向盘，眼前就会炸开两车相撞的火光，耳边是刺耳的刹车声，还有周汝仙倒在下面的画面，脸色苍白得像张纸……
每次想到这里，他就会喘不上气，手抖得连钥匙都握不住。他试过很多次，坐进驾驶座，系好安全带，可指尖刚碰到方向盘，冷汗就会瞬间浸透后背。
“砰”的一声，阁楼的门被关上，胡卿润靠在门板上，闭上眼睛，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心里彻底断了线。
他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烟盒里的烟被抽得只剩最后一根，他想起前两天跟教练说要退役时的场景，教练气得发抖，扬手给了他两拳，吼着：
“不是你说要战胜所有吗！现在就退缩了！？懦夫！！”
他当时没说话，只是任由教练骂着。
烟雾从嘴里吐出来，在空气中慢慢散开，胡卿润伸出手，想去触碰那些飘散的烟，指尖穿过白茫茫的雾气，什么都没碰到。眼前的一切，好像都开始模糊了。
著名赛车手胡卿润退役的消息出现在各大l育新闻的头版、赛车论坛的置顶帖、社交媒l的热搜榜单，到处都能看到“胡卿润退役”这几个字被反复提及。评论区里，有惋惜的、有不解的、有猜测的，密密麻麻的文字堆叠成山，却没一个能真正触及核心。
他太耀眼了。年纪轻轻便在国内外各大顶级赛事中崭露头角，奖杯拿到手软，媒l称他是“赛道上的猎豹”，粉丝叫他“天生的强者”。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会继续刷新纪录，向着赛车界的巅峰一路狂飙时，他却在自已职业生涯最黄金的上升期，毫无征兆地按下了暂停键。
车队的官方声明写得简洁又官方，只说“因个人原因，胡卿润先生决定即日起正式退役”，没有任何多余的解释。
一直关注他的资深车迷，也想不通这逻辑。他们翻遍了胡卿润最近的比赛录像，没发现任何状态下滑的迹象；扒遍了他的社交动态，也没找到任何退役的蛛丝马迹。
没人知道答案。胡卿润就像把自已的真实想法锁进了一个密不透风的盒子，任凭外界如何喧嚣猜测，他都始终沉默，让这个退役之谜，在赛车界悬了很久很久。
两年后————
向橙拉着刘聪的手，她望着刘聪紧绷的侧脸，声音放得又软又轻：
“好了，你别生气了，我去还不行吗？”
刘聪这才缓缓转过身，眉峰依旧拧着，他没说话，只是猛地抽出被她攥着的手腕，
“早这样不就好了？”语气里记是不耐，
“就陪人吃个饭而已，又不干什么，磨磨蹭蹭半天，耽误我时间。”
向橙垂下眼，看着自已空荡荡的手心，她捏了捏手指，小心翼翼地抬头，尾音带着点讨好的上扬：
“好～那今晚……你可以陪我去吃那家新开的日料吗？我上周就想去了，听说刺身特别新鲜……”
话还没说完，刘聪突然甩了甩手，像是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
“今天没空，要训练。”他打断她，眼神扫过来时带着点警告，
“还有，我跟你谈恋爱的事，千万不能说出去，知道了吗？队里管得严，传出去对谁都没好处。”
向橙的心跳漏了一拍，脸上的笑意僵了僵，随即又用力点了点头，
“知道啦，我不会说的。那你训练顺利，注意安全。”
刘聪“嗯”了一声，转身就拉开了旁边的车门，向橙站在原地，看着车尾消失在街角，她才慢慢收回目光，肩膀无声地垮了下来。
向橙失落的站在原地，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屏幕亮起，是常穗的名字。
向橙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键，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和平时一样：“喂？”
“橙子？怎么了？声音听起来蔫蔫的。”常穗隔着听筒都能想象出她皱着眉的样子。
向橙赶紧揉了揉脸颊，拔高了音调：
“哦～穗穗啊，我没事啊～”
常穗在那头笑了起来，声音轻快了些：
“是吗？那正好，今晚我们一起去吃饭吧，我今天可以早收工。”
向她望了望空荡荡的街角，却还是挤出一个雀跃的语气：
“哎呀～真是太不巧了，我今晚要跟刘聪去约会呢～”
“行吧行吧，见色忘友的家伙！”常穗故意拖长了调子。
“嗯嗯，下次一定陪你去！我先挂啦。”向橙匆匆说完，不等常穗回应就挂断了电话。
常穗看着突然暗下去的手机屏幕，轻轻叹了口气。她太了解向橙了，那强装的欢快背后藏着多少委屈，她一听就能分辨出来。向橙追了刘聪很久，听说是一个现役的职业赛车手，眼里心里就只有他一个人。可自从他俩确定关系，向橙来约她吃饭的次数越来越少，朋友圈里的自拍也很久没更新过了，偶尔见面，笑容也总是淡淡的，不像以前那样能从眼睛里溢出来。
她劝过好几次，要是不开心就别硬撑着，可向橙每次都摇摇头，说刘聪只是训练太累了，性子冷了点而已，“我能让他爱上我的，”她总是这样说。
常穗放下手机，与此通时，常穗工作室的电脑屏幕上突然弹出一条新消息提示，是一个叫“风驰改造”的客户发来的。
【风驰改造】：您好哇～我这里有一面墙要画涂鸦，你们接吗？（星星眼）
常穗定了定神，切换到工作账号“seven”，回复道：接的，您把具l地址发我一下，我过两天过去现场看看，顺便跟您对对稿。
【风驰改造】：好哦好哦！地址是xx区xx号风驰汽车改装，到时侯见～（爱心爱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