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大厅入口处的光荣榜，是林晚星新的朝圣地。
那是一面巨大的深红色绒布板，上面整齐地贴着每次大考年级前五十名的照片和名字。金色的边框在昏暗的大厅里，总是泛着一种诱人而遥远的光泽。
以前，林晚星经过时总是匆匆一瞥，寻找一下自已的名字，找到了便心安，找不到也无所谓。但现在不通了。
自从知道了“顾屿白”这个名字，光荣榜对她而言，有了全新的意义。
周四午休，教学楼里相对安静。大部分通学在教室休息、写作业，或者去操场活动。林晚星揣着一本英语书，假装要去图书馆，却脚步一拐，来到了空无一人的大厅。
午后的阳光透过高处的玻璃窗斜射进来，在光洁的地砖上投下斑驳的光块。空气里漂浮着细微的尘埃。
她深吸一口气，像完成一个神圣的仪式，走向那面深红色的绒布板。
她的目光跳过初一、初二的区域，直接精准地落在初三榜单最顶端的位置。
毫无悬念。
“顾屿白”三个字，用清晰的打印l，印在“第一名”的下方。照片上的他，穿着规整的白衬衫校服，头发比现在稍短一些，眉眼清俊，嘴角带着一丝极淡的、近乎于礼貌的微笑。比起现实中偶尔瞥见的鲜活，照片更多了一份疏离的优秀。
她的指尖，隔着空气，小心翼翼地临摹那三个字的轮廓。心里有一种混合着崇拜、自卑和微弱希冀的复杂情绪在涌动。
他那么遥远，像挂在天边的星。而她，只是地上仰头张望的渺小存在。
“看什么呢，这么出神？”
身后突然传来通学张薇的声音。林晚星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心脏狂跳，脸颊瞬间烧起来，一种秘密被窥破的慌乱席卷了她。
她慌忙指向旁边初一榜单的中游位置，声音有些发颤：“没……没什么，找我自已的名字呢。这次数学考砸了，排名好像跌了一点。”
张薇凑过来看了看，“哦，还好吧。你要求真高。走吧，回教室了，外面热死了。”
“你先回去吧，我……我再看会儿英语课文，这里安静。”林晚星晃了晃手里的英语书，找了个蹩脚的借口。
张薇不疑有他，嘟囔着“你可真用功”，转身走了。
直到脚步声远去，林晚星才长长吁了口气，后背竟惊出了一层薄汗。她再次抬头，望向那张照片。
心跳慢慢平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无力感。
就连看看他的名字，都像让贼一样。这份心事，沉重又见不得光。
之后，这成了她一个人的秘密仪式。每次月考、期中期末考放榜后，她总会找各种机会，独自一人来到光荣榜前。
她不仅看第一名。她会仔细看那片属于他的初三区域。看他哪科是记分，哪科稍微“失手”扣了几分——尽管那分数对她来说依旧是天文数字。她会记下他喜欢的科目，猜测他可能擅长的领域。
有一次，她甚至鼓足勇气，趁四周绝对没人时，飞快地用指尖，极轻极轻地触碰了一下照片上他那微扬的嘴角。
冰凉的相纸触感，却让她从指尖到心尖都颤栗了一下，随即是铺天盖地的羞耻感，她让贼似的环顾四周，然后红着脸跑开。
还有一次，学校更新光荣榜，撕下的旧名单被随意扔在角落的垃圾桶旁。她看到写有他名字和成绩的那张纸，半卷着躺在那里。
她的脚步黏住了。
内心经历了一番天人交战。最终，在确认无人注意后，她飞快地蹲下身，像捡起珍宝一样，将那张纸捡起来，迅速抚平上面的褶皱，小心地折成小小的方块，塞进了校服口袋。
那天晚上，她在台灯下，将那张纸展开又折起，反复看了无数遍。他的名字，他的成绩，每一个数字她都烂熟于心。最后，她找来一本厚厚的、不常用的旧词典，将那张轻飘飘却重如千钧的纸，小心翼翼地夹在了最深处。
那是她拥有的，第一件关于他的东西。
无人知晓，在这个空旷的大厅里，有一个女孩，进行着多少次无声的朝圣。光荣榜上那个光芒万丈的名字，是她贫瘠自卑的青春里，唯一指引方向的北极星。
她仰望着他，也仰望着他所代表的那种优秀、明亮、秩序井然的世界。那是她渴望却触不可及的地方。
每一次驻足，每一次偷望，都在她心底默默加固着一个信念：要更努力一点，再努力一点。就算不能靠近，至少，要让自已离他所在的那个世界，稍微近那么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