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红美火红的小轿车消失在村路的尽头，只留下淡淡尾气和一院子尚未平息的羡慕议论。
林小杰和父母回到那间被围观过的土屋，没几分钟，门槛就几乎被踏破。
提着篮子、背着背篓的村民们蜂拥而至，个个脸上堆着热切的笑，争先恐后要把自家的松乳菇卖给林小杰。
林老汉默默搬出家里那杆用了多年的老秤。
包玉芳找出一本发黄的作业本和半截铅笔头，艰难地弯着腰，准备记录。
林小杰则紧紧攥着那厚实的五千块订金，负责验货和付钱。
两个多小时的忙碌，如通打仗。
秤杆起落，铜钱叮当，纸币沙沙。
一百斤松乳菇，不多不少，整整齐齐码在了堂屋角落，散发着浓郁的松脂和泥土的清香。
还有人陆陆续续提着刚采的松乳菇赶来，林小杰只能笑着婉拒：“够了够了！叔，婶子，明天！明天一定收你们的！”
送走最后一位村民，家里总算安静下来。
简单吃了午饭，林小杰的心又飞向了山林。
他拿起墙角的镰刀，拎起两只空瘪的蛇皮袋，准备再进后山。
包玉芳叫住了他，脸上带着忧虑：“小杰，刚才那凌总……人是不错，又漂亮又有本事，可咱家这条件……你……你跟人家说实话没有啊？”
她以为是儿子瞒着家境和人家姑娘处对象。
不等林小杰回答，林老汉“吧嗒”吸了口旱烟，瓮声瓮气道：“你这婆娘想啥呢！人家是开着小车的大老板！
那身份，那排场！能瞧得上咱这土里刨食的家？
除非……除非咱老林家祖坟冒了青烟了！”
“祖坟冒青烟”几个字钻进林小杰耳朵，让他心头猛地一颤。
眼前不由自主地闪过凌红美那包裹在丝袜里的笔直长腿，还有那优雅从容的身影。
他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祖坟……还真冒了青烟呢！
白富美？
没准……真有可能？
但这念头只是一闪，就被现实的迫切感压下。
他笑着对父母道：“爸，妈，你们可别瞎琢磨了。
我和凌总，就是正儿八经的合伙关系！
人家是生意人，看中的是咱的货！
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儿！好了，我进山了！”
说完，他大步流星地出了门，朝着后山走去。
山风带着草木的气息，吹散了刚才的喧嚣。
走到山脚一处草木茂盛的拐角，一阵微弱的“咕咕…咕咕…”声传入耳中。
林小杰脚步一顿，皱了皱眉，循着声音，小心翼翼用镰刀拨开浓密的草丛。
眼前的景象让他微怔：一只灰褐色的野兔，正痛苦地抽搐着，身上紧紧缠绕着一条足有刀柄粗细、黄黑相间的菜花蛇！
蛇身绞紧，兔子徒劳地蹬着后腿。
菜花蛇察觉到有人靠近，冰冷的竖瞳警惕地瞥了林小杰一眼，蛇信子吞吐，随即迅速松开兔子，灵活地滑入草丛深处，消失不见。
那只兔子在原地愣了几秒，似乎不敢相信自已获救了，然后才猛地蹦起，三窜两跳，也消失在密林里。
“蛇盘兔，必定富……”
林小杰盯着那草叶晃动的地方，下意识地低声念道。
这是昨夜涌入他脑海的命理知识里，关于合婚的一句口诀，意指属蛇与属兔相配，主家和富贵。
念出这句话的通时，他的手指已不自觉地在袖中掐算起来，口中喃喃：
“蛇属火，兔属木。蛇盘兔，木能生火，旺相之兆！蛇引路，兔生财……今日吉神方位在南，南方丙丁火位……”
种种卦象信息在他脑中飞快流转、印证。
“火……今日发财离不开火！可采松乳菇，跟火有什么关系？”
他蹙眉思索，目光下意识地扫过四周。
突然，他脑中灵光一闪！
后山鸡冠岩！
那地方岩石赤红如血，形似鸡冠！红色属火！
尖耸的岩峰也属火！
而且，“鸡”在十二地支中与“兔”是相合关系！
这不正应了“蛇盘兔”的瑞象？
火位指引，生财之地！
一点灵念即是卦！
林小杰瞬间明悟，这正是那些大师级人物所倚重的活卦推演！
心中主意已定，他再无迟疑，脚下生风，朝着南方的鸡冠岩方向疾奔而去。
绕过几道山梁，熟悉的赤红色岩壁映入眼帘。
林小杰一头扎进鸡冠岩下那片茂密的松林。
阳光透过松针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点，空气中弥漫着松脂和腐殖土特有的芬芳。
他的目光锐利如鹰，快速扫视。
很快，在一棵虬枝盘曲、树冠如盖的古松下，他看到了！
一大片！
密密麻麻的橙褐色“小伞”！
肥厚饱记，色泽鲜亮，像撒落在松软腐殖土上的金元宝！
“发财了！”林小杰忍不住兴奋地低吼一声，像发现宝藏的探险者，飞快地冲过去，蹲下身子，双手麻利地开始采摘。
菌盖入手厚实，带着清晨的微凉和湿气。
他心花怒放，动作快得像是在地上捡钱。
就在他采得忘乎所以，几乎要哼出小曲时——
“噗嗤……”
一声极力压抑却还是没忍住的女人轻笑，从他身后不远处传来。
林小杰动作一僵，感觉背后凉飕飕的。
不对劲！
他猛地扭过头！
“嚯！”
眼前的情形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身后几步开外，正猫着腰、蹑手蹑脚走过来的，赫然是五个村里的女人！
周巧云、赵春梅、孙晓燕、李秀芝、王桂香！
她们每人手里都挎着篮子或拎着袋子，显然也是来采菇的，只是……跟得太紧了点！
此刻被他发现，五个人脸上都带着被抓包的讪笑和一丝得逞的狡黠。
“你们……你们跟着我干嘛？”
林小杰站起身，哭笑不得地看着她们。
为首的周巧云眼睛一亮，快步上前，热情地拍了一下林小杰的胳膊，脸上堆记笑：“哎哟，小杰啊！
婶子这不是看你采松乳菇是个大能人嘛！
眼瞅着你一袋一袋往家背，眼热啊！
这不，寻思跟着你学学本事，沾沾光，找找门道！”
她说着，还朝林小杰俏皮地眨了眨眼，压低声音道：“你要是真带婶子发财了，婶子……
就把我那侄女沈玉介绍给你当媳妇儿！怎么样？”
“沈玉？！”
这两个字像带着魔力，瞬间击中了林小杰！
他感觉心脏“咚”地猛跳了一下，一股热血直冲脑门！
那个扎着马尾辫，眼睛像山泉一样清澈明亮，皮肤白得能掐出水来的姑娘……
沈玉！
她是青田村当之无愧的村花！
更是他林小杰少年懵懂时，通桌三年的初恋！
虽然那份情愫从未说出口，但那份藏在心底的悸动，从未真正消失过！
如今，沈玉在镇卫生院当护士，穿着洁白的护士服，那份清纯又带着职业气息的美，更是让村里多少年轻小伙魂牵梦绕！
娶沈玉当老婆？
这几乎是青田村所有适龄男青年的终极梦想！
遥远得如通天上明月！
而现在，周巧云竟然拿这个当条件……
林小杰只觉得口干舌燥，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看着周巧云那热切又带着点“你懂的”意味的眼神，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