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吒……”
云楼宫偏殿,软榻上的扶巽似乎陷入了梦境,阳光穿过窗棂,跳跃在她颤动的长睫上。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穿过她颈下,揽住肩膀,将她轻轻拥入怀中。
“我在。”他轻声耳语,眼角眉梢皆是温柔,浑不见平日里桀骜冷洌。
半梦半醒之间,她松松勾住他的腰,微微蜷起身子。
她喜欢以这样的姿态整个埋进他怀里,就好似,在补偿自已千年等侯的孤寂。
……
天庭纷纷扰扰的流言是消停了。
然而云楼宫的仙侍们心里都明白,李天王那些说辞,不过是对外的l面话罢了。
凤凰神女对三太子有恩不假,曾以涅槃之力助他重生。
只是三太子的模样,哪里像在报恩?倒更像是守着失而复得的珍宝,小心翼翼,寸步不离。
至于扶巽,在他面前更是柔情绕指,完全不似传闻中的清冷孤高,也看不出半点以恩人自居的模样。
倒衬得他们好似多余。
还有,她喜欢莲花也的确不假,却并非池中那些。
云楼宫中自是还有别的莲花,世上独一无二的莲花……
九重天上的清晨甚是宁静。
哪吒练完枪,习惯性扯下被汗水浸透的衣衫随手一甩。
少年身姿高大英挺,劲瘦的上半身瞬间袒露在晨光里。
他是天庭公认的战神,亦被不少人私底下称为三界杀神,手中沾记鲜血,身上却也留下不少纪念。
覆着汗水的肌肤下肌肉紧实漂亮,只是大大小小的交错伤痕让人触目心惊。
小仙侍捧着浸过温水的丝帕还未来得及上前,扶巽已过去环住他的腰,也不顾那一身汗,指尖缓缓往上,轻柔抚过每一道陈旧的伤痕。
“往后,不许再如此不惜命。”
声音极柔软,却让偷偷抬眼的仙侍莫名觉得无比心惊,慌忙低下头,不敢再看。
“皮肉之伤,算不得什么。”哪吒垂眸轻声安抚,“远不及此前寻你之苦。”
言罢,便揽住她的腰旁若无人地朝偏殿方向走去。
朝阳洒落一地柔和的橙色,暖意盎然。
“你这腰……”他凑近她耳畔。
“怎么?”扶巽微微抬眸。
“又细了……”
几个小仙侍在身后面面相觑,不知该不该跟上。
云楼宫原没有女子,因着扶巽的到来,哪吒为她领来十数个小仙娥。
某次仙侍们私下闲聊时,一个飞升不多久的小仙娥怯生生插嘴道:
“我在凡间时常听人说,大恩无以为报,当以身相许。凤凰神女对三太子有再造之恩,三太子他莫不是……按凡间的规矩,以身相许了?”
此言一出,四下一片安静。
年长的仙侍们交换着眼神,竟是无人斥责她胡言乱语。
只因那原本清冷寂寥的偏殿,如今却时时有温润莲香与清淡凛冽的草木香交织,氤氲出一室独属于他二人,外人难以插足的气息。
然而,这份情太过浓烈,便终究瞒不过一个人。
……
凌霄殿上,庄严肃穆。
天帝目光中的审视与威压,笼罩在殿中挺立的身影上:“哪吒,你可清楚自已肩负的宿命之责?”
“自然!不就是以后要去那东海以身献祭镇压归墟之门吗?”哪吒微微抬起下巴,朗声回答。
“扶巽执掌风之本源,御风之能无人可及,若她能重掌风神之位,于你将是强大助益,你可能劝她一劝?”
哪吒闻言,脸上表情似笑非笑:“陛下,她心性如风,最爱自由,不愿为神职束缚,如今肯居于我宫中已是委屈,还请陛下日后莫要再提此事!”
毫不留情的拒绝,让在场侍立的仙官、仙侍尽皆心头凛然,屏息噤声。
天帝目光一凛,殿内压力陡增。
哪吒却好似记不在乎:“无须陛下提醒,扶巽自会助我,但这源于真心,而非神职!”
此言一出,殿内众人更是深感惶恐——这云楼宫中的三太子,仗着陛下宠爱,竟敢在凌霄殿上如此直言不讳?
天帝起身,缓步走下玉阶,目光如炬:“哪吒,你二人关系,瞒得过旁人,瞒不过朕!你可知此乃犯天条之大忌?”
“天条?”哪吒脸上慢慢绽开一个桀骜笑容,语出惊人,“既如此,那便请陛下改改这天条好了!”
“历经亿万载,我看这天条如今也未必处处合时宜。若它阻了真心,碍了大道,改一改又何妨?”
“大胆!”天帝动怒,整个大殿微微震颤,“哪吒,自打你带回扶巽,行事是越发荒唐了!”
“并非荒唐,不过是让回自已罢了。”哪吒抬头直视天帝双眼,平静回应,“身为天庭之臣,灵珠子转世,职责、宿命我自当履行,此乃公义,陛下无需忧心!”
然他话音一转,又带上了不容置疑的强硬:“但哪吒亦有私心!我与扶巽之事,恳请陛下——莫要再操心!”
殿内一片死寂。
良久,天帝才再次冷冷开口:“哪吒,你为何变成今日这般?”
哪吒轻笑出声:“为何?陛下不知道吗?过去千余年,我一直以为自已是一个无心之人。而若非扶巽,大概永远都将如此!”
他忽然有种冲动,想在这大殿之上讲一讲他的过去。
他与扶巽,以及东海龙族的深深羁绊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