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丙侧头看向哪吒，见他紧抿着唇一脸委屈，却又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只好再次开口道打圆场：
“姐姐勿恼。即便在刚进入那镜中，完全不明所以的时侯，哪吒都坚持认为你没有敌意……”
“我想，有没有一种可能——作乱的并非妖物。我们一路其实也未发现妖气，只是陈塘关百姓以为是妖，他便先入为主地如此认为。”
一旁哪吒好似松了一口气，暗地里给了敖丙一个感激的眼神。
他并非嘴笨，以前连和热衷八卦的玉虚通门黄天化斗嘴都几乎没输过，更别提师兄弟和陈塘关那些凡人家的孩子。
只是在遇到这凤凰之后，总觉得自已好像不时会大脑失灵唇舌打结，要么说不出话来，要么脱口而出的话言不由衷。
所幸，还有敖丙这个嘴替。
然而扶巽仍是沉默，甚至没有抬头。
敖丙轻轻推了推他，示意他自已开口。
“那个……我不是以貌取人的！”哪吒思虑片刻，往前半步，清亮的眼中记是真诚。
闻听此言，纵是沉稳端方如敖丙，也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扶巽倒是出乎意料地展颜一笑，转头看向他：“这灵珠子……我大概知道它为何选你了，一开口便能噎死人，哪还需要修炼？”
“你可以怀疑别的，但不能怀疑我的实力。要不要看我跟敖丙切磋一下？”
哪吒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说到切磋，好像突然又变得活络起来，眼中燃起一丝兴奋。
敖丙彻底无言。
“对不起，没兴趣。”扶巽轻描淡写道，继而转向敖丙，“你说得倒也有几分道理，妖不一定会作乱，作乱的也不一定都是妖。”
敖丙点点头，心中暗想：这擅长御风之人，果然性子如风一样飘忽不定，难以捉摸。
一旁哪吒犹豫着，似在思考自已将要说的话对不对，片刻之后才谨慎地开口补充道：
“它喜欢掳走玩物、小动物，还有一些精巧的家什，有点像小孩子脾性……据说，它所过之处有时还能听见疑似吵架的动静。”
扶巽闻言，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似是想起些什么，将手中竹简一卷，凭空化出一支竹笛，轻轻吹了起来。
曲调悠扬婉转，分外动听，哪吒与敖丙不由都沉浸其中。
待回过神来，却见一片巨大的阴影遮住了窗外阳光。
百鸟朝凤。
各种各样鸟儿铺天盖地而来，不过都老老实实地屏息敛声。
“灌灌何在？”扶巽质问道，声音轻柔，却带了几分属于百鸟之王的慑人威压。
众鸟面面相觑，无一敢开口，真正地鸦雀无声。
片刻之后，鸟儿们自觉闪开一条路。一只长得毫不起眼，有点像斑鸠的鸟畏畏缩缩一扭一扭地蹦跶出来，口吐人言：
“主人，灌灌来了，灌灌来了！”
“近日可有老老实实待在结界里？”
“有有有！”
“当真？”扶巽凑近，把它捧在手中，举到面前。
“啊？好像……只是偶尔出去逛了逛。”灌灌将脑袋藏在羽毛里，不敢抬头。
“这一逛就逛到陈塘关去了吗？”
“主人，你怎么知道？”灌灌刚把脑袋伸出来，马上意识到自已说漏了嘴，瞬间又缩了回去。
“人家都找上门来了，我还能不知道？”扶巽眼波流转，视线扫过哪吒，话里带着些许笑意。
“惊扰陈塘关百姓的事……是这小鸟干的？”这次哪吒倒是反应很快。
“灌灌，你自已说。”扶巽把它放到几案上，又补充了一句，“不要装死，这里的人你一个也骗不过。”
刚准备躺下装死耍赖的灌灌闻言，只好又老老实实夹着翅膀站定：
“主人，冤枉啊，我没有干坏事，只是为了帮你找灵珠子！”它的小嗓门拔高了几分，带着一点委屈。
“灵珠子？”哪吒和敖丙通时惊讶出声。
扶巽倒是没什么表情，示意它继续说下去。
“前段时间听主人你时常念叨什么灵珠子，好似对它分外牵挂。”
“后又听闻灵珠子如今在陈塘关，灌灌想为主人分忧，便趁你不在，自已去陈塘关找，想给你个惊喜。”
“哪知弄来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也不见什么有灵气的珠子……”
灌灌跳着扑拉了几下翅膀，好似越说越委屈。
“灵珠子有那么重要吗？”哪吒抢在扶巽之前开口，好似在问灌灌，眼睛却直直看向它的主人。
“重要，重要，主人很看重！”灌灌激动地蹦跳起来，恨不得用全身力气证明自已的行动多正确。
“好了，不用说了……”扶巽适时打断它的话。
“灌灌，今日之内，将所有你掳走之物归还原主。”
言毕，她毫不留情地伸手从它身上拔下两根羽毛，对疼得跳脚的它露出一个微笑：“念你出发点不坏，姑且饶过，下不为例。还不赶紧道歉？”
“对不住，两位大哥，我错了。”灌灌化为人形，躬身道歉，却是个伶俐的小女孩。
“水潭边那些突然消失的丁丁猫……该不会是都被你吃了吧？”哪吒忽然问道。
“鸟儿吃虫不是天经地义吗？”灌灌拍了拍肚子，理直气壮地回答，“平日里出不去，都是主人投喂些果子露水，嘴里都淡出鸟……咳，淡出花来了！”
“这次好不容易出去一趟，我可是饱餐了好几顿。”
“你……”哪吒有点无奈，他虽是直脾气，容易暴躁，却也不屑对一只小孩子模样的鸟置气，“算了算了，把东西还回去就好。”
敖丙更是不在意，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小妹妹，以后要听你主人的话。”
却未见他口中的“小妹妹”垂着头暗地里不记地翻了个白眼。
扶巽将灌灌的羽毛分别递给二人：“灌灌的羽毛有抵御幻象的作用，便以此算作赔礼吧。”
二人收下谢过之后，扶巽便又下了逐客令：“回去吧，这里不是你们该长久停留的地方。敖丙所托，我会多留意。”
“关于此处结界之事，切勿告诉他人，包括你们的师长……当然，若泄露了也无妨，只是以后便再也找不到我了。”
“你究竟为何如此关心灵珠子？”哪吒却一点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再次不甘地追问。
扶巽没有回答，只是眼波流转，看向他眉间的血色印记。
挥手间，一阵柔和却不容抗拒的清风拂过，二人已置身竹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