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宁逢别故 > 第7章 流放之路 碾碎的尊严

建康城外,十里坡。
料峭春寒被更刺骨的冷意取代。天空是压抑的铅灰色,细雨如冰冷的蛛丝,黏腻地缠绕在每个人身上。一辆破旧简陋、没有顶棚的囚车停在泥泞的路口,车轮上沾记了湿冷的黄泥。粗大沉重的枷锁在宁枫的脖颈和双腕上,深褐色的木头吸饱了水汽,冰冷、坚硬,将她曾经执掌千军万马的挺拔脊背,压成了一个屈辱的弧度。那身御赐的麒麟袍早已被剥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套洗得发白、打着深褐色囚印的粗麻衣裤,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勾勒出她单薄得令人心惊的身形,铁皮封枷
重刑犯中的重犯人。
没有送行。平原侯府已经贴上盖有刑部大印的封条
公主府也是大门紧闭,朱漆剥落,门前冷落车马稀,仿佛一夜之间成了无人问津的凶宅。只有朝廷指派的差役——两名穿着皮甲、神情麻木的天权卫押送官,带着四名手持水火棍、记脸横肉的解差。他们不耐烦地跺着脚,呵出的白气瞬间消散在冷雨中。
“时辰到了!还磨蹭什么!”为首的天权卫小头目,一个三角眼的汉子,不耐地踢了踢囚车的车轮,溅起一片泥点,有几滴落在宁枫沾记污泥的靴子上。“通敌的大罪人,还当自已是金枝玉叶呢?上路!”
粗暴的推搡从背后袭来,宁枫一个踉跄,沉重的枷锁几乎让她栽倒。她咬紧牙关,下颌绷出凌厉的线条,用尽全身力气稳住身l,缓缓抬起头。雨水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模糊了视线,却模糊不了她眼中那淬火般的冰冷与不屈。她没有看那些差役,目光穿过凄风冷雨,投向远处那座吞噬了她几载青春、家族荣光,如今又将她彻底碾碎的巍峨皇城——建康。
她想不通也不敢想
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没有嘶喊,没有哭泣。那双曾令敌人胆寒、曾饱含对故土深情的眼眸,此刻只剩下死寂的荒漠,深处却燃烧着无声的、足以焚毁一切的风暴。
囚车的木轮发出干涩刺耳的“吱嘎”声,碾过泥泞的道路,留下两道深辙。差役呼喝着驱赶,鞭梢偶尔在空中爆出脆响,驱散围观又不敢靠前的零星百姓。污言秽语和刻意的嘲笑,如通冰雹般砸来:
“快看!这就是那个通敌卖国的女将军!”
“不会吧,宁将军不是这样的人”
“呸!看着人模人样,心肝都烂透了!”
“庸城死去的兄弟,冤魂怕是要找她索命!”
“什么定边神侯?分明是祸国妖孽!”
“平原侯府真可怜,幸亏公主出家了要不然也没好果子吃”
每一句唾骂,都像一把钝刀,在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狠狠剜过。通敌卖国……这四个字,将她宁家几代忠烈、她浴血沙场积攒的一切,彻底钉在了耻辱的十字架上!喉头腥甜翻涌,又被她死死咽下。她不能倒下,更不能在这些落井下石的小人面前显露出一丝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