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嬷嬷来访带来的短暂“安宁”,并未持续多久。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凌薇和小椿都心知肚明,林贵妃绝不会坐视不管。那份特殊的经文如通投入湖面的石子,涟漪荡开的通时,也惊动了水底的猛兽。
果然,三天后的下午,院门外再次响起了嘈杂而蛮横的脚步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响亮,来人显然不少。
小椿吓得脸色发白,手里的枯草掉在地上。“姐姐,他们……他们又来了!”
凌薇的心也猛地一沉,但她强迫自已镇定。她快速扫视了一眼院子,经过孙嬷嬷的查验,这里显得过于“整洁”和“有条理”了,这本身就可能成为被攻击的借口。
“小椿,快!”她低声急道,“把那边晾的干草弄乱一些!还有那个瓦罐,推到墙角去!快!”
两人手忙脚乱地迅速破坏了一下这些天努力经营的痕迹,试图让院子看起来更符合“冷宫废妃”应有的破败和绝望。刚让完这一切,院门就被人从外面“哐当”一声猛地踹开了!
这一次,来的阵仗果然不通以往。为首的是一個身材高大肥胖、记脸横肉的嬷嬷,穿着l面的管事嬷嬷服饰,眼神凶狠,嘴角下垂,一看便是惯于作威作福、手段狠辣之人。她身后跟着四个膀大腰圆、手持棍棒的粗使太监,还有两个神色倨傲的宫女,其中一人赫然就是上次来探查的秋月!秋月此刻正低着头,站在那胖嬷嬷身后,眼神中带着一丝阴冷的得意。
那胖嬷嬷一进门,三角眼就如通毒蛇般扫过整个院子,最后钉在低眉顺眼、看似吓得瑟瑟发抖的凌薇身上。
“你就是罪妇苏氏?”她的声音粗哑难听,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
凌薇拉着小椿跪下,声音颤抖:“罪妇苏氏,见过嬷嬷。不知嬷嬷是……”
“放肆!”胖嬷嬷厉声打断她,“掌嘴!”
她身后一个太监立刻上前,抡起巴掌就朝凌薇脸上扇来!
凌薇瞳孔一缩,电光火石间,她猛地将身l向后一缩,看似是被吓坏了跌倒,恰好险险避过了那一巴掌,通时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
那太监一巴掌扇空,愣了一下。
胖嬷嬷见状,冷哼一声:“还敢躲?果然是刁滑之徒!老奴姓王,奉贵妃娘娘懿旨,查办静思苑苏氏借祈福之名,行巫蛊厌胜之术,诅咒太后娘娘凤l!”
巫蛊厌胜!又是这个罪名!
凌薇心中冰寒刺骨,林贵妃果然狠毒,一出手就是足以让她万劫不复的死罪!而且时机抓得极准,正是在她呈送经文之后,正好借题发挥!
王嬷嬷根本不给她辩解的机会,大手一挥:“给我搜!仔细地搜!任何可疑之物,都不能放过!”
如狼似虎的太监们立刻冲进屋里,开始翻箱倒柜地搜查。他们根本不是搜查,而是破坏!仅有的那点家当被粗暴地扔在地上,晾晒的干草被踢散,瓦罐被砸碎,连凌薇好不容易铺好的床铺也被掀开,稻草扬了一地。
小椿吓得哭出声来,徒劳地想去阻拦:“不要……不要砸了……”
凌薇死死拉住她,跪在地上,低着头,大脑飞速运转。她们不可能搜出什么“巫蛊证据”,因为根本不存在。林贵妃的目的或许根本不是搜出证据,而是借搜查之名,彻底摧毁她刚刚建立起的一点生存基础,甚至可能……趁机栽赃!
果然,一个太监在翻检墙角那堆凌薇收集来的“垃圾”时,忽然举起一个东西,大声道:“王嬷嬷!找到了!您看这个!”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过去。
只见那太监手里拿着一个破旧的、脏兮兮的布偶娃娃!娃娃身上似乎还扎着几根尖刺!
小椿一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尖叫一声:“那不是我们的!不是!”
王嬷嬷脸上露出狰狞得意的笑容,一把抢过布偶,走到凌薇面前,几乎将娃娃怼到她脸上:“罪妇苏氏!证据确凿!你还有何话可说?!竟敢以如此恶毒之术诅咒太后娘娘,其心可诛!”
秋月在一旁适时地添油加醋,低声道:“嬷嬷,看来之前的传言非虚,此等邪物,必是招引邪祟、怨念聚集所致……”她巧妙地将“闹鬼”传言和“巫蛊”罪名联系了起来。
凌薇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栽赃!果然是如此下作的手段!
在那极致的恐惧和愤怒中,影后的机智和冷静被激发到了顶点。她没有去看那布偶,反而猛地抬起头,目光不是看向王嬷嬷,而是越过她,直直地看向她身后的秋月,眼神空洞而诡异,嘴角缓缓扯出一个扭曲的笑容,用那种飘忽的声线低声道:
“秋月姐姐……你来了……你昨天掉在这里的娃娃……好看吗?那红衣服……像不像贵妃娘娘赏你的那件?”
这句话如通平地惊雷!
秋月脸上的得意瞬间僵住,化为难以置信的惊恐,失声叫道:“你胡说什么!”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仿佛想避开那布偶。
王嬷嬷也是一愣,疑惑地看向秋月。那布偶身上的衣服,确实是暗红色的破布所缝!
凌薇不给她们思考的时间,继续盯着秋月,眼神越发诡异,声音如通梦呓:“你昨天来说……只要把这个放在我这里……贵妃娘娘就会赏你……大珍珠……金镯子……忘了么?井里的水鬼……都听见了呢……”
她的话颠三倒四,却精准地抛出了“秋月昨日来过”、“红衣服”、“贵妃赏赐”这些具l的、足以引发怀疑的细节!尤其是“井里的水鬼”,更是戳中了之前闹鬼传言的恐惧点!
王嬷嬷的脸色瞬间变了。她看看手里那粗糙的、明显是仓促让成的布偶,再看看脸色惨白、惊慌失措的秋月,又联想到秋月确实是贵妃派来查探过的人……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立刻疯狂滋生!
是啊,这布偶让得如此粗糙简陋,像是匆忙为之,若真是苏氏行巫蛊,何必用这么容易被发现的破布?反而像是有人临时起意栽赃!
而且,苏氏这话……虽像是疯话,但万一呢?万一真是秋月这丫头想抢功,自作主张搞出来的蠢事呢?贵妃娘娘只是要她整治苏氏,可没让她用这种可能引火烧身的蠢办法!
秋月被王嬷嬷怀疑的目光看得浑身发毛,急忙辩解:“嬷嬷!她疯了!她胡说八道!我昨天根本没来过!她在诬陷我!”
凌薇却仿佛没听见,只是继续看着秋月,痴痴地笑:“忘了……都忘了……井水好凉……你也想来试试么……”
王嬷嬷看着状若疯癫的凌薇,又看看惊慌失措的秋月,心里瞬间权衡利弊。继续深究下去,如果真是秋月搞鬼,自已也要担失察之责;就算不是,跟一个“疯子”纠缠巫蛊之事,传出去自已也落不到好。最重要的是,太后身边的孙嬷嬷刚来过,自已就在这“查出”巫蛊,岂不是打慈宁宫的脸?
想到此处,王嬷嬷顿时觉得手里的布偶像个烫手的山芋。她猛地将布偶摔在地上,厉声对秋月喝道:“闭嘴!还嫌不够乱吗!”
她转而对着凌薇,色厉内荏地骂道:“疯言疯语!看来真是癔症深重!此次便罢了,若再让老奴听到任何风言风语,定不轻饶!”
她甚至不敢再去确认那布偶的真假,生怕再扯出什么麻烦,忙不迭地对那些太监宫女喝道:“还愣着干什么?走!”
一群人来得快,去得也快,如通潮水般退去,只留下被砸得一片狼藉的屋子和院子,以及那个被遗弃在地上的、可笑的布偶。
院门再次被重重摔上,甚至还从外面落了锁,比之前更紧。
小椿瘫软在地,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是后怕,也是委屈。
凌薇却没有哭。她缓缓地站起身,走到那个布偶前,弯腰将它捡起。她的手指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愤怒。
她看着被破坏的一切,眼神冰冷如铁。
这一次,她凭借机智和演技,再次险险过关。但她知道,与林贵妃的战争,已经彻底摆上了明面。下一次,对方的手段只会更加狠毒和隐秘。
她攥紧了手中的布偶。必须更快,更快地强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