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明允一整天都沉浸在一种莫名其妙的欢愉里,觉得处理起政务来也没有往日那般烦躁了。
汪公公最先察觉到皇上昂扬的状态,也很高兴。
毕竟皇上龙颜大悦,做奴才的也轻松些。
傍晚,敬事房的公公照例来送牌子,萧明允却犹豫了。
按照他原本的心思,他本想把这些新纳的妃嫔按规矩都宠幸一遍以后,就不再踏入后宫了。至少冷她们一冷,让母后知道他已不再是那个随她摆布的孩子。
但是……看着那一块块绿头牌,虞梦鸢篝火下轻盈旋转的身影却一遍遍在脑海里循环起来。
“皇上…”汪公公的声音把他的思绪拉回来。
萧明允最终还是挥了挥手,把脑海中虞梦鸢的影子也一并挥散掉。
“汪福海,去换杯热茶来。”
“汪福海,几更了?”
“汪福海,烛火太暗了,再燃几根来…”
“汪福海……”
敬事房公公走了以后,可是苦了汪公公,汪福海这三个字就没停过…
“皇上,政务虽重,龙体更要紧呀。听说御花园的海棠一夜盛开,奉宸院为游园准备的宫灯也都挂上了,皇上要不要去散散心?”汪公公实在顶不住,小心建议道。
萧明允反应过来,心里也觉得好笑。
自从独立执政以后,他就觉得自己是个冷静稳重的帝王了。
如今却因为一个小姑娘,有些心神不属。
虞梦鸢说不清哪里,有点像他记忆中的梅儿,但又好像是完全不同的人。
梅儿的天真单纯是不谙世事的,而虞梦鸢则多了一些韵味,更像是看破红尘后的返璞归真。
但不管是哪个,都能轻易地拂去朝堂漩涡,权利争斗带给他的疲惫和窒息。
“走吧。”萧明允起身。
他是帝王,天下都任他摆布,纠结遮掩反而显得小家子气。
虞梦鸢笃定了今日皇帝不会来。
上一世萧明允完成了临幸任务,一个多月没再踏进后宫。
后来还是被群臣进谏逼回来的,一回来就搞专宠,破格提升的把戏,引得妃嫔们斗作一团。
此生,虽然命运的齿轮已经有所改变,但是虞梦鸢赌萧明允那叛逆且别扭的本性不会变。
所以,刚一入夜,她就迫不及待地让书言拿出了她的小泥炉。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现在虽已经暖和了,但是料峭春夜里喝一杯温酒,还是很舒畅的。
“小主,你不再等等吗?万一皇上…”琴心一边帮着摆弄酒具,一边不放心地絮叨。
虞梦鸢惬意地躺在摆在廊下的小榻上,满不在乎:“安心啦,后宫人多着呢,你家小主何德何能,能让陛下天天往我这跑?”
世界上最惬意的事,就是有钱有闲,夫君不在。
“小主很久不饮酒了,可是想家了?”书言突然柔声问。
虞梦鸢嘻嘻哈哈的表情在脸上定格了一瞬,重又笑起来。
是呀,重生后她好像开始喜欢上喝酒了,不知道是那天的芙蓉酿太过适口,还是她自己爱上了那种朦胧微醺,万事皆可抛的轻松自在。
在洛河的时候,祖母就很喜欢每晚睡前温一杯酒喝,春天是温润的桃花酿,夏天是清新的青梅酒或竹叶青,秋天是桂花酿,冬天则是辛辣的屠苏或者醇厚的黄酒。
虞梦鸢幼时虽不懂酒,但把这当成雅事,也会去蹭一些来喝,如今想起来,突然犹疑,不知祖母夜饮时,是怎样的心情。
“你们两个坐下陪我一起吧。”
“小主别闹了,回头让皇上撞见,我们又得挨骂。”琴心还惦记着这事,那天被皇上突袭,给她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虞梦鸢不管她俩,自顾自喝起来。
御花园的花香远远地飘进浮光阁的庭院里,揉成淡淡的一团。
今日月亮特别亮,月光撒在地上,汇成一片塘。
上一世,她似乎从未好好地看看这个地方,而是终日躲在屋内,思量如何在不威胁淑妃地位的情况下保君恩,思量怎样得太后青眼,让母亲满意……瞻前顾后,惶惶不可终日。
好奇怪,前世她好像也没怎么想过皇帝,她是个工具人,他也是。
萧明允来到浮光阁的时候,虞梦鸢正酒到伤心处,抱着酒壶哭。
“皇上驾到!”这次小林子不辱使命,早早报信。
众人跑出来接驾,正撞上虞梦鸢泪眼婆娑地抬头嚷嚷:“他怎么又来了!”
萧明允一脚门里一脚门外:“……”
书言和琴心觉得自己快心脏骤停了。
赶紧跪下请罪:“陛下恕罪,小主她……她喝多了,口齿不清……”
怎么办,编不下去,要被砍头了吗?两个小姑娘在心里哀嚎。
萧明允都气笑了,大踏步走到虞梦鸢面前,恨恨地俯身看她:“原来虞昭仪这么不想看见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