鞍马护江山,执剑保太平。
这是文武百官每个人穿上官服那天,正式成为朝廷一员时,都要经历的宣誓。
只是,所有人都早已将这微不足道的仪式忘记了,连带着忘了那热血的誓言。
直到云琛那番话,才令众人幡然醒悟,想起做官为民、为国、为君的初衷,也用所有人无法企及的高度,衬托的的南璃君愈发像个庸俗的肉体凡胎:
这样明明白白的忠臣你看不见,偏要轻信那姓吴的话!
可惜,实在可惜!
不过从南璃君的表情来看,她显然根本没能理解云琛话里的意思,也未察觉在场所有人的心情。
她只是嘴角挂着喜滋滋的微笑,为即将拿到五十万兵权而欣喜。
她提着华丽的裙摆,高兴地小跑到龙椅背后的小殿。
颜十九一直待在那里,正坐在龙椅背后的太师椅上,静静听着方才发生的一切。
云琛那几句话,显然也震撼到他了。
他尽力在南璃君面前装作淡然的样子,可异样黑亮的眸子还是出卖了他内心的喜悦:
云琛,不愧是他的女人。
只有这样的女人,这样的慈悲和胸怀,待他一统天下之后,才配得上他未来盛大王国的国母之位。
他控制住内心的情绪,再去看南璃君那绝世美丽的面庞,只觉得平凡又丑陋。
南璃君自然不知颜十九内心感受,高兴地扑进颜十九的怀里,搂住他的脖子,讨赏似的问:
“怎么样,我厉害不?云琛去拿兵符,要交兵权了!”
颜十九自然奉上百般赞美,搂紧南璃君的腰,如她所愿地奉上一个又深又绵长的吻,堵住了她企图喋喋不休的嘴。
外间大殿里,众人虽看不见小殿里的情景,但都听见了里面越来越粗重的不可描述的呼吸声,皆面色尴尬。
南璃君喜爱白日宣淫,也就罢了,众人都习惯了,时不时就要突然退下。
但眼下这可是永安殿,是国宴、上朝、处理重大国务的最高大殿。
南璃君这做派,说好听点是任性,说难听点,一丁点君王的品德与做派都没有。
苏正阳皱着眉头,打手势示意禁军们都退下,去关好门,守卫在殿外。
他自己则走到华氏身边,牵起云莲城,示意两人跟自己走。
谁知吴言官却拦过来,笑道:
“华氏母子还是由本官带走吧,这是皇上同意过的。”
苏正阳犹豫了一下,慢慢放开手,话是冲着华氏和云莲城说的,但语气里的威胁,明显是对吴言官:
“夫人与小公子但去无妨,云琛一定会回来接你们回家。倘若这几个时辰中,有人敢欺辱你们,给你们委屈受,你们可以就近找任何一个宫门口、宫道上的禁军,就说找我苏正阳,我必为你们申冤,绝不对恶人手下留情!”
“多谢苏统领。”华氏感激地行礼。
吴言官则像没听见苏正阳话里的指桑骂槐,随意笑笑,拉着云莲城往内殿方向而去。
经过龙椅后那小殿的时候,吴言官轻抬双手,捂住了云莲城的耳朵,隔绝掉了那不堪入耳的声音。
瞧着吴言官与方才凶狠派若两人的样子,云莲城仰起小脸,眨巴着天真的大眼睛,脆生生道:
“你是好人。”
吴言官微微一笑,摸了摸云莲城的头,没有说话,华氏则赶紧行礼道歉:
“犬子家教不言,让公公……啊不,请怀安大人恕罪。”
……
……
另一边,听到外间大殿所有人退下,殿门关起来之后,南璃君越发放肆。
她几次三番想去解颜十九的衣服,都被他轻轻挡开了。
好在她这会即将拿到兵权的兴奋劲还没过,并不太在意这些。
她停下亲吻,靠坐在颜十九怀里,抱着他的肩背,喜滋滋道:
“这次可真顺利呀,唯独两件事美中不足,一是你当初说要选个人出来当‘大奸臣’,我本来想选云望的,用他妻子儿子的性命来要挟,逼他去弹劾霍乾念和云琛,姐弟反目多有趣呀
可惜,那个最会煮梅子汤的小太监吴怀安突然跳出来,说他愿意为我效劳,演那个大奸臣。好吧,手边合适的人不多,那就只能提拔他了。
作为我宫里的太监,他也算是从小跟在我身边的,倒也令众人信服,再加上他演起‘大奸臣’有模有样的,挺不错。”
颜十九显然对吴怀安这个无足轻重又必死无疑的角色不感兴趣,明知故问地笑道:
“那第二件‘美中不足’的事情是什么呢?让我猜猜,是为没能将云琛嫁给西炎王吧?”
“猜对啦!”南璃君捧住颜十九的脸,吧唧亲了一口,然后伸出修长白皙的食指,轻轻点着下巴,琢磨道:
“那该把云琛‘安放’在哪里合适呢?”
“我有个主意。”颜十九笑得颇为风流,贴近南璃君耳边说了一句话。
南璃君瞪大眼睛,猛地从他怀里站起来,激动道:
“不行!不可以!!”
她这反应显然在颜十九意料之中,他先是好言好语地劝道:
“你不是讨厌云琛,总想折辱她吗?那这便是最好的折辱法子。”
见南璃君不答应,反而愈发生气,将手边所有灯盏和茶杯都推翻在地,一遍遍大吼着“我不许!说什么也不许!你有一千一万个理由我也不会答应!”颜十九慢慢收敛脸上所有笑意,冷冷看着南璃君。
南璃君极少见到颜十九这种样子,知道他这是真生气了。
她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立刻停下火气,转变态度,改为蹲在颜十九身前,抱住他的腿,仰望着他俊美又冰冷的脸庞,央求道:
“你换个法子好不好?这我不能答应!”
颜十九站起身,直接将南璃君掀翻在地,从眼睛下方冷冷看着她,皱眉道:
“这是既能休辱霍乾念,又能牢牢看住云琛,还令他们反抗不得、无法作梗的最好法子,也是我们稳固皇位的关键一步。你怎么这般不懂事?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说罢,颜十九拂袖而去,只留南璃君跌坐在宫地上,一脸受伤又犯错的表情。
出了永安大殿,颜十九面上的冷冰立刻消融。
他扫了眼不远处等候已久的韩表,微微皱眉,眼神似乎在说:
“你怎么还没走?还不赶紧回西炎争王位去?”
韩表却抱着胳膊不紧不慢地走过来,看起来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笑道:
“你们楠国这出戏太精彩了,我实在舍不得走,忍不住多看会儿。”
颜十九用眼神示意了下旁边三步距离的地方,苏正阳正与禁军们在殿门口守卫,意思是叫韩表说话注意些。
韩表全然不在意,下巴朝云琛方才离去的方向努了努,继续用熟稔的语气对颜十九说:
“你说,她还会回来吗?”
颜十九没有说话。
倒是苏正阳挑了挑眉头,反问:
“为什么不会?”
韩表笑说:“她手握五十万精兵强将,随便踏平哪里都可以。与其乖乖交出兵权任人宰割,不如搅个翻天覆地,自己做主。反正要我,我肯定不回来。最少也先跑了再说,管他什么亲人朋友,保住自己小命最要紧。”
苏正阳用鄙夷的眼神上下打量韩表,嫌弃之情溢于言表,仿佛在说:
你那一脸菊花笑,是刚死了爹的人该有的表情?而且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和云琛相提并论?揣测她高洁的心意?
但毕竟韩表是西炎皇子,苏正阳不好明呛,只能冷冷道:
“这天下谁都会跑,会反,但云琛一定不会。”
“为什么?”韩表又问。
苏正阳明显被问烦了,懒得再说。
颜十九这时开口了,语气佻达却别有意味:
“你们养过狗吗?所谓‘犬性’,游移不忠为下等劣犬。给点好处摇尾巴,没了好处转身即走,趋利者为中等庸犬,也是大多数狗的常性。
那何为上等忠犬呢?便是打不走、骂不走、共富贵、不嫌贫,即使被冤枉、被误解,即使主子是性格恶劣的一摊烂泥,也依然不离不弃,忠烈护主到底,此为世间最罕见的忠犬——
云琛,就是这样的‘犬’。”
韩表连连点头表示赞同,自言自语玩笑着什么“说得对,是够烈的,打人的劲儿可大了”。
而一旁的苏正阳则脸色十分难看。
颜十九的话听起来是给予了云琛高度赞扬,可怎么就非要把云琛比作“狗”呢?
好像在颜十九的眼中,云琛不像个坚强美丽又独立的女子,更像个让人喜爱想要占有的宠物?
这感觉令苏正阳十分不爽,张口想回怼,反正对颜十九,他一向都是敬而远之,没什么交情。
正要开口时,苏正阳却想起一件事:前几日他大婚的时候,并没有邀请颜十九,可颜十九却派人送去了贺礼,令苏正阳颇感意外。
那是一座框子上嵌满各色宝石、极其明亮又华美的大镜子,将人照得极清楚。
苏正阳不太明白这送镜子是个什么寓意,但成婚贺礼没有退还的道理,只好放在屋子里,让自己夫人上妆时照用。
这事,苏正阳至今还没谢过颜十九。
俗话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苏正阳不好说话难听,半天才拉着脸,闷出一句:
“云琛是人!不是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