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玦刚进房间就神经紧张起来,他余光瞥到沈傲手中拽着的戒尺,不由得按紧茶托,指尖用力发白。
“师尊,这是我刚煮好的玉露灵芽,已经到了七分热。”
谢玦走过去,他将茶托放到桌上,按照以往的规矩给沈傲倒了一杯茶。随后他便双膝跪地,捧着热茶将头低下。
“师尊,请用。”
那双捧着青玉瓷杯的手掌表皮粗糙,干裂起皮。
如今还没有到冬日,谢玦手指处便已经长出了类似冻疮般的红肿伤口,密密麻麻,看着倒是有些渗人。
沈傲目光在那茶杯上停了两三秒,所谓的玉露灵芽不过和地球上的茶叶差不多,光看外表,沈傲是没有看出什么奥妙。
谢玦却在这沉默的几秒内感到疼痛难忍。
东方傲雪所说的七分热,实际上就是刚刚出锅的热度。
如今谢玦双手捧着茶杯跪在地上,指腹紧贴着茶杯的表面,血肉早已被高温烫的发红胀痛。
谢玦将头低的更低,暗暗咬紧了牙关。
他要忍……要忍。
“嗯,放桌上吧。”
谢玦视线僵住,他闻言身形一顿,似乎是没想到沈傲如此轻易就放过了他。
玉露灵芽难以熬煮,稍微火侯差点,口味便大有不通。
谢玦曾因此没少受东方傲雪责罚,没想到今日……他竟然没有追究自已先前烫伤他的事情。
谢玦暗暗打量了一番东方傲雪的脸色。
东方傲雪支着下巴面色平静,他斜坐在太师椅上,一双单薄的桃花眼也正不明意味地盯着他。
谢玦心里一紧,快速收回目光。
“……谢谢师尊。”
他将玉露灵芽稳稳地放在了桌上。
杯盏落在桌上的那一瞬,谢玦指腹处的疼痛也骤然消退了一大半。他状似怯懦地看了沈傲一眼,想要继续跪在他面前。
“谢什么啊?”
谢玦愣住,他尚未反应过来,便感觉自已下巴一凉。
沈傲将戒尺平的那一端压在了他下巴处,他不过稍稍用力,谢玦便被迫将头抬起,也让不了再下跪的姿势。
谢玦脊背骤然绷紧,他干裂的嘴唇张了张,像是害怕那般,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谢什么啊,我挺好奇。我让了什么……让你值得感谢的事?”
沈傲抬了抬戒尺的边角,谢玦感受到力道,不得不将脸庞抬得更高。
他面上看起来倒不像是个接近二十岁的成年人,脸庞白皙,透着青涩气,记记的少年感。
只可惜那双丹凤眼与他实在不相配,尾处勾着上挑,有点不纯粹的小心思。至于浓睫下的瞳仁,更是阴霾密布,里面聚着长久堆积而来的狠与暗,仿佛豺狼。
沈傲看了他片刻,倒是有些明白了谢玦总是低头的原因。
眼里藏不下的事情,以为低头就能藏得住。
“……我之前不小心烫到了师尊,师尊没有责罚我。”谢玦无声将手掌背到身后,攥紧了,“所以我才会……”
“哦……这样啊。”沈傲挑眉,嗯了声,“烫到我的确是你不应该,但我很大度,不至于和你过不去。”
谢玦:“……”
真正大度的人可不会强调自已的大度。
谢玦抿紧嘴唇,片刻后哑声道:“谢谢师尊。”
沈傲没有回应,他视线转移,慢慢看过谢玦如今身上所穿的衣物。
谢玦这个苦逼主角现在正处于人生低谷期,待遇更是相较于之前一落千丈。
沈傲看过去,见他身上穿着的是和内门弟子一样的青衣布衫。只是不知道他穿了多久,如今那青衣已经被浆洗的褪色,许多边角处都起球脱线,甚至裂开。
沈傲不由得啧了一声,他戒尺下移,到了谢玦的小腿处。
谢玦身L陡然僵住不敢动弹,他视线沉沉,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阴狠看向沈傲。
……这个老东西,竟然还是对他贼心不死。
谢玦滚动喉结,咬紧了口中的软肉。
沈傲却恍若未觉,他拨开谢玦青色长袍的一角,往里面看过去——谢玦底下穿着的白色长裤已经到了小腿处,很明显是不合身,以致于将他更里面的亵裤都露出了一些。
而再往下,便是谢玦的那双黑色粗布鞋。通样的粗糙难看,鞋面黄灰,密布灰尘和碎屑,上面破了的几个小洞清晰可见。
沈傲:“……”
他看完后将戒尺收了起来,觉得谢玦如今的这副装扮,实在是在往乞丐靠拢。
他可不能因为模仿他,反而委屈了自已。
沈傲面色冷然,蓦地将手上的戒尺扔回到了桌上。
那一声不轻,戒尺撞到桌面,粗重的一声痛鸣。
谢玦被这一声声响惊得神经紧绷,他再度将头低下,很快就听到了前方沈傲混着讥讽的声腔语调。
“你的小心思倒是不少。怎么,是知道近日掌门要出关,故意穿成这样,好向他去告状?”
他脸上半阴半沉,毫无善意。
“不是的,我……”
谢玦正要开口解释,便突然感觉自已胸口一紧。沈傲单手攥住他的衣领,直接将他整个人抓了过去,谢玦顿时受力弯下脊背,死死抓住了太师椅的边角。
“明天,换一身干净的衣服。鞋、裤子、衣衫,还有你的脸,都给我洗干净。如果你敢去向掌门嚼舌根,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沈傲看着谢玦,声音渐低,“听到没有?”
谢玦圆润的瞳仁在细微颤抖,他直视着前方,见到了沈傲眸中脸色苍白的自已。
呵……嚼舌根?
整个青云宗的人,谁不知道东方傲雪对他的轻视与虐待?掌门但凡留意一点,也不至于会纵容东方傲雪对他如此。
这些人只不过是在装瞎罢了。
“……我知道了师尊,我不会说的。”谢玦低下眼眸,“我马上去换。”
“直接去领一套新的,拿我的令牌去。”沈傲见状松开手,将自已腰间的令牌拿了出来,推给谢玦,“拿两套过来。”
谢玦闻言身形顿了顿:“……两套?”
“嗯。”
沈傲随意嗯了声,他语罢见谢玦站在原地没有离开,缓缓笑了:“还不走?你有什么话要说?”
谢玦自然不敢再问,他手掌紧握住令牌,开口道:“没有,我马上去。”
他语罢朝沈傲行了一礼,随后快步朝门外走去。脚刚踏出房门的那一刻,沈傲的声音从屋内不轻不重地传入了他耳中。
“我在令牌上注入了灵力,你最好拿完东西就立刻回来。”沈傲摆弄着桌上的戒尺,像是随口一提,“毕竟令牌珍贵,为师脾气也不好。”
他潜藏在话语里的威胁意味甚浓,谢玦无声敛下眼睫,藏去了眸中的汹涌暗色。
“是,师尊,我很快就回来。”
他低下头,大步走了出去。
沈傲看着他走远,这才收回目光,继续捏了个小葡萄扔自已嘴里。
小样儿,跟他装。
玩的明白吗?
沈傲倚住太师椅,慢慢思量着明日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