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送了我一只金丝雀,说它歌声婉转如他初恋。
我微笑着收下,每天用最好的谷物喂养它。
三个月后,他初恋突然失踪,警方毫无线索。
丈夫焦头烂额时,我逗着鸟笼里的金丝雀轻声道:
你知道吗金丝雀的歌声会暴露很多秘密。
他猛地抬头,我继续微笑:
比如,它告诉我你把她埋在了哪里。
那只鸟笼是镀金的,精致得像一件艺术品,他就那么捧着,站在门口的光晕里,脸上带着一种精心调配过的、近乎施舍的温柔。
送你的。他说,声音刻意放柔,听说它歌声好听得不得了,婉转清脆,就像……他顿了顿,眼神有那么一瞬飘向远方,又迅速落回我脸上,笑了笑,总之,你一定会喜欢。
我看着他,目光缓缓滑过他略显紧绷的笑脸,落在那只笼中鸟上。羽色鲜亮,金黄夺目,一双黑豆似的眼睛机警地转动。确实漂亮。
我伸出手,指尖冰凉的触感碰到更冰凉的金属笼丝。我接过那个精致的囚笼,脸上缓缓绽开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温顺,甚至带着点受宠若惊。谢谢老公,真漂亮。
他像是松了口气,整个人松弛下来,习惯性地忽略了我接下沉默,转身脱着外套,语气变得寻常:记得好好喂,这鸟娇贵,得用最好的谷子。
当然。我轻声应着,视线没有离开那只鸟雀。它轻轻跳了一下,细嫩的爪子抓住栖杆,喉咙里发出一串试探性的、细碎而美妙的鸣叫。
婉转如他初恋。
他的话还在空气里幽幽回荡,掺着那鸟鸣,钻进我的耳朵里。
最好的谷子没问题。
第二天,我就买回了市面上能找到的最昂贵的混合鸟食,小小一袋,价格抵得上寻常人家半月的口粮。我每天准时给它添食换水,清理精致的鸟笼,甚至还会对着它哼几句不成调的曲子,手指隔着笼子,轻轻碰触它因为啄食而一点一点的脑袋。
丈夫偶尔看见,会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然后更频繁地晚归,身上带着陌生的香水味。
我只是微笑,日复一日,耐心地喂养着他的馈赠。
鸟儿的歌声愈发嘹亮流畅,在偌大却空旷的房子里盘旋,穿透每一个寂静的角落。那声音确实美,美得令人心碎,也美得令人……烦躁。
三个月,整整九十天。那只金丝雀被养得羽毛油光水滑,鸣叫声穿透力极强,有时甚至显得有些刺耳。
然后,消息就传来了。
他那个歌声婉转的初恋,失踪了。
人间蒸发。手机不通,住处空置,工作单位说她无故旷工多日。她在这城市没什么亲人,几个朋友报警后,警方介入,查了几天,一无所获。
我的丈夫开始还只是有些心神不宁,渐渐地,焦躁起来。他像是被放在温火上慢慢炙烤的活鱼,表面还能维持镇定,内里早已焦烂。他频繁接打电话,声音压得很低,语气从最初的敷衍到后来的急促,甚至带着不易察觉的惊惶。晚上,他会在客厅里来回踱步,烟灰缸很快堆满了烟蒂。
我坐在沙发上,膝上放着一本翻开的书,目光偶尔从字句间抬起,落在他紧绷的背脊上,无声地欣赏。
警方又来了一次,例行询问。他坐在对面,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回答得磕磕绊绊,漏洞百出。送走警察,他瘫在沙发上,手指插进头发里,用力揪扯,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呜咽。
怎么会找不到……一个大活人……他喃喃自语,眼神空洞地望向天花板。
客厅一角,那只金丝雀突然引吭高歌,歌声清越嘹亮,一串串音符在压抑的空气里跳跃、碰撞,异常清晰。
我合上书,站起身,缓步走到鸟笼边。
镀金的笼子在灯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我伸出食指,伸进笼子缝隙,轻轻逗弄着那只鸟儿跳跃的胸脯。它的歌声略微停顿,黑亮的眼睛滴溜溜地看着我,随即又继续鸣叫起来,像是在急切地诉说什么。
空气里弥漫着丈夫粗重的呼吸声和婉转的鸟鸣。
我背对着他,开口,声音轻柔和缓,像在哼唱摇篮曲。
你知道吗我对着鸟儿说,又像是说给这死寂的空气听,金丝雀的歌声,有时候会暴露很多秘密呢。
逗弄鸟儿的手指停下。
身后的踱步声消失了。粗重的呼吸也停了。
整个空间只剩下鸟儿不知疲倦的鸣叫,一声接一声,尖锐得几乎要划破人的耳膜。
我能感受到一道僵直的、难以置信的视线钉在我的背上。
我缓缓转过身,脸上依旧挂着三个月来练习了无数次的、温顺而柔和的微笑,迎上他骤然抬起的脸。
那张脸上,血色尽褪,肌肉扭曲,瞳孔因为极致的惊恐而缩成两个黑点。
我微笑着,继续用那种轻柔的、闲聊般的语气,一字一句,清晰地补充:
比如,它告诉我……你把她埋在了哪里。
时间仿佛凝固了。他脸上的表情彻底碎裂,暴露出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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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未经任何掩饰的震骇与恐惧,几乎要冲破皮肤。鸟儿的鸣叫在这一刻变得无比刺耳,像一个永无止境的、嘲讽的尖笑。
笼子里,那只金丝雀还在欢快地叫着,啄食着金灿灿的谷粒。
而我,只是微笑着,看着他眼中那座新坟,轰然塌陷。
他眼中的世界仿佛在那一瞬间碎裂、崩塌、然后重组。重组后的图景里,只有我微笑着的脸,和那只仍在不知死活欢快鸣叫的金丝雀。他嘴唇哆嗦着,翕动了几下,却没发出任何声音,只有喉咙里传出嗬嗬的、像是被无形之手扼住的怪响。
冷汗,大颗大颗地从他额头、鬓角渗出,迅速汇聚成流,滚落下来,浸湿了他昂贵衬衫的领口。他的脸色从惨白转向一种死灰,瞳孔里的恐惧几乎凝成实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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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胡说什么…他终于挤出一句话,声音干涩嘶哑得像是砂纸摩擦木头,每一个字都耗尽了力气,带着濒死般的颤抖。他想站起来,身体却不受控制地一软,又重重跌坐回沙发里,压得弹簧发出一声呻吟。
我没有动,依旧维持着那个俯视的姿态,指尖无意识地、轻轻地敲击着冰凉的鸟笼。金丝雀被这细微的震动惊扰,停止了歌唱,歪着小脑袋,用那双纯然无辜的黑眼睛看着我们。
胡说我重复着,尾音微微上扬,带着点天真的疑惑,仿佛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我也不太确定呢。只是这鸟儿,最近总爱朝着一个方向叫,特别执着。
我的视线轻飘飘地掠过他惨无人色的脸,投向窗外,像是陷入了回忆。
尤其是…每天黄昏的时候。就朝着城西那片老林子,没完没了地叫。你说,奇不奇怪
城西两个字像两颗钉子,狠狠楔入他的神经。他猛地抽搐了一下,呼吸骤然急促起来,胸口剧烈起伏,像是即将溺毙的人。
哦,还有,我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转回头,笑容更甜美了几分,我前几天闲着无聊,去书房给你整理衣服,不小心碰掉了你那双旧的登山鞋。你猜怎么着
我故意停顿了一下,欣赏着他几乎要崩溃的表情。
鞋底的泥巴缝里,我轻轻地说,声音低得像情人的耳语,却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嵌着几片特别的小叶子。墨绿色的,心形,边缘有点细细的绒毛…城西那个废苗圃后面,好像就长着那种植物吧听说,很少见呢。
他彻底瘫软下去,像一袋被抽掉了骨头的肉,缩在沙发角落里,双手死死抠着沙发扶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开始无法控制地颤抖,牙齿咯咯作响,眼神涣散,再也找不到一丝焦点。
哦,对了,还有最有趣的一点。我终于离开鸟笼,缓步走到他面前,微微弯下腰,靠近他,能闻到他身上散发出的、恐惧和冷汗混合的酸腐气味。
警察来问话那天,你记得吗他们问你上周三晚上在哪里。我轻声说,目光紧紧锁住他,你说你在公司加班,对吧说得那么肯定。
我直起身,从家居服口袋里,慢慢摸出一个小小的、黑色的U盘,在他眼前晃了晃。
可是啊,偏偏那么巧,我们小区门口那个坏了好几个月的摄像头,那天突然自己好了。物业今天早上才把恢复的监控记录送过来,说是发现了之前的一点小问题…
我没有再说下去。
因为不需要了。
他喉咙里那嗬嗬的声音变成了绝望的呜咽,然后猛地化作一声嚎啕。他双手捂住脸,泪水从指缝里汹涌而出,混合着鼻涕和唾液,狼狈不堪。他像个孩子一样蜷缩起来,身体剧烈地抽动,语无伦次地开始哀求、忏悔、或者说,只是无意义的嘶吼。
…对不起…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是她逼我的…她威胁我要告诉你一切…要我身败名裂…我没办法…我…
他的话破碎不堪,被哭声和剧烈的喘息切割得支离破碎。
我只是静静地听着,脸上那抹微笑终于慢慢淡去,只剩下一种冰冷的、彻底的平静。窗外的夕阳余晖斜射进来,将鸟笼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地板上,像一个精致的囚笼烙印。
笼中的金丝雀安静了下来,缩成一团金色的毛球,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崩溃惊住了。
我最后看了一眼那个彻底崩溃的男人,转身,拿起茶几上的手机。屏幕解锁,上面早已输入了报警电话的号码。
我的指尖悬在绿色的拨号键上,停顿了片刻。
然后,我按了下去。
嘟——嘟——
忙音响起,规律而冰冷,在充斥着男人绝望哭嚎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清晰。
我走到窗边,看着窗外逐渐沉落的夕阳,等待着电话被接通。等待着,一切该来的结局。
至于那只金丝雀
它会活得好好的。我会继续用最好的谷子喂它。
毕竟,它唱得真好听。
而且,它告诉我的秘密,物超所值。
电话只响了两声就被迅速接起。
您好,这里是110报警服务台。一个冷静、专业的女声从听筒里传来。
背后的嚎哭声骤然拔高,又被他自己用手死死捂住,变成一种压抑的、濒死的呜咽。他抬起头,泪水和鼻涕糊了满脸,眼睛红肿,用一种混合着极致恐惧和最后一丝乞求的眼神死死盯着我。
我没有看他,目光依然落在窗外。夕阳已经完全沉没,只在天边留下一抹残血般的暗红。
我要报案。我的声音平稳得出奇,没有一丝波澜,像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关于城西废弃苗圃的失踪案。嫌疑人,我顿了顿,感觉到那道钉在我背上的视线更加绝望,现在就在这里。
接警员的声音立刻变得更加严肃和警惕:请告诉我您的具体地址,女士。并确保自身安全,我们立刻派警员过来。
我清晰地报出了家门牌号。
请不要挂断电话,保持通话。警员会在最短时间内赶到。嫌疑人是否有武器您是否处于危险中
没有武器。我瞥了一眼那个瘫在沙发上一动不能动的男人,目前没有危险。他……似乎没有行动能力了。
保持通话,女士。我们正在路上。
我把手机从耳边拿开,按了免提键。接警员平稳的呼吸声和偶尔传来的电台调度背景音,奇异地中和了客厅里那令人窒息的啜泣和呜咽。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他不再哀求,也不再说话,只是缩在那里,像一摊烂泥,偶尔发出一两声控制不住的抽噎。巨大的、无法逆转的恐惧已经彻底吞噬了他。他目光空洞地看着地板某处,或许已经在预演监狱的生活,或者,更直接地,预演死亡的姿态。
我走回鸟笼边。
金丝雀似乎适应了这诡异的气氛,又开始轻轻地、试探性地啾鸣。我抓了一小撮金黄的谷粒,从笼子的缝隙塞进去。它灵巧地跳过来,啄食着我手心的食物,细小的喙触碰皮肤,有点痒。
吃吧。我低声对它说,声音轻得只有它能听见,你的任务完成了。
警笛声由远及近,很快就在楼下尖锐地响起,红色的蓝光透过窗户,在客厅的墙壁上交替闪烁,像一场突兀的狂欢。
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警察!请开门!
我最后看了一眼那只金丝雀,它正歪着头,用黑亮的眼睛看着窗外闪烁的光。
我走过去,打开了门。
几名穿着制服的警察迅速而不失警惕地进入屋内。他们的目光第一时间锁定了沙发上那个形容狼藉、眼神涣散的男人,然后才看向我,这位报警的、异常平静的妻子。
带队的警官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崩溃的丈夫,以及客厅中央那只在警灯映照下羽毛变幻着诡异色彩、仍在欢快鸣叫的金丝雀。
是你报的警他确认道。
是的。我点头,侧身让开,关于他初恋女友失踪的事情,我想,他有很多话需要跟你们说。
两名警员上前,轻易地将毫无反抗意志的丈夫从沙发上架了起来。他的腿软得无法站立,几乎是被人拖着的。经过我身边时,他喉咙里最后发出一声模糊的气音,像是诅咒,又像是彻底的绝望。
我没有分辨。
警察迅速将他带离。带队警官留下来,例行公事地询问了一些基本情况。我简单地回答着,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甚至称得上配合。
……我们在城西的废弃苗圃后面,可能能找到你们想要找的人。我最后补充了一句,基于那只鸟儿的提示和鞋底的叶片。
警官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记录了下来。谢谢你的配合,女士。后续可能还需要你到局里做一些详细的笔录。
我会的。
他们离开了,带走了所有的喧嚣和绝望。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我和那只金丝雀。
闪烁的警灯光芒渐渐远去,最终彻底消失。夜晚正式降临,室内只剩下温暖的落地灯散发出的柔和光线。
我走到鸟笼边,打开了笼门。
小家伙迟疑了一下,跳到了门口,小脑袋探出来,东张西望。
你自由了。我轻声说。
它似乎听懂了,振翅飞了出来,在客厅里盘旋了两圈,然后精准地落在了我的肩膀上。细小的爪子抓住我的衣服,它发出了一声清脆悦耳的鸣叫,仿佛在询问什么。
我微微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倒了一点谷粒在掌心,递到肩头。它信任地低头啄食起来。
窗外,是万家灯火。
我抚摸着肩上这小团温暖的、歌唱着的生命。
它会活得好好的。我会继续用最好的谷子喂它。
毕竟,它唱得真好听。
而且,从今往后,它只为我而唱。
门在警察身后关上,最后一丝警笛的余韵也被厚重的实木吞噬。突如其来的寂静,像一层柔软的绒布,轻轻覆盖了房间里每一寸空气。
只有我,和肩头那点温暖的、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的重量。
它的小脑袋蹭了蹭我的脖颈,绒毛柔软得不可思议。那声清脆的鸣叫之后,它便安静下来,黑亮的眼睛打量着这个突然空旷许多的家。
我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闪烁的警灯汇入车流,最终消失在城市的光河之中。一场闹剧,或者说,一场悲剧,就此落幕。玻璃上隐约映出我的影子,和一个停靠在影子肩头的、小小的金色轮廓。
没有预想中的狂喜,也没有虚脱般的悲伤。只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平静。仿佛持续了数月的、细微却无孔不入的噪音终于停止,耳膜和神经都获得了一种陌生的安宁。
我走到那只空了的镀金鸟笼前。精致的囚笼,在暖光下依旧闪烁着冷硬虚假的光泽。我伸出手指,轻轻一推,笼子摇晃起来,空荡荡的,发出细微的嘎吱声。
不需要了。
肩上的小家伙似乎对摇晃的笼子产生了兴趣,振翅飞了过去,落在栖杆上,歪头看着里面滚动的谷粒水罐,又扭头看我,发出一串疑问的啾鸣。
那不是你的地方了。我轻声说。
我转身走进厨房,从那个昂贵的鸟食袋里又抓了一把谷粒。我没有再放回笼中的食盒,而是走到餐厅的长桌旁,将金黄的谷粒轻轻撒在光洁的深色桌面上,铺成小小的一滩。
它立刻飞了过来,轻盈地落在桌沿,试探着跳近,然后开始快活地啄食。小小的喙敲击桌面,发出细碎而清脆的哒哒声,是这寂静里唯一的、生动的音符。
我给自己倒了一杯水,靠在料理台边,看着它吃。它偶尔会抬头,快速地看我一眼,确认我的存在,然后继续埋头苦干。
手机在客厅里响了一声,是短信提示音。大概是警局后续事宜的通知。我没有立刻去看。
我不急。
我有的是时间。所有曾经在等待、猜测、忍耐中消耗掉的时间,似乎都缓慢地回流了,重新变得丰盈而完整。
它吃饱了,跳到了桌子的另一端,开始用心地用喙整理羽毛,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
我走过去,伸出食指。它停下动作,看了看我的手指,然后轻轻跳了上来。细小的爪子抓住我,稳稳的。
我带着它,在这个只剩下我一人的房子里慢慢踱步。走过客厅,那里似乎还残留着绝望的气息,但窗开着,夜风正一点点将它们卷走。走过书房,他的东西还散落着,明天,或者后天,会有人来收拾。走过卧室……
我在卧室门口停顿了片刻。
然后我转身,回到了客厅,在沙发上坐下。它从我的手指跳到了沙发扶手上,继续梳理羽毛。
电视遥控器就在手边。我拿起来,打开。屏幕亮起,声音流出,是喧闹的综艺节目,五彩斑斓的光影跳跃着,充满了人间烟火气的虚假热闹。
它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和光影惊了一下,停下了梳理的动作,警觉地盯着屏幕。
过了一会儿,或许是觉得没有威胁,它又放松下来,甚至开始跟着电视里隐约的背景音乐,断断续续地、试音般鸣叫了几声。
我关掉了电视。
不需要那种吵闹了。
寂静重新降临,但这一次,寂静里有了它的呼吸声,羽毛摩擦的窸窣声,还有它喉咙里发出的、满足后的咕噜声。
我倾听着这些细微的声音,它们比任何音乐都动听。
夜色渐深。
它似乎困了,小脑袋一点一点,最后缩成一团温暖的金色毛球,就在沙发扶手上,挨着我的手臂,闭上了眼睛。
我没有动,怕惊扰了它。
窗外,城市的灯火渐次熄灭,只剩下零星的光点,像固执守夜的星。
我低头,看着掌心,那里似乎还残留着谷粒的触感,以及它细小鸟喙啄食时带来的、微痒的悸动。
是的。
它会活得好好的。我会继续用最好的谷子喂它。
毕竟,它唱得真好听。
而且,从今往后,它只为我而唱。
寂静中,我微微地笑了。这一次,笑容里不再需要任何伪装和计算,真切地抵达了眼底。
夜,还很长。
而我们,有的是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