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老家参加发小婚礼,忙得脚不沾地。
当伴郎、招呼客人、帮忙布置,连手机都没空看。
晚上刚坐下扒口饭,同组女同事赵小薇的电话轰了过来。
一接通就听她在那头吼：你死哪儿去了项目文件放哪了为什么不接电话！
我压着火气：我请假了,在老家参加婚礼。
她更炸了：我管你在哪,工作能扔吗你不应该24小时手机待命吗
我直接挂了电话,关机。
边界感有的人根本不懂。
1
从凌晨四点爬起来陪李强接亲,到这会儿晚上快九点,我像个陀螺,被抽着转了一整天。
伴郎不,我是块砖,哪里需要往哪搬。
招呼客人、挡酒、布置婚房、甚至最后收拾散场后的狼藉…
手机在裤兜里沉得像块板砖,根本没空去摸它。
累,是真累。
但看着发小李强那咧到耳朵根的笑,值。
山里老家办席,实在。
大圆桌,长条凳,土灶台炒出来的菜带着锅气,香得能咬掉舌头。
我好不容易逮着空,一屁股瘫坐在条凳上,抄起筷子,瞄准那半只快凉的烧鸡。
饿疯了。感觉现在能吞下一头牛。
筷子刚碰到鸡皮——
嗡嗡嗡——
裤兜里的板砖开始死命震动,活像催命符。
我心里咯噔一下。
谁啊这是,赶着这点…旁边一起忙活的堂叔嘟囔了一句。
我没吭声,掏出手机。
屏幕上赵小薇三个字疯狂跳动。
头皮瞬间有点麻。
这姐们儿,是我们组里的活祖宗,项目经理王经理的眼珠子,平时屁大点事都能给你整成世界末日。
直觉告诉我,没好事。
但,我正儿八经在休假啊！
公司流程批了的！
犹豫了三秒,铃声锲而不舍,一桌人都看我。
硬着头皮,接听。
还没贴到耳朵上,赵小薇那尖利得快变调的声音就炸了出来,根本不用开免提：
张伟！你死哪儿去了！！
声音太大,坐我旁边的堂叔动作一顿,诧异地看过来。
我下意识想捂话筒,已经晚了。
项目文件放哪了！就那份最终版报价单！我翻遍了你工位都没有！你为什么不接电话！打了多少个了你心里没数吗！！
一连串质问,炮弹似的,连珠发射,根本不带喘气。
我甚至能想象出她在电话那头跳脚的样子。
火气噌一下就顶到了天灵盖。
忙了一天累成狗,一口热饭没吃上,就这
我深吸一口气,压着那股想骂娘的冲动,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
我请假参加婚礼。跟你、跟王经理都提前报备了,公司流程都走完了。
我以为这能让她稍微理智点。
结果——
我管你在哪儿！参加婚礼了不起啊！工作就能扔一边不管了！！
她声音更高了八度,几乎是在尖叫。
这项目明天就要用！找不到文件你负得起责吗！你就不应该24小时手机待命吗！有点责任心行不行！
24小时待命
我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血直往头上涌。
周围的喧闹声、笑声,好像瞬间离我很远。
脑子里闪过无数加班到凌晨的夜,周末随时弹出的微信消息,还有王经理那句经典的能者多劳嘛。
真拿自己当皇太后了
真当我卖身给公司了
赵小薇,我声音冷了下去,我在休假。文件在我左边第二个抽屉,有个蓝色文件夹里。你自己去找。
我找不到！你放东西能不能有点规律！你…
她还在那头不依不饶地吼。
我直接掐断了电话。
耳边瞬间清净了。
只有心脏还在咚咚咚地狂跳,气的。
咋了小伟工作上的事堂叔小心地问。
我把手机屏幕朝下扣在油腻腻的桌面上,努力挤出个笑,没事儿叔,公司同事,有点急事。
哦哦,你们这…也真辛苦,吃个饭都不安生。
堂叔摇摇头,给我夹了只大虾,快吃快吃,菜都凉了。
我看着那只虾,突然一点胃口都没了。
24小时待命
去你妈的。
手指移到手机侧边,按住电源键。
屏幕亮起,提示关机滑块。
赵小薇的名字又闪了起来,阴魂不散。
我没犹豫,直接滑动。
屏幕彻底黑掉。
世界,终于他妈的清静了。
我把黑屏的手机扔回桌上,拿起筷子。
心里那点不安,被巨大的反感和疲惫压了下去。
爱谁谁吧。
2
堂叔把那只虾又往我碗里推了推：快吃,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公司的事,离了谁还不转了
我扯了扯嘴角,点头。
对,离了谁还不转了
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话是这么说,可心里那根被赵小薇强行拉紧的弦,一下子松不下来。
手下意识又摸向那个已经关机的手机,冰凉的,死寂的。
一种很久没有过的、脱离了掌控的感觉,细细密密地爬上来。
不是不安,是特么的…不习惯。
我真被PUA得不轻。
李强端着酒杯晃过来,一把搂住我脖子,满身酒气：伟子！发什么呆！今天哥们儿我最大,你得陪好了！不够意思啊,刚才还想溜
我被他勒得差点喘不上气,那点矫情情绪瞬间没了,笑骂：滚蛋！谁想溜了刚接个电话,差点被个神经病气死。
李强松开我,眯着眼,管他呢！明天再说！今晚,不醉不归！你可是答应我的！
他把我酒杯满上,白的,透亮。
看着他那张兴奋得发红的脸,想起小时候一起逃学、摸鱼、挨揍的糗事,再对比现在他人模狗样穿着西装、娶了媳妇…
心里那点因为工作泛起的恶心,慢慢被一种更实在的东西压了下去。
是啊,管他呢。
我端起酒杯,跟他重重一碰：行！归！谁怕谁！
酒液辣喉咙,但爽快。
几杯下肚,身上暖和了,话也多了起来。
跟几个好久不见的发小胡吹海侃,说以前,说现在,骂老板,骂房价,就是没人再提工作。
好像又回到了那个穿着校服、无忧无虑瞎跑的年纪。
烦恼烦恼就是明天交不起作业。
中间有个瞬间,我习惯性地又想去摸手机,手指碰到裤兜,空的。
才想起来,它已经关机了,被我扔桌上了。
上次手机离身超过一小时是什么时候
好像还是上次急性肠胃炎挂水,睡着了。
平时,哪怕洗澡,都得把手机放防水袋里挂着,生怕错过工作群一个@,或者王经理一个在吗。
在吗这俩字堪比索命符。
一回在,准没好事。
不是临时加活,就是让你给谁的烂摊子擦屁股。
想起上次周末陪我妈看病,王经理一个电话过来,让我立马回公司改个PPT,说赵小薇做的领导不满意。
我说我在医院,他来了句：不能找个地方用电脑吗医院没Wi-Fi
我当时居然还真他妈的在愧疚,觉得耽误事了！
现在想想,真贱啊。
还有赵小薇。
仗着是王经理不知道哪门子的远房亲戚,活儿干得稀烂,甩锅一流。
每次出了问题,她就眨巴着她那假睫毛,声音嗲嗲地：王经理,这个我之前问过张伟的,他可能忘了跟我说了…
王经理就吃这套,转头就找我：小张啊,同事之间要多沟通,细节要到位啊。
那次我熬了个通宵帮她改方案,最后汇报署名就她一个。
我吭声了吗
没有。
为了那点工资,忍了。
现在,我在我发小的婚礼上,关了个机,好像他妈的了犯了天条。
想啥呢！李强又捶我一拳,喝酒！脸上苦大仇深的,给谁看呢！是不是兄弟
是！我吼回去,把那些破事全甩出脑子,又灌了一杯。
这酒,真烈。
喝得人眼睛发酸。
宴席慢慢散了,长辈小孩陆续回家。
我们一帮子老友勾肩搭背,不肯散,找了河边的大排档继续喝啤酒吹牛。
手机一直安静地躺在裤兜里,像块真正的板砖。
偶尔,心里还是会刺一下,小薇找不到文件,会不会真炸了
王经理会不会也找我
但很快就被朋友的玩笑打断。
欸,张伟,你现在可以啊,大公司白领,以后哥们儿去投奔你啊！
白领牛马还差不多。
我自嘲地笑笑,晃着啤酒瓶,领子是白的,脸是绿的,钱包是瘪的,头发是少的。
哈哈哈！精辟！
他们笑作一团。
我知道,这关掉的手机,像一道闸。
暂时拦住了洪水,但水还在后面涨。
等明天,或者后天,我打开它的时候…
啧,不想了。
夜色真好。
如果没有那些操蛋的事,就好了。
3
婚礼结束第二天下午,我坐上了回城的大巴。
脑袋因为昨晚的啤酒还有点昏沉,但心情不算坏。
虽然那点隐隐的不安还在,像鞋底硌着的小石子,忽略不掉,但没那么硌人了。
也许…没事
赵小薇自己找到了文件
王经理压根没管这破事
抱着这点侥幸,车快进站时,我深吸了口气,摸出了那个冰冷的板砖。
摁下电源键。
屏幕亮了。
然后,它就疯了。
提示音叮叮咚咚哐哐哐响成一片,根本分不清个数。
屏幕被无数条微信、未接来电提醒、短信通知瞬间刷爆,密密麻麻的红点,看得我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
心跳猛地漏了一拍,手下意识一抖,手机差点掉地上。
艹！什么情况！
大巴刚好到站,我没空细看,拖着行李跟着人流往下走,手指有点发僵,划开屏幕。
微信图标上,99+的鲜红数字刺得我眼疼。
最先蹦出来的是公司大群,好几百条未读。
平时这群死气沉沉,除了发通知就是收到,今天怎么了
我点开,手指飞快往上滑。
乱七八糟的聊天记录里,蹦出几个关键词：
重大失误、报价泄露、责任人、严肃处理…
我心猛地一沉。
这都什么跟什么
赶紧退出来,看项目小群。
未读更多。最新几条是王经理半小时前发的：
@张伟
看到立刻回公司！
所有人,半小时后会议室开会！
关于这次严重的泄密事件,必须有人负责！
泄密事件！
我特么休假两天,公司炸了军火库！
手指抖着,点开赵小薇的私聊窗口。
最后一条是语音,六十秒,满格。
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文字轰炸,时间从昨天我关机后不久开始：
张伟！你居然敢挂我电话还关机！（昨天
21:15）
文件根本不在你说的位置！你骗我！（昨天
21:20）
王经理问我了！你死定了！（昨天
21:30）
我找不到文件,只能用旧版修改,都怪你！（昨天
22:01）
完了完了！旧版数据不对！客户发火了！（今天
09:47）
你是不是把机密文件乱放被别人看到了！现在有人说我们报价泄露！（今天
10:30）
张伟你害死我了！王经理说这事很严重！（今天
11:50）
你赶紧回来跟王经理解释清楚！都是你的错！（今天
12:20）
我站在嘈杂的车站出口,浑身血液好像一下子凉了,又一下子涌到头上。
气的。
手冰凉,指尖却在发烫。
我就关了个机,参加了个婚礼,怎么就成了泄露机密的罪魁祸首了！
赵小薇这个蠢货！
自己找不到文件,用错了旧数据,捅了篓子,现在第一反应就是把锅扣我头上
还编出个泄密来
我手指发颤,点开那条六十秒的语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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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小薇带着哭腔、尖利又急促的声音瞬间冲出来,像一把锥子扎进我耳朵：
张伟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报价泄露这事儿太大了！都怪你非要那个时候关机！要不是你找不到人我怎么会用错文件！你现在必须回来跟经理说清楚！就说文件是你保管不善才…才可能被不相干的人看到的！跟我没关系啊！你听到没有！你快…
语音还没放完,我直接掐了。
一股恶寒从胃里直冲上来。
她不仅甩锅,还想让我去替她顶雷
把泄密的帽子也扣实给我！
我气得眼前发黑,站在原地,大口喘气,周围人来人往都像隔了一层膜。
我脑子里嗡嗡的,乱成一团麻。
下意识想给王经理拨回去,手指悬在屏幕上,又顿住了。
我说什么
解释文件位置我早就发过
说赵小薇自己蠢
他会信吗
在他眼里,赵小薇可是自己人。
而且泄密这顶帽子太大了,万一…
手机又震了,屏幕亮起。
是王经理。
他打过来了。
我看着那个跳动的名字,像看着一条吐信的毒蛇。
接还是不接
大巴站的广播吵得要命,但我好像只能听见自己咚咚咚的心跳声。
响到第七声,快要自动挂断时,我咬咬牙,按了接听。
喂,王经理…
我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正常。
对面沉默了两秒,然后传来王经理听不出情绪的声音,比平时低沉：
张伟。
你终于开机了。
休假休得挺彻底啊
每一个字都像带着冰碴子,砸在我耳膜上。
4
我捏着手机,指关节发白,车站嘈杂的背景音成了模糊一片。
经理,我刚下车,手机才开机。
我尽量让声音稳着,不带情绪,所以…报价泄露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王经理在电话那头嗤笑一声,听得我心头火起,你问我张伟,我倒想问问你！你请假前,文件到底怎么保管的是不是放哪儿被人看见了！
一来就定性,是我保管不善。
我腮帮子咬得发酸：经理,最终版报价单,我确认做好后,就放在我左边第二个抽屉,蓝色文件夹里。而且我请假前一天,把文件位置和电子版都发项目组邮件了,也微信单独告诉了赵小薇。
我语速不快,但每个字都清晰。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现在说这些没用！王经理声音猛地拔高,带着不耐烦,项目出问题了是事实！客户那边抓着报价差异不放,质疑我们泄露机密！影响非常坏！
因为你联系不上！赵小薇找不到文件,用了旧的版本报过去,数据对不上！这才让人钻了空子,说我们泄密！
张伟,你是老员工了,这点责任心都没有请假就能把手头工作一扔你不知道项目在关键期吗！
一连串的指责,劈头盖脸。
责任心来来回回地砸。
我气得差点笑出来。
又是这一套。永远都是项目、责任、集体,只要你想辩解,就是你没责任心。
经理,我打断他,声音冷了下去,我请假是流程批准。工作交接清楚。赵小薇找不到文件,是她能力问题。她用错文件,是她工作失误。这跟我开不开机,有没有责任心,没关系。
你怎么说话呢！王经理怒了,现在是在推卸责任吗回来！立刻！马上到公司开会！
说完,根本不给我再开口的机会,啪嗒挂了电话。
嘟—嘟—嘟—
忙音刺耳。
我站在原地,呼呼地冒。
推卸责任到底谁在推卸还立刻回去开会三堂会审吗
憋着一肚子炸药,我拖着行李直接打车杀回公司。
一路上,脸沉得能滴出水。
司机从后视镜瞄了我好几眼,没敢搭话。
踏进公司写字楼,空调冷风一吹,我打了个寒颤。
不是冷的,是恶心的。
前台小妹看到我,眼神躲闪了一下,飞快低下头假装忙。
平时还会点头打个招呼。
今天这氛围,明显不对。
走到项目部门口,玻璃门反着光。
我深吸一口气,推开门。
唰——
几乎一瞬间,办公室里所有目光都盯了过来。
好奇的,探究的,幸灾乐祸的,还有…同情的。
赵小薇坐在她的工位上,眼睛红肿,拿着纸巾擤鼻子,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看到我进来,她立刻低下头,肩膀微微抖动,戏很足。
她旁边围着两个平时跟她关系好的女同事,正在低声安慰她。
哟,功臣回来了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飘过来,是坐赵小薇对面的老油条刘哥,平时就爱看热闹不嫌事大。
我没理他,目光直接看向王经理的独立办公室。
王经理也看到我了,隔着玻璃,朝我招招手,脸色阴沉。
我没立刻过去,先把行李放在自己工位旁边。
工位看起来没什么变化。
但我左边第二个抽屉…好像被暴力撬开过,锁头有点歪。
我心里一沉。
他们真动了我的抽屉
张伟,王经理等不及,自己开门出来了,站在办公室门口,声音不大,但整个办公区都听得见,进来开会。就等你了。
他眼神扫过我,带着压迫。
赵小薇适时地又抽泣了一声。
我攥了攥拳头,又松开。
跟着王经理进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还有两个人,一个是项目组另一个资深同事老李,老实人,平时闷头干活。
另一个是行政部的,负责记录
小会议桌,王经理坐在主位,指了指对面的空位。
我坐下。
行了,人都齐了。王经理敲敲桌子,开场,这次的项目事故,非常严重！客户投诉到高层了！说我们管理混乱,机密报价随意泄露！影响极其恶劣！
他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我。
张伟,你休假期间,联系不上,导致赵小薇找不到正确文件,用了错误旧版,给公司造成重大损失和风险！你有什么要解释的
直接定罪。
赵小薇低着头,小声啜泣：经理,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当时太急了,找不到文件,张伟电话又打不通,我怕耽误事,就…
小薇也是好心！王经理立刻打断她,维护意味明显,她是着急项目！虽然方法欠妥,但初衷是好的！不像有些人,休假就彻底失联,毫无责任感！
我看着他们一唱一和,心底那点最后犹豫也没了。
经理,我抬起头,直视他,声音平静得我自己都意外,第一,我请假流程合规。第二,工作我已交接。文件位置,我在X月X日下午15点27分,发了项目组群邮件,抄送了您和赵小薇。同时,我在微信上单独给赵小薇发了消息,明确告知文件在‘我左边第二个抽屉,蓝色文件夹’。
我拿出手机,直接点开和赵小薇的微信聊天记录,把手机屏幕转向王经理。
白底黑字,清清楚楚。
发送时间,就是我请假前一天下午。
王经理的脸色变了一下,身子前倾,眯眼看屏幕。
赵小薇的抽泣声戛然而止,猛地抬头,脸色唰地白了。
第三,我没管他们,继续往下说,声音提高了一点,赵小薇找不到文件,是她自己的问题。她用错文件,是她工作失误。第四,‘报价泄露’目前没有任何证据,只是因为她的失误导致数据对不上,客户质疑。这顶帽子,扣不到我头上。
我一口气说完,办公室里死一样的寂静。
老李惊讶地看着我。
行政那位低头猛记。
王经理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眼神躲开我的手机屏幕,有点下不来台。
赵小薇慌了,声音尖了起来：你…你那个消息我可能没看到！我当时忙！而且…而且我去找了！根本没有蓝色文件夹！
我抽屉锁是不是被撬了我冷冷看向她,谁撬的撬开找到了吗
赵小薇被我问得一噎,支支吾吾：我…我找不到钥匙,着急就…
所以你就撬了我私人抽屉我盯着她,找到你要的东西了吗
她脸色更白了,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显然,她撬了,但可能根本没仔细找,或者找到了也没用,因为她已经用了错误文件捅了娄子,只想甩锅。
够了！王经理猛地一拍桌子,试图重新掌控局面,张伟！就算你发了消息,但同事找不到,你就没责任吗你不能多发几次不能确保对方收到现在出了问题,你就一点反思都没有就知道推卸！
我看着他。
到了这一步,他还是硬要保赵小薇,硬要把错按在我头上。
反思去你妈的反思。
那股压了一路的火,终于憋不住了。
经理,我看着他,一字一句,我是来上班的,不是来当保姆的。工作交接清楚,告知到位,是我的责任。确保赵小薇能看懂中文、能找到文件夹,不是我的责任。
她捅的篓子,更不是我的责任。
这锅,我不背。
话音落下。
办公室里静得能听见空调出风的声音。
王经理瞪着我,像是不认识我一样。
赵小薇张着嘴,忘了哭。
老李低下头,但我看到他嘴角好像抽动了一下。
我知道,这话说出去,就算撕破脸了。
但说出来,真他妈的爽。
5
王经理最后没再说出什么,黑着脸甩下一句散会,第一个摔门走了。
赵小薇红着眼圈,被她那几个姐妹围着,低声安慰着,簇拥着出去了。
经过我工位时,没一个人看我。
老李磨蹭到最后,收拾笔记本的时候,飞快地瞟了我一眼,眼神复杂,好像有点佩服,又有点你惹大麻烦了的担忧。
他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叹了口气走了。
我坐在自己工位上,看着那个被撬出痕迹的抽屉锁,心里的火还没完全下去,但更多的是一种冰冷的清醒。
我知道,完了。
不是我的事完了,是和王经理、赵小薇那点表面和平,彻底完了。
接下来的几天,果然。
王经理不再直接给我派活,都通过邮件,公事公办,冷冰冰的。
以前还会走过来拍个肩膀,假惺惺说句辛苦了。
现在
眼神都懒得给我一个。
赵小薇更是彻底把我当空气。
需要对接的时候,只在公司聊天软件上发消息,言简意赅,多一个字都没有。
偶尔在茶水间碰到,她立刻扭开头,或者假装没看见,嘴角撇着,像沾了什么脏东西。
她那个小团体的人,有样学样。
吃饭不再叫我,聊天自动屏蔽我,我一走近,她们就立刻散开或者切换话题。
低级的孤立手段。
但说实话,挺有效。
在这种憋屈的小办公室里,氛围能压死人。
我开始自己带饭,或者一个人下楼吃快餐。
耳边清静了,但也真有点孤独。
其他同事,大多明哲保身。
偶尔有几个眼神里带点同情,但也仅此而已。
没人敢这时候跟我走太近,怕被划到不受欢迎的那一派。
我懂。
都是为了混口饭吃。
期间,王经理把我叫进去过一次。
不是道歉,是想给我塞活儿。
另一个项目的烂摊子,负责人捅了篓子调岗了,留下个巨坑,数据乱七八糟,客户天天骂娘。
王经理说得冠冕堂皇：小张啊,你能力还是有的。上次的事…虽然你有你的问题,但公司还是愿意给你机会。这个项目,你接手一下,做出成绩来,也好让大家看看你的态度嘛。
我看着他那张虚伪的脸,差点把隔夜饭吐出来。
给我机会让我擦屁股还差不多。
做好了,功劳未必是我的。
做不好,正好新账旧账一起算,直接让我滚蛋。
经理,我手头还有XX项目和YY项目的收尾,进度很紧,恐怕没精力再接这么重要的新任务。
我拒绝得干脆,而且那个项目我之前没接触过,临时接手,万一再出纰漏,我更担不起责任。
王经理脸上的笑僵住了,眼神冷下来：张伟,你这是挑肥拣瘦团队需要你的时候,你就这态度
经理,我这是对项目负责。我迎着他的目光,不躲不闪,精力有限,贪多嚼不烂。您也不想再看另一个项目出问题吧
他盯着我,看了好几秒,最后皮笑肉不笑地摆摆手：行,你先出去吧。
我知道,这事没完。
果然,没过两天,公司里开始流传一些风言风语。
说我恃才傲物、不服管理、难合作,甚至还有说我早就想跳槽了,所以故意搞砸项目。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从哪儿传出来的。
赵小薇那边也没闲着。
她大概是觉得泄密的锅没扣成,又开始在别的细节上做文章。
比如,有一次她需要一份几个月前的旧资料,明明系统里能查到,她非要问我：张伟,那个XX资料你放哪儿了我记得当时是你整理的。
我直接把系统链接发她。
过了一会儿,她又说：这个版本不对吧我记得不是这个。
我：系统记录就是这个。如果你有更新版本,麻烦发我一下。
她就不吭声了。
这种小恶心,不断发生。
像苍蝇,不咬人,但膈应人。
我尽量不理,但心里那股邪火越积越多,憋得难受。
直到周五下午,快下班的时候。
我去打印间复印东西,碰到老李也在。
打印间就我们俩。
老李磨磨蹭蹭地收拾着打印好的文件,瞄了眼外面,突然压低声音,飞快地说了一句：那天开会…你说得对。
我愣了一下,看向他。
老李有点紧张,推了推眼镜,声音更低了：赵小薇…她根本不是找不到文件。她后来跟小刘她们炫耀,说当时就是嫌麻烦,懒得仔细找,觉得旧版数据改几个数也能蒙混过去…没想到客户那边较真,捅大了…
我心脏猛地一跳,看向老李。
他不敢看我,语速极快：她还说…还说王经理知道她用了旧版,一开始没说什么,后来客户闹大了,才着急找替罪羊…
他说完,抱起文件就想走。
李哥。我叫住他。
老李身体一僵,停下来,有点慌乱地看着我。
谢谢。我看着他,真心实意。
老李苦笑一下,摇摇头,声音干涩：也别谢我…我就是…看不下去。你也…自己小心点。
他顿了顿,像是下了很大决心,又极快地补充了一句：当时…王经理让她找你之前,好像就知道文件可能不好找…我听见他让小赵‘直接问张伟最快’…
说完这句,他像被烫到一样,赶紧拉开门走了。
打印间里只剩下打印机嗡嗡的声音。
我站在原地,血液好像一下子冲到了头顶,又一下子凉了下去。
王经理知道…
他可能早就知道赵小薇会找不到,或者,他根本就是默许甚至引导赵小薇来打扰我休假
就因为他懒得帮赵小薇找
或者,他早就想找机会敲打我
老李那几句话,像在我脑子里扔了个炸弹,轰得我耳鸣。
王经理知道…他可能从一开始就知道。
那股恶寒,从脚底一路爬到天灵盖。
比被赵小薇泼脏水时更恶心一百倍。
这不是蠢,是坏。
是上面的人,拿着你的饭碗,笑着把你往火坑里推。
6
我坐在工位上,屏幕上的字一个都看不进去。
手指尖都是麻的。
愤怒。
一种冰冷的、带着狠劲的愤怒,慢慢压过了那点寒意。
行,这么玩是吧。
那就别怪我掀桌子。
之后几天,我异常沉默。
该干活干活,该吃饭吃饭。
对赵小薇那些小动作,完全无视。
对王经理,更是敬而远之。
他们大概觉得我怂了,服软了。
赵小薇脸上甚至又有了点得意。
我在等。
等一个机会。
机会很快来了。
总部来了个副总,姓陈,据说是个实干派,来视察项目进度。
王经理屁颠屁颠跟在后面,汇报工作。
陈副总临时提出要听一下我们几个核心项目的阶段性汇报。
大会议室,项目组核心成员都要参加。
王经理显然没准备,有点慌,赶紧安排人拉投影,准备材料。
我知道,就是现在。
会议室里,气氛有点正式又有点仓促。
陈副总坐在主位,听着王经理在那照本宣科,时不时点点头,问几个问题。
王经理讲到最近风波不断的那个项目时,明显含糊其辞,想把数据小失误一带而过。
…所以经过团队紧急补救,目前问题已经基本解决,后续我们会加强审核…王经理擦了下额角的汗。
陈副总点点头,没多说。
眼看就要翻篇了。
我清了清嗓子,举了下手。
所有人都看过来。王经理眼神一厉,暗示我别多事。
陈副总看向我：这位是
陈总好,我是项目组的张伟。我站起来,声音平静,关于王经理刚才说的这个项目,有些情况,我想可能需要补充说明一下。
王经理脸色瞬间变了：张伟！现在不是…
让他说。陈副总打断他,目光带着审视,看向我,什么情况
我深吸一口气,打开手机录音,点开我和赵小薇的微信聊天记录投到公屏上。
首先,关于之前的报价文件问题。我请假前,已明确将文件位置通过邮件和微信告知同事赵小薇。
白底黑字,发送时间,清清楚楚。
赵小薇的脸唰一下白了。
其次,我休假期间,赵小薇同事因自身原因未找到文件,使用了错误旧版,导致客户质疑。事后,并非积极补救,而是试图将‘泄密’和‘工作失职’的责任推卸给我。
我点开赵小薇那条六十秒语音的公放。
她尖利又带着哭腔的声音响彻整个会议室：
张伟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都怪你非要那个时候关机！要不是你找不到人我怎么会用错文件！你现在必须回来跟经理说清楚！就说文件是你保管不善才…才可能被不相干的人看到的！跟我没关系啊…
录音放完,会议室里落针可闻。
赵小薇彻底傻了,张着嘴,像离水的鱼。
王经理额头青筋直跳：张伟！你私下录音！你这是…
王经理,我转向他,声音冷硬,如果不是这段录音,我现在可能已经被以‘泄露机密’或‘严重失职’的理由开除了吧
而且,据我了解,赵小薇同事并非‘找不到’,而是嫌麻烦,懒得仔细找,认为旧版可以蒙混过关。这一点,当时有其他同事听到她亲口承认。
我没看老李,但余光瞥见他猛地低下了头。
王经理脸色铁青：你胡说八道什么！哪有的事！
有没有,可以找其他同事一一核实。我寸步不让,更重要的是,王经理您。
我盯着他：在赵小薇联系我之前,您是否已知晓文件可能不易寻找您是否对她说过‘直接问张伟最快’您在她使用错误文件导致问题后,是否未经调查,就直接认定是我的责任,并试图让我替她背锅
我一连串的问题砸过去,王经理被问得猝不及防,眼神慌乱,一时语塞：我…你…你这是污蔑！含血喷人！
是不是污蔑,您心里清楚。我不再看他,转向面色严肃的陈副总。
陈总,我声音提高,带着所有压抑已久的愤懑和不平,今天我不是来诉苦,也不是仅仅为了澄清这一件事。
我是想请问公司,我们打工人的边界到底在哪里
我按流程请假,是否拥有不被打扰的休息权利我的工作是否已经交接清楚同事因自身懒惰和无能造成的错误,是否应该由休假的我负责领导是否可以因为个人喜好或关系,毫无原则地偏袒、甩锅,甚至默许纵容
公司支付我八小时的薪水,是否买断我二十四小时的人生是否意味着我必须随时待命,替同事的愚蠢买单,甚至成为领导维护关系户的牺牲品
这份工作,我需要付出劳动,但不是出卖人格和所有私人时间！
我一口气说完,胸口剧烈起伏。
整个会议室死寂。
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陈副总。
他看着我,眼神锐利,但没有了之前的审视,多了些别的。
王经理面如死灰,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赵小薇已经开始偷偷抹眼泪,但这次,没人看她。
沉默了几秒,陈副总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分量：王经理,他说的情况,是否属实
王经理支支吾吾,汗如雨下：陈总,这…这里面有误会…我…
我要听实话。陈副总语气加重。
王经理彻底垮了,瘫坐在椅子上。
结局毫无悬念。
7
陈副总听完,没当场拍板,只是脸色铁青地让散了会,单独把面如死灰的王经理叫走了。
接下来的几天,公司里安静得诡异。
各种小道消息乱飞。
有说王经理要被撸了的,有说赵小薇自己提离职了,还有说我要高升了的。
我都当放屁。
高升怎么可能。掀了桌子的人,就算有理,上面也不会喜欢。
我照常上班,下班。
活儿比以前少了点,至少没人再故意给我塞烂摊子。
赵小薇请了长假,没再露面。
她那个小团体也消停了,见了我都绕着走。
王经理倒是还在,但像被抽了魂。
见了我,眼神躲闪,恨不得贴墙根走。
开会也不敢大声说话了,布置任务小心翼翼,甚至有点…讨好
真没劲。
以前觉得他高高在上,手握生杀大权。
现在看他这副样子,只觉得可笑。
一周后,人事变动通知发了。
王经理调去后勤部某个闲职,负责资产管理。
明眼人都知道,这是明升暗降,养老等退休了。
赵小薇因个人原因离职。
我们组暂时由陈副总直管一段时间。
通知发下来的时候,办公室里一片死寂。
没人讨论,但每个人眼神都在交流。
一种微妙的平衡被打破了。
没人再敢随便使唤我,也没人再跟我勾肩搭背称兄道弟。
我成了个特殊存在。
一个捅了马蜂窝还没被蛰死,反而把马蜂窝端了的人。
有点孤,但清净。
老李有次下班,磨蹭到最后,走过来,低声说：走了好。
就三个字。
然后拍拍我肩膀,走了。
我知道他说的是赵小薇和王经理。
我笑了笑,没说话。
胜利了吗
好像赢了,又好像没完全赢。
工资没涨,职位没变。
只是恶心我的人不见了。
但那种紧绷的、随时要防备的感觉,淡了很多。
下班时间一到,我关上电脑就能走。
手机不再24小时紧绷着等通知。
周末,终于能安心约个朋友打球,不用担心一个电话就被叫回去改PPT。
这种能喘气的感觉,真好。
有一天,之前合作过的一个客户公司老板,突然给我打电话。
寒暄了几句,他笑着说：小张,听说你最近…挺猛啊
我愣了一下：刘总,您听谁说的
嗨,圈子里就这么大点地方,有点风吹草动谁都知道了。
他在电话那头笑,怎么样有没有兴趣过来帮我我这儿正缺个能顶事,还有点脾气的项目经理。
我握着手机,沉默了会儿。
机会来了。
跳出去,可能薪水更高,空间更大。
但…
刘总,谢谢您看得起我。我呼出口气,不过我暂时还想在这边再看看。
哦对方有点意外,王胖子不是滚蛋了吗你还待着有啥意思陈副总能一直直管你们
跟谁管没关系。我组织着语言,主要是…刚把这地方弄得能待人了,我想试试,按自己的想法做点事,能做成什么样。
对方愣了几秒,哈哈大笑：行！有种！那我这儿位置给你留着,想通了随时找我！
谢谢刘总。
挂了电话,我看着窗外。
我知道,哪个公司都没法彻底干净,哪里都有屁事。
但这里,我刚为自己,可能也顺便为老李他们,撕开了一点口子。
我想看看,这口子透进来的光,能不能让这地方变好一点点。
就算最后改变不了什么,至少,我试过了。
下班铃响,我关掉电脑,拎起包。
手机响了,是微信提示音。
我心里下意识一紧,随即又放松下来。
是李强那小子。
发来几张他娃的照片,肉嘟嘟的,咧着嘴傻笑。
后面跟着条语音：伟子！啥时候再来我娃满月酒你必须到！
我笑了,打字回复：肯定到！
发完,我把手机调成静音,塞进裤兜。
我慢慢走着,没急着去赶地铁。
就这么走走,挺好。
裤兜里的手机,安安静静。
这份安静,是我挣来的。
真他妈值。